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聪明虚伪的女人,借口说得滴水不漏。濮阳洵阴阴的笑着,玉冠垂下的锦带在风中微微扬起,“本王可没这个意思,你关心惜宁,那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呢。”

“那清清还要继续去找公主,告辞。”心中却想这算个怎么回事嘛,连亲大哥都不管的事情,她却在操心不已,感叹这世间的亲情还真是薄如蝉冀。

“等等。”濮阳洵出声,楚清清止步,他又绕到楚清清跟前,“公主那边,本王会派人找,她的安危就不用你这位皇嫂操心了。”突然倾身直她耳边,暖昧的说着:“本王在金波楼订了雅间听曲,不知太子妃有没有兴趣同往呀?”

楚清清皱眉后退一步,拉开容易让人误会的距离。既是濮阳洵这样发话,料想他定是知道濮阳惜宁的去处,那她还找个什么劲,完全是浪费体力浪费时间毫无意义。“既然公主的安危有王爷操心,那清清就放心了,至于王爷相邀听曲之事,请恕清清不能从命,今日乏了,请便。”

转身离去,却又听见濮阳洵说:“不见几日,你的胆子似乎小了,还真叫本王失望呀。”他的声音越来越近,等楚清清反应过来时,纤细的腰身已让人紧紧揽住,且用力回扣入怀中。

楚清清惊愕的抬眸,怒视着濮阳洵的得意,欲要作声,又听濮阳洵靠近她耳边轻声说:“你可是太子妃,若是挣扎过头,反应过激,引得众人侧目,抑或是遇到一相熟之人,那你的名誉可就要扫地了。本王难得亲口相邀,料想太子妃应该不会不给面子的,哦?”

濮阳洵的要胁很成功,楚清清若是不想生事,只能有所顾忌避免。“请王爷自重,难道你想这样请本妃前去听曲儿么?”

‘本妃’一词,点明他们之间的身份,提醒他不可逾举。濮阳洵虽然舍不得软玉在怀,可也不想将美人激火了,松了手,优雅的指着一处方向,“弟妹,请。”

第1卷 第189章 求知欲

()()金波楼,在皇都中与玲涛欣苑同样出名。总共分为三层,一楼大堂招待散客百姓,二楼、三楼分别以不同等次的布局设置为雅间,专供那些名流贵胄等人饮茶听曲。

此刻楚清清由濮阳洵领着,由一脸奉承献媚的掌柜引领至三楼最幽静的雅室。推门而入,各色茶点皆已备齐,连唱曲的女子与音师都已久候,不愧是事先作好安排,看来濮阳洵是这金波楼的常客。

楚清清并未立即落坐,而是移步窗前,推开半掩的窗扉,俯视楼下的街道人来人往。听着濮阳洵将掌柜打发了出去,两三步声后,身侧没由来挤进一丝压迫感。

“吃茶听曲,王爷的日子过得可真悠闲。”楚清清毫不掩饰她语气里的嘲讽,虽然她无力反抗濮阳洵要胁,但她有权抱怨自己的不满。

濮阳洵不是傻子,可他并不气恼,而是从容的笑道:“与你相较,的确是闲了些。本王听说你将太子宫打理得井井有条,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相信茗妃这会儿肯定后悔死向母后提的那个将黜置权交回你手,将你累死的提议。”

果然是不安好心的,只是濮阳洵说得如此云淡风清,显然他并不介意让自己得知真相。因为她知道又能如何?不过是脑子里多层冷嘲与阴霾罢了。“王爷这么说就不对了,本妃身为太子妃,将来太子登基,本妃必定会母仪天下,茗妃的提议,母后的决议,不过都是在提前让本妃熟悉宫中事物运作,届时不会手忙脚乱,此番好意怎能让王爷说成恶念呢。”

濮阳洵闻言,抬手掐住她的下颌,迫使楚清清斜过身子面对自己。眸中迸发出邪魅与危险,“你非得用这副虚伪的面孔虚伪的口气跟本王说话么?这可不像你楚清清,莫不是你害怕本王对你不利,刻意说出来奉承本王的?”

是什么他会不清楚?楚清清没有要挣脱濮阳洵挟制的意思,秀唇浅勾,笑意携寒,“清清再要强,也不过是名弱质女流,王爷稍微一下,清清不就就范跟着王爷上了金波楼了么?”

