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组的微信群已经增加到了两百人,大到导演,小到保安,全都集聚在这个群里,每个工作人员全都签署了保密协议,电影从名字到剧情内容,无一允许泄露,违者做开除处理。袁渊起初觉得这样有些夸张了,顾予任的助理刘一杰告诉他:“还好啦,好多大导演都是这么干的,你以后见得多了,就知道了。”

“整个摄影棚需要封闭起来吗?”袁渊问。

“必须要封起来,而且有重兵把守,不能放进一只苍蝇!”刘一杰跟顾予任待久了,也沾染了一点逗比气息。

袁渊说:“那成本岂不是很高?”

刘一杰说:“那是自然,要不然一亿多的预算是怎么来的!对了,予哥让我问你,你有空来剧组吗?”

袁渊愣了一下:“剧本还需要再改吗?”袁渊根据蒋似曾的要求将剧本从头到尾改了三遍,虽然故事大纲没改,但是里头好多情节和细节都改了,改来改去,最后导演说“看完了还是觉得原来的比较好,你再重新调节一下,把最后一版的优点和你最初一版结合起来,就再也不改了。”袁渊为这个剧本简直要抓秃头了,如今是提剧本色变了,生怕还要再改。

“这个我没听说,蒋导的台本都出来了,应该是不用改了。”刘一杰说。

袁渊听说这样,便放了心:“那我可以跟组吗?”跟组对编剧来说是极其难得的经验,尤其是他这样的新人编剧,如果能跟组一次,对以后的编剧道路是受益无穷的。

“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跟组,要不你回头亲自问问予哥?”

“好的。”

“你什么时候过来,给我打个电话,我好去接你。”刘一杰是个很友善的人,并不因为他是顾予任的助理而对别人趾高气扬。袁渊觉得,刘一杰的情商这么高,以后肯定又是另一个宁秀吴。

“好。”袁渊最后还是忍不住问,“对了,你老板最近都不见人影,他最近在忙什么呢?”剧本经过反复修改定稿之后,顾予任就不见人影了,连网都不怎么上了,袁渊知道他肯定是办正事去了,果不其然,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将一切准备就绪,他估计忙得脚不沾地了。

刘一杰说:“他出国陪投资商应酬去了。”

袁渊突然想起在网上看到的富豪伴游,难道顾予任也去做伴游去了?不由得觉得好笑,肯定是自己想多了,然而又莫名觉得心酸,拉个投资不容易啊。

第二天,袁渊发现顾予任上了八卦新闻,报道说他陪着一个中年男富商出现在机场,二人有说有笑,状似亲密,疑似从国外度假归来,还配了一张模糊的照片。这是顾予任受伤痊愈之后第一次被报道。袁渊从字里行间感觉到了满满的恶意,这绝对不会是工作室炒作的新闻,而是狗仔队偷拍到并恶意揣测的。

果不其然,网上的评论炸开了锅,大部分都是关于“顾予任被人包养”、“顾予任是个同性恋”的话题,有人说“难怪他刚出道就能演男主角,肯定是被人包养的缘故”,也有顾予任的粉丝在弱弱地辩驳,然而反对的声音非常低。这些年顾予任只传出了一段绯闻,那是刚出道时和一同出演《微光》的女演员迟俊梅传的,当时他们在剧中饰演一对情侣。不过那段绯闻持续的时间很短,不到半年就销声匿迹了。这之后好几年,顾予任都没有传出过绯闻。而且网上传言他是个同性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这条新闻似乎是在给大家提供证据似的。

顾予任有没有恋情袁渊不知道,宁秀吴的运作方式完全不靠绯闻,所以这几年他的形象非常积极健康,几乎没有绯闻。袁渊也没从顾予任身上嗅出同类的气息,从对王瑞泽与吴成刚二人关系的态度来看,顾予任是极其鄙视的,如果他自己也是这样,他起码没有鄙视王瑞泽的立场。所以袁渊还是认为顾予任不是个gay,尤其是包养这回事更是无稽之谈,那个富商就是刘一杰所说的投资商。不过为什么非要跟着出国去谈,袁渊就不知道了,也不想去细究,他选择无条件支持顾予任。

