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楠认真侧耳倾听着,过了片刻,点了下头:“我再试试。”

袁渊在一旁举手说:“那个,我能插嘴说一句吗?”

蒋似曾看着他,点了下头,袁渊这才说:“公主是个公主,即便她不是从小养尊处优,但是一旦身份地位发生改变,她的心态也会发生改变,况且是个孕妇,语气动作加一点小小的娇蛮会更合适。”袁渊说完看了一眼蒋似曾,蒋似曾依旧点了一下头:“就照编剧说的这样去理解。”

顾予任看了一眼袁渊,没有说话。

这场戏拍得并不怎么顺利,因为舒楠是个新人,阅历不够,很多规矩也不懂,要不是走位不对,要不就是情绪把握不当,不是过了,就是不及。导演倒是不厌其烦地NG重来,顾予任脸上也和颜悦色,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样子。拍了一个上午,这场戏都没过,下午依旧要继续。

舒楠知道因为自己的缘故,戏才迟迟过不了,情绪很低落。剧组其他人都去吃饭了,她独自坐在摄影棚里发呆。摄影棚里的大灯已经关了,电热扇也关了,里面变得分外阴冷。袁渊本来跟着顾予任一起走了,回头发现舒楠没有跟上来,便回头去叫她,小姑娘坐在角落里用纸巾擦眼泪,又怕把妆哭花了,弄得手忙脚乱的,看得有点滑稽,又叫人同情。

袁渊走过去:“舒楠,吃饭去呀。”

舒楠抬头看见是他,慌忙扭过脸去,擦了一把脸:“我不饿,中午不想吃了。”她是个新人,别说助理,连经纪人都没有,来了剧组,一切都得靠自己。

袁渊见她的妆都花了,知道她不想让别人看见她的狼狈,便说:“那我先去吃饭,晚点给你带个盒饭来吧。你回宿舍休息,还是在这里?”

舒楠飞快看一眼他,小声地说:“谢谢袁老师,帮我带到这里来吧。”

袁渊点头:“好,那我先去了。”

顾予任还在外头等袁渊,他里面穿着戏服,外头套了件军大衣,扭头看着他,忍不住取笑:“师兄看上那个小姑娘了?”

袁渊翻白眼看天:“没有的事,别胡说八道。”

顾予任说:“没看上最好。女演员眼光都高,换男友换老公跟换衣服一样,因为她们有很多机会接触到各色各样的帅哥、有钱人、有才华的人,她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是真的,因为那一时一地爱了,等碰到下一个,她又会爱上别人,上一个便成了过去式。”

袁渊扭头看着顾予任,笑了起来:“你经验非常丰富嘛。”

顾予任耸肩:“这东西,见闻也是经验。你若是喜欢女演员,要等她历尽千帆之后再去求爱,这样长久的几率会大很多,因为那时候她已经玩够了,可能想要安定下来了。”

“谁说我喜欢女演员了?”袁渊挑眉,心说这辈子,除了他妈,就不可能再会喜欢女人了。

顾予任将手搭在肩上:“不喜欢更好,给你打预防针,以圈内人的身份给你忠告。”

袁渊耸肩:“谢了。我就没打算找圈内人。”

顾予任想了想又说:“还有一件事,在拍摄的时候,最好不要当着导演的面给大家说戏,你可以多观摩导演是怎么跟大家说戏的,你有什么想法,剧本里细节性的东西,以及一些特殊意义的台词,需要强调的,私下里和导演交流沟通,由他去主导,可能会更好。因为国内的剧组是这样的,导演是一场电影的主导,他们不愿意自己的权威受到挑衅。”

袁渊听后连忙点头:“谢谢,我明白了。”

第十六章 咱爸咱妈

吃了饭,袁渊给舒楠打了一份盒饭送到摄影棚里,顾予任也跟在后面一晃一晃地进来了。舒楠正在翻看剧本,看见他们,顿时有些窘迫,连忙站起来,毕恭毕敬地打招呼:“袁老师,顾老师!”

