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渊不抬头:“贤妻良母型的女孩还是有的,你按照这个标准去找就好了。”

顾予任哈哈笑起来:“师兄你别逗了,我这是找女朋友呢还是找保姆?算了,我暂时还拼事业呢,反正师兄你也没找对象,我就先赖着你了,嘿嘿。”

袁渊没有回头,只是很轻快地将锅子放进电饭煲里,然后拿过西兰花,仔细地一点点分解,放在水里撒上盐浸泡。“吃西兰花炒虾仁吧?”他终于回头看了顾予任一眼,语气是轻松愉快的。

顾予任抬眉:“行,都听师兄的。”

吃饭的时候,顾予任拿出了啤酒:“很久没这么惬意了,喝酒庆祝一下。”

袁渊没有拒绝,接过了顾予任倒的酒:“好,预祝我们的电影拍摄顺利。”

顾予任与他碰一下杯:“嗯,一起加油!”

两人喝了四瓶啤酒,吃完饭,倒在沙发上头碰头地躺着休息。袁渊突然说:“我觉得特别对不起你。”

顾予任掀开眼皮问:“哪里对不起我?”

袁渊说:“我只顾着自己写剧本了,都没考虑到你能不能演。”

顾予任笑了:“这样才能写得出好剧本,专门为我量身订做的,肯定会束手束脚的。”

“你要是再年长个几岁就好了,35左右,演员最好的时光,什么角色都能驾驭了。”袁渊感慨说。

“师兄这是嫌我太嫩了?”顾予任挑了下眉。

袁渊说:“我还是遗憾你不能出演《传承》。”

“没关系,你又不是不写了,我也不是不演了,以后有的是机会。”顾予任无所谓地说。

“你最想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袁渊问。

顾予任望着天花板,眨巴一下眼睛:“我想演个反差大一点的,反派、白痴、残废、变态之类的,比较挑战自我。”

袁渊忍不住笑了:“你至于这样埋汰你自己吗?”

“我觉得这样比较好玩。而且也是为艺术献身。”顾予任满不在乎。

袁渊想了想:“我下次专门为你写一个性无能的变态男人,怎么样?”

顾予任抬起手,翻过去用手扼住袁渊的脖子,稍稍用力:“我到底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要这么毁我形象!”

袁渊哈哈大笑:“你不说残废变态都可以吗,我把二者融为一体了。”

顾予任松开他脖子上的手,开始挠痒痒:“我今天就先把你给弄残了。”他牢牢掌握了袁渊的弱点,挠得袁渊如离了水的鱼一样打着挺,拼命挣扎,然后两人都从沙发上滚了下去,袁渊压在了顾予任身上,嘴巴亲在了他唇上。吓得袁渊猛地一抬头,脑袋撞在了茶几上,“咚”一声闷响,撞得他眼冒金星,眼泪都快出来了。

顾予任听见动静不对,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过来检查袁渊的伤势:“师兄!你不要紧吧?”

袁渊一手捂着脑袋,另一手摆了摆:“没事,没事,就撞了一下,我歇会儿就好。”

顾予任满脸担忧地看着他:“我刚听见动静了,那一下撞得太重了,我送你上医院检查一下吧,看有没有脑震荡。”

“没有,不会的。”袁渊这一下撞得不轻,半晌才回过神来,“下次别这么闹了,这么大的人了,还老是挠人痒痒,幼稚不幼稚!”

顾予任不敢狡辩,老老实实认错:“我错了,师兄,下次再也不敢了。”

袁渊暗暗吁了口气,总算是把刚才的尴尬给掩饰过去了,顾予任应该不会再计较这事了吧,反正也不是故意的,就算是故意的,也是他自找的。

晚上入睡了之后,袁渊舟车劳顿了一整天,回来又做饭,异常疲惫,一碰枕头就睡得不省人事了。顾予任不放心他,担心他真脑震荡了,半夜里去叫他醒来,结果叫了好几声都没有反应,吓得他真以为袁渊脑震荡昏迷过去了,赶紧拿手机拨打120。

打完电话,他又继续叫袁渊:“师兄,袁渊,醒醒,你快醒醒!”他又不敢摇他,更不敢拍打他的脸,只能拼命叫。袁渊终于从沉睡的深渊里被唤醒过来:“啊?

