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楚清清略微提声,她看见萧后欲言又止,抢在她前头说:“你是什么老臣,本妃方才才提醒过你陛下曾有的明断,你岂也自尊朝讳?而且你还胆敢将皇后娘娘牵涉其内意欲脱罪,这可是罪加一等之事。”

“老朽不明白太子妃的意思?”尹湘鹤明显不悦的直视楚清清,恼怒这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难道又想借此机会摆他一道么?

“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楚清清边说边笑看向萧后,言道:“当日陛下下旨时,母后亦在场,她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的,你说你求皇后娘娘思准入宫探视,岂不是间接告诉本妃皇娘娘亦跟着你一起抗旨不遵?皇后何等圣明,岂会是你所求就能恩准的。”

“这…。”尹湘鹤词穷,她在让他连累皇后。

“太子妃,你放肆。”萧后怒声一出,美目随即一转,谁都能看出她在压抑自己的怒火,“这里是凤翔宫,本宫还不曾作声,那轮到你说话?”

“皇后娘娘熄怒。”柳贵妃轻扯楚清清的衣袖,示意她噤声。

斜觑着柳贵妃的卑微与怯怕,楚清清心头很是窝火。老实说她不怕萧后是假的,可她受不到濮阳瑾尊敬的人,她尊敬的人在人前如此委曲求全。轻拍柳贵妃的手背,楚清清说:“母后教训得是。”

见楚清清松了口,柳贵妃方松了口气,却又被她接下来的话惊得大气不敢出。“既然母后没忘父皇的旨意,这里又是母后做主,就请母后下懿旨吧,相信父皇醒来只会赞扬母后维护圣训威严,制衡法制体度,不失国母风范。”

她在逼她。萧后勃然瞪着楚清清,尹湘鹤的眉毛也快竖了起来,萧林见情势偏向不曾预料到的一端发展,赶紧作声打圆场。“呵呵,太子妃不愧是太子妃,皇后娘娘也的确该为你做出维护皇室的尊严的榜样,这样可好,一切就等陛下醒过来再做定夺。”

缓兵之计么?等皇帝醒来,何日何时之事?届时若是她不提起,试想萧林或是萧后会在皇帝跟前提起半个字?这萧林藐视她的存在,根本就不将她搁在眼里。也是,想她楚清清目今可谓孑然一身,有何可畏?有什么能让人拿在手里掂量?

可她身边有个可让人拿在手里掂量的人——太子。她不能放过尹湘鹤,直觉告诉她他是个祸害,“萧将军是在欺负本妃无知么?还是大将军有未卜先知之能,知道陛下何时能醒来?且让我们一直等到陛下醒来再估决定?”

萧林不言,沉默着凝视着楚清清,他似乎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情,他不会放过尹湘鹤,或者说有一点儿威胁到太子的危险她都要尽量铲除。为此她不惜借用任何理由借口,那尹湘鹤只是运气不好,一而再的撞到她的手里罢了。他开始在心里权横尹湘鹤于他的重要性有多少,若是尹湘鹤那部份他自己可以搞定,就没必要此刻让太子妃对他的印象加深。

“呵呵——。”萧林干笑一声,“本将军只是有此提议,若是太子妃不依就当本将军没说。”

萧后闻言,笃定哥哥不会插手干预,顿时心头一颤。要知道此刻若萧林不帮忙,她不可能做到无视圣旨的存在。本来她是不屑什么圣旨的,可是若此事让楚清清传扬出去,再加上先前那番还未尽散的谣言,于她而言可是很不利的。如今的局势已由不得她随意做出决定,一边是未实现的理想让儿子登基,一边是相爱多年的情人,她不想在这两者之间做出任何选择。

“够了。”萧后沉色声厉,“本宫身为一国之母,难道还没权力处置一个人的好歹么?太子妃,今日之事不容你操心,如何处置这抗旨不遵之人,本宫心里有数。

第1卷 第223章 都在作恶梦

第223章都在作恶梦

此话已摆明萧后要寻短,她愈是如此,愈让楚清清不安。因为那尹湘鹤不单单是惜宁的亲身父亲,他还是一个有着对濮阳瑾十分危险的存在,她能允许这样的人在她眼皮下让人维护,安全出宫去?不,不行。“母后恕罪,请恕儿媳无礼,父皇贵为一国之君,说的话自然不可更改,尹湘鹤之事父皇已是大发慈悲,他无视父皇的旨意就该论罪,母后出言包庇实乃有份。”

“你住口。”萧后半阖着危险的杏目,语色寒冷,“你是想说本宫寻私枉法,冒犯陛下的金口玉断。”得赶紧让楚清清和柳贵妃离开,算算时辰皇帝就要醒过来了,御医也该过来为他重新服药不让他醒来,若是耽搁时间让皇帝醒过来,见到此情此景,那还得了。

“儿媳不敢,若是母后不曾有所顾忌,那就请母后下懿旨罢,此时不止儿媳看着,连天下人都在看着呢。”她在威胁她,又何尝不知威胁的后果,可事到如今,她已顾得不那么多了。

“你…。”

