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谨深依言上了金阶,走到了龙案前。

皇帝将那张圣旨倒转过去,示意他看:“如此,你还是觉得自己负责,无怨无悔吗?”

朱谨深的瞳孔终于紧缩了一下——皇二子深欺君罔上,罪其甚之,今贬为庶民,发往凤阳府圈押。

这不是正式的圣旨,一般圣旨并不由皇帝亲笔书写,而由内阁根据皇帝的意思拟定,皇帝书下的这一份,只是个粗浅的意思,但这意思,已足够明白了。

朱谨深轻轻吐出一口气来:“——儿臣只有一事,请求皇爷。”

皇帝道:“朕再与你说一遍,你现在去把沐元瑜抓回来,朕可以收回这道旨意。”

朱谨深只是道:“儿臣欺瞒皇爷,遭此贬罚,并无怨言。只是请皇爷允准儿臣圈押凤阳之前,先往云南,尽一份余力,协助沐元瑜查出余孽在暹罗及南疆的势力,一网打尽。儿臣既已为庶人,身在何方,不再是要紧之事了。”

皇帝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好,好!”他好像也不知该说什么了,指了龙案上的玉玺道,“既然如此,你用印罢!”

这份圣旨虽然不是正式用词,但皇帝一言九鼎,一字千钧,盖上了玉玺,哪怕只是张胡乱涂写的废纸,那也与圣旨的效力等同了。

朱谨深没什么犹豫地,抬手就依令去拿玉玺。

鲜红的朱砂,如他额角凝结的鲜血,往明黄绫绢的一角上落去。

——落了个空。

皇帝劈手夺过了绫绢。

“你跟朕说实话,”皇帝这一句陡然间心平气和,目光深沉,“你是当真无悔,还是认为朕只是吓唬你,不会真的如此做?”

朱谨深双手平稳地放回了玉玺,道:“兼而有之。”

他在皇帝不满的眼神中,总算补充了一句,“后者居多。”

“倘若弄假成真呢?”

朱谨深露出了一点笑意,那笑意浅,但并不淡,其中蕴含着不容错辨的野心与笃定:“儿臣去往云南,取沐氏而代之,大约还不是桩难事。”

皇帝:“……”

他道:“——你这种话跟沐家丫头说过吗?”

刚才还深情款款,转眼就要占人家的家业?虽然从他的角度实在是——无法反对,但这个儿子到底是什么脑回路?!

朱谨深道:“没有。不过沐王爷已经无后,他这一支想要延续下去,只有沐元瑜招婿,儿臣不会让她有第二个选择——”

皇帝一口气险些上不来:“你要给她当上门女婿去?!”

朱谨深道:“不过名分而已,她笨得很,总是听我的。”

皇帝这口气真要倒过去了——不过名分而已,而已!这逆子是不在乎,他这个做老子的丢不起这个人!

“你给我出去,朕现在看见你全身都疼,”皇帝受不了地道,“你老实滚回你府里呆着,等朕冷静下来,再处置你!”

朱谨深从善如流地顶着一头血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评论有点多,一个个回怕大家难找,这里统一说哈。可能是连载的关系大家对前面的剧情有些记忆模糊了,关于李百草的人设,我来重新捋一遍。

首先,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就是有些小天使认为世子对他有过救命之恩这件事,那么来回想一下当初是怎么遇到的。他采药,刀大舅把他抓了去,叫他给刀土司看病,他看不了不肯看,刀大舅就要把他绑起来烧死。这妥妥的是医闹没问题吧?请大家代入李百草的立场想一想——因为救不了一个必死的人,就要得到被烧死的待遇,这种事情合理吗?大家如果是大夫,遇到这种事是不是只会觉得心里日了狗?世子是刀家亲戚,出来救他,只能算是这一家子出了一个不粗暴的正常人,这种情况下谈救命之恩谈感激,是很难存在的。

其次,世子救他是不求回报吗?不,是要的,要带他去看朱二,朱二是他更不喜欢的更高一级的权贵。他不喜欢也很正常,你看,刀大舅抬手就要烧死他,世子抓住他他就跑不了,他遇上权贵,所能做的自主权很少,他的医术再厉害,事实上是这个阶级社会的底层,只是个小人物。他喜欢在乡野中给平民百姓看病,因为他面对百姓自由度高,不是单纯因为他医者慈心,这样的话他也不该讨厌权贵,躲着权贵走,权贵的命也是命不是。