顾予任松了一口气:“你没事就好,我以为你真的脑震荡了。吓死我了!”他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

“干嘛啊?”袁渊迷糊地问。

顾予任说:“我以为你昏迷不醒了。没事吧?”

“没事,就是累的。你怎么不去睡?有事?”袁渊说着又打了个哈欠。

顾予任拿着手机:“没事,我怕你脑震荡,所以过来看看你。我得给医院打个电话叫人别过来了,你让让,我冷死了。”已经停止供暖了,袁渊也没开空调,三四月之交的倒春寒夜里跟冬天差不多,顾予任扯开袁渊的被子钻进了被窝,才停止了打哆嗦,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被吓的。

袁渊直到顾予任钻进被窝里,脑子才清醒过来,原来他是担心自己撞了那一下来关心自己,心底不由得涌起一股暖流,他这么关心自己,真是值了!

顾予任打完电话,脱了外套在袁渊身边躺下,伸手搂住他的腰:“你怎么不开空调,这屋里好冷。”

“我觉得还好。手拿开,痒!”袁渊说。

顾予任将手移开,还是贴着他睡:“师兄身上暖和。好了,睡吧。”

袁渊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结果很快就入睡了,还睡得无比安稳。

第二天,两人去见导演,表明了他们的立场,立项报审时候模糊处理掉的文革那段经历,在拍摄的时候还是得按照原来的设想拍,宁愿到二审的时候去剪都行。

袁渊看了那个女编剧改编的剧本,就明白顾予任为什么会否定她改编的内容了,新加的内容里一股子浓浓的狗血味道,桥段很老套,台词很口水,在简练的电影剧本里,每一句台词都是精练到不能再精练,那些口水台词放在肥皂剧里也许还能糊弄过去,这要是放在电影里,不把观众笑掉牙才怪。

这个女编剧是陈贤新娶的娇妻,二十多岁,刚从大学毕业,因为喜欢写作,一心想做编剧,在陈贤的带领下入了行。六十岁的陈贤一树梨花压海棠,自然对娇妻百般宠爱,为她创造各种机会。

顾予任悄悄地跟袁渊说:“我没说错吧,简直就是个笑话。导演的意思,无非就是想给她弄个署名,我觉得她没这个资格。”因为编剧署名是有内容量要求的,所以李琳才会在剧本中加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袁渊说:“这事还是我跟导演商量一下吧,总不能为了她一己之私把我们的电影搞得一塌糊涂,你不好得罪他,我去。”

袁渊也不说别的,直接拿着李琳改编的剧本给陈贤看,陈贤作为一个资深导演,自然看得出优劣来,最后他也让了步:“你的剧本确实也有不太完善的地方,我把意思跟小李表达了,她可能没能领会到。这样吧,剧本我亲自来改,改完之后希望能把小李的名字署上去,我的就不署了,也不用剧组给稿费,当然,你是第一署名,你看行吗?”

袁渊突然觉得陈贤也不容易,他这么用心良苦,无非就是想讨好娇妻,带她入门,便也点了头:“可以。”因为一个电影剧本完全遵照编剧的意思来拍几乎不可能,导演在拍摄过程中,都要经过二次加工的,他要求署自己的名,也无可厚非,现在他把这个机会让给李琳,袁渊能说什么?

第三十二章 闭关

《传承》还没开机,《双喜临门》先开机了,袁渊拿着修改后的剧本,发现星美艺还是挺用心的,新找的编剧功底不错,修改过的剧本绝对是锦上添花,接下来就要看导演的表现力了,如果能够还原剧本,这个电影基本上就算是成功了。

《双喜临门》请的导演是个新生代的导演,上一部导的小成本喜剧片虽然票房不好,但是口碑不错,在网上点击量很高,网民对他的期待值很高。主演也是个喜剧小品演员转型的,表演功底不在话下,也就是说,导演和演员的事业都处于上升期。电影的投资没有原来说的五百万那么少,也没有宁秀吴建议的两千万那么多,差不多就是一千万左右。开机之后,他们就很主动地给袁渊打了尾款过来,因为到时候还得借袁渊和《潜龙》的名头宣传一把。

因为模糊掉文革那段经历,《传承》立项还算顺利。袁渊又和导演磨合了一下剧本,重新修改了一下,差不多算是定稿了。演员也陆续到位,袁渊领着顾予任和陈贤上徽州去了一趟,选定了外景拍摄地。这一次,顾予任打算自己做监制,他认为既然是自己玩儿,那就玩得彻底一些。

