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略回眸,楚清清勾起一抹清雅浊世的笑颜,轻快了语声,“皇叔,很高兴认识你,告辞。”

她就这样走了?望着那抹渐渐远去的单薄身影,濮阳慕华有一瞬很不真实的感觉,就若瞳仁中愈来愈小的影子虚幻得如同泡影一般,她这一离开,便不会再出现。

楚清清喜欢挑战,可挑战是有限度的,不能以生命为代价为前提。附在这具身躯后,她仅凭自己的兴趣而没选择立即离开,也有想过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如果让人知道原来的楚清清死了,楚峰追随而去全家团聚也并非一件坏事,何谓解脱?是心甘情愿的放弃而不是痛苦的持续。

回到梧惠宫时,楚清清除了腿脚有些酸软,并不感到疲累,真是神奇。

筱筱端着温热的药汁走到楚清清跟前,“小姐,奴婢已将药汁热过了,不烫,您快服下罢。”

空腹进药,那可是很伤胃的,就若中药没西药那么刺激,楚清清也不愿意一肚子药味。略微推了推,“我先吃点儿东西再喝药,筱筱,我记得嫁妆里有一块四尺长的绸缎,你给我找出来。”

“小姐,你拿绸缎做什么,是不是想做新衣裳?”搁下药碗,筱筱边往里走边说,想着小姐什么时候能告诉她先前堆集在心里的疑惑。

楚清清咬了一口点心,看着茶杯里浮沉的绿叶,微微的笑道:“秘密。”总不能说是上吊用的罢。

在回来的路上,楚清清就想过了,她没本事拿到毒药;每次沐浴筱筱都在她身边,所以淹不死自己;不是她没胆子撞墙,而是怕这副轻飘飘的身子只能撞个包顶在额上;思来想去,只有上吊这一招了。

“小姐,是这块吗?”筱筱摊着两只手,捧着绸缎递到楚清清眼前。

当初在闺阁之中时,她只是见筱筱收拾到了嫁妆里,具体什么样的确记不清了。楚清清站起身,扯开来看,嗯,好在够长,能达到上吊的目的,是不是这块就无关紧要了。“就它了。”

第1卷 第025章 找死的方法

“小姐,您要做衣裳,奴婢一会儿就去将太子宫里的裁衣师父请来。”

筱筱说话有语气有些不对,可楚清清也知道症结在那里,楚峰还在大牢里安危不详,自己怎么有心情做起衣裳来了。“不必了,我不是要做新衣裳。”拉着筱筱坐在一旁,楚清清含着微微的笑意轻问:“筱筱,你跟我多少年了?”

“奴婢是十岁那年卖进太傅府的,相伴小姐已经七年了。”筱筱如实答应,疑惑的看着小姐,不懂小姐为何有此一问。“小姐问奴婢这个做什么?”

轻轻的摇了摇头,楚清清说:“没什么,随便问问,我今天好累,想补个觉,没有一两个时辰你别叫我,下去吧。”

小姐果然很奇怪,可小姐不说,也惟有任凭她猜测。筱筱垂眼起身,轻轻笑道:“奴婢知道了,不过小姐要记得把药喝了。”

楚清清本想多说些什么,可这个时候的话多说反倒遭人怀疑,她不属于这里,于筱筱,也没什么主仆的深情厚意,各安天命罢。

内殿门磕上,楚清清便扯开那块绸缎看了看,抬眸看着顶梁,那么高,不动点儿脑子还真把轻飘飘的绸缎丢不过去。该怎么办呢?瞧到露出半面的绣花鞋,眉头一下,计上心来。脱下一只鞋子绑在绸缎一头,用出她所有的力气一甩,很容易便达到预期效果。

解下鞋子,楚清清站在最高那条软凳上,按着身高的比例系好绸段。最后再环顾一下这处她居住了近两月的梧惠宫内殿,内心不禁油升一阵愁绪感触。当初她选择留下不是没有理由,然再得知这璠阳王朝里存在着一个‘慈禧太后’时,先前所想的那些什么第一、第二的安排,完全是大白话,根本施展不开。

