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我也要洗衣服,顺便一起洗了。该起来了吧?”袁渊问。

顾予任看一下手表:“嗯,差不多了。”

两人穿戴好,顾予任看着袁渊只套了个牛仔外套,便说:“师兄,你没带厚衣服来?这儿早上很凉,来,穿我的。”不由分说拿着自己的毛呢大衣披在袁渊身上。

袁渊瞬间被顾予任的气息给包围了,就好像被他环拥着一样,这让他有些羞涩感。偷眼瞧了一下顾予任,他正在系围巾,没注意到自己,赶紧将衣服扯好,套上袖子,拉开帐篷门出来,天空是乌蓝的,太阳还没出来,清晨的高原上空气冷冽清新,袁渊猛地深呼吸了几口,顿觉从里到外都新鲜了。

顾予任从后面钻出来:“师兄,没骗你吧,是不是个好地方?”

袁渊回头看他一眼,点头笑了。顾予任朝他摆摆手:“跟我来。”

袁渊说:“去哪儿,还没洗脸呢。”

“晚点再洗。一会儿太阳就出来了。”顾予任大步往前走去,脚步踏过沾满露珠的青草,留下一行明显的踪迹,高原上的露水居然这么重,袁渊赶紧跟上去。

顾予任领着他爬上营地后面的山头,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拍拍自己身边,示意袁渊坐下来。袁渊挨着他坐下,一抬头,便看见天际亮起一片红光,这红光起初非常柔和,有些暗淡,慢慢地,仿佛在被加热一样,变得鲜亮起来,然后又变成了金红色,就在这时,金光四射,耀眼夺目,太阳从遥远的天际探出头来,太阳出来了。沉寂的飘着轻雾的高原在阳光的笼罩下,好像仙境一般漂渺,袁渊有一种感觉,自己已经成了方外之人。

顾予任的声音响起来:“这感觉怎么样?”

袁渊喃喃地说:“太美了。”

顾予任转过头,看着袁渊的脸,金光笼在他的脸上,仿佛镀上了佛光,圣洁得叫人不敢触摸。袁渊感受到他的目光,扭头看他,他英俊的脸庞在金光里如神祗一般摄人心魄,袁渊甚至都忘了呼吸。他们四目相对,眼中只剩下彼此,金光将他们笼罩起来,一层一层镀膜上去,仿佛变成了一尊雕像。

有人在山下大声喊:“开饭咯——”

袁渊猛地回过神来,红了脸,呐呐地说:“要吃饭了。”

顾予任慢悠悠收回眼:“嗯,走吧。”

有什么东西在彼此心里心照不宣着,袁渊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一晃一晃地走着,顾予任跟在他后面,看着长长的衣摆扫过沾露的野草,也不提醒他,亦步亦趋地追上他的脚步。没有人说话,怕惊跑了彼此心中那份陶然沉醉的甜蜜。

袁渊就在剧组留了下来,他有时候去看顾予任拍戏,有时候就自己写点东西,忙到时间差不多,便去给顾予任做饭。起初大家都以为他是顾予任的助理,后来才发现袁渊其实是这个电影的编剧,都觉得有些意外,怎么感觉更像是顾予任的助理,因为很多时候都是他帮顾予任在做饭洗衣。

顾予任不愿意袁渊帮他洗衣服,两人为这事差点还吵了一架。那天顾予任拍完了夜戏,洗完澡后去洗衣服,袁渊打着手电找过来了,一声不响在石板上蹲下来,卷着袖子拿过一件衣服开始搓洗。

顾予任直起腰:“师兄,你放下,不用你洗。”

袁渊低头给他搓衣服:“我帮你洗,快一点。你拍了一整天戏,衣服可以留着明天我帮你洗。”

顾予任从他手里抢过衣服:“你不用帮我洗衣服,赶紧回去,我自己能够自理。”

“谁说你不能自理了?”袁渊觉得好笑。

顾予任将衣服扔在石板上:“你又不是我的助理,更不是我的佣人,干嘛要帮我洗衣服?”