“萧将军,你贵为大将军,深知军令如山不得违抗的道理,那么违抗圣谕呢?又当如何处置?”紧问着萧林,她已见着柳贵妃脸色苍白过先前,得赶紧离开这儿,而此事得有个结果。

萧林迷着眼笑答,“回太子妃的话,违抗圣谕,论罪——当诛。”

“太子妃,你何苦欺人太甚?”论及生死,尹湘鹤急了,抢在萧后前头怒视着楚清清言道。

她自己有欺人太甚么?那当初他又是带着什么样的心在正大光明殿参太子私自营兵造反的?此时他现在凤翔宫不是待在别处,而是等在寝殿里,待在皇帝在的地方,难道是安的好心?已经懒得与他理论了,和这样的人永远也扯不清楚,“萧将军,难道你也要抗旨不遵么?”

心头的难以置信,萧林并未逞现太多,这个小女子充满了不输于皇后的睿智与胆色。不过她既是敢揪着尹湘鹤不放,就应该得做好让皇后毁灭性报复的觉悟。

萧林再次看看皇后气得发紫的脸色,正要拱手作声,突然听到柳贵妃欣喜的声音,“陛下,陛下,你醒了,你醒了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床榻那边看去,萧后跄踉一步后退,心下惊叹:他还是醒了。继续听着柳贵妃说:“陛下看清臣妾是谁了吗?臣妾是柳妃,臣妾是柳妃呀。”

浑浊的眼帘清晰后,濮阳慕英终于看见了那张泪雨延绵的脸,“爱——妃——。”

那不是话,就若两道空气催促而生的声音,然依旧让柳贵妃泪雨滂沱。她的陛下多久没跟她说过话了?此刻心头让激动溢得满满。

“父皇,你好些了吗?”楚清清来到跟前,细声问:“可有感觉那里不妥,儿媳去帮您唤御医。”

濮阳慕英的眼珠往外瞟去,艰难的挪动着身子,柳贵妃赶紧将他扶起靠在榻头,又回身去外殿倒了杯水入来,扶着皇帝饮下。

“怎——么回——事?”濮阳慕英的视线又变得模糊了,隐约间他似乎看到尹湘鹤的身影,心头一紧,气也跟着喘了起来。

“臣萧林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萧后与尹湘鹤皆没作声,不过都跪在地上请安。

“平——身,咳咳——。”听见咳嗽声,柳贵妃立即抚着皇帝的胸口为其顺气,满目的担忧。

“谢皇上。”萧林起身站在一身。

“朕此——次睡了——多久?”看着皇后模糊的身影,濮阳慕英问。

自那日在朝堂回来后便没醒过,这是萧后心里的答复,话里却说:“回禀皇上,您昨晚才醒过,臣妾侍候您喝了口茶,您又睡过去了,这会儿才醒。”

是真的是假他也不知道,因为根本就没有醒过的记忆,或许是他病得糊涂记不得了罢。“站在——那边的可是——尹湘鹤?”

“正是,陛下。”萧后忙到榻前笑道:“尹大人念及陛下往日隆恩,今日进来求臣妾带他前来探看陛下。”

“皇后,朕虽是病得严重,可记性还没差到那份上。”濮阳慕英顺了口气,“朕将他贬为庶民,他此次出现岂不是违抗圣命?”

“陛下。”萧后猛然跪在地上,尹湘鹤也跟着跪下,“陛下,请您看在尹表哥一片诚心的份上饶过他这次吧。”

濮阳慕英心下冷笑,这个时候她还在为他求情,他真是恨不能将眼前的两人碎尸万段,“罢了,死罪可免,活罪难脱,萧卿。”

“臣在。”萧林拱手上前。“皇上有何吩咐。”

“将尹湘鹤拉出去重大五十廷杖,若是再犯,定斩不饶。”

五十廷杖?加上如此寒冷的天气,不是间接取他的性命么?可是皇帝不是楚清清,他的话不得违抗和质疑。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连皇后也只有紧抿红唇,不得作声。与直接赐死相比,五十廷杖还有活的机会。“臣遵旨。”

萧林领旨出去,进来时身后跟着两个御林卫,将尹湘鹤拉了出去,此时此刻,萧后努力保持着正常雍容,不让人看到她眼中噙满的泪水。有那么一刻,楚清清同情萧后,她问自己若是皇帝不醒过来,她是不是真的要将尹湘鹤置于死地?其实内心只是想着扰乱对方的计划,那怕将他打入大牢亦可。

皇帝醒了,这是柳贵妃愿意看到的,亦不论萧后说他昨夜醒过是真是假,他终归是醒了。楚清清跪安离开,她见着皇帝似乎有话要跟她说,可是她不想听,他想说什么问濮阳慕华就清楚了。

出来时,萧后在她身边‘细细’的叮咛,“太子妃要好好保重自己。”

楚清清淡淡一笑,恭敬盈身,“谢母后提醒,儿媳自当好好将惜自己的身子。”随即别过萧后惊风怒涛似的容颜,携裙而去。

穿过中庭时,听到阵阵疾呼声以及重物砸打之声,回想着那廷杖,楚清清情不自禁的捂上小腹,心猛然一阵锤痛,脚步也跟着发软。筱筱连忙让小姐依在她的身上,“小姐,咱们以后再也不来凤翔宫了好不好?”