不是她没耐性,而是行势比人强,在这动不动就得丢命掉脑袋的地方,而她除了那个空壳身份,一无所有,留下来等死简直太浪费时间,还不如早些回去。一想到这里,楚清清便有了忍受窒息受死的勇气,接着头一伸,脚一蹬…。

庭院里,筱筱正坐着理捋绣篮里的针线,她想趁小姐休息这会儿干点儿什么,可又担心小姐有事喊她,故不敢走远。

风很轻,拂落一地花雨,洋洋洒洒的随云而去,几瓣花红落在绣篮里,给丝线的颜色更添几抹生气。

嫁入太子宫后,小姐的身子虽依旧赢弱,却比以往在府中时多了一分精神。小姐闲暇时无非与书册女红相伴,她的绣技便是小姐教授的,可惜她的手笨拙得很,总是绣不出小姐那样的神韵。

老爷还在大牢里,小姐也无计可施,这可该怎么办才好呢?筱筱想着,方才忽略的轻松,此刻又变得沉重起来。

叹息之际,忽见一头疾步走来一人,他行色匆匆且脸颊上带着浓浓的怒气。筱筱慕然起身,搁在膝间的绣篮,刹时掉在地上,丝线洒了一地,篮子滚到那株桃红下方住。

急忙迎上跪匍在地,神色惶恐的言道:“奴婢见过太子殿下。”她的姑爷,根本就不疼爱她的小姐。

濮阳瑾蹙眉看着跪在脚边的小侍婢,沉声问:“太子妃呢?”

第1卷 第026章 弄脏了他的地方

筱筱心道不好,她可是记得小姐方才的吩咐,没有一二个时辰别前去打扰,可太子来了,该不该去打扰她休息呢?先管不了那么多,只得诚实回答:“回禀殿下,小姐说她要休息,吩咐奴婢一两个时辰之内不要前去打扰。”

“哼——。”濮阳瑾冷冷的言道:“好大的架子,去把她叫起来。”

筱筱无法,只得领命,“是。”

待到侍婢去推开殿门时,濮阳瑾的眸光觑环这梧惠宫的庭院,这还是梧惠宫有主后头一回涉足,这么美的院子给了那么个病恹恹待死的女人,还真是浪费。又想到当年楚峰出的那个害他受了十几苦的鬼主义,对楚清清的不满愈发的凝重深沉。

真不知皇叔到底在父皇那里说了什么,父皇居然下旨命他亲自前来带她去觐见。那样一个要死不活的女人,怎么会让皇叔多看一眼搁在心上?

“啊——。”

赫然响在耳边的一声尖叫,把濮阳瑾远游的思绪惊了回来,喊声是从内殿传来的,迅速转身踏入殿中。

入眼的一幕,的确让他有些难以置信,可想想她是楚清清,父亲关在大牢里,安危不详,自己又半死不活的,解脱也不是件坏事,更在情理之中。

“殿下,您快救救小姐啊,奴婢求您了,快救救小姐呀。”筱筱边哭边给濮阳瑾磕头,小姐要是死了,老爷怎么办?她又该怎么办?就说小姐不对劲,可怎么也料不到她不让自己打扰的目的竟是上吊自刎呀。

濮阳瑾一脚踢开筱筱,将楚清清从绸缎中取下横抱在怀里,她——好轻。

将楚清清平放在床榻上,筱筱爬过去哭着喊着:“小姐,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呀,现在怎么办,该怎么办?对了,御医,奴婢这就去叫御医,小姐,你要坚持住呀。”怎么可能还救得过来,小姐已经休息了半个时辰,按照小姐的身子,半个时辰那里还有希望生还?可筱筱仍不愿放弃任何希望。