袁渊听他的语气有些不好,抬眼看着他,这片儿没有灯,只有营地里的大灯照过来,有些儿光亮,顾予任正迎着光线,眼神严肃地盯着自己。袁渊心说自己没做错什么吧,他怎么这样:“我不是看你辛苦嘛。”

顾予任说:“你没来之前,衣服还不都是我自己洗。以后不用帮我洗,洗你自己的就够了。”

袁渊兴冲冲的,被泼了一头冷水,只觉得热脸贴了人冷屁股,自讨没趣,便洗了洗手:“行了,你自己洗吧,我走了。”袁渊没按照原路返回,他给顾予任煲了点粥做宵夜,准备拿回去给他,还没走到厨房门口,便听见有人在里边说:“你们嚼冷面饼干啥,这儿不是有热粥嘛,咱们分了喝了。”

有人说:“别介,这是编剧给顾老大做的,一会儿没了顾老大要发飙。”

一个声音说:“你说这个编剧也是够奇怪的啊,他怎么像个助理一样忙前忙后的伺候顾老大,又是做饭又是洗衣,还要做宵夜,该不会是抱顾老大的大腿上位的吧,巴结的味道也太浓了点。”

另一个声音说:“其实换个角度想,如果编剧是个女的,她这么干,你们会往哪方面想?”

“哦!”一群人发出怪笑。

最开始那个声音说:“没准还要自荐枕席。”

有人说:“其实这也不奇怪,娱乐圈嘛,见惯不怪。”

“嘿嘿!”

袁渊再也没有勇气进去,转身回自己的帐篷,一边走一边想这事,是不是顾予任也察觉到了别人的态度,所以才不让自己帮他洗衣服,仔细想想,这段时间他确实有点忘形,忽略了周遭的耳目。袁渊想到这里,就有些迈不动腿,他在夜风中站了很久,直到顾予任来找他:“师兄,你干嘛呢?”

袁渊开口:“哦,没事,吹吹风。以后就吹不到了。”

顾予任愣住了:“师兄你要走了?”

袁渊说:“嗯,我在这边待了好多天了,打算去青海湖看看,不然天真的冷了,就没什么好看的了。”

“你一个人去?”顾予任问。

袁渊笑了一下:“难道你还有空去?”

顾予任无话可说,只好说:“赶紧回去睡觉吧。”

第二天上午,顾予任去拍戏了,袁渊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拜托剧组的司机送自己到最近的城镇,临行前,远远地看了一眼片场的方向,没有过去打招呼。等上了车,才给顾予任发了条信息:“师弟,你在忙,我就不去打扰你了,我先走了,好好照顾自己,北京见。”

顾予任拍完了上午的戏,才拿到手机,看到短信,是很正常的道别,心头却涌上一股不安。

第三十六章 买房

袁渊到了门源,发现自己感冒了,头痛流鼻涕,可能是昨天晚上吹冷风吹的,他没敢再往青海湖去,在县城买了感冒药就着矿泉水喝了,租了一辆车去西宁。到西宁后感冒加重了,他没敢逞强,直接去了医院。在高原上感冒可不是小事,果然,医生直接让他住院了。

袁渊躺在病床上打针,发烧咳嗽流鼻涕,幸亏已经到了西宁了,海拔只有两千多米,已经不在高原反应区了。生病的时候人是最脆弱的,闲极无聊,便忍不住胡思乱想,想顾予任的心思,想他们之间的可能性,排除最难的性别因素,他依旧觉得困难重重,顾予任的身份,他们之间的差距等等,想得越多,便越惆怅。

为了不让自己乱想,袁渊便拿出电脑来写剧本,这阵子他的心酸酸甜甜的,像极了暗恋的感觉,所以他打算写一个剧本,名字叫做《暗恋》,男主角自然以顾予任为原型,以女主角的视角来写,至于结局,他打算选择开放式的或者悲剧结局,大概他自己的暗恋就是这样的结局。

护士过来换药,看见袁渊的吊瓶水已经没了,针管都开始回血了,不由得埋怨了一声:“呀,都回血了,你怎么不叫人呢?”

袁渊从思索中抬起头来,看着护士小姐,歉意地笑一笑:“抱歉,写东西入神了,忘记了。”

护士小姐看他长得帅,态度好了点,放和缓了声音说:“你的家属呢?”

袁渊冲她笑一下:“我是来旅游的,一个人。”

“那你自己注意点吧,别再回血了,大约有半个小时左右就可以了,你注意下时间。”护士小姐换好药,转身走了。

袁渊赶紧说:“好的,谢谢!”

