下方权贵中,一排的晋王君荣笙手中的酒水不知道抬起了多久,便是从舞台中女子起舞的时候就已经举着没有放下去了罢。这一道突然出现的箫声就似终于将他的心神给拉了回来,手指也是一顿,手中的酒杯酒水涟漪顿起。垂下眼眸,默默将酒杯放回桌上,这才转头看向箫声而起的方向。

一见东方墨,君荣笙面上也是闪过诧异,为他的到来诧异,更为他遥看台中起舞的穆清黎而吹奏如此倾情复杂箫声而诧异。

君荣臻同是看了一眼东方墨,一眼就看出他的不凡来,隐隐记得好似在哪里见过又似没有见过,心头不由有些疑惑。摇头嗤笑一声,不记得便不记得,想那么多做什么?抬眼再看穆清黎,眼底的光彩越发暗沉,有种野兽般的犀利占有。她到底还有多少是不被人知道的?好似每次以为理解了她,她就会表现的更多,让人着迷让人沉沦。

就是这吹箫的浊世公子,只怕也是沉沦人之一。

君荣臻摇头失笑,举杯饮了一口清透又灼热的烈酒,这酒好似烈上了心头。这一场输了,北瑶琴输了。他却是还没有开始就也输了。穆清黎跳舞时看着君荣珏的目光,君荣珏坐在台下静静专注着她的目光,这两个人根本就没有办法参入其中。

但是战场之上,有输有赢,人未死,自然还能再斗。君荣臻口离空了酒杯,勾起唇角,看着台上的穆清黎,目光之中闪动着欣赏惊艳与毫不掩饰的掠夺兴趣。

琴箫绝妙的配合依旧在回荡,直到最后一刻,琴声先止,箫声默默收尾。东方墨眼睫一抬,复杂看着台上站立斑斓白绸上的穆清黎。

“啪!”古琴被穆清黎凭空抛向那旁侧的矮榻上,脚下曼舞在白绸上最后落下左侧四字‘凤凰朝拜’。飞跃飘地,五指沾了黑墨,再跃上白绸,身子倒翻亲手写下一首诗词,最后一笔字落下,她才翻转无声站立白绸上转身面对了全场权贵。这时她头发早已披散下来,长长的披在脑后,浅红的发带垂在黑发如锦的秀发中,一袭浅红的衣,长长斑斓的红绫,衣摆金菊,靴上黑红染料。

她仰头默默注视着台下的君荣珏,红色长绫似在用尽最后的力气挥舞,她宛若红羽从白绸飘落下来,向着前方他的方向行走,每一步都似在用灵魂来专注,直到九步。她对他仰头俏生生嫣然一笑,付尽一生的笑容,然后身体向下俯去。

这一拜,震得全场众人心头颤抖。她就似她背后被春夏秋冬四人侧铺而起白绸上所画的凤凰,最后的涅槃,为他而沉浮,用整个灵魂来虔诚的膜拜。

“凤凰朝拜。”东方墨握着玉箫的手掌猛的收紧,心头这一刻突然剧烈的抽搐,疼得酸楚。

凤凰朝拜,这一舞需用尽心神而跳。每一步都为心中所想之人送出一分情意与祝福。古文记载中,这支舞为一生祝福。跳完此舞就可让心想之人延年益寿,福寿天成。

东方墨一手紧紧捂住胸口,皱眉抿唇看着穆清黎,低声喃喃:“一舞凤凰朝拜,一曲凤求凰。你……真的倾心于他了……”

寂静无声,夜宴全场皆恍然忘我。

一道白衣翩飞而过,君荣珏身影落在舞台上,轻然将她抱入怀中。他不懂,不懂这舞到底有什么意思,更不懂这一拜又或者有什么含义。但是这些都不重要,只要的是她就在他的怀里。

穆清黎气喘吁吁,额头都是汗水,就浑身无力的靠在他的怀里,在他耳边轻轻笑语:“送给你的,神仙哥哥,喜欢吗?”

神仙哥哥,喜欢吗

喜欢吗?