“站住,死了不还干净么,你慌什么?”耳边真是让这个小侍婢吵闹得生疼,不禁凌眸一瞪,立即吓得筱筱落泪时却再不敢吱声。

“你在外守了多久了?”问着筱筱话,目光却没从楚清清身上离开。

“半个时辰了。”筱筱哽咽着说,如果不是太子在,她现在一定趴在小姐身上大哭不止。

半个时辰了?可为什么自己去探她的鼻息竟还有气?濮阳瑾掐着楚清清的人中穴,他到要看看能让皇叔感兴趣的人是不是真有那么神奇。

梧惠宫的内殿突然安静下来,太子殿下背对着自己,筱筱想知道太子在对小姐做什么?轻轻的往前迈步,再见到濮阳瑾的举动时,不禁意外加疑惑,他也不希望小姐离开人世么?

楚清清直觉脑子昏昏沉沉的,有一个点痛得她想抓狂,可是她提不起一分力去缓解这样的疼意,只能拧动眉宇,表示着她的不满与抗拒。

缓缓的睁开眼帘,视线模糊过后,瞳仁中清晰的放大了濮阳瑾那张冰冷无情的脸庞。楚清清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就这样盯着他看,而濮阳瑾亦叹然楚清清的镇定与静谧。

“小姐,你醒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傻呀?谢谢老天爷把小姐还回来,谢谢老天爷。”筱筱的哭喊声终于让楚清清醒悟过来。

楚清清坐起身子,无视濮阳瑾嘲笑讽讥的面孔,摸着脖子,再看看濮阳瑾,看看筱筱,意识到什么,本就苍白的颜容,刹那间变得更加毫无血色,忐忑的摇着头,低声呢喃自言:“为什么还在这里,为什么我还在这里?”

她的声音虽然低小,可濮阳瑾就坐在床沿边,故清楚的听到楚清清说了什么,他说:“你要死就应该死在太傅府,别死在我太子宫,弄脏我的地方。”

第1卷 第027章 想离开的心情

楚清清听清濮阳瑾说什么了,可是她现在完全沉浸在一个离不开的事实里,不对呀,难道是她才上吊,就让人救下来了?抱着一丝希望,楚清清伸手拽着筱筱问:“你什么时候发现我上吊的?是不是我才行动不久你就进来了?”

她居然敢无视自己的存在?方才那番刻薄的话她就像没听见似的,濮阳瑾厉眸一敛,看着楚清清的神色也变得疑惑和危险。

“奴婢在殿外守了半个时辰,是太子殿下过来了奴婢才敢推开殿门,小姐已经死了,是太子殿下将小姐救回来的。”

筱筱的话,让楚清清所期望的那根线‘砰’的一声就断了,怎么会这样?她不是说自己死了就可以回去了吗?她不可能在那条绸缎上吊了半个时辰还活着?可她又的的确确还活着呀?她的身子感触那么真实,眼前的筱筱那么真实,连濮阳瑾带给她的冷冽态度都那么清晰真实,还能有什么是假的?

她是不是回不去了?什么叫死了就能回去完全是骗人的?楚清清越想越害怕,越想越难过,她不要呆在这里,不要在这里。“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如此轻声呢喃着,一声比一声更渴望离开,倏然下榻,拼命朝不远处的殿柱上撞去,筱筱惊恐的看着楚清清前倾的身子,就在她要撞上去时,却有人先她一步拽着她的手腕一个回拉。

“本殿刚才说过,你要死别死在我太子宫,你如此寻死觅活的,做给谁看?想得到本殿的同情么?”

楚清清已被无法离开的事实吓得哭了,在她的人生里,从来没这样不安恐惧过。不期望得到他人的谅解,但也没必要让人如此溪落呀?不惧的冲濮阳瑾吼:“谁稀罕你的同情,你以为你是谁呀?你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随便侮辱我。”

楚清清语声一落,筱筱吓得立时跪在地上。而濮阳瑾则疑惑不解的凝视着楚清清那双泪眸,温润如玉,看不出深浅。他记得昨夜见她时,她的恍恐与懦弱,她不是害怕自己的吗?这会儿的勇气从那里来的?徒然有人种被耍的感觉,濮阳瑾不吱声,因为一时间他竟不知要说些什么?