袁渊说:“饭来了,吃饭吧。”

顾予任挥摆手:“不用那么拘谨,坐吧。你第一次拍戏,已经表现得很好了。我第一次拍戏的时候,有场戏拍了一个月才过。”

舒楠听见顾予任这话,抬头看着他:“谢谢顾老师安慰我。”

“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不要有心理负担。”

袁渊开了个电热扇,对着三个人猛吹,身上才稍微感觉暖和了些。顾予任对舒楠说:“你对这个角色有什么理解,可以跟我们说说,编剧老师也在这里,说不定他可以给你提供一点思路。”

袁渊以询问的目光看着顾予任,意思是我又能给演员说戏了?顾予任说:“你私下里和演员交流没关系啊,只是帮助演员加深对角色的了解而已。”

“哦。”

舒楠一边小口地吃着饭,一边拿眼偷瞧着两个人,然后微微点头:“谢谢袁老师和顾老师。”

对外行人来说,拍戏可能是件非常有意思的事,但是对内行人来说,是件非常单调辛苦的事,一次又一次的NG,反复地重来,就是为了取得最完美的效果。袁渊本来想跟着剧组多学点东西的,事实上并不那么容易,基本上一连好几天都是同一场戏,反复重来,看得人都忍不住打瞌睡。

袁渊在这边待了一个多星期,总共只看到拍了三场戏,而且三场戏还只过了一场,就是顾予任和萧长柳那场夜戏,也是拍了三个晚上才过的。至于顾予任和舒楠那场戏,到现在都还没过。

袁渊悄悄问顾予任:“照这个进度,这场电影要拍多久?”

顾予任说:“计划是半年左右。你没发现现在拍的全都是室内戏,导演在等时间。”

“等时间?”袁渊反问。

顾予任说:“对,等春天的到来,外景比较多,冬天时间太短,拍着拍着景物就变了,那就是大bug。”

“那春天树叶发芽长得也快啊,每天都会有变化。”袁渊说。

“这个关系不大。打个比方,如果上一个镜头里还是光秃秃的树枝,下一个镜头就嫩芽满枝,这就不符合常理。如果上两个镜头里的树叶大小有差异,这就没关系,因为场景在切换,不同的地域植物生长的速度是不一样的。”顾予任耐心地给袁渊解释。

袁渊说:“这样下去,过年大家都没法回去了。”

“嗯,大家早就心里清楚了。”顾予任无所谓。

袁渊叹息:“真不容易啊,大过年的都不能回去,除夕总要放假的吧?”

“应该会有两天吧。不过这儿也没地方去,顶多去爬爬黄山。你是不是打算要回去了?”顾予任问袁渊。

袁渊说:“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我得回去了。等过完年我再过来。你想我给你带点什么吗?”

顾予任问:“你那有什么土特产?”

“咸鸭蛋,还是双黄蛋的,你吃吗?”袁渊勾起嘴角斜睨着顾予任,他老家在高邮,著名作家汪曾祺的故乡,最出名的就是高邮咸鸭蛋,有的一个蛋里甚至还有三黄四黄多黄的。

顾予任皱着眉头想了想:“蛋黄月饼里那种咸蛋黄?”

袁渊说:“差不多吧。不过不如我们那儿的咸鸭蛋好吃,我们的咸蛋黄油多,特别沙。我给你带点吧。”

顾予任摸摸嘴巴:“好吧,我尝尝你们家的土特产。你哪天走?走了就没人给我暖床了。”

袁渊无语,合着自己就是他的暖床小弟了:“明天就要走了,我已经跟一杰说好了,他送我到车站。”

“我送你吧。”顾予任说。

袁渊说:“你和舒楠的戏到现在都还没过,还得继续拍吧。”

“那我看看今天能不能过,能过的话,我就去送你。”顾予任从进了剧组,就一直跟袁渊黏在一起,现在他要走,他便觉得有些不习惯了。

这天拍戏之前,顾予任找到舒楠不知道说了点什么,拍戏的时候,顾予任前所未有的投入,带着舒楠也入了戏,两人本来演了几十遍了,台词早已滚瓜烂熟,如今情绪对了,配合得是天衣无缝,一气呵成。蒋似曾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咔!好了,下一场!”

舒楠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灿烂笑容,连冬日的暖阳都要黯然失色。她下意识地朝袁渊看过来,袁渊冲她竖起大拇指,笑了一下。舒楠咬着下唇,笑得有些得意,又有些羞涩。

顾予任走到化妆师那儿:“帮我卸妆。”

蒋似曾大声阻止他:“别卸,下一场还是你的戏。换服装!”

顾予任:“…”他小声地跟袁渊埋怨:“怎么感觉都是我的戏啊?”