果不其然,顾予任工作室一片沉默,没有任何回应。顾予任的微博一如既往地停更,他本来就不怎么喜欢玩微博,未受伤之前,他的微博内容基本都是跟工作有关的,偶尔会发一两张自拍照。袁渊点进顾予任的微博,最近一条微博是3月15日的,顾予任出车祸后不久,他发了一条跟粉丝报平安的微博,之后就再无动静。那条微博下面的评论已经超过了十万条,估计今天过去,评论又要暴涨了。

袁渊点开评论,下面的粉丝们果然在纷纷追着要答案:“男神,你酷爱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老公你快出来否认,我已经哭晕在厕所了。”“连男神都这么俗套,我再也不相信世界上有好男人了!”“…”也有一些不一样呼声:“予帝果然是个gay,gj,我又相信爱情了!”

微博上闹翻了天,很多营销号都转发了这条微博,顾予任那边却毫无反应。如果这事置之不理,那么很快就会沉寂下去,谣言跟肥皂泡沫一样,无论吹得多大多漂亮,最后总是不攻自破的。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叫周丰明的大V号跳出来发了条微博:“总有些跳梁小丑唯恐天下不乱,把别人想得跟他自己一样龌龊。说顾予任被包养的,你他妈拿出证据来啊!”

这条微博一发,网民哗然,周丰明是个有着上千万粉丝的网红,说是网红其实也不尽然,这人其实是个企业家,开了一家大型游戏公司,后来还收购了一家电子商城,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更关键的是,这家伙年纪非常轻,25岁,还长得还帅,典型的高帅富。明眼人都知道他是个二代,至于是富二代还是官二代,网上传言很多,却没有定论。

周丰明出名不光是因为他帅,他正义感还特别强,喜欢仗义执言,喜欢抨击一些不良的社会现象,往往还说得非常到点子上,这样一个有思想有颜值的企业家,还喜欢玩微博,这要还不火,那就怪了,他的粉丝都亲切地叫他“明帅”,无数的女粉丝自荐枕席,要做他三千粉黛的一员。周丰明还是顾予任的黑粉,常常在微博上对顾予任横挑鼻子竖挑眼,说他穿衣没品,说他照相露鼻孔眼,说他拍戏太刻意,演技平平。

然而今天网上对顾予任一片嘘声的时候,他却第一个跳出来维护他。他的粉丝全都在评论下嗷嗷叫:“我帅就是帅!支持我帅!”“对,少在那捕风捉影,污蔑我予帝!”“明帅说什么都是对的,无条件支持!”“嗷嗷,我终于理解什么叫做黑粉了,明帅对顾予任是真爱!”“太好了,我终于可以正大光明说出我是明帅和予帝的粉了。”“…”

从前顾予任的粉丝和周丰明的粉丝几乎是水火不相容的两派,如今在这个问题上难得地达成了一致的意见,双方粉丝站在同一战线上,开始还击那些攻击顾予任的黑们。

因为周丰明的缘故,顾予任在微博热话题上待了几天。顾予任终于开始在微信群里冒泡了,他语带遗憾地说:“这事有点可惜啊,电影才开机,又不能宣传,否则可以趁此机会多宣传一把,一分钱不用花,就做了这么大的广告。”

袁渊见他对别人泼污水的事完全不介意,便放了心。想起跟组的事,私敲顾予任:“顾师弟,我可以去跟组吗?”通常剧本定下来之后,剧本都不需要编剧跟组,因为剧组要对剧本进行讨论,有编剧在,其实还不大方便。

“我觉得你要是有时间的话,去跟组再好不过了,这对你以后写剧本很有好处。”顾予任是打算以后跟袁渊长期合作的,所以想趁此机会培养他。

作为编剧,自然知道跟组的好处,但是他现在还不是专业编剧,得上班挣钱,袁渊想了半天:“我跟公司请假,过去跟一段时间,不过不会太长,这样也可以吧?”他在公司干了五六年,还从没请过事假,如果能请到几天假,加上年假,还有春节的假期,差不多能有二十天左右。

“也可以,拍摄时间有几个月,你没必要每天都在那里,你还得上班不是。”顾予任说,“你什么时候能走,我后天出发去剧组,如果你能请好假,我们可以一起过去。”

袁渊想了想:“可以,我明天就去请假。”正好他手头现在没有单子要做,请假应该不难。

结果事情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袁渊请假的理由是回去陪父亲做检查,他的老板说:“既然你打算休这么长时间的假,要不干脆离职吧。”

袁渊一听就有点懵:“为什么?”