松开手,下颌细腻的触感余在指间,濮阳洵满意楚清清用高傲的神情表达卑微的言词,这个女人,每次见她,她都会给自己一种全新的认识。这样的新鲜感他喜欢,“原来你还有自知之明,本王还以为你的眼睛是长在太子身上,或是长在头顶上呢。”

说到濮阳瑾,楚清清的眸中闪过一丝薄光,心中忖虑着濮阳洵可真会给她找麻烦。摇身走向桌台,满桌的点心正冒着甜丝丝的热气,温氲的杯盏缭绕着茶香。那唱曲的女子与音师未得吩咐一直侍候在侧,楚清清行进跟前,开口问:“你都会唱什么?”

那女子立即奉上一本小册子,垂眸回道:“小女会唱的曲儿都写在小册上了,请姑娘示下。”

楚清清耸耸眉,翻开那本小册子,里面竟有五六十支曲名,禁不住赞成,“你好利害呀,居然能唱这么多曲子。”

那女子不过十五六的样子,听到有人赞她,秀颜一红,头垂得更低了。楚清清向来接受能力不差,既然被濮阳洵带来这里,她也没必要委屈自己瞎担心,点了一曲‘凝露啼’,音师立即弹响了琵琶,婉转的琴音曲声立即在室内荡开。

回身时,濮阳洵已落坐,迎上她的眼眸示意她也坐下。楚清清‘听话’的坐下,中间却隔着一茶位的空间,忽然想起什么,喝了口茶说:“想不到王爷还有单独听曲的兴致,清清还以为王爷会约上个三个友人相聚而乐呢,毕竟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春花夏荷秋色衰,满目落黄引愁来,笛女无声笑寒意,融融西子挽纱来,明看翠柳碧云色,细瞧羽燕剪花开,一缕烟香绕堤岸,清清凝露莺啼开’

好美的曲词。直到女子唱完,琵琶声继续,濮阳洵才缓缓的应道:“本王当然有叫人过来,不过是你在这里,方吩咐掌柜都挡回去罢了。”

楚清清一愣,斜眸盯着濮阳洵甚不以为然的得意,他的神态不禁让楚清清想到了濮阳慕华,不愧是濮阳皇室的人,连脾气都那么相近。拿了一块点心,楚清清不客气的咬了一口,她真的有些饿了,却说:“公主不用嫁去翡渊了是吗?”

濮阳洵风度翩翩的喝着茶,温温的热氲在他深沉的眼帘前绕成一团薄薄的烟雾,“本王听说她去梧惠宫找你痛苦了一场,是去求你向太子求情的罢。”

楚清清避轻就重,直道:“是公主说母后将她赶出了凤翔宫,连你也避而不见,你这亲哥哥当得是不是有些不太称职呀。”

弦外之意,她在问他不顾濮阳惜宁的原因,她就没想过她是在多管闲事么?“她既然是皇家的女儿,尊为公主,不论多得恩庞,必要时都得有所牺牲,天上那有掉馅饼的事情?如今只不过是她该回报的时候罢了。”

濮阳惜宁方才在大街上悠闲逛走的模样,似乎并不再受此事干扰了,定是有人给了她承诺,她方如此放心。可濮阳洵的态度却又在告诉她,此事并未结束,濮阳惜宁是否远嫁还有待商榷,或者说她必须得履行身为公主的责任。

可是,萧后舍得?“她可是你亲妹妹,你不帮帮她吗?”

“哼——,本王可没那么大脸面,有这样一个妹妹。”

濮阳洵的轻吟引得楚清清侧目,他此刻脸庞上的神情像极了濮阳瑾说濮阳惜宁是濮阳家的耻辱时模样。想来濮阳瑾与濮阳惜宁非一母同胞,有所厌恶尚可说通,可濮阳洵不同,他们是嫡亲兄弟,他怎么可以用这样的态度来阐述对濮阳惜宁的态度。

突然想到方才筱筱在车室里的那句话,楚清清直觉浑身一颤,不,不,怎么可能?“我只听说过白金、黄金,从来不曾听说过紫金,难道这紫金比黄金、白金更有价值?”