靠在濮阳瑾的怀里,楚清清拽着他胸前的衣襟难过的哭着,那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似曾相识。

濮阳瑾掌着楚清清柔弱的双肩,他是想推开她的,心底却有丝力量想让他将她搂得更紧,他糊涂了,从来都没有似此时此刻般迷茫看不清方向。一个他厌恶的女人,怎么会让他有种不想放开的冲动。

殿下响起阵阵脚步声,下一瞬间,除了冬莹宫的苡妃,几宫妃嫔和御医都出现在了内殿。

“臣妾/臣等参见太子殿下。”

楚清清和濮阳瑾都回过神来,更是默契的将彼此推开,楚清清别过头去,而濮阳瑾看着她的目光却变得更加深遂了,她不是被自己推开的,更或者说自己才是被推开那个,她厌恶自己,就像他于她的心情一样。

“都起来。”

“谢殿下。”

才一起身,茗妃便上前搀着楚清清说:“妹妹呀,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呀?快好好坐着让御医瞧瞧,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让我们这些姐妹该如何自处呀?”不是没见到太子将她揽在怀里,可太子眼中的厌恶不减,所以并不代表什么,只能说楚清清因为得不到太子的垂爱而献身以博同情。

这么快就知道梧惠宫有人上吊了,看来茗妃安排给梧惠宫那两个侍婢很忠心嘛。楚清清心里冷笑,却还要装作都委屈的抱怨起来,“姐姐,妹妹心里难过呀,父亲因事被关在大牢里,安危未知,妹妹身为女儿,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在牢里受苦,如此不孝之身,自然要一死以抱亲恩。”楚清清边说,眸角的余光却是瞟向濮阳瑾的,这话不止是说给众人听的,更是说给濮阳瑾听的。

第1卷 第028章 皇帝召见

“我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妹妹放心,只要楚太傅不是犯了什么不可饶恕之罪,姐姐明日去求求姨娘,姨娘宅心仁厚,她定会体恤妹妹的孝心,放了楚太傅与妹妹父女团聚的。”

茗妃的话听来好有问题,连一个当朝太子都做不了的事情,从她口中说出来却是振振有词,自信满满,濮阳瑾,这太子你当得可真是窝囊。“真的吗?姐姐不是骗妹妹吧。”茗妃口中的姨娘应该就是指当今皇后了,既是意会,便不需再求证。

“你我姐妹情深,姐姐怎么会诓你呢?你赶紧好好休息,明日我准给你信儿。”扶着楚清清坐下,茗妃的语声很委婉,可她的口气却是很笃定。

“多谢姐姐。”

楚清清泪眼汪汪的冲着茗妃笑,可有谁看清她眼底漂浮的嘲弄与不屑,濮阳瑾看到了。昨夜她在自己面前果然是装腔作势,皇叔多看她一重还真不是没有道理的,可她好大胆子,连他都敢耍。

“你还跪着做什么,快去你家主子梳洗更衣,皇上召见她,还有,今日之事有谁敢拿出去说,严惩不殆。”濮阳瑾对筱筱说完,便眼色冷漠的拂袖而去。

他会出现在梧惠宫,的确不会平白无故,只是他亲自来跟自己说,这点儿倒是让楚清清疑惑费解。

“御医,还不快过来给妹妹看看。”一直插不上话的婉妃终于得到张口指使的机会,移步向前,站在茗妃身后。

“是——。”

随行而来的两位御医,正是每日予楚清清请脉的御医,正领命上前,却让楚清清作声阻止,“不必了,各位姐姐不必担心,妹妹已经没事了,皇上还等着召见妹妹,去晚了乃是大不敬之罪。”

“你真的保证没事了么?”婉妃轻声问,可楚清清却不曾在她脸上见到一丝关心。

“真的没事了。”楚清清认真的点头,又将目光飘向两位御医说:“二位大人,药汁太苦了,不知可否将药汁由药膳代替?”