君荣珏抱着她手收紧却伤不到她一分一毫,甚至有着轻颤。闭着眼,低低应道:“喜欢,很喜欢。”

穆清黎听出他声音中的一点低哑,心弦一触,抬头向上看去。看到他白净的下巴,淡粉的唇,还有一双微闭的眼,眼睫的轻颤。美若妖孽。

低低一笑,穆清黎抬头就一口啃咬在他的下巴上,顿时就见他睁开。双手一动就勾住他的颈项,义无反顾的吻上他的唇。

君荣珏眼底如水,指尖轻颤,与她亲吻。

台上两人亲昵,台下数人伤神。

北瑶琴脸色徒然青白,她不相信,她不敢相信。她以往自傲的一切,如今就在这里,一切都变得黯然失色,全部被穆清黎踩在脚下。她的骄傲,她的才华,她的自尊,输的彻底!

脚步不禁的趔趄一步,惊觉后来便是自己的椅子,这一步让她猛的跌了下去。幸得北昊阳一手扶住,帮助她无声的坐回了原地,沉声说道:“怕什么,皇兄不会让你有事。”看了这一舞,他也知道北瑶琴输了,输了个彻底,哪怕如此,他也不会让北瑶琴真的受到伤害。

北瑶琴不止是她个人,这也关系到他北国的脸面。

北瑶琴听到他的话,心头顿时安定下来不少。对他点点头,冷静道:“我知道,皇兄。”目光四转,看着穆清黎的目光却是越发的不甘与仇恨。

这时,台上的穆清黎也与君荣珏口齿分开,身体还有些无力的靠在他的怀抱里。一眼投向下方的北瑶琴,刚好将她的目光看得清清楚楚,勾唇一笑,出声道:“北瑶琴,是不是该兑换比约了。”

听到这句话,北瑶琴身体微微一抖,面色发僵,一时没有言语。烦是他身边的北昊阳微笑的应道:“太子妃,这输赢还没有定论,如今说什么兑现比约似是有些早了。”他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打量,深藏火热。那倾城一舞,就算是他也忍不住心动。这等美人若是能够归自己所有……

他这话一出,不单是穆清黎脸色出现讽刺,宴会其他权贵也是如此。如此输赢还没有定论?未免太过强词夺理了。

穆清黎讥讽看着他,不屑笑道:“那么你是想说我输了,还是想说平局,这比约就算了?一了百了?”

北昊阳面色一闪而过尴尬。穆清黎的确说中了他的心思,说是北瑶琴赢了,的确太过牵强。他本就是想说平局,让这比约就这样了断了。干笑一声,北昊阳强词道:“太子妃说的这是什么话,这输赢自然是要各位一同来验证,怎可听我一己之言。如此就将太子妃与皇妹所作一做对比,就由皇上与皇后来评定输赢还是平局如何?”他看向上方的君无恭与燕含烟,将‘平局’二字咬得略重。

以君无恭的心智自然是能够明白他的意思的,这场比武本就不管谁书谁赢都不可真的伤了谁,各人心知肚明到底是谁输赢就已经足够。

这也本事燕含烟的心思,此时北昊阳这一说,她自然端雅对身旁君无恭微笑道:“既然北太子如此说,皇上,我们就做一回评判如何?”

君无恭看了一眼暗处的东方墨,见他好似并没有多少的异动,就随着燕含烟的话,点头道:“如此,就依皇后所言。”

两人这一作态,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场比斗只怕真的就要以平局收尾了。北瑶琴心知这不过是明面的虚伪而已,她何曾有这样假意的逃避输赢过,只因为以往她从来就没有输过。如今她不愿输给穆清黎,更惧怕这失而复得的脸庞被毁,所以哪怕是虚伪的,她也只能如此。

穆清黎冷眼看着这一切,眼底讽刺不屑。

果然,一一做了对比之后,燕含烟雍容华贵的笑道:“琴棋书画舞,黎儿与琴儿皆是不凡。琴之一说,两人不相上下,这棋本宫与皇上一时都难以解出,便也算是平了。至于书画,琴儿一首‘咏秋’实在精辟,略胜一筹。这画黎儿一副凤凰朝拜大气磅礴胜出。再者舞,琴儿一曲北国国舞‘月神’倾国倾城,黎儿一曲红绫同样旗鼓相当,实在难分上下。如此,这比约实在平了。”

平了!

