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筱很想说歇歇再去,可她的小姐已经转身在几步开外了。

楚清清不知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出现在冬莹宫门口的。相较于梧惠宫,这里的确算得上是守卫森严,就像这冬莹宫是个漂亮的大匣子,不知情人定会以为这里面装着太子最重要的宝贝。

守在门口的卫首并非统领罗贵,楚清清于他亦没有印象。走上前去,说明来意,那卫首方让楚清清进去。如此严格的用意,楚清清懂。

几只冬鸟从竹林里冲了出来,吱细的叫声让这安静的冬莹宫更添了层诡异。筱筱轻拍着胸口,显然的确是被吓着了,“小姐,这冬莹宫怎么变成这样了,太吓人了,你身子不好,要是再受了惊就遭了,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

楚清清其实也被吓了一跳,冬莹宫整洁如初,只是太安静了,静得如同一副水墨画。“青天白日的,何来吓人之说,切莫乱了心绪,惹人笑话。”

筱筱待要争论什么,只见冬芳从殿内走了出来,至此一颗悬着后怕的心方渐渐松缓下来。

“奴婢见过太子妃。”

“免礼。”楚清清虚手空扶,“许久不见你家主子了,本妃前来看看她。”

“太子妃这边请。”冬芳引着楚清清走在前头,一迈进门槛,便闻着一股清幽的香气,原来殿内瓷樽里插着几枝盛开的红梅。

苡妃正拿着书册闲看,听到外间说话声知是楚清清到来,搁下书,迎上来,“太子妃有礼。”

只需一眼,楚清清便知苡妃变了。可让她仔细将变化解说出来,她说不清楚,总觉得这殿内荡漾着伤悲和绝望,还有徘徊与无奈。示意她起身,跟着落坐在软凳上,冬芳递上来一捧茶,筱筱便接着她走了出去。

“近日可好?”楚清清不喝,捧着茶盏取暖。

苡妃扬起一抹哀色,淡淡的笑道:“太子如此恩宠臣妾,臣妾岂会不好?”

这样的讽刺的反话楚清清听来难受,总之是怜悯之心占了上风,让她对苡妃的过往产生同情,“你的事情太子都跟我说过了,咱们都是女人,相信你也清楚事已至此没什么再好隐瞒了。”

“太子连这些事情都跟你说了,看来你真的得到了他的心。”苡妃沮然垂眸,坐在了楚清清对面,“你爱他对吗?”

“我从来没说过。”楚清清自嘲一笑,“你觉得我这副身子有资格谈爱么?不怕和你讲实话,目今我可是做好了随时随地离开的准备,爱太沉重了,会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怕自己届时走得不洒脱,这样不是更好么?没有承诺的未来,便不会伤痛了。”

没有承诺的未来,便不会伤痛了。细念着这句话,原来是这么回事。如此一来,她和莫子灏之间是不是太冲动了,她不应该向他承诺爱,他更不该回应她的爱,如果彼此没有承诺,她便不会如此痛苦的活着。“你可以预料到自己的死亡么?又真的能届时做到洒脱?”

楚清清摇了摇头,并不意外从苡妃眼中看到疑惑,“至少现在做不到,我正在努力的活着,然而力气总有用尽的那一日,可我只求上天垂怜,陪他多走一段是一段。”

与自己自身的哀伤不同,从楚清清身上溢散的悲切令她闻声欲泣,那份动容不止于表面,而是来自灵魂最深处。她从不觉得自己当初的选择有多伟大,可是选择背后的痛苦却从未离开过她,她不愿意做出那样的决定,不愿意离开他,可看着他期待的眼神,看着他祈求的目光,她答应了。

“男人们都喜欢皇权在手,征服天下的快感,作为女人,我们只能默默的站在身后看着,当爱与皇权冲突的时候,男人们始终会以前者优先。”偏过头看向楚清清,苡妃悲伤的笑问:“如果有一天太子和你也面临着这样的决择,你觉得你会怎么样?太子会怎么选?”

