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清沉重的心情立即覆上一层喜悦,匆忙起身时,险些重心不稳摔倒,好在彩娟眼疾手快扶着。

“快去,快带我去看看她。”且说且往外走去,她真想快些看到筱筱,筱筱还活着,这比什么黜置权,她的生死要好得多,不,是好太多。

提着八角彩色宫灯的珠子在前引路,楚清清太高兴了,直到踏下连廓步入方注意到他。那日他也受伤了,以一敌五,纵使双拳难敌四手,他也会为自己的安危付出过一切,楚清清说:“珠子,很感谢那夜你救了我,你的伤好些了吗?要不要我让御医再给你药过来?”

他小心冀冀的侍候着太子妃走路,蓦然听见太子妃如此关心他的贱命,珠子一阵恍恐,手中的宫灯微颤,分不清是风吹的还是他抑忍不住激动,急忙应着,“谢太子妃惦念,奴才的身子已经好了,不用再麻烦御医再送药来。”

“那就好,要是你的身子有何不是,尽管说,本妃会准你休息。”

“谢娘娘恩典。”

说话间,来到筱筱歇息的宫房。彩娟很想开口说让太子妃慢些,然此刻的太子妃是断不会听她的,她能做的只是好好的搀着太子妃,别让她因为太激动而影响到身子。

“筱筱。”抬手撩开内屋门口的帘子,看着袖英正慢慢的喂筱筱进食,楚清清含泪一声轻唤,立即引得两人斜目。

“小姐。”袖英拿着粥碗起身站到一旁,让出位来让太子妃近身。筱筱虚弱的抬起手,却直直的伸到楚清清面前。

楚清清此刻无言以对,只能与筱筱一起泪流满面。良久,方问:“怎么样?伤口还痛不痛?有没有感觉那里不舒服,我让袖英把御医叫来。”

感激小姐如此紧张她,筱筱忙压下她有些慌乱的素臂,盈泪笑道:“小姐,奴婢没事,袖英说御医用的都是上好的药,奴婢一点儿都不疼。”

又想到那晚千均一发之际,楚清清忍不住责怪起来,“筱筱,你为何要将我推开,你怎么这么傻呀,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要怎么才能还清我的罪孽呀,我根本就不值得你这么做,你明明知道,我根本就不是你…。”

“小姐。”筱筱像是被说中什么,突然不顾尊卑打断楚清清的话,紧紧的握着她的手,低声抽泣着,“小姐,您是奴婢的小姐,您是奴婢的小姐,以后切不可再说这样的话,奴婢从小与您一起长大,您是个什么样的人,奴婢还不清楚么?”

她知道的,一直知道的,从怀疑到笃定,根本不用太多时间。她的小姐从小体弱恹恹,多时腿脚不曾落地,十指更加不沾阳春之水,她怎么会在老爷大寿时做出一碗味道鲜美的长寿面?小姐的性子因为病体欠佳,时常愁眉深锁久不展颜,怎会在暧瞬间转性,变得开朗起来,不再怨天认命?有太多太多的假设已经成立,可是她不能否认呀,如果她的小姐不那么命苦,也许会跟眼前这个女子一样,活得让人开心,活得让人宽慰。

所以她一定是上苍送来延续她家小姐人生的仙人,她感谢老天爷把这么一个人送来她的身边,她代替小姐给老爷尽孝,代替小姐嫁到这太子宫受苦,更代替小姐待她那么好。她是楚家的大恩人,她怎么不会是她的小姐呢?

拥着筱筱,泪水滴在她的肩头,楚清清泪眸含笑,“是啊,我是你的小姐,我们要一起好好的活下去,谁也不放弃谁。”接着拉开距离,说:“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我们都要长命百岁,直到变成老妖婆。”

‘扑嗤’一声,屋子里所有人都笑了,筱筱抹了抹腮边的泪痕,说:“小姐,若是真能长命百岁,那也叫人瑞,不是叫老妖婆。”