我知道大家眼里世子十分清纯不做作,干啥啥好,说啥啥甜,但是在李百草眼里,她跟那些妖艳权贵是一挂的,世子确实也有她权贵的一面。

然后,仍旧请大家站在李百草的立场想一想,他是大夫不错,但他是不是就必须救治所有人?不是,他在大夫这个身份之前,是人,他有权利有自己的意愿。他跟世子谈了条件达成妥协,上京去救朱二,但这本身是一种被胁迫,是违背他意愿的。

他尽心尽力救朱二,不是他对朱二有什么感情,只是想赶紧把他治好,然后早点走人。而在这时候,他其实可以有另一种选择,就是为了脱身,能治也说不能治,但他没有,这是我说他在医术上有坚持的原因。

他看见朱二暗恋世子不说,知道朱二跟世子那啥也不说,他把自己的嘴闭得很好,什么闲事都不管,我前面写这些,不是为了体现他的萌,而是他不愿牵扯进这些贵人的事情里,他尽量远离,以便能走得顺利,他的目标从始至终非常明确并坚定。

但眼看时限要到了,皇帝有了毛病,把他找进了宫里,他这时候已经很不高兴,因为皇帝是天底下最大的贵人,是他最无力反抗的那一个,他去给皇帝看病的时候都臭着脸,因为不愿意,他怕被扣下来,但他仍然没有说不能治——这是他作为一个大夫的骄傲,能就是能,不能就是不能,他不会在医术上玩假的。

他不安且不高兴,所以回来就找了朱二要保证,朱二也给他了。

但很快事情就变了卦,皇帝跟他说,滇宁王出了事,叫他再到云南去。

……

他就炸啦。

世子的舅舅差点烧死他,世子把他从云南折腾到京城来,现在又要把他折腾回去,他是边缘的小人物,他不知道中间有多少事,他只能看见,这么没完没了,而他所要的自由遥遥无期。(对了,有说一个月到云南不算违约的事,在李百草的立场,他不知道到中途或者到云南他能走,按皇帝告诉他的,滇宁王又重病了,治一个朱二用两年,再治一个病老头要多久?)

他就把世子抖落出来了,世子的秘密也不是主动告诉他的,是他凭自己本事看出来的,他凭本事抓到手里的把柄,他为什么不能用呢?

至于说世子一家都会因此倒大霉会死多少人什么的,说实话,这不是李百草考虑的问题,世子在他眼里就是个权贵,而李百草是个平民百姓,一个平民百姓要状告一个权贵,还会考虑这个权贵身边家人啦护卫啦侍女等等的安全?真不会的,他想不了这么多。大家认为他应该怎样怎样,是以平等的身份想他,而实际上他跟世子存在着巨大的身份鸿沟。

李百草本来就不是一个正常的惜命的做事周全的大夫,他从出场开始,就有他很轴的一面了,他觉得刀土司没救,就不肯给他看,他要是装装样子,或者尽尽人事,不一定会把刀大舅惹到那么毛,但他不干;他当面把世子的秘密说出来,拿自己的命跟她谈条件,这些都不是一个正常大夫会有的表现。

他是很拽没有错的,我一直都有点他脾气坏,但是大家可能都认成了萌点。。他的拽建立在两个前提上,一个,是他自身技艺几乎登峰造极的自傲,一个,是他这把年纪,像他自己说的,没几年好活了,他不怕死。

朱二的怼有分寸,他的没有,他面对他讨厌的权贵就一个信条——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所以他对谁都敢摆臭脸。

我不会洗白李百草,没有必要,不管好坏,他就是这个人设。我解释这么多的,也就是他的人设,他做出这一举动在逻辑上的合理性,至于人品医德,我不评价,如文中所示,大家自由心证。

对了,没有跟李百草提前沟通,是因为世子跟朱二商量的时候,还没有要带李百草走,滇宁王不是真的重病,只是她渲染的,朱二叫她提一笔李百草,只是为了增加可信度,如果皇帝觉得没必要让李百草去,那李百草跟这件事就毫无关系,世子从宫里回来,确定要带李百草去,才让人去接了李百草,但是很巧,皇帝因为要放李百草走,走之前让他来给自己复诊了一下,先告诉了他。这所有事都发生在一个早上,时间轴上是非常紧凑的。