“可以,臣等这就下去酌情,告退。”

茗妃又扶着楚清清落坐在梳妆台前,筱筱立时上来为她梳发打理妆容。

“皇上身子向来不好,也不知今日召见妹妹所谓何事?”茗妃坐在桌几边,同来的侍婢为几位娘娘都沏了茶水。

公公见儿媳妇应该不需要什么理由吧,怎么茗妃的话让楚清清听出几丝窥探的意味?“清清进宫已久,还不曾前去拜见父皇母后,已是不孝,今日竟让父皇召见,一会儿见了父皇,妹妹得请罪才是。”一想到回不去了,楚清清的内心就止不住的不安和郁闷。

“妹妹如此知礼,父皇一定会喜欢妹妹的。”婉妃轻啜了口茶水,望着菱花镜中映上的病容笑道。

“反正我等闲来无事,也有两日不曾去向皇上皇后请安了,今日就随同妹妹一起前去吧。”茗妃笑意盈盈的说着,丝毫不容楚清清拒绝。

而楚清清也弄不懂茗儿的具体用意,只好应下,“这样就太好了,妹妹进宫的时日尚浅,若有礼数不到之处,还得诚望各位姐姐多指点。”

茗妃欲启口说什么,一直不曾作声的晴妃突然赶在她话前说:“昨夜我偶染风寒,身子有些乏困,就不同诸位姐姐前去请安了。”

再乏有能耐乏过楚清清的弱不禁风?晴妃的话分明就是推脱之词,还记得头一回她与同茗妃和婉妃前来探她的情形,她好像有些惧怕茗妃和婉妃,再加上先前濮阳慕华的话,晴妃小心冀冀的举止便也在情理之中。菱花镜中映出茗妃和婉妃诡异的相视,这让楚清清替晴妃感受到一股危机,又抢在茗妃前头说:“姐姐既然不舒服,还请快些回去休息,清清之事烦姐姐操心了。”

第1卷 第029章 她的确委屈

晴妃心下如蒙大赦,她已是做好了让茗妃和婉妃强人所难的准备,没料到楚清清会先她两人开口解了自己的围?她是刻意的?还是碰巧?不论那个揣测,此时她都想尽快离开这里,起身微盈了一礼,“那妹妹先告辞了。”

晴妃走了,余下婉妃和茗妃看楚清清的眼神皆变得若有所思起来。楚清清装作没见到,刻意颓然的叹息道:“真羡慕二位姐姐身子康健,那像妹妹我这残败身子,那一天若是真有个好歹,也惟有怨天怨命。”边说边落起泪来。

果然是错觉,茗妃松了口气,合上茶盖说:“妹妹福厚,怎么说这些晦气的话。”

是不是晦气,她不懂,茗妃还不懂么?恐怕她心里巴不得自己早死呢。

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濮阳瑾派人来催了,这才赶赶的出了梧惠宫。

在楚清清出现时见到茗妃和婉妃,濮阳瑾除了露出些许不悦外,并没太多的讶异。辇轿两顶,本来是一人一顶的,如今只有濮阳瑾和楚清清一顶,婉妃和茗妃一顶。

耳边不时可听见侍卫巡逻时整齐的步伐走过,楚清清倚在一侧,眉头紧琐,虽然有了婉妃与茗妃作声之事缓冲,可楚清清一时间还是难以接受自己演绎他人人生的事实。荒唐的事加上荒唐的人,难不成她的一生就真的只有在这具短命的躯壳里渡过了吗?

“和本殿一顶辇轿你很委屈么?”