电影的预算是两千万,顾予任没拉一分钱投资,全都他自己掏了。有《潜龙》做铺垫,投资是很容易拉的,但顾予任心里很清楚,这个电影是纯粹的文艺片,能不能公映都还有二话说,没有商业价值,基本上是赚不了钱的,可能连本都要亏,叫人投资基本上就是拿钱打水漂,所以他自己投了。

从徽州回来,袁渊说:“我感觉成本要超出预算。”剧组的外景地征用了一个尚未开发成旅游景点的明清古村落,拍摄时间大约为三个月,这期间,本村的村民都要被清空出去,换上群众演员,除了给钱,还要安置一村人的生活,这笔费用就不小。

顾予任说:“花钱是预料中的事,既然都做了,那就做好。”

袁渊觉得压力很大,为了这部电影,顾予任推了很多剧本,今年还没接戏。袁渊更担心就算拍出来了,这些敏感话题在内容审查的时候能通过吗?能不能正常上映都是个问题。

“师兄,你不用担心,该干嘛还是干嘛去。”顾予任说。

袁渊只好把担心收在自己肚子里,不表现出来,开始准备下一个剧本。周丰明打电话给袁渊:“你们最近在忙什么?”

袁渊把拍摄《传承》的事告诉了他,周丰明说:“他找了哪家投资商?”

袁渊说:“没找,自己出资拍的。”

周丰明说:“我去,哪有拿自己钱去玩的,是不是怕别人分了羹去?”

袁渊哭笑不得:“这个电影是个文艺片,多半都赚不了钱。他觉得不能坑人,所以就自己出资了。”

周丰明咋舌:“他这是豪掷千金买君一笑啊,真会玩浪漫。”

隔着电话,袁渊的脸烧得跟块红布似的,都蔓延到脖子根去了,这周丰明到底什么意思啊,他假装听不懂:“你说什么呢?”

“没什么。他要是亏光了,下部电影我给你们投资,好好写剧本,有没有思想深度我不管,最要紧的是故事得精彩。”周丰明说。

袁渊笑了:“那就先谢了啊。”

5月4日,《传承》开机。袁渊准备跟组,反正他现在不用上班,跟着剧组可以了解拍摄情况,在那边也还是可以写剧本的。临行之前,袁渊接到了蒋似曾的电话:“小袁,你有没有空,过来帮我写个剧本。”

袁渊有些意外:“什么剧本?”

蒋似曾说:“我这需要改编一本小说,制片人找的编剧改得我不满意,所以让你来试试。”

袁渊有些受宠若惊:“谢谢蒋导信任,那我试试吧。先把小说发给我,我看看。”

“行,你如果愿意写,就先写个大纲过来给我看看。”蒋似曾说。

“好的。”

蒋似曾说:“如果确定由你来改编,希望你过来我这边写。”

袁渊想了想:“行。”

电影剧本主要分为两种:一种是原创剧本,一种是改编剧本。袁渊之前创作的剧本都是原创剧本,原创剧本相较于改编剧本来说,所承担的风险更大一些,需要自己把握价值观和故事走向,写完了也未必卖得出去,但作为编剧来说,原创剧本的创作更为自由,没有原著思想性和价值观的局限,可以任意发挥。

改编剧本的好处就是剧组需要才改编,不用担心卖不出去。而创作上,难度未必比原创剧本小,虽然有原故事的框架,但要从原故事中提炼出精髓来并非易事,除了中短篇小说,长篇小说至少也在八万字以上,而一个电影剧本,最多也就是三万多字,这就需要提炼情节,还要改编情节,要把握好度并不容易。很多受欢迎的小说被改成影视剧后,都失了故事的原味,被原著粉吐槽得很厉害。

袁渊拿到小说之后,发现居然是时下最为火爆的网络小说《诡游奇谭》,这是个灵异探险系列故事,有着非常庞大的读者基础,没想到蒋导居然买到了其中的一个故事《地狱之门》的电影版权。袁渊恰好也看过这部小说,曾经一度还在心里构想过,如果要将这个故事改编成电影,该从什么角度出发,选取那些片段,没想到这个故事的改编权真到了自己手里。

袁渊跟顾予任说:“师弟,蒋导这边有个剧本需要我写,我暂时不去徽州了。”