楚清清的心因为这个问题沉落谷地,平静的水面砸起漆黑的大涡。她问她这样的问题,所以她曾经经历过,而自己只是听着便觉得艰难异常,更何况是做出选择。可苡妃做出过这样的选择。

“你后悔吗?”良久,楚清清如是问。

苡妃淡淡的笑开了,那笑婉如瓷樽里的香气飘扬悠远,“我娘是一名歌妓,因为姿色美貌而闻名北晋。我从小在舞馆长大,见惯了男人们的罪恶之容与邪恶伎俩。耳濡目染,我便已学会了讨男人欢心的任何手段。十三岁那年,我娘病重,舞馆的妈妈便让我接客,北晋三皇子莫子灏便是我的第一位客人。他看出我的与众不同,说我不该深陷泥澡,于是为我赎身并带回府里。他要纳我为妃,却因身份悬殊而无终无果。可是我要什么呢?我根本就什么都不想要,只想好好的呆在他的身边,感受他有爱还有他的情就足够了。他说过他爱我,我也说过爱他,可他除了我还有太多东西,可我除了他却什么都没有。日子就这样过着,他带给我前所未有的感情和温暖。直到那一天,他带着我参加皇宫的宴会,因为难以忍受他人有意无意的嘲弄我避席而去,在途径花园的曲廊上,我遇到了璠阳太子濮阳瑾。他问我既是受不了辱为何不选择离开,我说我舍不得三皇子,而三皇子也不能没有我。回想当初,或许就是因为这样一句话让我的一生产生了改变。回到三皇子身边后,我将此事告诉了三皇子,我以为他会更好的保护我,结果他只是抱着我什么都没说。没过多久,我发现三皇子在我面前的神色愈来愈不对,终于有一天他说出了那番让我痛不欲生的话。”

苡妃泪落不止,语气却不曾出现一缕哽咽,楚清清体味着那份难过,就若曾亲身经历一般,“不用再说了,我大概可以知道他跟你说了些什么。”不忍她再说下去。

“是的。”苡妃却继续开口,“他说他得到璠阳太子欲逃离北晋的风声,而他却想得到那张整个璠阳的行军布置图。莫子灏在北晋负责整个皇城的安危,如果太子找不到他的弱点就休想逃离北晋。如他所料那般,太子找到了我,暗中要胁莫子灏放他离开,莫子灏假以受迫,终于让太子带着我逃离了北晋。如果我不用计,太子完全可以将我丢弃在璠阳与北晋的边界,可太子仍然将我带回了璠阳,说起来,他还是心软。可太子毕竟是太子,在回到璠阳后不久便觉得事情有异,而我急于寻到行军布置图终在一日露出破绽。当初从答应莫子灏那一刻开始,便没打算活着回去,所以面对太子的质问,我如实相告。到头来太子并未将我如何,在得知一切真相后只是将我封了个苡妃的号,偶尔发泄对莫子灏的恨意而侵占我的身子罢了。他说他不杀我,我活着便是要陪他演好每一场在萧后面前的戏。你说我身不由己也好,贪生怕死也罢,我选择了屈从。一直到你的出现,我才发现我样这样的日子有了变化。”

第1卷 第220章 想过的日子

第220章想过的日子

“你并不是身不由己,更不是贪生怕死,你只是存了一份想再见莫子灏的希冀。”

楚清清的话让苡妃有种让人看穿的感觉,如此一来她倒不得不承认了,一声苦笑,“原来让人看透看穿是这种感觉。你问我后不后悔,我只能说当一切被揭穿恢复平静的时候,我见不到自己的眼里还存在着爱,见到的,只是被命运被人操纵的恨。”

她将她的心绪掩饰得很好,所以她才会觉得苡妃的性命恬淡不食人间烟火,“我只道你生性幽静,素日不喜在宫里争宠争物,若是我存在着你这般恨,便也觉得眼中的一切莫如烟雾,不屑一睐。”

“我如今便是这华美笼子所困的鸟雀,就若打开笼子,我也早已没了展翅的。说到底,不过是等死罢了。”

她的沮丧令人痛心,“三皇子就在皇宫里,你可欲与他一见?”