“人瑞也好,老妖婆也罢,不都是一百岁么?”楚清清为自己辩驳。

“是是是,奴婢说不过你。”能活着听到小姐这样的打趣,真好,筱筱心中感叹。

窗外月已中天,明空万里,星河璀璨,时尔缱绻而至的夜风,轻扣着窗扉摇曳,似一首悄然欢唱的乐曲。

在接下来的日子,楚清清听从御医的一切安排,何时用药,何时休憩。她每天有数不清的事情做,大到采办、用度,小到鸡毛蒜皮,有些人似刻意刁难她似的,全都要请求示下,方作安排。

而楚清清并不沮颓,她来则不拒,甚至还吩咐说更小的事情,莫若那个宫里要添一根针都得向她回禀,让她裁酌。每当看到那几位居心不良的掌故露出吃惊黑脸的表情时,她就知道她一直赢着,还没被打垮。

梧惠宫变得很热闹,萧后应是听到什么传言了罢,那日专程领着柳贵妃到梧惠宫,明里说是探视自己的身体,实则监督她如何处理太子宫之事,那怕是些极小的琐事,她用像樽神一样端坐在那里全看入眼中。

柳贵妃虽不动声色,但楚清清看得出来她眼中透溢的欣慰。相信萧后在看到她渐渐将事情处理妥当、令人心服,还不曾将她的身子拖垮,应是十分失望的后悔的罢。或许在她要强攀高枝的人生里,还没有一个人行事完全不在她计算之内,且那还是个看上去随时都有可能一命西去的女人。所以她心里不舒服,楚清清大度的想,她可以理解。

来时与离去时是一样的,她盯着桃树下那只在阳光下华贵万芳的孔雀,眼中迸发的岔恨与不甘似乎抑忍得极其辛苦。楚清清不明白,如果真是一个无所有惧的女人,她的心机与城府绝对不会让她喜怒显形于色,她如今敢明目张胆的表现她的喜好,是不是她真的有恃无恐?

第1卷 第185章 公主的婚事

()()苡妃的肚子有三个月了,古代的衣着根本让人看不出任何有孕迹。而这个时候,天气也开始转凉。孔雀依旧日日光临,楚清清令人在桃树下架起一小篷子,然它还是每日来去,不曾间歇。桃树上惟一一个成熟的桃子楚清清命袖英切成六小份,筱筱,楚清清,袖英,彩娟,珠子,每人一份。

晚间濮阳瑾过来时,楚清清将最后一份桃子塞进了他的嘴里。

这日,楚清清依旧埋头苦干。其实如今已好多了,不过料想茗妃当初应会比她轻松百倍,因为没有人会让他事必躬亲,而她是被‘事必躬亲’的。

下午,终于没人来回事。筱筱也勤快的备些小茶点,准备让她的小姐好好放松一下。熟料刚将茶托搁在桌台上,突然听闻一阵哭声由远而近,而这把声的主人则是她最不愿意见到的人,——萧后的宝贝女儿,惜宁公主。

瞧着筱筱的秀眉皱了起来,楚清清也听见了濮阳惜宁的哭喊声,提提有些酸痛的手臂,示意她不要让做出这样的表情面对濮阳惜宁,因为她不止一次说过,濮阳惜宁不过是个被宠坏的孩子罢了。

“皇嫂,皇嫂——。”

楚清清记得濮阳惜宁每次来梧惠宫,都是活跃得似宫顶上雀欢的小鸟,这样哭着来梧惠宫还是头一回。起身迎了上去,看着那张哭花的小脸,说:“怎么了,惜宁?”濮阳惜宁长得有几分像萧后,却没有半份皇帝的影子,想想濮阳瑾与濮阳洵,他们在容貌上倒是像极了皇帝。

“皇嫂,皇嫂,呜——。”

濮阳惜宁泣不成声,楚清清连忙将她扶到一旁坐下,又亲自倒了杯茶让她喝了一口顺顺气。这才轻声问:“惜宁,告诉皇嫂,你怎么了?”

濮阳惜宁扑到楚清清怀里,紧紧的抱着她的腰,委屈的说着:“皇嫂,太子哥哥要把我嫁到翡渊国去,我不要,我不要,你去替惜宁求求太子哥哥好不好,不要让他把惜宁嫁到翡渊国好不好?”