袁渊说:“你这个角色本来就算是男二号了,戏份当然不少。”

顾予任饰演的岳常安是剧中的关键人物,故事由他引出来,焦点才慢慢集中到偃天成身上。偃天成与岳常安之父岳备本是起义军中呼声最高的将领,后岳备战死,偃天成厌倦了征战与权谋,一心想做再世范蠡,功成之际飘然出世,匿迹于市井,然而数起灭门案将他再次逼迫入世。偃天成在逃过几次暗杀后发现,这一切不过是皇帝的一个圈套,皇帝不放心他,想利用岳常安找出自己,也顺便检验岳常安是否对皇帝忠诚,可谓一石二鸟。

皇帝以自己的女儿为质,逼迫岳常安杀了偃天成。岳常安舍身成仁,英勇赴义,主动死在偃天成的手下。偃天成愤怒到极点,率旧部攻入皇宫,虞轻鸿山穷水尽,火烧金銮殿,自焚而死。岳常安断气之时,他的儿子出生。偃天成扶持岳常安之子登上皇位,自己为摄政王,做范蠡成了空梦,只能做再世周公。

可以说,岳常安这个人物比较悲情,也比较讨喜。顾予任自己初时并不打算出演,岳常安的戏份比较重,他既要做制片人又要演戏,容易分心。而蒋似曾其实早已属意他来演这个角色,所以选角的时候迟迟不肯拍板,一直在游说顾予任,最后顾予任从多方面考虑,还是答应了。

顾予任说:“那我送不了你了,让一杰送你吧。记得给我带咸鸭蛋。”

袁渊说:“当然记得,你就安心拍戏吧。”

第二天早上,袁渊走的时候,顾予任正在片场拍戏。到了外面,袁渊发现有了信号,便给顾予任发了条微信,告诉他自己走了。他一路换高铁和火车,傍晚时分终于到了家,才看到顾予任给自己发了条短信:“几点走的,什么时间到家?是全须全尾到家的吧?”

袁渊这才想起来,剧组那儿根本没有网络信号,自己发的微信顾予任根本没有收到。袁渊赶紧给他回了条短信:“八点半出发的,现在已经平安到家。毫发无损!”

一分钟后,那边回来信息:“那就好,别少了什么物件,我可赔不起。好好休息,顺便问候一下咱爸咱妈,我拍戏去了。”

袁渊看着手机屏幕上“咱爸咱妈”四个字,手机差点没掉下去,在北方生活了多年,自然知道关系好的哥们管对方父母叫咱爸咱妈的,但是他享受到这待遇还是头一回,而且是顾予任啊。袁渊被这四个字砸得晕晕乎乎的,他觉得自己走路都在飘似的,什么时候变成咱爸咱妈的关系了呢。

袁妈看见儿子走路不看道,差点撞门框上了,赶紧叫了一声:“儿子,你干嘛呢,小心门!”

袁渊脸上挂着笑容,看着离自己一寸远的门框,往后退了点,回头看着他妈说:“没事,没事。”

“高兴成那样,有女朋友啦?”袁妈看见儿子脸上梦幻般的笑容,不由得八卦心顿起。

袁渊脸上一热,大声否认:“没有,就一朋友,发了条好玩的短信。没有女朋友。”

袁妈略有些失望地说:“什么时候带个女朋友回来给爸妈看看啊。”说到这里,她的脸色又黯然了,儿子高高帅帅的,有才华又孝顺,走出去谁不羡慕,但是却被家里拖累着,连个女朋友都找不起。

袁渊走过去搂住他妈的肩:“妈,我现在事业刚起步,还不想谈朋友。等我事业有成了,你还担心我找不到女朋友吗?”

袁妈迟疑地说:“要不,你还是回老家来发展吧,至少咱们家自己还有房子,就算是买房,也只有五千多一平方,比北京的房价便宜多了。”

袁渊无奈地笑:“妈,我学这个的,回老家来也没发展空间。老家房子是便宜,收入也低啊。你就甭担心我了,去陪陪我爸吧,今晚上我来做饭。”

“你去陪你爸,刚回来,哪用你做饭,妈做给你吃。”袁妈心疼儿子,知道儿子回来,特意买了好多平时都舍不得吃的菜。

袁渊笑着说:“我要一个咸鸭蛋就够了,特别好养活。”

“知道,少不了你的。”袁妈脸上挂着笑容。

这两天降温,下了雨,湿气很重,他们家离高邮湖近,风很大,袁爸就不能出去散步,窝在床上保暖。袁渊说:“爸,你这屋里装个空调吧,太冷了。”