苡妃叹息着摇了摇头,“见了又如何?有些事情在一旦做出决择后,便不可再有挽回的余地,该变的,不改变的,都不得不变了。”如果她愿意,相信对她起了怜悯之心的太子妃一定会帮忙,可是,她不想见他,那怕内心的渴望溢染了整个灵魂,她也不想见他。

楚清清不懂苡妃的意思,只是这话里的伤感与悲恸让她跟着苡妃泪湿双眼。可当她懂得苡妃这句话的意思时,那一番光景又岂时此时此刻能体会的?

“其实我在小半年前见过一次了,虽然只是匆匆一眼,那也算是见过了吧。”

呃——?何时?

苡妃拭去下颌摇摇欲坠的泪滴,她在笑,却让人看不出一丝笑意,“可还记得那夜有人去梧惠宫行刺,太子救你中毒之事?”

那次?楚清清微睁眼,听着苡妃继续说:“那夜便是莫子灏使的声东击西之策,他让人去梧惠宫滋事,好让冬莹宫的御林卫松懈都到梧惠宫去护驾,趁此机会,我们匆匆的见过一次。”

什么声东击西之策,那刺客分明就是要置她于死地呀。如此一来便是莫子灏要置她于死地了,没错了,她终于知道在云王府那日的初遇,在得知她是太子妃后,他的态度转变得如何慑人恐惧,若是当时没有濮阳洵在,他一定会杀了自己以泄心头之恨。而当晚的和濮阳洵那个赌,料想莫子灏也是知情的,所以当濮阳瑾出现在云王府时,他更坚固了杀害自己之心。这一切,都是因为濮阳瑾要了他心爱的女人,而他而要杀了濮阳瑾在意的女人,也就是自己。

楚清清胆颤,没想到事隔多日回忆,仍让她对莫子灏的冷漠与恨意产生恐惧。

“他还是爱你的不是吗?”莫子灏做这么多,不就是为了见苡妃么?

苡妃又是摇了摇头,“我从不怀疑他对我的感情,只是比起我,他更爱北晋的江山。”

那是一种浸入心骨的悲哀,正一点一点从她柔软的眸目中流露。细密的睫羽无法承载泪珠儿的重量,化着两涓溪水漫延而落。楚清清别过头去,不忍她见她如此神伤悲恸,“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一语方休,苡妃倏然偏首,泪眸微睁盯着楚清清。见着她缓缓起身,绫袖拂过桌沿,茶盏袅绕的轻烟已散,浅显的勾起唇角,笑了,哭了,无法释放的痛,难以名状的心痛。当楚清清路过她跟前时,她轻声道:“不送。”

楚清清步履未停,却有什么沉重压砸在心上。

迈出门槛,让冰凉的寒风迎面。抬眸,一片浮云在头顶漂掠而过。

走回梧惠宫那一路,楚清清的思绪冻结在某个心绪里,筱筱一直在她耳边聒声言话,她却半个字都不曾听明白。直到柳贵妃遣人先送东西过来,她才回过神。

将近傍晚时,柳贵妃方过来,美其名说是相互作伴,实则如何大家心中都明白。

夜,月亮从厚云中隐约露了一牙,夏日里烂漫的星河冬不复见,倒是那映着雪的月光异常深幽,白得惊叹。

说了会子话,便各自睡去。说是睡去,道是各自闭着眼沉默罢了。

翌日便有来璠阳恭贺的使臣离开,接下来的日子每天几乎都有人使臣离去。楚清清让人注意了下,直到近八日后,北晋的使臣依旧留在宫里。

据说凤凰郡主觉得没有濮阳惜宁的皇宫毫无兴趣,吵囔着让哥哥带着她游览璠阳的风景去了,余下的便是北晋三皇子莫子灏等几个北晋使臣大人。

这日,楚清清突然想起在牢里的晴妃,便生了想去一探之心。柳贵妃虽然对晴妃所为之事感到难过遗憾,但好歹主仆一场,又见楚清清如此重情义,便也没说什么,允了。

她记得上次来阴暗潮湿大牢是因为楚峰,这种地方真是料不到她还会再光顾一次。筱筱直到牢房门口都依然皱着眉,在梧惠宫她就极力反对自己前来探看晴妃了,说是冬日天寒,牢里湿气重,侵体受罪的始终自己,不划算。