翡渊国?除了北晋与璠阳,楚清清还不曾听闻这个世界还有个翡渊国的存在。取出巾帕拭去她眼前的泪,才抹干又有泪水涌了出来,楚清清柔声安慰着,“公主多虑了,母后那么疼你,她怎么会舍得让你嫁出去,离她那么远呢?对了,还有你哥哥云王,他也舍不得你呀。”

濮阳惜宁摇了摇头,才微微敛下的哭声又逐渐增大,“母后她不要我了,洵哥哥也不要我了,他们都由着太子哥哥的意思把我嫁到翡渊国去,皇嫂,我不要嫁到那里,我不要。”

这回轮到楚清清疑惑了,萧后与云王可是她最亲的人,他们都那么疼她,否则也不会造就今日的濮阳惜宁,既是那么宠,又怎么会舍得将她嫁那么远?试探性了开口,“母后他们若是都同意你嫁去翡渊国,说不定大家都觉得那里会让你幸福呢?”

“才不是呢。”濮阳惜宁提高了声调,“那里的人个个都邋遢至极,茹毛饮血,住的是帐篷,踩的是沙地,连棵大点儿的树都没有,根本就是个吃人的地方。”

楚清清忍不住想笑,濮阳惜宁说得如此生动,莫不是她去过?看来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楚清清叫来袖英,让她出去打探一下实情到底为何?

“你也别着急了,或许你得到的消息有误呢,母后怎么会舍得将你嫁那种地方是不是?”楚清清安慰着濮阳惜宁,可濮阳惜宁丝毫不见有安心的模样。

“呜——,我去求母后、父皇,母后居然把我赶出凤翔宫,我去求洵哥哥,可洵哥哥根本就不见我。”濮阳惜宁一双漂亮凤眼泪光闪闪,十分委屈,十分可怜,“皇嫂,他们都不要我了,他们都不要惜宁了。”

如果真按濮阳惜宁的说法,那就太不符合逻辑了,首先萧后是决不会坐视不理,舍得让自己的宝贝女儿远离自己,那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让濮阳惜宁先入为主了,濮阳惜宁认定了这个观念这会这么害怕与委屈。

楚清清揽着她入怀,感叹着古老的法制真是无奈,濮阳惜宁才十四岁,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她懂什么呀?“别怕呀,惜宁别怕,事情不会那么糟糕的,一定不会的。”

濮阳惜宁不说话了,一直哭一直哭,直到在楚清清怀中累睡了过去。与筱筱一起扶着她睡在小榻上,筱筱轻声说:“小姐,这事儿您就别管了,公主只会给您找麻烦,您忘了不久前皇后娘娘还教训您说您带坏了公主。”

楚清清叹息着摇了摇头,“她不过是个被宠坏的孩子,身在皇家肩上就有一份责任,也许皇后懂得这个道理才会这么宠溺公主。”是这样就好了,心里却又个声音这样提醒她。

“是啊,她是个孩子,可是个只会给您找麻烦的孩子,您的事情已经够多了,那还能腾出空来管她呀。”筱筱不悦的嘟囔着,随即得到楚清清一个噤声反应。

袖英是在楚清清吃了些小点后回来的,事情已基本上打听清楚了。翡渊国近邻璠阳,出关半旬便是翡渊国境。这些年璠阳时运不济,表面虽是富硕有余,实则政散库虚,朝庭又分为几大派,这一年更近剑张驽拔的地步。不曾爆发大规模内乱,那也是因为皇帝还活着,有这个平衡点支称着,长此以往,岂能富国,更何况皇帝这个平衡点根本不能保证能持持多久。

翡渊国虽地质偏蛮,却盛产紫金矿。今也不知为何,国主突然派出使臣向璠阳求亲,要以紫金百万两为聘礼,迎娶一位璠阳皇室的公主为妻。目今璠阳皇室子嗣单薄,就只得濮阳惜宁一位公主,这聘书自然就落到了她的头上。

那翡渊国国主已到不惑之年,已有两宫皇后与无数嫔妃,聘书上也注明了其中一宫皇后于半年前病逝,只要璠阳应了这亲事,濮阳惜宁一旦下嫁,便贵为皇后。

第1卷 第186章 舍不得恨

()()那翡渊国国主一把年纪,要娶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想来还真是让楚清清恶寒。也不怪得濮阳惜宁反感了,袖英打探到的与濮阳惜宁所说的居然相差无几,她的确是让萧后赶出的凤翔宫,也的确让云王拒之门外。

想想实在不能呀。这翡渊国的婚求得蹊跷,连萧后与濮阳洵的反应都有些令人费解,实在让人琢磨不透。

胸口蓦然一阵没来由的恶心,楚清清拧了拧眉,连忙喝了口茶水压了下去。

眼见夜幕逐渐落下,小榻上的濮阳惜宁依旧睡得安稳。筱筱不高兴的瞪了一眼,随即走到书案旁,对正在提笔的楚清清细声说:“小姐,天都快黑了,要不要将公主唤醒呀?”