毫无意外的听到这个结果,众人心中嘘叹,终究是这个结果。

没有人反驳,只有饮酒嘘叹,心知肚明而已。

“平?明明就是我赢了,凭什么要平?”这时候,众人却听到一声霸道狂妄的声音响起,只见正是台上在君荣珏怀里的穆清黎所说。

她这话一说出,所有人呼吸再次一滞。这个无法无天的主儿莫非又要做什么?

燕含烟面色同样一沉,这穆清黎真是不知好歹,唯恐天下不乱的刁蛮。心知她有背后强硬靠山,最不怕做的就是这种无法无天的事情,完全率性而为。这事还真争不得,谁叫本来真的应该是她赢了,唯有好言引导,希望她明白其中缘由。想着,燕含烟脸色恢复温雅慈爱,笑道:“黎儿,你怎可如此说?莫非本宫与皇上还会弄了假的不成?”

穆清黎这要是真的回答是,那么便是反君之威,这可不是小事。

穆清黎哼笑,好像根本就没有听出她话里的意思,眯眼仰首道:“是不是弄假我不去计较,不过既然她和我斗,就休想这样就这样善终。”

既然要斗,斗到最后让她就这样逃了?不可能!北瑶琴不是说唯有她配得上珏吗?竟然当着珏的面前将他当做皇家利益一样的谈论分量。

她今天就让天下人都知道,想要在她面前抢夺的后果。

话语刚刚落下,穆清黎丝毫不顾燕含烟与君无恭冷沉下来的面庞,弹指之间道道古气射向下方的北瑶琴身上。这一指射中她的穴位,让刚刚想要闪躲的北瑶琴顿时身体一麻,随着身后的椅子倒在地上,头向下,双腿向上,样子狼狈又不雅。

“扑哧”一声嗤笑从北瑶琴跌落就从人群中响起。

北瑶琴浑身施展不出力气,只有面庞铁青一片,忍不住大声叫骂:“穆清黎!你!”

“认赌服输,难道你不懂?”穆清黎嗤笑,从北瑶琴这些表现就已经看出来她想要赖账,想得倒美!翻手又准备打出古气,然而一只微凉的手掌却将她的手掌包裹起来。

穆清黎一怔,抬头疑惑看向君荣珏。

君荣珏对她浅笑,抱着她便直接从高高舞台上翻飞而下,将她放在了下方他原本的椅子上。微微蹲下(禁止)子,毫不犹豫用自己净白的袖子为她轻轻擦拭额头的汗水,浅声笑道:“累了,先休息。”

穆清黎闻言心弦一颤,随即就笑了起来,点头道:“好。”凤凰朝拜费的不止是力气,更是心神。这一场舞跳下来,以她现在的体能的确疲惫,要不是这样她也不会从刚刚就一直靠在他的怀里,完全没有一点的动静。

然而他却细心的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明白在心里。

君荣珏手指轻轻理顺她额头的秀发,帮她挽在耳际后。再起身,侧头看向旁边的北昊阳与北瑶琴二人,神色已经毫无半分的淡柔之色。一步,走向刚刚被北昊阳扶起的北瑶琴面前。

他的神情淡漠,他的眼神泊凉,凉得好似在他眼前的并非是一人,而是毫无生气的物。

北瑶琴身上的穴位还没有解开,只有眼睁睁的看着君荣珏站在眼前,心口突然升起一阵的惧怕,面色顿时青白起来,颤抖嘴唇道:“你……你要做什么?!”

你要做什么

全场权贵都紧紧看着君荣珏,这位天人一般的太子。他的性子还有行为都让人猜不透,若非穆清黎在,他便似与世隔绝的,独成一世界。然而此时他对穆清黎的温柔被众人看在眼里,又站在北瑶琴的面前的淡泊也被众人看在眼里。他要做什么?

君无恭手掌紧抓着扶手,面色已经一片的怒色,同样冷言道:“太子,你这是作何,还不回去!”

君荣珏好似对两者的话皆是未闻,一指间,一道古气划过古气划过北瑶琴的脸庞。

“啊--!”北瑶琴惊恐的叫,声音尖锐破了音。心中的惊恐却比痛更加的强烈。她想伸手扶住脸,但是全身麻痹无力,只有惊恐的嘶喊:“皇兄!皇兄!皇兄救命啊--!”