袁爸裹着被子靠在床头,戴着眼镜在看一台21寸的老式彩电,见儿子进来,把声音调小了:“不用,我床上垫了电热毯,冷了我就开一下电热毯。”

“那也不能总在床上躺着不下地。明天我去买一台空调回来装上。”袁渊看着屋里陈旧的摆设,这个家已经十多年没添过新家具了。

袁爸摆手:“不要浪费钱,空调很耗电的。”

袁渊说:“那也耗不了多少。电费又不贵,有个空调,冬天冷可以吹,夏天热也可以吹,非常实用。不用担心,我年终奖发了两万块,买空调绰绰有余了。”他没跟父母说自己辞职的事,怕二老担心。

“那你就留着,北京那边的房子贵着呢,听说又涨了,均价都到三万多了。”袁爸睁着浑浊的眼睛看着儿子。

袁渊在床边坐下来:“爸,你担心这个做什么。房子买不起,咱就晚点再买。空调买得起,咱就先买。”

袁爸还是摇头:“不用买,我不冷,别浪费。”

袁渊知道父亲是怕花钱,他说:“爸,我的剧本已经卖出去了,现在电影正在拍呢。我跟制片人的关系很好,以后只要有好剧本,他都会要的,所以不用担心我,只要电影拍得好,我将来一个剧本都能卖上百万,你说买房子还用愁吗?”

袁爸赶紧问:“是哪个剧本?《双喜临门》吗?”袁爸病休之前,是个中学语文老师,也喜欢写东西,袁渊的文艺细胞,多半是受了父亲的影响,他的每个剧本都会拿给他爸看,有时候还能得到一些非常有用的建议。

袁渊说:“不是,是那本《潜龙》。”

袁爸高兴起来:“什么时候能上映,会在我们这里上映吗?”

“明年吧,具体时间我还不清楚,到时候我告诉你。”袁渊说。

“好,到时候我一定要去电影院看。”袁爸听见儿子的剧本终于开拍了,心头觉得一阵轻松,他最大的心愿就是看见儿子的剧本拍成电影,现在终于达成这个愿望了。

第十七章 百年好合

晚上十一点半,袁渊将笔记本电脑合起来,揉了把脸,准备睡觉。刚钻进被窝,短信提示音响了,他伸手摸到床头的手机,一看,是顾予任发来的信息:“师兄,你不在的日子我真的好难过,被窝里跟泼了水一样,冷得根本睡不着,师兄你快回来,我已经离不开你的身体了。”

袁渊看到这话,简直要吐血了,然后又忍不住偷笑,这人说话简直是太没有把门了,怎么荤腥不忌啊,他不知道这话对一个gay来简直就是挑逗么。他慢慢打了一行字:“影帝同学,请注意言辞!”

顾予任回得很快:“师兄你还没睡啊?我其实就是想念你肉体的温暖,并没有其他。”

袁渊简直都不能直视了,他当自己没有看见,便说:“已经睡了,梦游给你回的。”

“23333,师兄你真是萌萌哒。”

袁渊:“…”晚安也不说,关上手机,直接拉上被子睡了。袁渊这晚上做了一个久违的春梦,梦里有个人一直对他特别好,他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对方的爱慕之意,两个人各自藏着那份小心思互动着,只是袁渊始终看不清对方的脸,只直觉对方挺好看的。最后那个人说:“我喜欢你,我们交往吧。”袁渊心想,那总要看清对方是谁,长什么样子吧,然后他努力去看,努力去看,在看到对方的脸时被吓醒了。

袁渊睁开眼,看着昏暗的房间,心头依旧萦绕着那种美好与甜蜜的感觉,然而意识到自己梦中的那个人是谁时,这种感觉立即被不安代替了。肯定是昨晚被对方撩骚得胡思乱想了,坚决不能和他有工作以外的关系,一定要把感情和工作分清楚。

自打做了这个梦以后,袁渊就不再主动找顾予任了,就算顾予任找他,他也不会及时回信息,总会找理由告诉对方,自己在忙,陪父母、同学聚会、看朋友、走亲戚、写剧本。

顾予任当然会埋怨:“师兄你真不够意思,跑去逍遥快活,连个信息都不回给人家,真是太绝情了。”

袁渊只好说:“过年回家都是这样的啊,大家难得一见,总要聚一聚的。”

顾予任说:“那不打扰你了,我看剧本去了。”

袁渊看着暗下去的屏幕,心里又觉得有点对不起对方,剧组的生活又累又枯燥,顾予任的朋友也不多,就拿自己当个聊天解闷的人,自己因为害怕约束不了感情而冷落对方,这样太不够朋友了。他这么想着,决定还是不能表现得太绝情了,做不了别的,做个无话不谈的朋友还是可以的。他当时正在运河堤上散步,便拍了一些照片,发彩信给顾予任。

顾予任的信息很快就回来了:“师兄你去哪里玩了?”