老板说:“一组刚接了一笔大单,一家影视公司的周年庆典交给我们来做,接下来全公司的人都要为这个忙,过年都不能休息,需要加班加点,但是你父亲的病我们都知道,也是不能耽搁的,所以还是放你回去吧,安心照顾好你父亲。你为公司服务了这么多年,我会多开你一个月的工资。至于你在外面接私单那些事,我们就既往不咎了。”

袁渊浑浑噩噩出来了,他只清楚知道一件事:他被炒鱿鱼了!一个同事抱着一叠资料从他身边匆匆走过,袁渊眼睛瞥过那上面的字样,然后拉住他:“等等,你这是什么资料?”

同事说:“影晟国际的十五周年庆典被我们竞标下来了,现在大家都在忙这个,不说了,我要去忙了。”

袁渊咬紧了牙关,又是影晟,这次居然把手伸到自己公司来了!

第十二章 收留

袁渊还没回到自己办公室,就被老大叫去了,老大是他们事业组的组长,他扔了一根烟给袁渊:“老板跟你说了?对不起,袁渊,我跟老板保过你,但是他说什么也不能留你。我甚至还以离职威胁他,也还是没有用。他说你不走,影晟国际的单子就接不下来。说实话,没想到我们老板是个这么鼠目寸光的人!为了暂时的利益,连一起奋斗的员工都能牺牲,真是挺寒心的。”

袁渊抽了口烟:“没关系,谢谢你。就算是老板不让我走,我也会自离的,我不会给影晟做事。”老板看中的肯定不是影晟这次的庆典,而是影晟这个大客户。

老大没有问他跟影晟的恩怨,只是说:“老板说好怎么给你赔偿金?你在这里干了六个年头,应该赔你七个月的工资才对。”

袁渊舔了一下唇:“他知道我接私单的事,只肯补偿一个月。”

老大把烟头扔了:“这怎么行!我去帮你争取一下。”

袁渊对着老大的背影说:“谢谢!”

袁渊回到办公室,将电脑里的资料清单写了一份,准备交接。然后默默地授收拾自己的东西,办公室的同事还羡慕地说:“袁哥,老板批假了?你可真幸运,我们连过年都不一定回得去。真是的,一年到头上班赚钱图个啥啊,不就是为了能够轻轻松松过个年么?真是赚老板一点钱,他会要你的命。”

袁渊苦笑一下:“好好干,前途无量。小张,你来一下,我有点事情和你交接一下。”

小张听见交接这个字眼,吃了一惊:“袁哥,这是什么意思?”

办公室的人都停了下来,看着袁渊,老大进来了,走到袁渊跟前,小声地说:“老板只同意赔你三个月的工资,我帮你争取到了今年的年终奖,奖金是两万。”

袁渊看着老大,点了点头:“谢谢!”

老大清了下嗓子,大声说:“袁渊要离职了,今晚上我们一起去给他送别,我请客,咱们组谁也不许缺席。”

袁渊看一眼大家,他们脸上满是惊讶和不舍,大家谁都没有说话,平时组里的同事关系特别好。他想过如果有一天他主动离职,肯定会不舍得同事们,没想到居然会被辞退。

一个年轻的女同事说:“袁哥要换工作了吗?”

袁渊点了一下头:“对,打算换份工作。”他想起几个月前顾予任说要请他做专职编剧的事,当时不是没心动过,只是很清楚对方工作室的情况,请了自己去也派不上多少用场,得白给自己多出一份薪水,就拒绝了。如今彻底失业了,正好去跟剧组学习一段时间,过完年后再回来找工作,就当是给自己放假了,这么多年,还没好好休息过呢。

晚上大家一起去老北京涮羊肉,袁渊要走了,同事们都依依不舍,就连平时不喝酒的女孩们都来敬酒,这酒不能不喝。袁渊喝着喝着就有点多了,喝多了情绪就容易失控,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使自己崩溃。

喝完酒准备回去的时候,袁渊已经醉了,老大让其余的同事先回去,自己负责送他回家。然而袁渊已经迷糊了,说不清自己的住址,老大打算将他送到附近的酒店给他开个房间,让他对付一晚,结果运气非常不好,他们去的酒店没房了。

顾予任的电话这时打了进来,电话快要自动挂断的时候才被接了起来,顾予任也不等袁渊说话,直接问:“师兄,你请到假了没有?请好了的话,就把你的身份证号码发我一份,我让一杰去订机票。”

袁渊听到请假俩字,便大着舌头说:“不用请,放长假了。身份证?身份证没有。”

顾予任听着这话便觉得不对劲:“师兄你怎么了?你喝酒了?你现在在哪儿?”