顾予任问明了情况,也很替他高兴:“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好好写,只要故事改得好,票房肯定会爆,你以后在编剧界的地位就能完全确定下来了。写个剧本随便都是几百万。”

袁渊知道这是个好机会,多少人求都求不来,一定要好好写才行:“嗯,我会努力的。”

顾予任拍他的肩:“要相信自己,加油。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跟我说。”

袁渊说:“好。”

袁渊暂时取消了去徽州的行程,抓紧时间将这个故事重读了一遍,创作冲动喷涌而出,他赶紧将自己的想法一一记下来,整理成大纲,忙完这一切,发现天已经快亮了,他竟是忙了一天一夜。

袁渊拉开窗户,如丛林林立的高楼在微露的晨曦中轮廓隐现,这个喧闹的都市还在梦呓之中,异常地文静端庄,清风从窗口蜂拥而入,带着甜腻清香的气息,蓬勃的生命力正在萌发,北京的五月是个令人沉醉的季节。

袁渊很想和人分享一下此刻的感受,然而空旷的房间里除了自己,再也没有他人,顾予任昨天已经出发去安徽了。风吹动着桌上的纸张,发出“哗哗”的声响,袁渊转过身,将纸张拿在手里,准备压在电脑下面,看着稿纸上主人公林长生的名字,心念一动,能不能让顾予任来出演这个角色呢。

袁渊将故事大纲发给了蒋似曾导演。他躺在床上想,顾予任今年还没有接戏,如果自己能够改编这个故事,他若能来出演,也算勉强兑现了自己的诺言,为他写一个剧本。最重要的,是他想再和他合作。

袁渊睡得迷迷糊糊的,直到被电话吵醒来,是蒋似曾打来的:“小袁,大纲我已经看了,过来详谈吧。”

“好。”袁渊赶紧起来收拾,按照蒋似曾的要求到了他指定的地点。

为了避免干扰,剧组给袁渊安排了一个非常安静的创作环境,在市郊的一座别墅里,吃住都在这里,三餐有人打点,每天只需要写剧本就行了。除了他,还有小说的原作者墨六,之前的编剧周潇,三个人集思广益,一起创作电影剧本。

这种方式在编剧界也是常见的,剧组请了人过去,好吃好喝的招待,编剧除了写作啥也不干,就是定时定量完成剧组交代的任务,美其名曰闭关创作。袁渊不大喜欢这种创作方式,因为没什么自由,感觉像是闭门造车。不过这次好在还有人可以交流,尤其是原作者也在,墨六是个很风趣幽默的人,写小说很厉害,编剧毕竟是外行,想法很多,点子就像是零散的珠子,串联不起来,袁渊就将他这些东西都串起来,串成一个故事。

《诡游奇谭》的主角林长生是个资深驴友,他最喜欢的就是探险,经常往犄角旮旯里钻,所以常能碰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整本书就是他的见闻录。《地狱之门》说的是林长生去探访被称为地狱之门的昆仑山死亡谷,遇到一群自称是科考队员的神秘人,实则是一群盗墓贼,在死亡谷里遭遇了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林长生尾随他们进入了死亡谷中的暗河,发现了一个巨大而神秘的地下宫殿,还有一股异常神秘的力量,这股力量便是造就地狱之门现象的由来。

故事谈不上什么深度,最要紧的是诡奇,想象瑰奇,场面惊心动魄,经历刺激,从灵异的角度解释地狱之门的由来。蒋似曾一直都是拍商业片的,所以这个电影非常符合他的风格。

袁渊和墨六周潇一起,花了三个星期的时间,终于将剧本定稿了。因为最后采用的是袁渊的大纲,主笔的也是他,所以袁渊获得了第一署名权,周潇第二,反而是作者墨六排位第三了,对墨六来说,写小说才是他的主业,编剧只是副业,他也不怎么在乎这个排位。

这个剧本的稿酬是一百万,袁渊拿了五十万,剩下的另两个人分了。一个月五十万对袁渊来说已经挺赚了。

袁渊跟蒋似曾聊天的时候发现,《地狱之门》的剧本和投资都到位了,唯独主角还没有定下来,袁渊说:“蒋导有没有想过找顾予任来演?”

蒋似曾说:“想过啊,我跟顾予任的经纪人聊过,他要求的片酬太高了,我请不起。”

袁渊有些好奇:“他要多少?”