北昊阳这时也终于被这一声叫喊给回神,他猛的抬头震惊看着君荣珏淡漠的脸。太子,身为一国太子,他到底知道不知道他此时这样的行为会带来什么后果。

他手腕莫名的颤抖了一下,心头猛然想起了当初那下朝之际对他的拦截,后被秦王的告诫。他,对东宋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东宋太子!你竟敢!”他便是冷厉的叫喊,便一掌挥向君荣珏。

“啪!”君荣珏反手一挥向他打了出去。

“噗--”北昊阳面色惊骇,一口鲜血吐出,身体倒飞出去,将后面一阵桌椅掀倒。

整个宴会乱作一团,唯有几人静坐原处,默默看着这一切。

“太子!还不住手!”君无恭大怒腾身而起。一直以来君荣珏表现的都平淡,然而今日太过大胆,乱了他的一切。

君荣珏转头淡漠看他一眼,手中却已经数道古气挥向了地上北瑶琴的面庞上。顿时,只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惊恐尖叫而起,北瑶琴的脸,完全被毁。看着那血肉模糊的伤痕,所有在场的女子全部都心寒的后退,惊恐的看着君荣珏,就算是男子同样是面色不定。

谁会想到,一直以来不露山不露水,看似谪仙般的太子竟然会……做出如此残忍血腥的事情。

君荣珏神色静默,一番毁人面庞的事情在他做来就似挥手浇花,闲亭钓鱼。目光未动,垂袖静站,与盛怒的君无恭看了一眼,淡淡说道:

“我说过,辱她便是辱我。”

君无恭神情一滞,为他这第一次与自己的对峙。

君荣珏眼中似蒙上了一层虚幻如雾般的寒,便是子夜的月,柔而月华昭昭,寒而可凉了人的骨髓。

“欲伤她者,同是伤我。”

卷二 第六十三章 你本不是这世界人

君荣珏眼中似蒙上了一层虚幻如雾般的寒,便是子夜的月,柔而月华昭昭,寒而可彻了人的骨髓。

“欲伤她者,同是伤我。”

欲伤她者,同是伤我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

天下甚传东宋太子宠妻,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容不得别人动一分手,听不得别人一声辱。听闻此话的人多有不信。当今世上,女子不过一妇,无足轻重,尤其是皇家子弟,哪里能够如此宠爱一人?

然而一直以来,君荣珏与穆清黎二人的确少有参加什么普通的宴会,或者随意在街道上游走,众人和他们相见的次数自然的有。每次能够见到他们一起出现的一般都是不得不出现的宴席上。从来都是穆清黎闯祸胡闹,君荣珏一直只是在后面静静观看着,任谁都可以感觉到他的纵容,只是一般都不会出手帮助她。

这一次,他依旧风淡云轻,却又隐含强势逼人。

亦如当初圆月成婚时说出那声‘辱她就是辱我’时,再一次向众人证明,他并非善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你……”君无恭眼睛不断闪动着凶光,手掌紧握。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他竟然有一日与自己对峙,而且还是如此一副淡泊冰凉的模样。

君荣珏淡漠收眸,一步走回穆清黎身边,握住了她的手掌,浅浅微笑。

穆清黎也仰头对他眯眼俏目笑起来,手掌和他紧握在一起,十指连连。

两人这副模样实在让人叹息:单从两人这副模样看来,哪里看得出来他们对待其他人时的冷漠和残忍?

宴会中发生这样的事情,这夜宴也没有办法继续下去了。君无恭挥手沉声烦躁的吩咐:“还不将北太子与瑶琴公主带下去由御医医治?”

北昊阳被下人扶着,闻言仰头愤怒的叫道:“皇上,东宋太子做出如此之事,你莫非如此就想不了了之了?”

君无恭眼中冷光闪动,这仇北太子与君荣珏绝对是结下来了,但是要闹到国家上只怕不够。他刚刚要开口,却已经被一道女子的嗤笑声给抢了先。

穆清黎冷眼看着北昊阳,毫不畏惧嗤笑道:“别忘记了!这是北瑶琴自己答应下来的比约,珏只是履行了她想要耍赖的账而已。而你,是你先向珏出手,技不如人,还在这里唧唧歪歪,让人恶心。”

她这话说的有道理,不但是说给北昊阳说的,更是说给君无恭听的。要是君无恭真的因为这件事情惩罚君荣珏的话,她怎么也不会善罢甘休。

北昊阳脸色发黑,他当然知道这件事情说起来,道理还是站在穆清黎他们那方。只是现在受伤的是他们,要他们这样离开实在不甘。“太子妃说笑了!这局明明就是平局,何有比约之说。”他就是咬准了这平局一说。

穆清黎冷目看着他,也不说话,这事情到底还是君无恭说的算。

北瑶琴这个时候穴道也终于解开,她双手颤抖的捧着脸蛋,咬牙切齿,一切的痛都比不上她此时心中的恨。穆清黎!穆清黎!我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身败名裂!