袁渊的手机被一旁的老大拿了过去:“你好,我是袁渊的同事,他喝高了,你明天再打给他吧。”

“哦。”顾予任本来想挂了电话,又赶紧问了句,“等等,你送他回家吗?”

老大说:“我本来打算送他回家,但是我不知道他住哪,他自己也说不清住址,我准备送他去住酒店。”

顾予任说:“他刚刚说他放长假了是什么意思?”

老大说:“他被老板辞退了。”

顾予任忍住骂人的冲动:“你们现在在哪里?我去接他吧,我知道他家在哪儿。”

老大问了一句:“你是他朋友吗?”

“对,我是他的师弟。”顾予任说。

老大一听是师弟,便放了心:“那你过来吧,我们在…”

顾予任这两天在倒时差,晚上跟夜猫子一样精神,他受伤之后,圈内的应酬也少了许多,加上本身没有任何复出的消息,圈内的朋友很少找他,找了也找借口不去,所以这会儿正无聊得一个人在家看家庭影院。听说袁渊喝醉了,便起了促狭之心,想看看袁渊喝醉酒后是什么样的。而且他被炒鱿鱼了,估计心情不好,自己还可以做个安慰小天使,顺便邀请他来给自己干活。

刘一杰已经去剧组了,顾予任自己开车过来的,他在酒店门口找了一圈,看见了蹲在台阶上的袁渊,旁边还站了一个略胖的中年男人。顾予任戴上墨镜,走过去:“师兄,我来接你回去。”袁渊充耳不闻,头也不抬,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老大看见戴着墨镜的顾予任,心里咯噔一下,这人怎么大晚上的还戴墨镜啊,会不会是不安好心的人,可不能就这样把袁渊交给他:“你确实认识袁渊?你是谁啊?”

顾予任露齿一笑,洁白整齐的牙齿在灯光下反着白光,嘴里呼着白气:“那是肯定的,不然我大老远跑来干什么?这么冷的天,不如在房里待着吹暖气。”

老大拉着袁渊问:“袁渊,这人是你朋友吗?你认不认识?不认识咱就不跟着他走了啊。”

顾予任听见他的话,便将墨镜摘了:“以我的名誉担保,我肯定跟他认识,他是我的师兄,我还能坑他不成?”

老大看着顾予任,嘴巴动了动,没说出话来。顾予任戴上墨镜:“好了,看到我的事别乱传出去啊,替我保密,谢谢!袁渊我就领走了,如果有任何闪失,可以来找我。”

顾予任拉着袁渊的胳膊架在自己肩上,走了几步,听见老大在背后说:“诶,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看着是有点面熟,是个明星对吧?”

顾予任抬起的脚一下子落了下去,差点没摔一跤,咬咬牙,头也不回地走了,他已经内伤得快要喷血了,从来没有哪次像今天这样吃瘪的,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奇耻大辱!而且还是自取其辱!这笔账,他要算到袁渊头上去!想到这里,他伸手在袁渊腰上用力掐了一把:“袁师兄,你今天害我丢人丢到姥姥家了,记得补偿我啊。嘿,我说你这腰怎么这么细,我掐了这么久,合辙就掐衣服上了,白费功,累死我了!”袁渊已经跟小猪似的呼呼的,在零下十几度的寒风中都能睡着,真乃神人也。

其实老大不认识顾予任非常正常,他是个电影演员,不像电视演员那样长期在电视上刷脸,刷得老少皆知,认识他的人都是喜欢看电影或者年轻一点的人,老大也不是不爱电影,他更爱好商业大片,极少看国产文艺片,顾予任的商业片数量不多,所以老大说看着面熟,叫不出名字,这是很正常的。然而顾予任已经计较上了,原来自己出门根本不用这么遮遮掩掩的,根本没人认识他,等着,他顾大爷要刷脸刷得全世界人尽皆知!