为省得筱筱话多,楚清清将自己围得像企鹅。出现在牢门口,秋琪冷不防错愕的跪地请安,而晴妃的样子,则让楚清清预知她在等死。

唉——,楚清清心下万千长叹,“你这又是何苦?”

“臣妾一心求死,可太子迟迟未曾下令,太子妃,臣妾等得很辛苦。”晴妃干涩的眼眸已无泪可出。

死——的确很不容易,晴妃自然等得辛苦。“我放出话去说让太子来处决你,那是说给别人听的,我无意要你性命,你等死固然辛苦,却是等不到的。”

晴妃闻言,惊讶的盯着楚清清,少顷方道:“为什么?臣妾犯的罪该当诛杀,太子妃为何还要手下留情?臣妾不懂。”

该怎么说呢?楚清清忖虚着。这个皇宫没带给她一丝安全感,她所受到的伤害来自方方面面。她害怕面对,却又不得不面对,或许晴妃身上有那种让她向往的干净,因为她的双手已沾上了血,那血是婉妃的。

“为什么你要想死呢?”这回换楚清清不懂了,此刻的她是多么的想活着呀!“我知道你受人所迫,这就足够了不是么?晴妃,人有时候是顾不了那么多的,当你在选择之间徘徊的时候,就得做好失去或遗憾的准备。你是例子,我又何尝不是?萧后不想对号入座,暂时不会将你灭口,所以你还有希望活着,只有活着,你想的事才能去做,死,代表着结束,代表着无可挽回。你也知道等死的时间很辛苦,可你不依然等过来了么?那活着又有什么好怕?”

“太子妃…。”

晴妃一声轻唤,楚清清叹息着抬手示意她噤声,“我们都是一样的,谁也不会比谁活得轻松。”

晴妃敛下眼来,瘫倚着牢墙,冷冰冰的感触让她的神智有了一丝清醒。

“小姐想过什么样的日子呢?”方才在牢里她与晴妃的对知,筱筱尽然听入耳中。出了牢门,她作声轻问。

料是筱筱听到方才在牢里的谈话内容,内心有些不自在。楚清清微微一笑,略抬的目光徒然幽远仰望,薄浅的日光正泄落在宫房顶上,“我呀,想得远离汤药,策马扬鞭,自在天下的日子。”

筱筱闻言,缄口沉默。听着楚清清顿声后又道:“此生无望,只好寄情于来生了。”记得和濮阳瑾似乎也讨论过这样的话题,当时她的答案与此刻的大同小异。

筱筱很想安慰小姐,可现在小姐的情况如何安慰,都显得苍白弱力,毫无说服力。

怕柳贵妃一人在梧惠宫闷,楚清清回去时还赶了些。岂料回到梧惠宫却不见柳贵妃的身影,袖英说柳贵妃去了凤翔宫探视陛下。这个消息不禁让楚清清闻声蹙眉。还未落坐,便又吩咐筱筱准备辇轿,她要前去凤翔宫。

她记得惜宁公主出嫁那日,柳贵妃站在城楼上目送着太子的背影远去。她没有做成母亲,对那份母子亲情的感触还不是很深。然就若只是那一点儿懵懂,加上柳贵妃当时的眼泪,也能感受那一刻她内心的渴望和难过。