君无恭目光在北昊阳与君荣珏等人来回打量,最终微笑朝北昊阳道:“北太子,你与瑶琴公主的伤势还是早先治疗的好,朕定会尽所能治好瑶琴公主的伤势,至于其他的事情,朕自会处理。”说完,他就无视北昊阳铁青愤恨的神色,起身甩袖离去:“这夜宴就到此为止了罢,众位都退了罢。”

他背影硬挺,神色可见不佳,眼底皆是沉怒。一走离去,余光看了东方墨的方向一眼。

皇后燕含烟也自然起身与他一起离去。眨眼之间,整个宴会都如此残缺收场,本事准备好的欢乐节目也不了了之。

“噗!”北昊阳气急攻心,一口血又吐了出来,身体连退了好几步。他身后下人连忙扶住他的肩头,担忧道:“太子殿下。”

北昊阳烦躁将他甩开,一手扶住身旁的椅子,一双染血的杏目等着旁边君荣珏与穆清黎二人,冷声狠厉道:“别得意,这件事情不可能如此简单了之。”

穆清黎不屑斜目,毫不示弱的回应道:“我拭目以待。”

北昊阳猛的盯着她,目光在她身上不断的打量,最后意味不明的嗤笑。然而下一刻,他就有所感的猛的后退一步,脸颊该是被划出一道血痕。他身后的下人再次扶住他趔趄的身体,这一次他并没有推开,只有一手擦过脸颊的刺痛,瞪着穆清黎,最后猛的转头,嘶哑道:“走!”

下人顿时扶住受伤的他离去,北瑶琴同样在两人的搀扶下跟随离开,离开时她便是只低着头,谁也看不清她的神情。

两人的离开,正式宣告这这场夜宴的残缺收场。后面的权贵一个个的各有所思的离去。

穆胜这个时候先挥手吩咐蓝秀玉等人离去,然后往前方穆清黎两人的方向快步前来。春夏秋冬四人也早早回到了她的身后,两排的九公主君绯雨同样快速拉着洛瑜手跑上前来。一旁的君荣笙看着,脚步略动,最终默然的收回,目光投向不远处的东方墨。

穆清黎这时就被君荣珏环抱在怀中,看着眼前出现的几人,扬起嘴角就笑道:“看你们的样子,怎么比我自己还担心。”

穆胜无奈摇头,这些年来他也算了解穆清黎这种闲散的性子,本是到口的劝告与教训都被咽了回去,看着她一双灵动清净的眸子,又看着她身边将她轻柔护在怀中的君荣珏。最终释然一笑,大掌抚摸上她的脑袋,温和笑道:“别忘记了,不管有什么事爹都站在你的这边。”

穆清黎心头为这句话轻轻颤抖。穆胜与罗擎天一样对她的宠爱与信任,不管什么时候都不曾有过变化,哪怕是此时明明是得罪了一国太子公主。点点头,穆清黎任由他还是对待孩子一样抚摸头顶的动作,乖巧的点头笑道:“我知道的,爹。”

穆胜笑着“恩”了一声,随即收了手,再看向她旁边的君荣珏,神色化为庄重认真,对着他竟然就弯身行了个礼,道:“我在此多谢太子对黎儿的爱护。”身体还没有拜下去,已经被君荣珏一只手拖了起来,他也就随着站直,仰头认真对他继续道:“老夫恳求太子能够一直如此对待黎儿,不要让她受了委屈。”

他和君荣珏的接触并不多,两者也并没有多说过什么话。然而今天这件事情终究是让他完全承认了这个女婿,甚至如此认真的言语将穆清黎一生交到了他的手中。

君荣珏轻轻点头,环抱穆清黎握住她的手略收紧。

穆清黎“呵呵”的笑,同样紧了紧他的手掌,便是他们常有的回应。

有了他这点头,穆胜也完全放心了,眼看着天色不早,太子府与平康侯府本是不同路,便先言道:“我先走了,你们小心。”