楚清清看了一眼纸上一环连着一环的图,眸中淡淡的愁绪缓缓逝去,浅笑言道:“她心里太委屈,一旦醒来今夜就别想再睡了,此时未醒,就让她继续睡罢。”

筱筱张了口张,终是合上了唇页。用了晚膳,袖英方命人撤下,徒然见濮阳瑾的身影走了进来,因为濮阳惜宁在睡觉,筱筱不敢太大声请安,只是微微的欠了欠身。

濮阳瑾也注意到了小榻上睡得正香的濮阳惜宁,自从下午让萧后赶出凤翔宫后,便丢掉跟随之人失去了踪影,如今萧后已得到她失踪的消息,正大肆在宫中寻找,没想到竟跑到这里来躲着,他可是记得萧后警告过她,不准再出现在梧惠宫。

若说筱筱对濮阳惜宁表示不喜欢,那么濮阳瑾看她的眼神绝对可称得上是厌恶,且是那种深恶痛绝的厌恶。她不过还是个孩子,为何濮阳瑾对她的反应这么大呢?这其中绝不会是因为萧后对她的恩宠罢。

“锦忠,去告诉凤翔宫的人,公主在梧惠宫呢。”濮阳惜寒着一张俊颜,阴冷着声色吩咐。

“是,殿下。”

她终于要走了,筱筱心中松了口气。楚清清却是有些无奈濮阳瑾的反应,叹息道:“她不过是个孩子,今日受了委屈,你就不能多容她一会儿?”

狭眸一转,数不尽的危险与冷漠,筱筱倒了杯茶后,便躬身退了出去。楚清清懂的,正是因为筱筱奇怪的。

“她是濮阳家的耻辱,只会给你带来麻烦,难道你还没有萧后警告够么?”

他的话怎么和筱筱一个意思,难看自己真的太纵容濮阳惜宁了?不多时,殿外便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有两个执事嬷嬷进来内殿,请过安后,小心冀冀的将小榻上安睡的濮阳惜宁抱了出去。

刚换的珍珠帘子摇着翠响,楚清清一直看向那个方向。濮阳瑾脸上闪过一丝不悦,蔑声言道:“你还嫌她给你惹的麻烦不多么?”

垂眸回身,见着濮阳惜一张毫无情绪的轮廓。他每次来都用这样的面孔面对她,时间久了,次数多了,楚清清真的有些失望,她多么期望他能对她笑笑,而不是在温存过后,趁她乏倦之时方展显一抹温柔。他一定以为她没有看到,其实她都记得很清楚。

然她懂,他不可以。又开始沉默了,这样的氛围似乎在他们独处时已成为了习惯。而今日的楚清清却想着是不是可以多一句嘴,问问他关于濮阳惜宁远嫁翡渊国之事。也许说出来会惹他生气罢,一见他对濮阳惜宁的态度,便知了。

“你为什么会提议让惜宁嫁去翡渊?”

她,终是问了。随即果见濮阳瑾神色一紧,直勾勾的盯着楚清清好一会儿,方道:“她果然是跑来向你诉苦的,是不是来求你让本殿向父皇进言,取消这一决定。”

楚清清颌首承认,“她说皇后与云王都不理她,都不要她了,所以她才来求我,她希望我劝劝你。”

既然是濮阳瑾的决定,就一定有他的想法与计算,相信她开口也不一定有效。楚清清等候着濮阳瑾的回答,其实心中根本不抱希望,只是没料到他移开了话题,“什么都是她希望,你呢,你的希望是什么?”