“我在运河堤上玩,下面就是市区。有空过来玩,这是悬河,很有意思。”袁渊打小便在运河边上长大,常坐在河堤上看下面的城市,那时视野非常开阔,让小小的袁渊充满了各种想象,后来城市慢慢长高起来,现在房子都超过了河堤的高度,能看到的东西少了,不过他还是喜欢来这里坐坐,看看浩渺的水面、朗朗的长天,心情就会变得平和阔达起来。

“京杭大运河吗?既然师兄这么热情地邀请我,那我肯定要去,食宿你全包啊,陪吃陪玩,还要陪睡。”顾予任又开始贫了。

袁渊忍不住笑骂道:“滚蛋吧你,少得寸进尺。”不过看到这话,他的心情便舒畅起来,顾予任就是这么一张破嘴,他跟熟人说话都不经脑子,嘴上没把门,就喜欢瞎咧咧,知道他有这毛病,不当真就好了。

袁渊陪着父母过了一个不算热闹的团圆年,年夜饭桌上,袁爸看着妻儿,笑着说:“一年一度,咱们家齐是齐了,什么时候能更热闹点就好了。”

袁渊理解他爸的意思,是想他带女朋友回来呢,他笑着安慰:“别急啊,以后总会有的。”

袁爸突然说了一句:“急啊,爸希望越快越好,就怕等不到那一天了。”

这话还没落音,袁妈就赶紧说:“老头子你瞎说什么呢,大过年的,儿子也回来了,妻贤子孝,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各人有各人的命,你过好每一天就行了。不管怎么样,儿子在踏踏实实做人,认认真真工作,这样就挺好的,不要奢望太多,啊?”自从丈夫得了这个病后,袁妈如今也是看透了,不奢求什么天长地久、白头到老、儿孙满堂,只要活在当下,开开心心的,那就足够了,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呢。

袁渊鼻子有些发酸,如果能够,他愿意让父亲在最后的日子里过得完满一些,但前提是,不能伤害别人,他不能那么自私,所以他宁愿不给父亲这方面的希望。袁渊给父亲舀了一勺子鸡头米:“爸,多吃点鸡头米,这个对你的身体好。”

袁爸知道自己失言了,便点头说:“诶,好,儿子,你也吃。”

陪父母看了一阵春晚,老人熬不住,不到12点就睡了,他一个人在客厅里上网。想起剧组和顾予任,不知道大家是怎么安排除夕的,大过年的,总不能都还要加班。他拿起手机,迟疑了半晌,又放了下去,继续上网。过了片刻,还是拿起手机,先给蒋似曾打了电话,提前给他拜年,顺便问了一下剧组其他人的安排,蒋似曾笑呵呵地说:“他们年轻人精力好,吃了年夜饭去爬黄山去了,说要看年初一的日出,真是好雅兴,我们几个老家伙在这里喝酒烤火。”

原来真是爬黄山去了,袁渊也没去确认顾予任是不是也去爬山了,他打算晚点给他打电话。挂了蒋导的电话,又给宁秀吴打了电话,宁秀吴直接告诉他顾予任爬黄山去了。袁渊再打顾予任的电话,果然接不通,剧组在的地方信号就不太好,山里肯定更差,只好给他发了条拜年的短信。

十二点的时候,袁渊又试着拨了一下顾予任的电话,依旧打不通,他死了心,上床睡觉了。刚脱了衣服躺下,电话就响起来了,他赶紧拿起来,顾予任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动着,袁渊笑着接起来,顾予任的声音飘飘忽忽的,伴随着呼呼的动静,他的声音如开机关枪一样噼里啪啦的:“呼——总算赶上了,迟了几分钟。师兄,给你拜年啦!新年新气象,祝你事业有成,心想事成!废话不多说,恭喜发财,红包拿来!微信里发,现在有信号啦!”