顾予任看到信息后,第一反应就是给袁渊打电话,袁渊当时正在医院打针,电话里袁渊的声音有些沙哑,顾予任一听就听出不对劲了:“师兄,你嗓子怎么了?”

“没事。”袁渊清了下嗓子,结果喉咙里一痒,猛咳了几声,这下他掩饰不下去了。

顾予任的声音拔高了:“还说没事,都咳嗽了。你现在人在哪里,还在青海湖?”

袁渊只得老老实实说实话:“没有,我在西宁,已经在医院打针了。有点小感冒,问题不大。”

顾予任的声音冷静下来:“师兄,你是不是生我气了?”从昨晚上开始,他就觉得袁渊的态度有些不太对劲,洗衣服的时候,他说话的语气不太好,那是他发现别人轻视袁渊,说他是依靠自己上位的,这令他很愤怒,袁渊还需要抱大腿吗?但是他不能拉着人家去分辩,这样无济于事,所以他不能让他帮自己做那些不必他做的事。但是这个他没法跟袁渊解释,他也不能让他知道别人这么看他的。

“我生你的气干什么?没有的事。我本来是打算去青海湖的,路上感觉有点不舒服,就赶紧来西宁了。幸亏我走了,要是在剧组生病了,又要麻烦你们。放心吧,我没事,就是有点发烧咳嗽,正在医院打吊针,温度已经降下去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等好一点,我就直接回北京了,不去青海湖了。下次等你有空了,我们再一起去,顺便去看一下月牙泉。”袁渊赶紧安慰顾予任,生怕他担心。

顾予任问:“你在西宁什么医院?”

袁渊心说,他不是要跑到西宁来吧,便说:“我也说不上来。你不用担心,我最会照顾自己了,绝对不会拿自己身体开玩笑。你安心拍戏吧。我都买好票回北京了,你就放心吧。”

顾予任过了许久才悠悠说了一句:“师兄,我该拿你怎么办?”

袁渊心头猛一跳,不知道怎么接下去,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呵呵,别担心,我好着呢,你也照顾好自己,那边晚上真挺冷的。我不跟你说了,护士来给我换药了,回头我打完针再告诉你。拜拜!”说完就匆匆把电话给挂了。

袁渊看着手机,感觉耳朵发热滚烫,仿佛被刚才那句话给灼伤了,他伸手摸了摸耳朵,顾予任三番两次地跟自己说这些莫名挑逗人情绪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自己想的那样?袁渊有些恨自己的鸵鸟心态,为什么不鼓起勇气问下去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问了之后呢,自己又有勇气去承担那个后果吗?

袁渊打完这个电话,内心既是甜蜜又是酸楚,原本冷静下来的思绪又开始混乱了,再没了写剧本的心思,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愣,直到隔壁病床的人提醒他:“小伙子,你的针管又回血了。”他才手忙脚乱地喊护士过来,少不得又要被护士埋怨一通。唉,如果护士知道这人正在恋爱中,肯定会理解的,毕竟这个时期的男女智商和魂儿经常是离家出走的状态。

袁渊平时很少感冒,这针一打,药效立竿见影,病倒是很快就好了。好了之后,他又有点舍不得走了,仿佛留在青海,就是陪在顾予任身边一样。他在西宁周边转了一圈,对去不去青海湖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不去了,没准还是有机会和顾予任一起去的。

回到北京,《双喜临门》剧组已经招惹上官司了,王瑞泽把他们告上了法庭,袁渊对这种贼喊抓贼的做法非常无语,他怎么好意思告人家。袁渊早就将剧本资料给了星美艺,所以他们也没有第一时间惊动袁渊,倒是梁硕实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给袁渊打了电话:“你那个喜剧最后到底还是拍了啊?”

袁渊应了一声:“嗯,我打算和王瑞泽好好算一下账。”

梁硕说:“早就该了。我就见不得他这么排挤你,好赖也是同学一场啊,他怎么能够这么无耻!你最近到处潇洒,回北京了没有?”

“嗯,回来了。刚从西宁回来,明天去看你和嫂子。”袁渊说。

“行啊,现在你神龙见首不见尾,要见你一面也不容易,明天上我家来吧。”梁硕实满口答应。

袁渊对这个朋友一直心怀感激,如果不是他拉了自己去那次聚会,就碰不到顾予任,也就不会有今天的一切。

第二天,他带着从西宁买回来的特产上了梁硕实家,梁硕实两口子见了袁渊很是热情。涂小茶将茶几上的东西收了一下,放在桌角:“袁渊喝什么,茶还是咖啡?”