“一千二百万。宁秀吴也有些乱来,开始漫天要价了,现在有点名气的演员都请不起了。”蒋似曾叹了口气,“我这部戏的重头戏在特效,请了美国的特效团队来做,特效花费比拍摄部分更贵。这个电影预算是1.5亿,我估计都不够用。”

袁渊说:“蒋导你这么大的投资,肯定也要请两个能顶得了票房的演员来演吧。”

“所以还在找呢不是,性价比高的演员不好找啊。这片子其实顾予任还挺合适的,年龄、经历、演技都不错,要是价格能便宜一半就好了。”蒋似曾跟袁渊说这些,也是知道袁渊和顾予任关系好,希望他去帮忙说服一下顾予任。

袁渊说:“回头我帮你问问他这个事。”六百万的片酬对顾予任来说是少了点,但他也知道演员演戏也不纯粹是为了钱,有很多演员碰到喜欢的本子,都愿意自降片酬去接戏。而且价格这事,也不是没有商量的空间,这个交给宁秀吴就好了。

袁渊带着他创作好的剧本到了《传承》剧组,他没有提前告诉顾予任,自己直接过去了。已经快六月了,南方的春夏雨水非常多,他到的那天也在下雨,雨不大,在微风中密密斜斜的,落在黛色的瓦顶上,像笼着一层白色的轻烟,屋檐的水滴落下来,在青石板小巷里溅起一朵朵水花,那一溜青石板上,留着一行整齐的圆润的水窝,湿漉漉的江南初夏,充满了诗情画意,让人的心也潮润润的。

顾予任卷着裤腿站在雨里,一手撑着伞,正在指挥工人布置片场。袁渊没看见他的模样,只听见他的声音便认了出来,他张嘴叫了一声:“师弟!”

这声音穿过雨雾,夹杂着水汽,变得异常的悦耳动听,钻进顾予任的耳朵里,他以为自己幻听了,但还是充满希望地回过头,便看见了一手撑伞、一手拖着行李箱的袁渊,笑容一下子蔓延到了他的眼底:“你可算出关了!”说完大踏步向他走来,伸出大手,拍了一下他的肩,然后接过他的行李箱,“走,赶紧进屋去。”

第三十三章 心乱

剧组虽然租下了整个村子拍戏,却并没有住在村里,他们住在附近镇子的酒店里,忙完了就坐班车回镇上休息,吃饭也承包给了镇上的饭店,每天都由对方送盒饭过来,条件非常艰苦,甚至都赶不上去年在黄山拍戏。

袁渊看着顾予任:“你好像瘦了,怎么比自己拍戏还辛苦?

顾予任笑了:“我花别人钱和别人花我钱能一样吗?”

袁渊也忍不住笑了:“拍摄情况怎么样?”

“还行,算是顺利吧。一些小意外都是在预料之中的。”顾予任提着袁渊的行李,跨进一个老宅子的高门槛。袁渊注意到他的腿脚不太利索,连忙问:“你的腿怎么回事?”

顾予任说:“没事。这破地方,阴雨连绵,旧伤有些痛。”

袁渊这才意识到,他最钟爱的多雨江南,对顾予任来说并不怎么美好,只要一下雨,就变成了一种折磨,他的旧伤就会疼痛:“这雨下了多久了?”他去抢顾予任手里的箱子,被顾予任挡开了,依旧提着往里走,进了一个房间,袁渊注意到这里存放的都是摄影器材,有专人看管的。

“一个多星期了,下起来就没完没了。”顾予任将箱子放在那个房间里,又嘱咐管理员照看着。

“那你是不是很难受?”袁渊依旧关注顾予任的伤病。

“还好,等天气晴了就没事了。你吃午饭了没有?”顾予任问。

袁渊说:“在车上随便吃了点。”

顾予任抬手看腕表:“吃完饭还要两个钟,我们先去踅摸点吃的。跟我走吧。”

袁渊跟着顾予任到了片场。摄制组正在忙活,拍一场男主角跟父亲的冲突戏,这个时候汪芃还是个青年,刚刚娶妻生子,依旧醉心于木雕。王禹夏妆化得很年轻,看起来像二十来岁的样子,他穿着一身粗布短衣,弯腰将父亲摔坏的木雕捡起来,细细地摩挲着,满脸的心疼。穿着绸布长衫的父亲用手指点着他:“你、你…”然后转身从屋角拿了把笤帚要抽他,被汪芃一手抓住了:“爹,你是宁肯我去抽大烟也不肯我耍木工是吧?”