她说她见陛下,那是他们惟一的儿子呀。这些日在梧惠宫,她也总是提到皇帝。明明与她对坐相谈,在论及皇帝时,她更多的像是自言自语,那温柔的语气中充满了爱,充满的期盼。也曾说过陪她一起去凤翔宫看望皇帝,可是她又总是摇头否定。楚清清知道她是不想自己在萧后跟前受刺激。

今日她趁自己去探视晴妃的时间去了凤翔宫,楚清清心头不安。她是皇帝的妃,去探视无可厚非,可那是凤翔宫,且住着萧后。

濮阳瑾随送嫁队伍已走了近十日,没有一点儿消息传来。两个女人如何安慰都掩饰不住内心的恐惧,她多么想此刻濮阳瑾出现在眼前,靠在他的怀里细诉这些日子的点点滴滴思念。柳贵妃前去找皇帝,楚清清理解,却不支持。

第1卷 第221章 撞在一起了

第221章撞在一起了

半个时辰前,凤翔宫。

一宫侍模样的人随萧后走进寝殿,看着绒锦被掖覆的瘦弱男子。他双眸紧阖,颧骨突显,脸庞上的所有都彰显着他的病态,平躺在枕边的青丝已让白发相间。

萧后看了一旁的宫侍,略带着抱歉的口吻说:“表哥,委屈你了,让你打扮成这样进宫。”

宫侍毫不在意的笑道:“不妨,掩人耳目罢了,这些日子皇宫戒备森严过从前,如今我乃一介升斗小民,怎可在皇宫内苑毫无顾忌的行走,抓到可是要杀头的。”

“他还能活多久?”宫侍站在榻前,俯视着平躺之人声色平静,毫无卑微恭敬的言道。

萧后上前一步,站在宫侍身旁,随他一起看着平躺之人,眸着露出痛恨与哀伤,“想让他死还不容易。只要你说话,我现在就能让他去见阎王。”

宫侍一听,拧眉回望萧后,道:“梅儿,你别激动。”

“我怎么可以不激动。”萧后转过身去,背对着床榻说:“自从我们被迫分离,我嫁进宫,我无时无刻不恨着这个男人。爹爹固然有攀附权贵之心,可他明明是个女子都可以,为什么他要选择我?表哥,我这一辈子活得有多苦你知道吗?”

“梅儿。”宫侍含着颇重的深情一唤,萧后的眼泪这如此滚落下来,那个在朝堂上风云不能改色的女子,因为他一声轻呼,就露如此稀罕的脆弱。

“我拼命的报复他,让他宠幸过的所有嫔妃留不下龙种,我要让我惟一的儿子当上璠阳的皇帝,我要让他濮阳家的姓改姓萧。只是想不到柳贵妃那个贱人居然瞒着怀了龙胎,若是当年我更谨慎些,如今也不用这么麻烦了。”说起当年,萧后的眸中闪过一道冰冷的寒光。那其中饱含着往事不可回改的深恨。

宫侍将手轻搭上萧后的肩头,萧后随即轻依在他怀里,带着哭腔说:“现在我们女儿还被太子算计,居然想拿她去改那匹可改造兵器的紫金,表哥,我好恨啊,那是我们的女儿呀,我怎么可能让她受这么大的委屈?”

“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惜宁绝不会嫁到翡渊去。再过几天,紫金就要到璠阳境内了,若是太子想要那匹紫金,就一定会丢下惜宁不管,到时候咱们可以拿这条违抗圣命护送公主出嫁的罪名置他于死地。如今,他正为紫金一事伤神,岂会料到咱们还有此一招。”

“那惜宁呢?”听宫侍如此一说,萧后立马回归小女人的担忧,“惜宁会不会有事?”