(说李百草凭借别人主观一句话就听信了,因为这个说话的人是皇帝,是天底下最一言九鼎的人,一句话能把李百草压死的人,他说的话,李百草不信才奇怪。而且正因为还差一个月他就可以自由了,这个时候他觉得被反悔了,反应才会特别大)

李百草跟世子没有相处好几年,别忘了,他两年都是关在二皇子府里的。。他也不是关在府里和人联络感情,绝大部分时间是要想治疗方案的。

我有参考前两章评论里说李百草只爆朱二可以选妃的事,但这么做会产生另一个不合理性,就是当初押着他到京城的是世子,现在爹生病导致他不能脱身的还是世子,他卖朱二,目标就歪了,因为在他所知道的讯息里,这件事和朱二无关。他的报复很准确的就是冲着世子去的,所以他说了世子的女儿身,但是没有说她跟朱二的事,当然,皇帝立刻联想到这两个人关系不单纯,那是他控制不了的。

林安送药方进宫的事,我有写,是李百草才从宫里回来,这种连贯性上他给皇帝开药方是合理的,不会让人产生多余的疑虑,而他留下的药方是封好了口的,林安作为一个小太监,他把皇帝的药方拆开了看——?这样干才挺敏感的吧。

当时朱谨深已经走了,他把药方留到晚上给朱谨深过目?我也不觉得有这个必要,李百草是直接和皇帝产生了联系,林安立刻送去给皇帝,中间不假任何人之手,我觉得是合理的。他是可以见皇帝的,因为朱二从前多病,我从前有写过他到宫里向皇帝要药,只是他位份不够,所以如果有大臣的话,他会排在大臣的后面。

我觉得我跟大家的矛盾点在于,大家都是站在主角世子的角度上考虑问题,而我要写李百草,那么我就要站在他的立场上。

再然后,有个小天使说大家可能把文想象得欢乐了一点儿,这其实是没错的哈,就是欢乐,世子掉马辣么大个虐点我没有虐得下去,半途而废,现在想想我都还有点遗憾,后面更虐不下去了。(还有一个小天使说感觉我有一段要崩了,但又没崩成,应该就是这里了,哈哈我从这里就开始卡得飞起了,真是把吃奶的力气都拿出来往回圆了。)

最后,对于李百草发现以后没有及时提醒世子这一点,我当时的设想是李百草就想等死算了,而且他也有点说不出口。但经过评论的提醒,确实是他提醒世子跑更好一点,符合他直且轴的个性,我会回去修改一下,谢谢大家的意见,(*  ̄3)(ε ̄ *)

今天特别惨,下午上班车胎扎了,修好到单位没五分钟停电了。。事全赶在一起所以导致特别晚。。

☆、第144章

沐元瑜将护卫与丫头们化整为零,日夜不停四散奔逃。

她自己随身只带了刀三和鸣琴两个人, 除了最好携带的银票细软外, 能丢的全丢了, 还生平第一次穿上了女装。

这个当口,皇帝就是龙颜大怒要抓她回去, 也不会敢将她的女子身份公布给下面每一个负责抓捕的人, 她直接大喇喇以本来性别现身, 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累极了在一个小树林停下修整的时候,她啃着干粮, 鸣琴抓紧时间替她把在风中吹乱的发髻重新梳好。

冬日萧瑟,这片树林的叶子全掉光了,沐元瑜坐在一棵光秃秃的树下,一边啃着干粮,含糊催道:“别弄了,随它去罢,一会上了马,吹一阵又乱了。你还是快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鸣琴哄道:“世子别急, 我不饿, 马上就好了。”

她巧手翻飞, 硬是给沐元瑜梳了个垂挂髻,别上她自己用的最喜欢的两朵珠花, 又退后一点端详了一下,才满意地点点头,走到旁边拿干粮去了。

沐元瑜无奈地由她摆弄完, 这不是头一回了,打她做出换上女装的决定起,鸣琴就两眼放光,恨不得不顾逃命路上的紧迫,拉她去量身定做上几十件华美霓裳,把她由头到脚打扮起来才好。