袁渊说:“白开水就行。”

梁硕实拿着袁渊带来的礼物看了看:“都是啥?”

“我记得嫂子爱吃牛肉干,就带了些牦牛肉干回来,还有一点虫草。”袁渊说。

涂小茶惊喜地说:“牛肉干我最喜欢了,谢谢啊。虫草就不要了,你爸不是才最需要吗,拿回去给他老人家吃。”

“都买了的,我没给你们带多少,能炖几次肉。”袁渊笑着说。

梁硕实招呼他坐下,取了他买的牦牛肉干出来,直接拿来招呼袁渊,涂小茶端了茶过来给袁渊,拿了一块牛肉干嚼起来:“对了袁渊,你打算什么时候买房?”

袁渊注意到放在桌角的那一叠纸是楼盘信息:“还没想好,你们要买房了吗?”

梁硕实递给袁渊一支烟,袁渊摆手:“不抽。”以前不抽烟是为了省钱,现在不抽烟是为了健康。梁硕实说:“我俩打算年底结婚,先把房子买了,最近正在看楼盘。”

“说起来就气得要死,当时我说要先买房,老梁说先买车,这下好了,一年功夫,房价就涨了快一半,这下平白多花差不多一半钱,要还到哪年才能还清啊。”涂小茶一说起买房子就头大。

“这能怪我吗?当时你还打算出国来着,我想着你要出国,先得供你出去吧。”梁硕实绝对是最佳男友。

袁渊心里一动:“我是打算买房,但是还没看呢。主要还是钱不太够。”

梁硕实说:“你都卖出去好几个剧本了吧,应该攒了点钱吧?”

袁渊无奈笑一声:“也没几个,统共才两百来万。”他总共只卖了四个剧本,《潜龙》一百一十万,《双喜临门》一百万,《地狱之门》五十万,《传承》这个剧本他没要钱,以剧本参股了,所得总共才二百六十万,还要纳税,还要花费,至今还剩了两百万出头。

涂小茶说:“也不少了啊,先买个五六十平方的小户型,即便自己不住,也先投资着,总不会亏。”

袁渊点头:“说的也是。改天我去中介看看。”

“明天我们去看房,要不一起去呗,兴许我们没看中你看中了呢。”涂小茶热情邀请。

袁渊想一想:“也行,先去看看吧。”

就这么定下来去看房了,袁渊想,如果自己买了房子,就搬出去吧,房子再小,也是自己的窝,就不用挤在顾予任家了。想到要搬走,袁渊心头又忍不住涌起一股惆怅。

第二天袁渊跟着梁硕实两口子去看房,他们挑的也是四五环的房子,再往里就买不起了。梁硕实是个纯话剧演员,没有出演过影视剧,年收入撑死了也就相当于个高级白领,女友涂小茶是学艺术理论的,研究生毕业之后留校工作,收入也不高,两人买房子还得父母接济一点,付个首富,剩下的慢慢还贷,所幸都有住房公积金,压力才不显得那么大。

袁渊发现,跟着他们去看房子并不合适,他们是买房子结婚用的,至少也要七八十平方,再小以后孩子就没地儿住了,而他的财力,买不起那么大的,交房贷也不合算,没有公积金,每月还贷虽然能够分担付款压力,但是平白也要给银行交利息,所以他打算全款买房,买自己买得起的。

顾予任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袁渊正在陪梁硕实两口子看房子,中间正口若悬河地介绍房子。袁渊走到阳台上去接电话,顾予任问他:“师兄你在忙什么呢?”

袁渊看一眼梁硕实夫妇:“我陪梁师兄在看房子。”

顾予任旋即明白过来:“你想买房子?”

袁渊犹豫了一下,没有否认:“是啊,有合适的我也打算买一套。人民币每天都在贬值,放银行都在缩水,买房子才是最保值的。”

顾予任停顿了片刻:“说得也有道理,你打算买多大的?”

袁渊说:“买个小户型,以后有钱了再换大的。”

“何不直接买大的,钱不够我借你。”顾予任说。

袁渊不想跟顾予任借钱,便打着哈哈说:“你的钱不都拿去投资电影了,哪里有钱借给我?”