袁渊上了车,歪在后座上倒头就睡,顾予任看他一眼,决定将他直接拉到自己家去。他启动车子,由于情绪不稳定,他启动得有点快,后座的袁渊从车座上一冲,骨碌滚到了座位下。顾予任:“…”过了一阵子,他说:“师兄,我也不是故意的,咱俩一笔勾销吧,你没有对不起我,我也没有对不住你。”

顾予任也没停车下来将袁渊扶到座椅上去,让他躺在座位下,一路拉到了自己家。拉开车门,袁渊躺在座位下睡得香甜无比,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顾予任将人拉出来,扑了扑灰,扛着袁渊往电梯走去,一边独自叨叨:“师兄,丢份工作而已,那是你们老板有眼不识泰山,犯不着这么郁闷。正好过来跟我混,保你吃喝不愁,日进斗金!”

顾予任住的这个公寓楼里都是有钱人,也有不少演员歌手。顾予任拖着袁渊进了电梯,刚要关电梯门,听见有人在叫:“电梯等一下!”

顾予任扶着袁渊,艰难地按了开键,片刻后,一个风一样的女子进来了,带来一阵香风:“谢谢!”待看清对方,女子又打招呼,“顾先生你好啊!”

顾予任一看,这是住在自己楼下的一个女歌手,叫罗琦,选秀出身的,不过唱功扎实,是个实力派唱将,曾经为顾予任主演的电影唱过主题曲,便也点了下头:“你好!”

罗琦跟顾予任其实并不太熟,就在电影宣传时一起登过一回台,平时也就是点头之交的邻居,她站直了,从明晃晃的不锈钢电梯里悄悄地打量着顾予任和袁渊,想起前阵子网上盛传的话题来,难不成顾予任真是个gay?这么晚还带了个醉醺醺的帅哥回家。想到这里,不由得多看了袁渊几眼。

顾予任察觉到对方带着玩味的眼神,微挑了一下眉,并没有做任何解释。等罗琦走了,顾予任开笑嘻嘻地对袁渊说:“师兄,刚才有人误会我们是一对,这可不是我的错啊,我是为了帮你才这样的,你别怪罪我。”

可惜袁渊睡着了,对这句话毫无反应,如果他是清醒的,必定要臊得面红耳赤。

总算到了顶层的家,顾予任将袁渊拖进屋,将他扔在沙发上,看了看,替他将外套脱了,找了条鸭绒被来给他盖上,有暖气的房子温暖如春,就这么将就对付一晚,应该也不会有事的。

顾予任洗完澡,浑身带着水汽从卧室出来,准备看看袁渊的情况,袁渊的毛衣裤子都没脱,睡得有点热,把被子给蹬了,敞在空气中。顾予任走过去,捡起地上的被子,重新给他盖上,袁渊伸出手,挡了一下被子,碰到了顾予任的手,顺势就抓住了,嘴里咕哝着说:“爸,你要好好的。”

顾予任被这声爸叫得愣了一下,他在一旁坐了下来,看着紧闭眼睛的袁渊,他的睫毛居然不短,还有点微翘,在眼下形成好看的一道青黑,他的皮肤不算很白,没有痘痕,毛孔很细,看起来非常细腻,轮廓有点深,五官还算立体,这么看着,也还是个帅哥,当初怎么没报表演,而选了文学专业呢:“袁师兄,袁渊!”

袁渊抓着他的手,放在脸颊边蹭了一下:“爸,不要死,我还有钱,咱们能治。”

顾予任看着袁渊,不由得有些酸楚,他用手指抚了一下袁渊的脸颊,果然如想象中的一样细滑:“乖儿子,爸不会死的,睡吧!来,我帮你把衣服脱了。”顾予任觉得他蹬被子应该是穿多了的缘故,他挣脱袁渊的手,将他的毛衣脱了下来,想了想,又去脱他的牛仔裤。袁渊里头居然还套了一条秋裤,牛仔裤就有点紧了,顾予任拉着两个裤筒用力往下拉,结果将袁渊的秋裤和内裤都带了下来,卧在浓密草丛中形状好看的小东西敞露在空气中,顾予任:“…”他转过脸去,将他的内裤拉了上去。“师兄,我可什么都没看见!”