用这样的话转移注意力,一语双关,楚清清还真有些为难。沮色掀在唇角,起身走到窗边,庭院中孔雀在太阳完全没入云层时便已离去,只刻正余下个空篷架与夜色相互辉映。

举目遥望星河,她甚至想望去更远的地方,她看不见,然她的目光却没有停止欣赏,那怕是无尽的黑夜,相信也总会有个闪光的地方。淡淡的说:“我希望有一具好身子,可以习剑舞风,可以骑马驰骋,可以行走在自由自在,没有尔虞我诈的尘世里,处处净土,处处欢笑…。”

腰间徒然环上手,让楚清清噤了声。她刻意迎合他的话题转移,应着他愿意听到的答案,尽管她亦清楚,这个答案过份,任性,毫无意义。然这些都是她的真心话,不骗人的。

“虽然你与惜宁身份位置不同,可你是不是也觉得和她一样委屈?”他害怕听到她说是,于是拎着心等候。

“在做决定的那一刻,所有人委屈都化作了动力,清清命薄,要做的事情却太多,委屈太耗费时间,那是奢侈,所以我委屈不起。”

她为什么要这样回答他呢,这样的答案只会让他更心痛她,让他心上的伤更深更痛。长长的喘息声任谁都能清晰入耳,他此刻的难过与她的认命,在此刻演变成了一幕永恒的悲哀。轮回,还在继续,这样的悲哀,仍不见有尽头。

“恨我么?”

他的声音很轻,轻得若羽毛跃落在手背上,却在楚清清心上砸起一阵不小的动荡,她含泪笑道:“我舍不得。”

庭院中那株桃树的桃叶飘零了,几许枯色起伏飞扬,飘过宫墙,飘过宫檐,飘过…。

接下来的两日,是否该允公主远嫁翡渊之事闹得朝堂上下沸沸扬扬。萧后固然心疼自己的女儿,提出反对意见,可她亦懂得既是身在皇家,肩头上就得有份责任,所以反对意愿也提得较之委婉。

第1卷 第187章 有喜

()()濮阳惜宁没再出现在梧惠宫,据说是让萧后命人给锁在了寝殿里。是真是假,楚清清无暇顾及,因为不久前,她得到楚峰卧病在床的消息,此刻正赶往楚府探视。

也许濮阳惜因为她已经放弃了对楚峰的诚见,他不在怪他不再恨他当年提出质子一事的谏意,不然也不会让人过来告诉她楚峰至翡渊国使臣到访接待那日后,便一病不起。

路过繁荣依旧的街道,不论何时何地,人们总是为生计而忙碌着。筱筱轻轻的握紧小姐的手,示意她不要担心,老爷会平安的,实则她内心亦没有底。

楚清清突然捂住口鼻,又捂住起伏的胸口,近日来为何总是如此恶心反胃,难道平日里服用的药物有副作用?

“小姐,您好久都不曾让御医请脉了,虽然药汤管用,让您的身子恢复了不少,可还是不可掉以轻心呀,今日回去,定要让御医过来瞧瞧,你这样时尔反复呕吐,若是再添了层病可怎么办呀。”筱筱担心之色掠过颜颊,不安的说着。

“无事,可能是父亲的身子让我心中难安,有些担忧气急,不碍的。”

片刻过后,马车停了下来,小厮取下踏凳,迎着太子妃落下。楚府的大门紧闭着,筱筱赶紧上前叫开门。迈过高高的门槛,步入花厅之列,管家匆忙迎了出来,请安问礼。

楚清清直截了当的问,“爹的病体如何了?大夫怎么说?说药了么?”

管家紧紧的跟着,边躬身回答,“大夫说老爷是感染了风寒,因为年纪逾半,故尔易受风添病,药已下腹,太子妃不必担心。”

“这是何时确诊的?今日可有大夫来瞧过?”携裙踏下台阶,眼见楚峰的居室在望。

管家说:“今日大夫正在诊脉。”

筱筱快了一步,打开门口的帘子。楚清清紧步入来,果见一大夫正坐在床前与楚峰搭脉看诊。一见有人进来,他只是稍稍的看了一眼,而楚峰却惊讶的盯着楚清清,“清儿,你怎么回来了?”