顾予任说:“总不能一分钱都没有了,几百万还是拿得出来的。”

袁渊无声地笑了一下,几百万就好像几百块一样,说得真够轻松的:“算了,我还是量力而行吧。”

顾予任说:“师兄啊,房子你先看,不买,等我回来再确定行不,我帮你参考一下。”

买房子不是买衣服,试着合适就买了,考虑的因素非常多,一时半会儿也决定不了,袁渊答应下来:“好,反正我现在肯定也确定不了。你这两天拍戏还顺利吧?”

顾予任支吾了一下:“还行吧。”其实不怎么好,自从袁渊走了之后,他的状态就不大好,这两天拍戏总是ng,今天还被导演说了,这在顾予任还是头一回,他当然不好意思和袁渊说他的窘迫。

袁渊说:“那你专心拍戏吧,早点回来帮我看房子。”

“好。”顾予任得知袁渊要买房子了,赶紧打起精神来拍戏,再拖下去,说不定人自己就搬走了。

《传承》完成了初步剪辑,送审并不顺利,涉及到五六十年代工艺品换外汇、打砸烧的历史事件,有着明显的批判意识,题材比较敏感。片方只能将那些敏感的东西都剪掉,重新送审,剪掉的片子几乎就是被阉割掉了,到最后都不完整了。

袁渊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从商业意义来说,这样的戏确实不值得拍,但是对于电影人来说,有些东西却是宁愿赔钱也要做的。

顾予任得知这个消息,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没事,拍出来了,咱们的心愿也就算了了。将完整版拿去参加电影节,要是能拿个什么奖,咱们也就算功德圆满了。”这是很多文艺片的另一条出路,赚不了票房,就寄希望于拿奖上,东隅桑榆总要收一,这样才不算全亏。

袁渊跟着工作室的人看到剪辑后的《传承》,感到非常地失望,这电影整个就是虎头蛇尾,这样的电影,拿去公映简直就是糊弄观众,能有票房就怪了。就在这时,周丰明给他打了个电话:“袁渊,你们是不是拍了个敏感题材的电影,送审情况怎么样?”

袁渊苦笑:“能怎么样?被阉割掉了呗。”

周丰明说:“你让我哥给我爸打个电话,没准能帮你们搞定这事。”

袁渊继续苦笑:“你怎么不自己打电话给他?”

周丰明说:“我跟他说这事,他八成不会答应,你去说最好,这是你们的电影,他肯定会让步的。这是一个让他和我爸缓和关系的契机,所以这忙必须你来帮。”

袁渊无奈地笑了:“你这不是让我去为难顾予任吗?算了吧。”他实在不想参与到顾予任父子之间去,尤其是勉强顾予任去做他不愿意的事。

“他既然要做电影,肯定就想做到最好,让他和我爸和好,他一点亏都不吃,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你好好考虑下吧。”周丰明说。

袁渊拿着被挂断的电话,怔了半晌。

第三十七章 转机

周丰明把这个诱饵抛给了袁渊,袁渊吞也不是,吐也不是,陷入了左右两难之中。从电影的角度考虑,如果能够完美公映,当然是再好不过了,对创作者、对观众来说,都是负责任的表现,但代价却是让顾予任去求他爸,袁渊是无论如何也开不了这个口的。袁渊焦躁得整夜都闭不上眼睛,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周丰明真是给他出了个大难题。

由于是第二次送审,《传承》的审核结果久久没有出来,整个工作室都在等结果,必须要等公映许可证发下来后,才能进行后期的宣发工作。袁渊心里很矛盾,既盼着审核通过,又盼着结果迟点出来,这样可能还有转圜的余地。

这天袁渊去了顾予任的工作室,他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想过去走走,看能不能找知情的宁秀吴聊一聊,他快要将自己憋坏了。

宁秀吴正在工作室和乐然谈一个电视剧本的事,乐然参加了今年的《灵魂之音》选秀节目,入了16强,也算是在公众面前混了个脸熟,工作室开始为她接工作,先去演一些电视剧。电视剧对演技要求比较低,如果人外形条件不错,角色讨喜,是很容易被观众接受并熟知的。宁秀吴在娱乐圈打拼很多年,人脉非常足,接的戏都不是口水的肥皂剧,这次给乐然接的就是古装历史剧的女配角,这是部男人戏,女角色非常少,如果演得好,是很容易出彩的。

乐然听着宁秀吴跟她分析利弊,连连点头,末了非常恭敬地朝宁秀吴鞠了一躬:“谢谢宁姐!我回去好好揣摩角色,一定把这个角色演好。”

宁秀吴点一下头:“知道就好。”

乐然朝袁渊笑着点了一下头,然后出去了。宁秀吴看着袁渊:“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袁渊无奈地笑了笑:“宁姐,最近忙吗?”