不疾不徐的声色,却带着一层如雪霜般的冰冷。楚清清回过神,想来他是见到自己方才放肆的叹息了,轻声道:“臣妾不敢。”

她装什么装,先前在梧惠宫内殿的勇气哪儿去了?她还觉是耍自己没耍够么?“楚清清,本殿的确是看错你了,我不管你是真有胆色还是装着引人注意,本殿还是那句话,好好在你的梧惠宫中呆着等死,别指望本殿会对你产生一丝兴趣。”她靠在他怀中痛哭的感觉,那种毫无着落的彷徨,让他害怕。

这么绝情的话,为什么自己的心不在痛了?不再像第一次、第二次那样痛了?如果在面对他时心痛是偶然,那么濮阳瑾在她余下的生命里,也不过是个装点她人生的摆设罢了。那跟一个摆设,就没有必要动气了罢,既然回不去了,先前所设的那些第一、第二、第三就得想法重新展开。“臣妾遵命。”

瞧着她顺心顺应的模样,濮阳瑾厌恶的别过目光,可胸口莫名的堵中一团气,久久难以散弥。

璠阳王朝现任帝君濮阳慕英,自龙体不快后,一直住在皇后宫中养病。于外界称是皇后与皇上鹣鲽情厚,每日尽心尽力侍候,望祈陛下早日龙体康复,方乃万民之福;知情人则是清楚陛下在皇后宫中养病,与软禁并无差别,否则岂能让历来属于太子的封邑此番开了例给了藩王?朝中大臣们多数附议,少数敢怒不敢言。

不知从何处醉落的些许花叶,随风缱绻而至。楚清清方下辇轿,脚畔便盘旋着一股薄风,撩起裙角飞扬,婉如嫣色丛中翩然而舞的蝴蝶。

按着品阶顺序,步入皇宫的寝宫凤翔宫。沿途的宫娥宫侍皆以跪礼相迎,楚清清不禁感叹封建王朝的万恶制度,真是让人恨得很无力,因为一会儿,她也得学着人家的样子,给人跪着请安。

在寝殿外候着,一宫侍进去通禀后,随着耳边响起一声朗音:“宣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觐见。”

楚清清垂着头,端着双手跟在濮阳瑾身后踏进门槛,不敢打量这寝殿中的布置如何,只看着濮阳瑾的脚后跟。他驻足,她也停下,他跪地请安:“儿臣给父皇母后母妃请安。”

有三个人?楚清清没有抬眸,却听到她身后的茗妃和婉妃跪地言道:“给皇上请安,皇后娘娘金安,柳贵妃娘娘吉祥。”

第1卷 第030章 仁慈的皇后

“都平身吧。”

“谢皇上/父皇。”

众人起身,楚清清这才玉眸略抬,看清眼前的人与事物。那依靠在床榻上的男子,应该就是皇帝了罢。见他不过四十五十岁的光景,却让病疾缠得老态龙钟,濮阳慕华与他是兄弟,他却更像是濮阳慕华的父亲。

坐在榻沿上的女子,生得凤眸玉姿,一袭尊贵之气将她称得雍容无比,唇角勾着浅笑,两弯月眉却衔着令人胆寒的凌厉,她——就是璠阳王朝的皇后萧落梅。而居于她下方之女子,看上去精神痿废,较楚清清还要弱上一分,固有倾城之貌,也叫这身子消耗得苍白无力,只是她身上所溢发出来的慈和之色,温柔如皎洁的月光,她是柳贵妃,当今太子的生母。

“你既入我皇家,又身为太子妃,称呼该得太子相同。”

顶上传来一女音,温柔若水,却掷地有声。楚清清又跪在地上,神色恍恐的言道:“儿媳不知礼,请母后恕罪。”

“你身子不好,别动不动就行此大礼,皇后姐姐心慈仁德,不会怪罪于你,太子,还不快把太子妃扶起来。”柳贵妃拧眉出声,声音虽平稳,可楚清清却感受到了她话里的担心与疼爱。

“是,母妃。”濮阳瑾扶起楚清清,用眸角的余眸凌厉的扫着她,他知道她是故意的,以她的心虑,怎会不知礼?如此是刻意之举,那么就该有目的,可她的目的是什么呢?