这应是她第二个感兴趣的话题罢。濮阳洵讪讪而笑,说:“怎么,太子没向你透露过有关紫金的事么?本王还以为你们夫妻情深,无话不谈呢。”

“王爷那只眼睛见到我与太子夫妻情深了?每次去梧惠宫板着一张脸,清清努力的活着,却还是会短命很多天。”他的确没给过她好脸色看,任谁也不会相信他们之间有情。

“这么说来太子对你不好,那你那夜还奋不顾身为他以口吸毒,要知道如果药引子赶不回宫,你可就要香消玉魂散了。”脑海里浮现那夜的情形,濮阳洵勾起的弧度携着数之不尽的意味深长。

楚清清徒然轻笑一声,螓首略偏,眸中荡漾的笑意看似可笑至极,“王爷还不知道太子是在梧惠宫受的伤么?若他死在梧惠宫里,清清现在就没命坐在这里陪您喝茶听曲儿了,届时怕是抄家灭族之罪,死清清一个到无妨,只可怜我爹,在朝庭辛苦了一辈子,终落得个这样下场,清清不忍呀。”

她的话似真似假,加之无可奈何的表情,更加难以辨识。濮阳洵很不想相信,却也掀起了一丝信任,“那紫金固然价值颇高,但确是制作兵器的好物什。”

突然言归正传,楚清清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仍带着疑问,“紫金不属于货币之列么?怎么与制作兵器的物什扯上了干系?”

她不再将玉眸移去,看过来的眸色充满了求知欲,如此认真的模样,真是让人忍不住留连心动。“在翡渊国紫金的确可以换取日度用品,可在璠阳却非然,但也并非毫无用处。紫金溶成液与铜液制作的兵器锋利无比,虽说不至于消铁如泥,却质地如铁,且轻巧易带,实用程度远远超过铁,如果用在战场上,必可事半功倍,实乃兵家上乘武器。”

心中隐隐感觉到什么,又想到不久前楚峰对她的警告,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出,虽猜不透细节,可目的却呼之欲出。“王爷可是夸大其词了,若那紫金真有那么利害,翡渊国还不早就利用起来一统天下了,还用千里迢迢跑来璠阳求亲?”

楚清清会这么想是正常的,因为她的聪慧非寻常女子可比。“你有所不知,翡渊国虽盛产紫金,却并不盛产铜,翡渊国的人身材矮小,极好辩识,你只要看过一次,便不会忘记。若是他们要在某个地方大量收购铜器,立即就会有人知道,时间久了,翡渊国的人也甘于平静,不再有战斗争强之心。”

“普天之下,诸多小国,难道就没有人生异心拿下翡渊,让紫金归入国下成为自己的东西?”

她果然想事想得仔细,濮阳洵再次可惜楚清清身为女儿体。“原来太子妃这么不安份,希望某个地方的百姓惨遭战火涂毒。”

这句玩笑话惊醒楚清清,才发觉自己的求知欲过高了。

第1卷 第190章 上乘兵器

()()“至于翡渊国用什么方法让自己过上太平日子本王不得而知,却知道这次翡渊派使臣前来璠阳求亲别具深意。又至于是什么深意,本王也是不清楚的。”似乎说得太多,口渴了,濮阳洵喝了口茶。

不是不清楚,而是不方便告诉她罢。此刻内心那个复杂的理不清的预感,让楚清清意识到并不是要濮阳惜宁远不远嫁的问题,而是事情有更深更沉的严重性。

不知何时,濮阳洵吩咐唱曲的女子按着曲名顺序唱下去,他们说了那么久,室中的曲声依旧萦绕回荡于耳,动听不绝。

‘云雾掠水水漾纹,轻烟拂花花飘韵,…’

“是谁给了公主承诺宽心?”楚清清随意的问着,指腹不小心触到茶面,温热的感觉停在指尖,“我可不相信太子会答应她不嫁翡渊。”是濮阳惜宁说让她远嫁是太子提出来的,而太子为什么要提出这个建议,相信他有自己的计算,就跟濮阳洵袖手旁观一样,他亦不会无动于衷。

“惜宁年幼,长居深宫倍数受恩宠,那里黯世间之事。”看了一眼楚清清,濮阳洵继续言道:“就跟你所猜测的一样,是母后允了她远嫁翡渊是戏言的话,反正到头来惜宁是不可能远嫁的,太子这回的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他是想说太子想要那百万两紫金的算盘落空罢,她就不信他濮阳洵没打这个主意,一百万两紫金,若真如他先前所言,璠阳并不缺铜,那得铸造多少兵器呀。目今朝局不稳,兵器与兵权是相辅相成的,若是濮阳瑾想推倒萧后,这可是缺一不可的,事半功倍更是让人求知不得。

“那百万两紫金已经在璠阳皇都了?”