在她坚决拒绝后,才遗憾地只是找个成衣铺子随便买了几身。

她倒也理解鸣琴的心情,明明服侍的是个姑娘,却从没在她身上有过正经的用武之地,这一下虽然时机不那么适合,但鸣琴也是控制不住地要打扮她。

不能理解的是刀三。

他不知道里头的那么多事,只知是沐元瑜惹怒了皇帝,所以才要乔装加紧跑路。

他坐在对面树下,见到鸣琴煞有其事地折腾,忍不住一眼接一眼地瞄过来。总算候到鸣琴折腾完,走到他旁边去拿馒头,他就咧嘴道:“姐姐,你想什么呢?不会真把世子当成姑娘了吧?看你弄来弄去的,好像真有那么回事似的。”

鸣琴其实饿了,没有理他,从燃烧着的火堆上取下一个烤得热乎乎的馒头,埋头吃起来。

刀三把水囊递过去,又忍不住去瞄沐元瑜:“别说哈,你这手艺还真不错,真把世子打扮得跟个丫头似的,等我们回去了,王爷说不定都认不出来。”

沐元瑜摸摸头上的珠花,有点遗憾,朱谨深开玩笑地跟她提过一回女装,可惜都没叫他见过。

她想了想,问刀三:“刀三哥,我穿这样好看吗?”

问鸣琴是没用的,丫头们嘴都太甜,能把她夸成西施貂蝉再世,她自己投宿客栈时对着镜子照过,一则是那镜子模糊,二则她自己可能也当局者迷,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一样没底,问不知情的刀三还靠谱点。

“……”刀三牙疼似的皱着脸,道,“好、好看。”

沐元瑜狐疑地望着他,这个表情,也太言不由衷了吧?

“刀三哥,你说实话。”

刀三无语地摸了把脸,去推鸣琴:“你看,都是你瞎折腾的,真把世子弄成娘们了!”

一个爷们穿着花裙子插着珠花问他好不好看——好看是好看,可是吓人好吗!

他鸡皮疙瘩都快爆出来了。

沐元瑜看他那个纯爷们遇到伪娘的表情懂了,哈哈笑着摆手:“好了,我知道了,路上无聊问着玩玩,不吓你了。”

她继续吃起干粮来,刀三则拿着馒头跑到林子边去喂马。

这林子密,马不好牵得太进来,就栓在边上,不过隔着也只有七八步远,极近。从路上看一般也看不见。

过得一时,都休整好了,沐元瑜和鸣琴起身收拾东西准备重新上路。

他们烤馒头的是捡来的柴火堆起的一个小火堆,此时也烧得差不多了,刀三走回来,伸脚去把残火踹灭。

正忙着,林子外传来一阵马蹄声。

听其动静,人数还不算少,大约总在七八个人左右。

这是一条比较偏僻的小道,时值隆冬年底,路上行人都少见,出现马队是很为稀罕的。

三人对视一眼,目中都泛起警惕之色。

马蹄声渐近,在林子外减缓停下了。

有人道:“大哥,就在这休息会吧?这破地方,走了这么久别说镇子了,连个乡里人家都看不见,想要口热汤都要不到。这林子里背风,找柴火生个火堆还便宜些。”

没听见被称为“大哥”的人应声,但大约是默认了,旋即就听到一群人下马的动静。

沐元瑜微微松了口气,听这口气,不像是来自官方的追兵。

她至今尚不知道皇帝到底派没派出追兵,又派的是哪些人马,只能过城时留神观察,目前来说,还没见到哪个城里贴出了她的画影通缉,也没见哪个城门口设了关卡,她凭着高价买来的假路引还算畅通无堵。

但也不能掉以轻心,也许是他们跑得快,追兵就撵在后面,随时可能追上来。

“我们走。”

沐元瑜低声下令,三人一齐去解各自的马缰绳,拉着往外走。

外面来的一群人不知林子里已先有人在,见到沐元瑜等出来,有人惊讶地“咦”了一声。

“等一等。”

为首的一个大汉出声唤道。

沐元瑜拉着缰绳的手一紧。她的目光从这群人身上扫过,只见高矮胖瘦各有不同,但都是清一色的男子汉,年纪不很轻,总在四十上下了,面目上带着显而易见的风霜之色,看上去是时常在外面跑动,但又不像行商,身上有一股说不出来的,跟普通人不一样的劲。

她蜷在袖子里的手不动声色地握住了匕首。

大汉倒没有留意她,他穿着厚厚的棉衣,一开口冲刀三哈出一口白气来:“这位兄弟,我问一声,这附近最近的城镇在哪里?离此大约有多少时候的路程?”