“当然不会,我已暗中安排好人手只要太子一离开,他们就会前去搭救惜宁,只可惜惜宁以后便不能再以公主的身份亮相人前了,不过我照样可以让她过上奢侈的日子,她照样还是我们心爱的小公。”感受到怀中之人颌首,宫侍脸色突然变得狠阴起来,“届时在璠阳境内杀死应婚使臣,惜宁公主失踪,紫金失窃,再有人去制造事端,必会挑起璠阳与翡渊的战事。到时太子严重失职,不死都难。再让云王与萧大将军出兵镇压与翡渊的战事,只要事情一成功,云王殿下定会登上帝位完成你多年的苦心。”

说到萧林,萧后的眸色一沉,离开宫侍的怀抱,看着他说:“表哥,我哥那里真的会按我们的安排做吗?这些年他的野心愈来愈大,我几经周旋才没让他爬到我头上去,可这并不代表他没有异心。此次事关重大,若是他从中生异,咱们的苦心可就附诸东流了。”

“你放心,他岂敢生异心?你别忘了咱们这边还有北晋呢。”宫侍安慰着笑道:“只要苡妃还在太子宫,咱们只要在除去太子后将苡妃送到他面前,莫子灏还不是随咱们利用?萧大军再强势,现在也不敢和北晋为敌是不是?”

想来莫子灏也是,爱美人也爱面子,若是他是男人真心喜欢上那么个女子,早就杀进太子宫将其带走了,还等什么不想落天下人话柄?萧后心下冷笑,一个情字,无关岁月,如今她又何尝不是仍为情所困?“对了,上次你在正大光明殿参太子私自营兵造反,可有将给慕亲王通风报信之人查到?”

说到此事,宫侍心头一悬。他摇了摇头,松下搁在萧后肩头的手,道:“说来也怪,此人就若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一般,让我如何也查不到他的下落,不单如此,慕亲王也在寻找此人的下落,据可靠消息亦是毫无收获。”

“这个人到底打哪儿冒出来的,敢坏我的事情,这份勇气我得好好奖励奖励。”萧后轻笑的声音听入耳中,充满凌厉和杀气。

宫侍又走到萧后身边,神色温柔的笑道:“好了,别去想这些事情了,瞧你,多辛苦。等到云王登基之后,咱们就出宫去过从前约好的日子,余下的时光我们想一起幸福的渡过。”

“嗯。”

萧后低声一吟,竟有几分女儿娇羞。突然,从寝殿外传来一声急呼,“贵妃娘娘,您不能进去,不能进去…。”

萧后一惊,想是人已进来,让宫侍离去断不可能,赶紧将他推到一旁的落幔中隐藏起来。这才稍作整理自己情绪,刚抬步,便见柳贵妃匆匆而至,萧后眸色危险一下,低怒道:“妹妹这是做什么?想见陛下的心情本宫可以理解,可如此失态的闯进来,是不是有失你的身份呀?”

她已在宫门口等了好一会儿,为她通禀的人一直让她等。她那够胆子乱闯?只是不知那里突然来了一股勇气催促她有了胆量,方壮着胆子进来。看着皇后恼怒的神色,还有那危险的声音,柳贵妃立马气短,却不后悔这股冲动,因为透过皇后两侧,她见到了想见之人。

“皇后姐姐恕罪,只是臣妾在外已等候有一片刻,可为臣妾通禀的人一直说等等,臣妾见她颇有敷衍之意,这才斗胆入来。”卑微的垂下头,柳贵妃的的声音听来诚恳。

今日宫中几个嬷嬷都让她吩咐出去了,李嬷嬷也正好有事走开。虽然先前有吩咐看门的宫娥若来人如何说,想来那宫娥自恃凤翔宫的奴婢,言语举止不太恭敬,这才让柳贵妃成为理由莽撞而来。

“罢了。”萧后一挥袖,示意免礼,随即退至一旁,欲用身体作幕,不让柳贵妃注意到某处,“知道妹妹关心陛下,本宫也不是不体恤,只是陛下才睡下不久,妹妹看一眼就赶紧离开吧,要是吵到陛下休息,你我都吃罪不起。”