穆清黎点头,笑道:“爹也是。”眼看和穆胜转身,背影儒雅,便似了那文采风流的才子,实在不似普通的精明贾商。

君绯雨这会也好不容易恢复一点的脸色,偷偷看了一眼君荣珏然后就快速的收回目光,显然是今天君荣珏的所作所为将她给吓住了。站在穆清黎的一旁,小心翼翼道:“清黎姐姐,刚刚那北国太子和瑶琴公主的样子好可怕,他们会不会对付你啊?”

穆清黎这时也拉着君荣珏慢慢往回走,听了她的话,微微笑道:“对付我是肯定的。”

“啊!?”君绯雨心惊,惊慌失措叫道:“那怎么办啊?要不,要不道歉?可是……道歉也没有用吧。”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弱,也知道自己说的肯定是不行的。抬头看着穆清黎丝毫不变的神色,不由疑惑问道:“清黎姐姐,你怎么好像一点都不怕啊?”

“怕?”穆清黎一手轻轻点了一下她天真的面庞,笑道:“怕也是要被对付,不怕也是要被对付。别人明摆着要对付你,你就算退让也没有用,反而更助了别人的火焰。那样还不如直面的和他们斗,斗得他们不敢再对付你,或者再没有能力对付你。”

君绯雨似懂非懂的点头,心中也知道穆清黎的确是不怕,听出她话里怕也没有用的意思。

几人缓缓的走,不远处东方墨默默的看着,扣在心头上的手落下来,只余下那一片皱痕。她没有在意他,哪怕他与她合奏一曲凤求凰,却不得她的关注,明明他们才是……不同的……不是吗?

“公子?”风一疑惑的看着东方墨,再看穆清黎等人越来越远的身影,沉默一瞬还是问出来:“公子不是为见穆清黎而来么?为何……”

“现在不是时候。”东方墨声音因情绪而有些低哑。现在不是时候,他此时的心情,无法与她冷静详谈。

风一闻言眉头轻皱。这个穆清黎对公子影响太深了。

前方一人正向这边走来,他一袭穿浅蓝色的绣松袍子,文质彬彬,温润尔雅,浅淡琥珀宝石般的眸子浅眯含着友好的笑意。直到东方墨的面前停留,笑道:“是你,又见面了。”

东方墨看了他一眼,冷淡的点头,显然两年过去了,对君荣笙这个人还是有着印象的。

君荣笙并不在意他的冷淡,环视四周,有些无奈笑道:“夜宴如此结尾实在无趣,刚闻你与太子妃一曲实在天籁,可有兴趣与我一同再寻一处地方饮酒畅谈一番?”

他不问他的身份,他为何而来,语气自然温和,让人不会有半分的不适。早就听闻东宋君王君荣笙是个喜交朋友之人,性格也是东宋最好,看来果然是如此不错。风一在一旁看着,默默的想。

“无需。”东方墨摇头,对他并无多少的在意。垂目转身,正往来时的路默默的离开。

他的背影挺直,行走间无声无息,却弥漫着一股淡不去的神秘,掩不去的忧郁,那似在他心中永远不会散开的劫。

君荣笙微笑看着他的背影,摇头不明。他不愿意和他交往深谈,他也并不强求,强求反而不美。

另一边。

穆清黎等人刚刚走到一处画廊转角,灯笼宫墙边上正靠着一人。他身着玄衣与黑暗相融,周围句菊花绿叶围绕,火红灯笼朦胧,月光倾洒在他的身上,令他棱角分明的英俊五官更加深刻。他就似隐藏在阴影下是野兽,狂野而危险,高深而野性。

秦王君荣臻,这个如同凶兽的男人,这个霸道又直接的男人。

穆清黎挑了下眉,对于君荣臻,她算不上讨厌,但也算不上喜欢。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从一开始对她的不屑与玩弄,她不在乎,后来他对她偶尔的真情流露与欣赏,她同样不在乎。只是只要他不对付她,她也不会将他当敌人。

君绯雨紧张的抓着洛瑜的手掌,她对君荣臻很崇拜,但是也同样很惧怕,那一身的霸道凶气实在让她不敢在他面前有一点的逾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