袁渊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师弟,新年好。祝你永远健康快乐,事业再登高峰,最重要的,票房大卖!你现在在哪里呢?说话都不太清楚。”

顾予任说:“山上呢。好不容易爬上一个有信号塔的山头,风呼呼的,脸被吹得起波浪了,人都要傻了!我们在这边等日出,我要对着太阳许第一个新年愿望,师兄你有什么愿望没有,我帮你一起许了吧。”

袁渊心说这小子又犯二了:“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我自己许吧,你好好许你的就行。外头风太大,你别吹感冒了,我给你发红包,早点去休息。挂了啊。”

“别啊,师兄,我都跑了好多地方才找到个有信号的地方,你就只跟我说这么几句话啊?”顾予任的声音带了点撒娇的味道,听得袁渊心都酥了:“我知道了,等你明天下山了再给你打吧,大晚上的,山上不安全,你又不熟悉地形,别到处乱跑。早点回去休息。”袁渊挂了电话,赶紧点开微信,给顾予任发了一百块钱的红包。

刚发出去没一分钟,顾予任的信息就回来了:“谢谢师兄的压岁钱!我也给师兄包了个红包,在支付宝里,图个好彩头,新年要红红火火啊!”袁渊点开支付宝,顿时就傻了,他居然给自己包了个一万块的红包。

袁渊说:“师弟你这也太乱来了,哪用包这么多的!”

顾予任回:“一万好啊,万事如意!”

袁渊说:“可是我才给了你一百。”

顾予任再回:“一百也好啊,百年好合!”

袁渊:“…”这是神马意思,还能不能让人好好过年了,不要来撩骚了,顾予任!我只想当你安静的师兄,并没有别的奢望。

顾予任似乎也发现自己说的这个词有点不妥了,赶紧补救:“师兄,我的意思是,我们永远都是好兄弟,好搭档,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袁渊松了口气:“我当然明白你的意思,好了,别在外头吹风了,当心感冒。晚安,新年好!”

顾予任的回复则是:“师兄么么哒,晚安!”

袁渊已经无力再和他计较了,他要是跟这个二愣子较真,永远都会是吐血倒地起不来的状态。不过今晚的心情真是出奇地美好,因为顾予任这个意外的拜年电话,也因为那个巨大的万元红包,还有自己那个“百年好合”的小红包。袁渊是含着笑入睡的,梦里一片霞光,他和顾予任并坐在黄山的山头上看日出。

年初一早上起来,看着手机里的红包,还有点做梦一样。顾予任的信息又来了:“师兄,新年好!给你看看我刚怕的日出,壮观吧?还有云海,简直太漂亮了,不枉此行,下次一起来看吧。”

袁渊笑起来:“新年好!照片拍得很好,下次等我去了也要去爬黄山,一起去吧。”

“嗯,好的。师兄拜拜,我要下山了,又要没信号了,以后还是发短信吧。”

袁渊回了个:“好,再见!”那边就没有再回信息了,应该是赶着下山去了。

袁妈看见儿子一大早乐呵呵的,笑得跟怀春一样,便和袁爸对视一眼,他们都是过来人,怎么会看不出端倪。袁爸问:“儿子,什么事这么开心?”

袁渊说:“大年初一头一天,新年新气象,当然要开心。”

袁妈调侃他:“难道是捡钱了?”

“嘿嘿,算是吧,剧组的制片人给我发了个一万块的红包。”袁渊忍不住跟父母分享自己的好心情。

袁爸和袁妈都很意外,果然是大过年第一天就捡钱,难怪这么高兴。

袁渊在家待到年初八,见父亲没有大碍,身体虽然不算太好,但是精神不错,终于决定要离开了,他依旧买了去黄山的票,提着一大袋子土特产,踏上了旅途。

到了黄山高铁站,来接他的居然是顾予任本人,他全副武装,裹得严严实实的,戴着帽子和墨镜,冲袁渊露齿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师兄,年前没能送成你,所以现在亲自来接你,面子够大吧,欢迎归队!”

袁渊自己觉得不算归队,他准备还是去北京找工作,只因答应过顾予任要给他带土特产,所以去北京前折道过来一趟,并不打算多待。“已经开工了吗?最近进展如何,顺利吗?”

顾予任说:“挺好的,放了两天假,初二就开工了。大家又不能出去,连网络信号都没有,巴不得早点开工早点完工换地方。”

“还要换别处拍吗?”袁渊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