“这倒没有,使臣先到,毕竟百万两紫金实非小数,为安全起见,将在两个月后到达,而这还得有个前提,便是璠阳愿意将公主下嫁。”

难怪他不着急,原来事情真的有转圜余地,然而这百万两紫金却是濮阳瑾势在必得的。沉沉的叹了口气,嘴里的甜美糕点如同烛蜡,毫无滋味。“如此说来,那日公主到梧惠宫哭诉,只是先入为主,听风是雨的结果。”

濮阳洵笑着点了点头,“那个丫头毫无心计,那像太子妃你一样处事思虑纯熟。”

呵呵,他在暗讽她的城府心机,楚清清举了举茶杯,迎上他的邪魅与诡异,说:“不及王爷,不及王爷。”

牙枪舌剑,濮阳洵无声的感叹后,也随着她举起了杯子。

窗台上映印着落日变色的余光,斑斑点点,嫣嫣妁妁。少许流淌入室,提醒着暮色荡漾,暗沉华芳。

曲子依旧绕于耳畔,濮阳洵似乎还兴致不减,半阖着眼眸,仔细倾听,那敲着桌面的手指,和拍的扣着节奏。

楚清清搁下手中杯盏,语气里携着请辞的意味,“多谢王爷款待,天色已晚,清清该回去了。”

濮阳洵仿佛听见很有趣的话一般,睁开半阖的眸色,唇角掀起的弧度引人百思,他刻意将语声缓慢延长,“曲还没完呢,你如此急着回去,莫不是担心宫里有人耐不住寂寞么?”

“寂寞我就不知了,不过我的丫头可是会担心,清清不似王爷潇洒,不忍心自己在这儿逍遥,她在那头担心。”

“可还记得那夜我们打赌之事?”

濮阳洵徒然转移的话题,徒然让楚清清拎起警惕,她忘不了那夜濮阳瑾的倏然出现,自然会记得与濮阳洵的赌约。扬起一抹疑惑的笑,“还提来做什么?清清没输,可王爷也不赢呀。”

“呵呵——。”濮阳洵一声笑吟,随即起身走到楚清清身后,一手搭在她的香肩上,垂头至她耳旁,“何必用这样的话还搪塞本王,本王是输是赢你心中有数。”

楚清清心里起了一丝不快,迅速起身退至一旁,躲开濮阳洵不怀好意的表情,“王爷应该没有忘记先前清楚遭陷,让人传言与慕亲皇叔违伦一事罢,怎么,皇兄可是想重蹈覆辙,也走一走那被冤枉的路?”

“你错了,本王可不会像皇叔那样遭人冤枉,就算本王将事情坐实,又有谁人能耐我何?”

濮阳洵一步一步紧逼过来,楚清清脸上的笑意逐渐敛下,清澈的玉目也流露出冰冷的视线。她告诉自己不怕他,然宽袖中紧握的秀拳却有意违反她的意愿。后退一步,正在此时,房门外响起一阵喧哗,“你不能进,不能进。”

“为什么不能进?”

“这房里是贵客,不是小的吓唬你,得罪了你会身首异处。”

“我不管,你快让开。”

门突然一下让人推开,曲音与琴音赫然而止,皆探头看去。只见那出现在房内的女子,一见到楚清清便扑了过去,边哭边说:“小姐,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想奴婢好找呀。”

楚清清先前的忐忑在见到筱筱时已平复下来,嗔责言道:“筱筱,不得放肆,还不向云王爷请安。”

筱筱这才抹了抹腮边的泪珠,向濮阳洵盈身,“奴婢见过王爷,奴婢失礼,请王爷恕罪。”

濮阳洵冰冷的视线逐渐淡去,可语气却是冰冷至极,“不必了,这奴婢欠,太子妃回去应该好好管教才是。”

“我的确是宠了她些,王爷,既然侍婢找来了,那清清就告辞了,谢谢您的茶点还有小曲儿。”楚清清颌首示意,随即牵着筱筱离开了屋子。

辗转下了楼,其间楚清清只字未发,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好好的抒发一下胸口积郁的空气。