宁秀吴摊了一下手:“我倒是想忙来着,但没事给我做啊,只能小打小闹着。”

袁渊知道她指的是审核那事,他在宁秀吴对面坐了下来:“宁姐,你说《传承》的公映证能够批下来吗?”

宁秀吴无奈地说:“我也不知道,看上头老爷们的意思吧。不过被剪成了太监,别指望能有多少人买账,电影亏本是肯定的了。”当初拍这个电影的时候,她就不太赞同,明显就是个赚不了钱的电影,主角还不是顾予任,完全是倒贴钱白忙活。不过顾予任这人一根筋,说了要干什么,那就一定要干的,他自己都说了不为赚钱,就是为了拍出这个戏,老板都发话了,她这个打工仔该说什么呢?说起来她也很怨念,以前顾予任再调皮淘气,还是她安排他的生活,如今他做了老板,就不听她的了,宁秀吴有种儿大不由娘的感觉。

袁渊犹豫了一下,说:“如果能找人帮忙,你说有没有可能让这个电影保留完整版?”

宁秀吴看着袁渊:“你想什么呢?这怎么可能!删减版的都未必能通过审核,完整版的更甭想了。”

袁渊说:“去年不是有个法国导演拍了一部文革时期的电影,里面说到的东西比咱们这个敏感多了,不还是都公映了?”

宁秀吴笑着说:“你也知道人家是法国人啊,人家那是特许的。”

袁渊舔了一下唇:“我知道,也就是说,这种题材不是不能放,只是看上头肯不肯放。宁姐,如果有人能够让我们的电影顺利过审,还是完整版的,你说可不可以一试?”

宁秀吴看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袁渊觉得口干舌燥,仿佛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他从茶壶里倒了一杯水喝了,这才鼓起勇气说:“周丰明跟我说,让我去劝说顾师弟给他爸打电话,说他爸能帮忙解决这个事。”

宁秀吴睁大了眼睛:“你答应了?”

袁渊摇头:“没有。总觉得这样对不起顾师弟,为了我自己的电影,勉强他去做他不愿意做的事,这样太自私了。”

“但是你又经不起诱惑对不对?”宁秀吴低着头,从下往上看袁渊。

袁渊赧颜,此刻他觉得自己特别无耻,顾予任帮了他那么多,他怎么能够如此自私呢:“算了,我还是不说了吧,这事儿我想想就觉得难以启齿。”

宁秀吴说:“废话,有权不用,过期作废!这不光是你的电影,也是顾予任的电影,更是我们工作室的电影,说得更大一些,这是人民大众的电影啊。委屈他一个,造福千万家,难道不应该?”

袁渊瞬间觉得特别窘迫,没想到宁秀吴会这样说,不过宁秀吴话头一转:“等等,这事儿我们先筹划一下,我觉得先不用惊动小予,我出面去跟钱一君谈,没准不用小予打电话,钱一君就能够帮我们办下来。”

袁渊吃惊地看着宁秀吴:“真的行吗?”

“你想想啊,钱一君的目的不就是为了缓和父子关系嘛。他要挟小予求他帮忙,小予能领这个情么?如果他悄悄地帮我们把这事办下来了,事后我们以某种巧妙的方式让小予知道,这事儿是钱一君帮忙搞定的,你说小予是不是更感激他爸一些?你要是钱一君,你选择哪种方式?”

袁渊松了一口气:“这事真能行吗?”

“行不行试了再说。现在最重要是的钱一君能够帮上这个忙。小袁,你给周丰明打电话,让他安排我和他爸见个面。”宁秀吴迅速收拾桌上的东西,干劲十足,“小袁,你遇到贵人了啊,周丰明居然还会主动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