吃罪不起的只有她柳贵妃而已。柳贵妃点了点头,疾了步履走到榻前,她多想摸摸皇帝的轮廓,碍于皇后就站在一旁,由不得她放肆。

萧后见柳贵妃看皇帝的眼神专注非常,又是恼火又民泛恨,只是此刻不是任由自己不满泛滥之时。她既是看皇帝如此认真,便朝落幔处一望,示意宫侍趁机离去。

宫侍看了看情况,柳贵妃略微背对着他,而且有萧后站在跟前,只要柳贵妃不抬头他便可安全离去,只需一瞬间机会即可。

柳贵妃深情的看着皇帝的颊颜,满是心痛和难过,心里默默的说着:若是陛下离去,臣妾立即追随。徒然觉得周围安静得异常,特别是皇后还在,这样的安静静得柳贵妃心头突一跳,抬眸时,倏然一怔,显然那方要从萧后身后走过的人也怔住了。而萧后也随着柳贵妃微瞪圆的目光注意到什么。

“你…你…是尹大人。”柳贵妃还想问他为何穿着宫侍的衣服。

尹湘鹤错失了那瞬间的机会,后悔不已,但事已至此,也不作掩饰,反而大方的拱手言道:“贵妃娘娘,老臣有礼。”

柳贵妃此时已被此情此景吓得蒙了,在凤翔宫里见到贬为平民的尹湘鹤,他还穿着宫侍的衣裳,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尹大人是听说陛下的身子情况好转,思及陛下曾经的恩待,故进宫一探,柳贵妃,你听懂本宫的意思了吗?”萧后的声音,字里行间充满了警告之意。

柳贵妃还被吓怔在那里,点头不是,摇头亦不是,根本不知要如何反应,萧后此时的样子就若要将她绫迟。

此时,凤翔宫外。楚清清方下辇轿,见萧林徒步迎面而来,既然在此出现,应该是去凤翔宫无疑了。“萧将军。”楚清清礼貌的打招呼。

她居然还活着,萧林心忖。见着楚清清一袭清雅身姿伫立在那儿,不像是从辇轿上下来的,倒像是从寒风中飘来的,“太子妃,怎么,你也过来看皇后么?”

不屑去理会萧林说话时的傲慢与无礼,楚清清保持着她一惯的作风,“是啊,许久没来向母后请安,再者母妃也在这儿,我也随着她来看看父皇。”

第1卷 第222章 危险

第222章危险

“那就一起吧。”萧林抬手作势请,却让自己走在了前头。他来是因为萧后叫来的,过来再一次商议确认一件几天后会发生的大事,不是说尹湘鹤进宫了么?怎么柳贵妃还在宫里没出来?难道他来早了,尹湘鹤还没到?

筱筱用眼神告诉楚清清,她说萧林很嚣张,而楚清清则是淡淡一笑,跟着萧林的步履进了凤翔宫。那门前侍候的宫娥见萧大将军来了,便不曾要去通报,谁知又见太子妃到了,想着要去通报已为时已晚,于是,她唱了一声驾,“萧将军到,太子妃到。”

正在寝殿中气氛紧张的三个人,在听到这一声唱驾时,是人的脸色几乎都变了。尹湘鹤不可能再躲,这是寝殿又无门可出,且他已让柳贵妃发现,再躲又有何意义?

萧林是想柳贵妃到此铁定是去看皇帝,又想着尹湘鹤还没到,便径直朝寝殿内走去,而楚清清则是跟着她的步子前行,当然她最终的目的也是看看皇帝。谁知这一踏入寝殿内,窒息的氛围立即让她顿感筝弦似乎在瞬间短了。

坐在榻沿上的柳贵妃微张着唇,衣着宫侍服饰的熟悉面孔,还有蹙眉紧拧站在中间的皇后,从某个位置上看,她那三人似乎成一条直线。

此情此景让萧林也由不得愣了半瞬,他如何也想不到事情竟然如此的戏剧。用眸色悄悄的打量着几步开外的太子妃一眼,赫然间他有种不祥的预感。那太子妃瞧着尹湘鹤的目光就算猎手看着久违猎物般稀罕。也许这样形容一个病怏怏的女子有些不合适,可他再寻不到如此合适贴切的形容词。