才一踏出大门外,站在金波楼捐招牌下,眼前出现的马车在她还未缓过神智时心头又是一抽。她就说筱筱怎么可能找得到这里,原来是有原因的,相信这会濮阳洵也一定站在窗棂前看着罢,知道原因所以才不阻止自己离去,否则一个侍婢他岂会放在眼里。

筱筱一掀轿帘,楚清清进到车室里,心神一放松,身子立即不适起来,捂着鼻口止不住的干呕。

车室里的另一男子紧忙揽过她的身子,阴沉着声调寻问,“他都给你吃了什么,难道有毒?”

这个傻瓜,楚清清心头暗想。又捂着胸口喘息不定,断断续续的说着:“我的身子你又不是不清楚,他若有心害我,用毒岂不是笨得可笑。”

“那回去赶紧宣御医瞧瞧,如果实在不行,你也休逞强,我会把什么破黜置权都丢回给茗妃,让她去折腾好了。”

楚清清一闻此言,靠在他怀里的云眉顿时微皱,在他看不见的时候闪过一瞬坚毅,“不,不必,既然有心难为我,如果我放弃岂不是宣告认输?这有违我处事的原则,我的尊严不会允许我轻易放弃。”

濮阳瑾没吱声,他看不清楚清清在他怀里是用什么样的表情来叙述这段话,却能清晰的感受到那份坚定不移的决心。

楚清清亦见不到此刻濮阳瑾脸庞上沉重的线廓,冷凝似的眸仁迸发出矛盾与心伤。她说:“我答应你的事情不一定会做到,可在没达到目的前,我记不会放弃,包括承诺和生命。”

濮阳瑾无言以对,只能会他怀里的温暖去包围她的苦心,这样无能的自己,他恨。

车轮滚滚,辗过万丈倾泄霞光,越来越稀疏的说话声,说明马车正远离人群喧闹。

“萧后决不会让你将公主远嫁的,你的那些理由不论有多正当,在萧后那里都不过是一堆废话罢了。今日我见到公主在大街上逛街,显然她已经得到了萧后的答案,瑾,你要怎么做呢?”

“这些话都是濮阳洵告诉你的么?”

楚清清轻轻的摇了摇头,叹息道:“他不告诉我我也会知道,不过他告诉了我另一件事,紫金与铜混合,可制上乘兵器。”

“哼。”濮阳瑾语携嘲弄,“他居然敢将这些事情告诉你。”

濮阳洵有恃无恐,自然不怕将这些事情诉与她知晓。如今事情始末原因皆已明了,如何能达到目的,只由得双方各凭本事了。“他知道我迟早会知道的,什么时候知道结果还不都一样。”

“你对惜宁那么好,会阻止我那么做么?”

楚清清并未立即作答,而是想了一会儿,方合上眼帘说道:“我的确喜欢惜宁的纯真与活泼,可是我不会阻止你的任何决定。”她也不懂支持她这样回答濮阳瑾的底气是什么,或许是因为萧后对濮阳惜宁的承诺罢,濮阳瑾要想达到目的,决不会轻易。

又是一阵沉默。濮阳瑾突然平静的说:“苡妃小产了。”

楚清清猛然从他怀中坐起,怔怔的盯着濮阳瑾的一袭夷然自若,那是他的宠妃他的孩子,他却不见丝毫难过,更不见半分伤心。楚清清突然想到若是有一日她腹中之肉也消失了,他会不会也是如此的冷漠须臾?

心止不住酸涩,泪水情不自禁在眸中氲开,垂眸问着,“我离开前还好好的,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今日出城了,得到消息就立即回来,在街道上遇到四处找你的筱筱。”

第1卷 第191章 冲着她来的

()()他的声音仍然没有半丝起伏,宫中此刻也不知情况如何,一会儿回到太子宫,定是有得热闹了。徒然心下冷笑,抬眸真视着濮阳瑾幽深如枯井的遂目,“太子不伤心么?孩子没了,那是你的孩子。”

“我一早就告诉过你,那孩子是保不住的,你此刻该好奇的,是苡妃的孩子没了会怪责到何人头上。”

濮阳瑾说得对,楚清清又想起那日在冬莹宫的所闻所见,苡妃似乎并不看重她的孩子,但成日有御医侍候着,她也不会狠心到自己拿掉自己的孩子。那么孩子滑掉,就得有个罪魁祸首,太子宫不得安宁,或许整个皇宫都已经大肆闹开了。

“是不是现在不论谁有了孩子,都不可能保得住?”