第十三章 讨债

闹钟还是准点响了,袁渊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这是哪儿?”他抬起头,发现自己头痛欲裂,这是宿醉的症状。

沙发太软了,躺了一夜,只觉得腰酸背疼,袁渊撑着手臂坐了起来,看着装修得非常现代化的房间,墙上挂着一帧顾予任的大幅照片,表情略有些调皮,正神采奕奕地望着自己笑。袁渊努力回想昨晚的事,只记得和同事们在一起喝酒,后来就没印象了。这是在哪儿?不会到了顾予任家吧。

他还发现自己的衣服都给扒了,只剩下贴身衣服,赶紧从沙发和地板上找齐七零八落的衣服穿上。光着脚站在原木地板上,看着紧闭的房门,心想要不要跟主人打个招呼,还是就这么去公司,昨天虽然说了离职,但是离职手续还没办,最主要的是,赔偿款还没有拿到。袁渊觉得自己太大意了,怎么能够喝那么多,喝到不省人事呢。

犹豫半天,袁渊还是敲开了那间最像主人卧房的房门,敲了好几声,里面都全无动静,袁渊贴着门听里面的动静,门被拉开了,袁渊身体重心不稳,往前扑去。很快便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接住了,顾予任爽朗的笑声响起:“师兄你这么热情啊,一大早就投怀送抱。”

袁渊大囧:“原来真是你,谢谢你顾师弟,我怎么到你家来了?”

“我找你要身份证号码,你同事说你喝多了,还不知道自己住哪儿,我就把你接我家来了。”

“那太感谢了。我要去上班了,来跟你打声招呼。”

顾予任说:“你不是已经辞职了么,还去上什么班?”

袁渊窘迫地摸摸头:“你怎么知道的?”

“你自己说的啊。”顾予任打了个哈欠,“我才睡了三个小时,时差还没倒过来。对了,你们老板好好的为什么要炒了你?”

袁渊心想,他怎么连这个都知道了:“老板接了影晟的单,他把我炒了。”

“靠!影晟真他妈恶心,不要脸到了极点。你老板赔了你多少钱?”顾予任气呼呼的。

袁渊说:“他抓了我接私单的把柄,扣了我几个月的钱。”

顾予任顿时睡意全无:“那怎么行,该赔多少就是多少,应该赔你几个月的?”

“七个月。”

顾予任说:“你等着,我帮你找律师,跟你老板去讨薪。”

袁渊本来觉得这样太麻烦,想算了,但是顾予任执意不肯:“他妈的欺人太甚,不能便宜了那个恶心的老板。律师是我公司的顾问,专管合同这一项的,他最会处理这类问题,只要没有违反合同,你老板再怎么也没有理由克扣你的工资。你等我下,我去打个电话。”

到了公司,袁渊都还有些愣神,顾予任亲自给他当司机:“去吧,律师已经到了,我在车里等你。”

袁渊松了口气,还好他没有跟着自己要去公司:“师弟你先回去吧,等我办完手续,我再来找你。”

顾予任摆手:“你不用管我,横竖我也没事,明天我们一起去剧组,对了,身份证号码给我,我给你订机票。”

“哦,好,我发微信给你。现在订明天的票,还能订到吗?”袁渊有些怀疑。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

袁渊本来以为只拿得到三个月的赔偿,加上奖金和工资,一共能拿到六万左右。顾予任的律师真不是盖的,他跟袁渊的老板拿着劳动合同逐字逐句解读,愣是把事情解读为袁渊完全没有违反公司规章制度,并没有对本职工作造成任何影响,也没有损害公司的利益,所以公司要炒掉袁渊,就必须要按照劳动合同如数赔偿违约金。如果拒绝,那么袁渊将申请劳动仲裁。

陈律师胸有成竹,因为公司说袁渊违反公司规章制度,拒绝支付违约金,那就需要举证,而举证对公司来说是非常麻烦且困难的事。

袁渊看见老板铁青的脸色,有些担心地对律师说:“他要是不愿意支付怎么办?”

陈律师笑着说:“不愿意支付那就打官司,你将这事全权委托给我,你就不用操心了,我保证帮你拿到赔偿金。”

袁渊感激地说:“谢谢!”