刀三挺憨厚地笑道:“你们这是要往哪去?我也是过路的,不是很清楚这地界,不过你说个准地方,也许我来时路过,能告诉你。”

大汉道:“哪里都不要紧,就是我们这路上奔波久了,想找个城进去歇歇脚,休息两天。兄弟,你来的最近的一个城怎么走?走多久?”

刀三就指给了他:“你们往东,看见那条岔路没,拐进去直走,逢第一个路口右转,再走——我看你们的马都不错,依这个脚力,再走大约一个时辰,就差不多到了。”

大汉拱拱手:“多谢。”

领着身后一群人都让开了。

沐元瑜等各自翻身上马,快速策马离去。

马蹄得得点在小道上,三人的身影很快越变越小地远去,大汉身后的一人伸脖子望了望:“那两个丫头片子骑术怪好的,中原地区倒是少见。”

大汉道:“行了,去找点柴火。生个火大家吃点东西,赶紧进城去。”

那人应着:“成,还是早点进城好,这种鬼天气,我们还在外面奔波,可是对得起主子了。”

另一个大汉笑道:“主子也没对不起你啊,这么多年,缺过你银钱没有?虽说常年在外面东奔西跑,不着个家,可这日子可比家里那些兄弟们散漫痛快多了。”

先说话的人道:“那是你,你天生就是匹没笼头的马,在外面跑到八十岁才高兴呢。我可没这么大劲头。老子这把年纪了,想回去安定下来,老婆孩子热炕头才是美呢——唉,我上回见我家的小子还是三年前了,这么久不见,恐怕又不认得我这个爹了。”

“你怕啥,主子还能亏待了我大侄子不成?我们虽然回去的少,可哪回回去,家里不是妥妥当当的,大侄子再过个几年,就能选去当亲兵了,前程都早铺好了,一点儿不要你这当爹的烦神。你还抱怨呢。”

“我哪是抱怨,随口说两句而已。”那人也笑了,“你羡慕?羡慕你也赶紧娶个媳妇生个娃啊!”

他说着话,又捣旁边一个胖子道:“你也是,都抓紧着!”

胖子一直没有说话,他鼓着个大肚子,看上去倒是挺像个富商,被一胳膊捣过来,他仍没说话,只是有点费劲的往怀里去取什么东西。

一会之后,抓出一个被层层包裹的纸卷来。

纸卷展开,露出来一张画像。

沐元瑜若是还在此处,看见了要出一身冷汗——这画卷上的人赫然跟她像了个五六成,以此时的飘逸画法而言,有这五六成就不容易了。

更重要的是,这画卷上是个少女。

胖子抓着画卷,问身边两个一直没停嘴的人:“你们看,刚才那个戴兜帽的丫头,是不是有几分像?”

两个大汉一齐看过来。

片刻后,其中一个失声叫道:“大哥!”

在不远处栓马的大汉走过来,皱眉道:“你们这些年可是越来越懒散了,捡个柴火磨蹭半天不去——”

“大哥,你看!”

三个人激动着争着把事说了,胖子得到了别人的肯定,拿着画卷的手都抖:“我以为我这辈子都得在外面找我们王爷的遗珠呢,没想到还能有找着的一天——”

为首的大汉沉声道:“走,快追!”

一帮人手忙脚乱地把才栓好的马又解下来,紧张地还互相埋怨着。

“你早不说!人都跑远了!”

“早我没想起来啊!你们不也都没发现?”

“怪不得胖子,娘的,都习惯了满天下乱跑,谁想着还真能有找着的一天呢——”

“别吵了,快走!”

大汉们匆匆上马,往沐元瑜等先前离去的方向追去。

作者有话要说:还记得不,为了世子的退路,滇宁王府一直有一批人马在外面找寻她的“双胞妹妹”的……

☆、第145章

沐元瑜离开的速度已足够快。

但耐不住身后的这群人是专业寻人的, 十来年都在外面奔走,虽是漫无目的, 也多少历练了出来,如今既然认准了“目标”, 更是将能力发挥到极致, 死死地咬追了上来。

他们人多目标也不小,沐元瑜很快发现了,看其来势汹汹,明显不可能是单纯的顺路,而她现在身边只有两个人,打起来吃亏是肯定的。

只能逃。

“姑娘, 我们没恶意——”

隐隐的大喝声从后面传来。

傻子才信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