也许是听到苡妃滑胎的消息,楚清清太有感触与吃惊,这会儿她的脸色极为黯然与苍白。且她的话让他有了一丝不安,好像他的话题已经转移到别处去了,怎么她还纠住孩子的事情不放?迷离着狭眸打量楚清清,回想自方才见到她的一切点滴,赫然掰过她的身子。因为是她,所以敏感,“你…怀孕了。”

她没有想要瞒他的打算,只是不知该在何时何地,何种境况下告诉他。此刻她揪着心凝望着他的眼神,如果他给她不以为然的反应,她一定会垮掉。

那双泪眸里凝聚的期待与沉默,已悄然的告诉他他的笃定,楚清清有喜了,她怀了他的孩子。又徒然禁不住失落,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她偏偏有了他的孩子,他连她的安危都保证不了,更拿什么来保护孩子。

他没有给她无动于衷的表情,这已让她的心绪宽慰万分。那纠结难耐,挣扎不已的目光楚清清轻而易举的就懂了,窝心的感动,轻抚着他的脸庞,泪水垂落,荡起一朵晶莹的水花,“别担心,我答应过你会好好活着,如今更为了孩子,我也决不会让自己有事,这孩子是上苍的恩赐,我要他。”

拉她入怀,想紧紧的扣固着她,又担心她的身子会窒息难过。让他说什么好呢,那些虚伪的甜言蜜语他不会说,他的承诺如今又太过轻薄,成为不了保护她的屏障。无奈,惟有一声拧心的轻叹,“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我现在很好不是吗?我希望一切如常,为了我们的孩子,你一定要保守住这个秘密,孩子是我们俩的,让你一个人操心太不公平,所以我们一起努力保护他好吗?”

如今是什么时候,她居然还能想到公不公平的问题,濮阳瑾轻按她的头在怀里,唇角掀起一抹不含任何杂意的微笑。又想到她的身子因前段时间中毒回到入宫前的体质,这才还没好多少,又添了身孕。如今宫中事物繁多,她那里能照顾得过来?“正好可以利用苡妃小产之事,将你手中的事情停下几日,等到苡妃的事情处理完毕,我在想办法让你不这么辛苦。”

濮阳瑾说得不错,宫中事情虽冗杂,但如今她已理出头序,偶尔停过一两日,太子宫的运作也不会停歇。先前本可如此,只是她要强,不想被人看轻,故尔一直坚持下来,如今为了孩子,她是得小心为上。

“嗯。”

真是难得她这么听话,濮阳瑾心忖,却又因楚清清另一句问话,听得他眉宇深锁,“如今公主远不远嫁之事尚未落案,又出了苡妃小产之事,我觉得这两件事情虽看似毫无干系,实则干系紧密,只怕是有人想让你分神,干扰你的办事进程,太子切莫以清清为念,需小心谨慎才好。”

她能如此清晰的分析其中要害,濮阳瑾并不足为奇,只是如今她有孕在身,身子又弱,岂能惊得起大的意外?“公主是否远嫁一事你不要插手了,不论萧后如何阻止,她是一定得远嫁不可。”

脑海里突然回想起筱筱在车室里说有关濮阳惜宁与尹湘鹤的话,濮阳瑾就在身边,她犹豫着是不是要开口相问。濮阳瑾的厌恶与濮阳洵的冷淡,这小小年纪的濮阳惜宁莫不是真的犯了什么十恶不敕的大罪?

思虑左右,还是决定不问了。世间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厌,不喜欢濮阳惜宁一定有其原因,如果她想知道,也的确不该来问濮阳瑾,这种事情关乎皇室尊严,岂可轻易脱口?