袁渊收拾完东西离开公司的时候,接到老板的电话,他咬牙切齿地说:“袁渊,我没想到你这么不要脸,违约金我会给你,不过我看你是不想在这行混了,你就看看还有没有用人单位敢用你。”

袁渊听见老板肯赔钱,顿时心花怒放:“老板,艺创前两天还托猎头公司给我打电话,问我去不去他们公司,要不你和艺创的老板也去说一声,让他不要用我?”他这话将老板噎得要死,艺创是老板的老东家,也是他们公司的死对头,双方时有挖墙脚的做法,袁渊老板肯定没法和艺创串通一气。不过袁渊这话也就是噎噎对方,因为艺创给他打电话是去年的事了。

袁渊签了字,拿了钱,扬眉吐气出了公司,这一下卡里又多了十万块钱,底气顿时又足了许多,丢工作也没觉得那么难受了。

顾予任见袁渊一脸轻松地抱着纸箱出来了,知道事情办妥了:“搞定了吧?就你们那趋炎附势的老板,也就只能有这点出息了。说实话,师兄去做策划真是浪费才华,走得好,来我工作室吧,我们正缺你这样的人才。上车。”

袁渊笑了一下:“多亏你请的陈律师。工作的事回头再说吧,我想先休息一下。”他将纸箱放在后备箱里,上了副驾驶。

顾予任抬眉,点头:“也好,都快过年了,你要回家一趟的吧?”

“要回的。”

顾予任又问:“你老家是哪儿的?”

“江苏。”

“那正好,这次我们剧组就在黄山拍戏,离你老家不远吧?回去就方便了。”顾予任笑了。

袁渊点了一下头:“应该不远。你这是去哪儿?”

顾予任说:“回你家收拾行李啊,明天一早飞合肥。今晚就住我家了,睡沙发睡客房自己选,睡客房自己铺床。”

袁渊扭头看着车窗外,跟顾予任这样的人相处,特别容易相熟,因为他从来不拿别人当外人。不过后来他才发现自己的看法是错误的,只有他不当外人的人才会自来熟,他要是当谁是外人,连句话都懒得说,高冷无比,就跟自己第一次在那场生日派对上看到的情况一样。任何人都有两面性,顾予任的两面性反差大的出奇。

袁渊回到家时正是中午,陆宋两口子正好起床,听见动静,出来看了一下,陆宋意外地说:“袁哥你今天不上班?”

袁渊笑笑:“小陆,我今天要回老家了,要年后才会回来,所以我的房间麻烦你照看一下了。”

陆宋点了下头:“好的。”他的视线则停留在袁渊身后的顾予任身上。

顾予任经过昨晚上的吃瘪之后,今天来袁渊家就没戴墨镜,陆宋的女友乐然从窗内看了顾予任一眼,然后赶紧跑出门来,看了又看,有些难以置信地说:“啊!啊!你是、你是顾予任对不对?”

顾予任听见对方认出了他,冲乐然礼貌一笑。乐然猛地跳了过来,伸出手想跟他握手:“予帝,我是你的粉丝!你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顾予任的虚荣心顿时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看吧,这么偏僻的地方还是有人认识自己的:“可以。”

乐然赶紧跑回屋去取纸笔了,又拿出手机要男友帮自己和顾予任合影。顾予任说:“照片不要流传出去就可以。”

拍完照,乐然见顾予任往袁渊屋里去:“予帝,你是袁哥的朋友吗?”乐然二十出头,情商却不低,她虽然很惊讶袁渊居然和顾予任认识,但却不问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只问他们是不是朋友。

顾予任听她这么说,点点头:“对。”

乐然说:“那我不打扰你们了,看到你状态这么好,我就放心了,加油,予帝!我们都在等你的新电影。”

顾予任礼貌地点头:“好,谢谢!”

他进了屋,袁渊早在屋里听见了外面的动静,略有些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我的邻居有点太热情了。”

顾予任嘴角微微上翘:“还行,我的粉丝素质一向不错,很有分寸。”

袁渊听见这话,忍不住低头偷笑了起来。收拾完行李,他跟着顾予任去了他家,为了避免睡软沙发,袁渊自给自足,给自己铺了床,终于睡了个好觉。

一夜相安无事,两人第二天一大早就起来赶去机场,因为是临时买票,已经没有了直达票,从合肥转动车去黄山,全程四个多小时,算上中间耽搁的时间,当天下午就能到黄山了。

袁渊家说起来离黄山不远,但却从未去玩过,他爸在他刚上高中时就已经得了肾衰竭,身体虚弱,出不了远门,他妈要照顾他爸,所以一家人从未一起出门过,就连南京苏州都是很小的时候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