大夫起身躬身退至一旁,他知道楚太傅只有一个女儿,而这个女儿正是当今的太子妃,“小民叩见太子妃,太子妃吉祥。”

楚清清坐在榻前,面对着楚峰,却斜眸问着大夫,“大夫不必多礼,快请起来,快告诉我我爹的病情如何?”

大夫心想这太子妃真是孝顺,谢恩后起身回道:“回太子妃,楚太傅的脉像已经恢复如前,只是还有些虚浮,请太子妃放心,这些都是风寒所至,只要太傅放宽心,静心养疗,不日便可痊愈。”

楚清清闻言,终是松了口气,孰料恶心反胃的感觉又凶猛袭来,迅速起身行至桌旁,撑着桌面捂着胸口干呕起来,筱筱急忙想倒杯水来,那壶中装的却是茶水,连说:“管家快去倒温水来,御医说小姐体虚,茶太凉,不能喝茶。”

那管家已经被吓得乱了,立即应声转身离开。楚峰也顾不得许多,掀被下榻,走到女儿身边,担心的问:“清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色变得这么苍白,大夫,大夫,快给我女儿看看。”

那大夫听见,疾步上前搭脉,几双眼睛都盯着他看,生怕楚清清有个什么意外。少顷,却见大夫掠须笑了起来,随即言道:“恭喜太傅大人,恭喜太子妃,您没病,您有喜了。”

“你说什么,清儿有喜了?”如果说楚峰此刻的表惊称为惊喜,那么楚清清的内心则是震憾了,她有了孩子,她有了濮阳瑾的孩子。她不能与濮阳瑾有结果,但却能有一个与他血脉相连的孩子,老天爷,我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是的,太傅大人,太子妃有喜了。”大夫认真的说着,徒色脸上的神色又变得黯然起来,他说:“可是太子妃的身子太虚,能受孕已是很不容易,此番更经不得疲累,一旦心力超支,很容易滑胎。”

听到这个消息,所有人都是心神一沉。管家端来了温水,楚清清小饮了一口,她说:“我的身子我知道,谢谢大夫提醒。”

“太子妃客气。”有灵鸟孔雀落足太子妃的居所之事,已在民间传得沸腾,大家都说太子妃是众望所归,璠阳未来当仁不让的国母,今日有幸一见,他更笃定民声正凛,岂会有误?

“大夫。”楚清清突然想到什么,起身说:“本妃希望你能保守这件事情,现如今本妃还不想让人知道本妃身怀有孕之事。”

大夫不懂,却也清楚宫门一入深似海的道理,拱手应下。管家领着他离开,楚峰疑惑的看着女儿,“清儿,你是不是不想让人知道你怀了太子的骨肉?”

“小姐,您如今贵为太子妃,执掌太子宫,又身怀皇孙,这是件极好之事,你为何不想让人知道呢?”筱筱也纳闷的问着,边说边扶着小姐重新落坐。

“爹爹、筱筱,你们不必问了,我自有我的打算,这腹中之肉若是能见世,那便是我几世修来的福份,如若不然,欢喜后的失望是很伤人的。”如果她有喜之事众所周知,大夫又说她的身子太虚容易滑胎,目今每日空闲之时少有,届时还不得更加忙碌?

女儿聪慧,有她的主见,他甚感欣慰,可一想到他帮不上什么忙,便觉得愧疚万分。楚峰叹息道:“唉——,为父虽身在朝堂,却不能为你分忧,清儿呀,为父无能,让你受苦了。”

“爹——。”楚清清一声轻唤,眸中泪意直闪。

“罢罢罢——。”

“老爷放心,奴婢会好好照顾小姐的。”拿了件披衫披在楚峰身上,筱筱神情笃定的言道。

沉沉的心依旧没有松懈,楚峰咳嗽着落坐在榻沿上,“太子宫中事物繁杂,你回来看看就赶紧回去罢,好好保重自己还有孩子。”

父亲的语气里饱含的太多的期望,楚清清知道那期望中蕴含的所有不止为她,更有孩子。楚清清有了一层压力,她问自己真的能保住这个孩子吗?苡妃的孩子尚且不敢保证保住,她又有何方法能保得住这个孩子?