‘嘚嘚嘚——’的马蹄声进入皇宫大门,随即听见一声隆重的关门之声。

夜幕比预期的来得早,回到太子宫时,屋檐下皆已挂起了彩角宫灯。宫廊里行走的侍卫与执事宫娥,似乎都带着几分惧意疾行慢行而过。

才一踏入太子宫门槛,濮阳瑾斜眸对楚清清说:“你回梧惠宫休息罢,我去冬莹宫看看。”

楚清清感动他的体贴,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身为太子妃不可能置身事外。难道他没看到萧后的凤辇就停在身后不远处么。“迟早会有人让我去冬莹宫的,何必费事让人传唤呢,走吧,我还抗得住。”

她说得不错,萧后既然在此,那说明事情已经不受控制的公开化了,楚清清的身份注定不可能洁然一身。心中一直轻叹,俊颜上却是毫无情绪的转身而去。

筱筱近身搀着楚清清,她不懂为何太子如此冷漠,小姐居然还能笑得出来。太子让她很糊涂,他明明关心小姐,为什么又不能给小姐好脸色,那怕只是一个小小的笑意,相信也会比冰阴着一张脸孔来得不恐惧。

冬莹宫此刻正笼罩在一层怪异的氛围里,宫侍宫娥头垂得比平时更低,模样也更加恭敬。柳贵妃坐在一旁悄声抹泪,想想她的孙子还未出世,竟这样平白无故的去了,怎能让她不伤心难过呢?

相较之下,萧后就要镇静得多了,她凤仪威严的端坐在上方,端着茶盏优雅无比的饮着,一边还安慰,“是这孩子没福气,既然事情已出,你也别太难过害了自己的身子,咱们只要拿下害得苡妃滑胎的凶手,不就可以给孩子报仇了么?”

听着萧后不带温度却也不见寒冰的话,柳贵妃抑忍住的泣意,道:“皇后姐姐说得有理,是我太伤心了,忘了正事儿。”

这个柳贵妃,于她一生喏喏唯唯,从不敢说个不字,有时候都觉得她活得有什么意思,死了不就不用受委屈看人脸色了么。“好在苡妃无性命之忧,太子那身宠爱苡妃,相信受孕的机率绝对大过茗儿。”

萧后身侧的茗妃一听,立即色窘的一转娇唤,“姨娘——。”

“你惧什么,本宫又没说错,你也是,都在太子宫待了这么久,也不知好好侍候太子,蒙幸个一儿半女,如若不然,柳贵妃也不至于如此伤心泪落了。”

面对萧后半真半假的责备,茗妃无言以对,只好垂头不言。少时,外头有人唱驾,“太子到——,太子妃到——。”

一进冬莹宫,就觉着空气里弥浮着层层怪异,此刻置身怪异正中,濮阳瑾与楚清清躬身请安,“儿臣/臣媳见过母后、母妃。”

柳贵妃伸手欲言免礼,又见萧后没有动静,亦不敢作声。片息后,方听她懒洋洋的责怒道:“还给本宫请什么安?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居然太子宫两个正牌主子都不在。太子先且不言,太子妃,你可有将本宫放在眼里,可有将太子宫放在眼里,苡妃滑胎之事,事关皇室血脉大计,你居然在这个时候离宫,如果你觉得这太子妃当得辛苦,本宫倒是不介意下懿旨撤了你的头衔。”

什么都冲着她来了,楚清清心中冷笑,表面上却要装出一副聆听圣训的模样,可要冤枉她也不是件易事,“回禀母后,臣妾自知擅离为罪,实奈家父染恙,臣妾探父心切,这才出宫。不过臣妾已经很快赶回来了,熟不知在大街上遇到惜宁公主,臣妾担心公主出事,便下车寻找,可没找到惜宁公主,却又让云王爷给拦下,他邀请臣妾去小坐了一会儿,这才耽搁了时辰回来,望母后恕罪。”

“你——。”萧后顿时无言,她居然敢拿惜宁与云王顶撞她,阻她的话,此刻的萧后责也不是,怒也不是,只能狠狠的盯着楚清清的一袭淡雅平静,胸口的火难以平息。

柳贵妃立感事情不妙,护人心切,起身冲濮阳瑾言道:“苡妃受了难,御医还没出来,你还不进去看看她,没了孩子,她才是最伤心的那一个。”

濮阳瑾深明母妃有意解围,连忙应声转身入内。楚清清斜眸,轻蹙的眉宇毫不掩饰她对苡妃的关心,“母妃,苡妃怎么样了?”再进到冬莹宫前,濮阳瑾提醒过她,让她别去内殿探视,她身怀有孕,殿内的环境会影响到她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