须发花白的汪老爷子气得胡子都发抖:“你这个孽子,你这个孽子…”

导演“咔”了一声:“重来,情绪不到位。”

袁渊站着看了这段戏,趁这个空当上去跟导演打了招呼,李琳坐在摄影机旁边的高脚椅子上,冷冷地瞥了一眼袁渊,没有做声。

顾予任过来拉了袁渊一把:“师兄,先吃点这个顶一下,晚点再吃饭。”

袁渊低头一看,顾予任正拿着一个饼干盒子递到自己面前:“哪来的?”

“叫你吃就是了。”顾予任面无表情。

袁渊接过去,听见顾予任身后的一个女演员笑着说:“顾老师,敢情您从我这儿搜刮零食不是自己吃啊。”

袁渊这才知道饼干是从别人那儿要来的,他抱歉地朝对方笑了笑:“是你的饼干啊,谢谢啊,我不饿,还你吧。”

“吃吧,吃吧,没关系,都是粉丝送的,我也算借花献佛了。”女演员叫卓茜,出演的是汪芃的妻子,她年纪也有三十好几了,在影视圈摸爬滚打多年,自然知道顾予任高看一眼的人肯定也不会是个简单人物。

“那就谢谢了。”

一个助理非常有眼色地找了两张折叠椅过来,顾予任接过来,放了一张在袁渊屁股下面叫他坐了,自己在一旁坐下了,这才跟卓茜说:“这位是袁渊老师,咱们剧本的编剧。”

卓茜赶紧伸出手来袁渊握手:“袁老师您好,您好!”

袁渊的手上沾了饼干的油,他有些迟疑地看着自己的手,顾予任很顺手地从旁边的桌子上抽了一张纸递给他擦手,这个动作把周围一众人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个编剧什么来头啊,让老板伺候他!袁渊也来不及想这样合不合适,赶紧擦了,和卓茜握了一下手:“你好!”

卓茜说:“我知道袁老师,《潜龙》也是您写的吧,原来您这么年轻,真叫人太佩服了。”

袁渊赶紧说:“你太过奖了。”

顾予任的手机响了起来,宁秀吴找他有事,他撇下袁渊就走了。卓茜凑过来和袁渊攀谈,周围有工作人员也在悄声议论:“原来这才是正牌编剧啊,难怪我怎么看那个李琳都不太像。”

“对啊,就她那趾高气扬的样子,就不像是能写出这么有底蕴的剧本的。”

“嘘——安静一点,不要给人听去了,否则你会吃不了兜着走。导演可是她老公啊。”有人压低了声音说。

袁渊发现陈贤是个非常严肃的人,他的风格和蒋似曾的不一样,蒋似曾拍戏要求是严格,但是拍戏之外还是很放松的,陈贤则是戏里戏外都板着脸,不苟言笑,以致整个剧组的氛围都不轻松,除了几个大牌演员,都没人敢开玩笑、大声说话。

晚上回去的时候,袁渊忍不住跟顾予任吐槽起这个事来,顾予任说:“严肃点也好,这个戏本来也是个比较严肃的戏,导演要求严格,大家就都会打起精神来工作。”

袁渊一想也对,不管导演风格如何,电影拍得好就行,便换了话题:“我的剧本写完了,你要不要看一看?”

“你是说《地狱之门》吗?”

“对。”

“好啊。”

因为剧组人员太多,一个酒店都不够住,分成三个酒店才住下,袁渊只得又和顾予任挤一间。小镇的环境好不到哪里去,酒店后边就是民房,巷子里老人咳嗽的声音、小孩嬉闹的声音、放电视的声音,就连主妇炒菜泼水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生活气息相当浓。

袁渊看了一下窗外灯光昏暗的街巷:“晚上会不会太吵?”

“还好,小镇上入黑后就静了,生活作息基本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就是房间里太潮了,感觉被子都能拧得出水来。”顾予任将被子掀开坐下来,拿出一瓶活络油来,准备擦药。

袁渊走过来:“我帮你吧,在腿上揉开来是不是?”

刚洗完澡的顾予任穿了条齐膝短裤,伸长了腿放在床上。袁渊将油倒在手心里搓开,然后覆在顾予任小腿上开始搓揉。顾予任说:“谢谢。不揉一下晚上睡不着,太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