楚清清的确是有目的的,她刻意请安认错,是想亲自看清皇帝、皇后、还有柳贵妃三者之者的关系,虽然这朝堂上的利害她已由濮阳慕华处知晓了八九分,可这其中潜藏的微妙之处,才是她关心在意的。僻如濮阳瑾是柳贵妃的亲生子,虽然他与皇后的冲突众人周知,可楚清清却想看看皇后敢不敢公开与太子作对,如果她敢公开与太子作对,皇帝再没用也有个身份摆在那里,他会帮皇后?还是会帮自己的儿子?还是真的再无能为力,只有两不相帮?

“你们怎么也来了?朕不记得有召你们前来觐见才是。”濮阳慕英说话时的语气有些不顺,他将目光瞟向了楚清清一侧的婉妃和茗妃。

只见茗妃上前一步,不卑不亢的盈了一礼言道:“回皇上的话,这两日皇后娘娘侍候陛下左右,离不开身,妾媳未曾来向娘娘请安,今日便和同太子娘一同前来了。”

濮阳慕英一听,点头之后便没了下文。楚清清倒是感觉到有一股温和的目光一直盯着她看,又听见有人开口说:“太子妃,来,到本宫跟前来。”

那温和的目光是柳贵妃的,声音却是皇后的。楚清清迈步移前时,有那么一瞬间见到柳贵妃眼中滑过些许担忧。

皇后拉过楚清清的手,唇角的笑意微提,却用十分痛心的声音言道:“可怜的孩子,瞧这手冰的跟井水似的,御医开的药你都吃了吗?”

第1卷 第031章 柳贵妃的心思

楚清清不禁暗嘲,庆幸自己活着还有用,至少可以为她制衡与濮阳瑾之间的冲突,可你有必要笑得那么灿烂吗?可会装的人不止你萧诺梅,楚清清难过的敛下眼来,“是儿媳命薄,无福消受母后赐下的荣宠。”

“别胡说了,只要你好好将息自己,还怕以后没有享不尽的福泽吗?”

是人都能听出这话是正词反用,可楚清清却倏然欣喜的看着皇后,就若某种渴望已久的需求得到满足,说:“真的吗?母后可不要诓儿媳呀。”

萧诺梅脸色一愣,很快恢得如昔,“母后自然不会骗你。”

而此时,濮阳慕英看楚清清的目光,却开始的了转变,然而能让皇弟推荐说可用之人,岂会如此愚笨?又听见她说:“既然是有母后做保,儿媳以后每天一定按时服药,一定要把身体养得好好的,咳咳——咳——。”

楚清清的情绪看似很激动,她的咳嗽声引得某些人掩唇嘲笑。

“快去给太子妃端杯茶水过来。”柳贵妃见楚清清咳得这么历害,真是又是心疼又是难过,这个儿媳妇如此单纯,身子又是如此的弱,怎么就给推进了权利的争斗之间呢。

接过宫娥递来的茶水,柳贵妃亲身递到楚清清的手中,说:“皇后娘娘的话自然是金口玉言,你切莫激动引发身子不适。”

楚清清用看皇后的笑意同意看向柳贵妃,却在喝了口茶水润润喉咙递回杯盏时,略微用力的握握她的手。“多谢母妃。”那笑意相同,可楚清清在看柳贵妃,她这个真正的婆婆时,里面添加了尊重。

柳贵妃心中一怔,却不敢将诧意之色表露出来,这一刻,她的心——很忐忑。回身重新落坐,垂眸无话。

“朕记得先前太子宫中一切事物都是有茗妃打理的,现如今梧惠宫既是有主,茗妃,你好好的清点清点,将一切都交还到太子妃的手里罢。”

皇帝突然道出的话,不止茗妃错愕,连皇后也跟着疑惑起来,缓缓的,松开了握着楚清清的手说:“陛下,太子妃身子赢弱,且进宫的日子浅,将事情交给她臣妾不是不放心,只是担心太子宫里的事物陈杂,吃她的身子吃不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