第1卷 第188章 意外

()()“女儿知道了,爹爹好好保重,有事情让人到宫里告诉我。”楚清清起身,朝着楚峰盈了一礼,由筱筱搀着走到门口处时,又徒然驻足回眸,“爹,你可知惜宁公主远嫁翡渊之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峰老眼微睁,怔色的看着楚清清,几个眨眼后方神情严肃的说道:“记住为父的话,此事你切不可插手。”

如此一来,他应该不会告诉自己想知道的了。楚清清微微颌首,出了门去。这边楚峰一见帘子打下,女儿的身影隔在帘后,眸中骤然升起一团担忧,如何也挥之不去,驱之不散。

风中夹杂着些许秋意,袅袅散散的荡在人群里。楚清清半撩着车窗帷,眸色淡淡的扫过行行的人与物。不断的吆喝声叫卖声不曾绝耳,聒噪得很,楚清清为免有些心浮气臊起来。

小姐莫不是又在为惜宁公主之事伤神费心了罢?筱筱郁闷的心忖,那个惜宁公主真是只会给小姐找麻烦,也不知道小姐是怎么了?每次都就范,相信只要她板一次脸,那个刁蛮公主再也不敢来找小姐了。

“惜宁公主。”

倏然听闻筱筱作声,楚清清立即从烦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倾身窗前,果真见到濮阳惜宁大大咧咧的逛在大街之上,丝毫不见先前在梧惠宙痛哭委屈之色。她不是被萧后锁在自己宫中寝殿了么?怎么会稀奇的游走在人群里?

如果说濮阳惜宁的出现让楚清清觉得稀奇,那么跟在她身后尹湘鹤,则足为让她觉得稀罕了。一个疑问升入脑海,濮阳惜宁怎么会和尹湘鹤走在一起,而且看濮阳惜宁高兴的神情,似乎还很受用,一点儿也不排斥。

吩咐驾车厮人慢行,她想看清这一老一小到底搞什么鬼。但见那尹湘鹤虽被去职为民,身上的衣着服饰却精致过城中富人,料想果真是烂船还有三斤铁钉。濮阳惜宁雀悦的小跑在前头,尹湘鹤在其后不紧不慢的跟着,这样的组合甚至是楚清清疑惑。

这是,筱筱徒然开口,她的语气里也不乏好奇,“那个人不是从前的尹大人么?怎么和公主走在一起了?小姐,你看他对公主关心照顾的样子,就像老爷对你一样。”

“不可胡说。”然楚清清的内心却是一咯噔。

“他们转了,小姐,咱们回去罢。”她实在不想让小姐管那个麻烦公主的事。

可楚清清有自己的想法,忙命驾车的小厮停车,连忙下车赶了过去。筱筱随后,担心得不行,小姐目今有了身孕,那经得起小跑疾步?“小姐,您小心。”

“我知道。”楚清清应着,却不见了濮阳惜宁与尹湘鹤的身影,“筱筱,你快去别的地方找找,一定要找到他们。”

“小姐,奴婢不能离开你。”

楚清清心中坦然,明白筱筱的担心,看着她浅浅的笑道:“筱筱,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听话,帮我把他们找出来。”

小姐这样的语气,说明她找公主绝非只是一般的用意,虽然不想,可不愿耽搁小姐的事情,只能应下了,跑向一旁的人群里,希望早点儿找到那两人。

楚清清见筱筱开始找起来,自己也东张西望,希望尽快找见那两抹令她疑惑的身影。这才要起步,耳边徒然响起一声戏虐,“你这位皇嫂当得可真是称职。”

濮阳洵,楚清清的脑海里浮现这个名字,紧接眼前便见到那张邪气含笑的脸。楚清清毫无情绪的笑道:“本来连你这个亲哥哥都不着急的,我着什么急呀,可她既然唤我皇嫂,我就觉得自己有保护好她的一份责任。”

“就这么简单?”

他的语气很轻,轻得充满了质疑与不信任。还有那双似乎能洞穿一切的眼眸,仿佛是濮阳皇室的一种标准,让她的心忐忑恍恐,却不能不抑制住而努力镇静。她含笑反问了回去,“怎么?清清这就么不值得信任么?还是王爷觉得清清始终是个外姓人,不该插手濮阳家的事情,连关心一下小姑子都在其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