“儿媳见过母后,母后金安万福。”收回停在尹湘鹤身上的目光,楚清清作声打破一室诡异的寂静。

“免礼。”萧后此刻无疑是怕楚清清的,惟一一次害怕楚清清,因为尹湘鹤的遭遇让她觉得楚清清是个很大的危险,是那种迫在眉睫随时与死亡沾边的危险。

“哟,想不到今天凤翔宫这么热闹。”萧林整副看戏的表情,此刻他真的很想看戏。

萧后闻言,不悦的瞪了过去,“哥哥,就算我们是兄妹,这里也是凤翔宫,你要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不要丢萧家人的脸。”她在提醒他该站在的位置,不准袖手旁观。

萧林一声讪笑,并不言语。

乍一见尹湘鹤,楚清清便自问他何以在此出现?连想着在凤翔宫门口遇到萧林,若这并非巧合,又若柳贵妃与自己仍在梧惠宫,那这三人碰在一起——会因为何事?又岂会有好事?心隐约忧思深沉,楚清清禁不住又用目光朝尹湘鹤看去。他们又在酝酿着什么?上次正大光明殿之事未遂,此番莫不是又要故计重施?楚清清愈想愈不安稳,料想此刻濮阳瑾毫无消息传来,她由不得自己不这样作揣。

“母妃,你脸色不好,可有那里不适?”楚清清走近柳贵妃,故作忽略气氛的异常问道。

柳贵妃看看楚清清,又怯怕的朝尹湘鹤瞟去,飘移的眼神已彰显她的心思,萧后徒然替她答话,“自昨夜陛下昏睡过后,至今未醒,想是柳妃妹妹担心了。既然已见着陛下的面,等陛下醒来本宫自会告诉陛下柳妃妹妹的情谊,目今就请回宫休息吧。”

下逐客令了。萧后的声音听似镇静,不经意中仍能发觉一丝慌乱。她就那么迫不及待想将人赶出凤翔宫保证尹湘鹤的安全么?父皇还躺在床上,生死不明,她便在寝殿内私会情郎,还止如此,还招来萧林,这样的组合很难让楚清清省心。

自己和柳贵妃这会儿出现,肯定是不合适宜了。那他们到底要商议什么?这一离开凤翔宫,纵她拼了性命也奈何不得?不,不能让尹湘鹤离开,若是她不能阻止什么发生,至少要扰乱萧后的步筏。此念头一生,楚清清敛下的眼缓缓成线,

“萧大将军。”楚清清语声携笑,却让人感受不到一丝笑意。她看着皇帝削瘦的脸庞,幽幽的开口。

这样的楚清清,这样的声音,任谁听了心头都会禁不住咯噔。萧林见着妹妹蹙起了眉,尹湘鹤微睁眼,他才作声:“太子妃可有事吩咐?”

或许他觉得他是大将军,手握重兵,又是皇亲国戚,根本没必要将自己放在眼里,所以萧林的口吻和语气何时何地听来都那么自恃过人。“还不快让人将私闯禁宫的贱民拿下?”

一语方休,众人皆是哑然。萧林最先醒悟楚清清的意思,他看看萧后渐渐难看的脸色,心忖这太子妃的确不简单,那单薄的身影竟盛载着敢惹怒皇后的胆色。“不知太子妃所言的贱民是指…。”此时此刻他不该有判断,但也不能不顾忌楚清清的身份,所以明知故问。

“尹湘鹤,你可知罪。”楚清清轻摇身姿,淡淡的眸色轻轻瞥去,“本妃可记得当初你冒儿皇室威严,被陛下贬为庶民,三代不得考取功名,且不准涉足宫闱,否则永不得还朝。难道陛下昏迷不醒,你就可无视他的圣意么?敢抗旨不遵么?”

“太子妃恕罪。”尹湘鹤虽不情愿,仍拱手施礼,“老臣只是思及陛下重恙在身,故求皇后娘娘恩准进宫一探,并无抗旨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