闻得筱筱带着泣声,楚清清勾唇苦笑,声音奇轻:“嗯,再也不来了。”

回到梧惠宫,楚清清经半是滞神状态,躺回榻上后,径直睡去。那一刻,她喜欢在黑暗中飘浮的感觉,四周的黑暗不再令她恐惧了,因为黑暗中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不用防着何时被人算计,更好的是它似乎能冰结时间,只要不醒来,她永远都不会感受到那份无药可解的思念的煎熬。

自从那里去过凤翔宫回来,柳贵妃便常夜中恶梦连连,时常惊醒。请来御医诊断,也只是开了些安定宁神的药物,服了,却不见有多大用途。她每日都去凤翔宫,却让萧后以各种理由搪塞了回来。她的神色愈来愈不安,楚清清甚是担心。

这一夜,柳贵妃又在恶梦中徘徊,惊醒了楚清清,连忙皱着眉头将她摇醒,“母妃,母妃,你醒醒。”

柳贵妃胡乱拽着楚清清的亵袖,似危急时刻本能的拽着。看清眼前乃是何人时,方急切的言道:“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我梦见太子一身是血的站在我面前,跟说我他要走了,他再也不回来了。”

虽知是梦语不可信,可楚清清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强作欢笑安慰,“母妃别乱了,那是梦,怎可信,再者梦都是反的,太子会平安的,她一定会平安的。”她坚持着这个信念,将这个念头的强大意识压住她内心的惶恐和不安。

“真的吗?是真的吗?”柳贵妃从恶梦中一点儿一点儿抽身,却仍将楚清清的话视作救赎的解药,一次一次的确定,一次一次的肯定。

楚清清鼓足力量颌首,“是真的,是真的,夜深了,母妃快睡吧。”

安置好柳贵妃。楚清清轻声下榻,着上花丝鞋,悄掀湘帘,走到书案边,手中握着那半枚碧玦,抑忍不住满腔的泪意,压着哽咽声泪流满面。

翌日,楚清清正在处理太子宫琐碎事物,柳贵妃说要去城外的护国寺祈求菩萨保佑。她的精神状态不好,楚清清很是不放心,便执意同行。其实楚清清的精神也好不到那里去,因着前次滑胎之事,她的身子一受凉便觉浑身酸痛难忍。

吩咐筱筱和袖英准备妥贴,晌午刚过,便携挽着柳贵妃出去宫门。在路过御花园偏门时,见濮阳洵披着华丽的锦袍迎面走来,他脸上挂上楚清清熟悉的蕴意不明的邪笑。柳贵妃装着没看到濮阳洵径直而来的身影,松开楚清清相携的手,扶着袖英走向几步开外的辇车。

“皇兄好闲,可是出来欣赏寒风拂面的?”楚清清保持着微笑的姿态,端庄清雅的身姿犹如在雪中绽放的傲红。

濮阳洵此番却忽略她的打趣,略微沉下神色,说:“告诉你个消息。”

第1卷 第224章 尹湘鹤死了

第224章尹湘鹤死了

遇到他铁定没好事,楚清清有些后悔停下步子跟濮阳洵礼貌性的打招呼,应该学柳贵妃装着没看到眨眼而过。这回他又想告自己什么?楚清清依旧温和微笑,心去拎了起来,“不知皇兄此次又给清清带来一个什么消息?”

“尹湘鹤死了,两天前的事。”

楚清清闻言,她并不想吃惊,可内心还是让什么砸起一个大窟窿。萧后几廷杖就能将她的孩子打掉,尹湘鹤那五十廷杖想活命的确挺难。唇角的绵度轻了些,“喏,那皇兄想跟清清说什么?他的生死与我何干?”

她是真糊涂还是假糊余?母后可是将所有责任都推在她的头上,说若不是楚清清出现得不合时宜,让父皇得以有空醒来,尹湘鹤岂会生受那五十廷杖?不过尹湘鹤的死他到时不觉有何所谓,只是母后和茗妃那里,相信楚清清没那么好过关罢了。

“本王并未打算跟你说什么,只是告诉你这个消息罢了,看你先前有吃惊,说明你真是不知道这个消息,至于本王不想说的话相信以你的聪慧不难明白。”

他在提醒她自己的日子会更加难过,尹湘鹤的死萧后必定会全怪责到她头上。她的确有被这个消息吓到,更被濮阳洵的提醒想着也要跟着柳贵妃去护国市多住两天以求日子太平,杀身之祸迟点到来。“多谢皇兄提醒。”

盈了一礼,楚清清准备离开,却在转身时听到濮阳洵如此问她,“可还记得那夜咱们俩的赌?”

怎么可能会忘记,濮阳洵似乎提醒她不止一次了。摇身重新伫定,疑惑的朝他看去,“皇兄好像总是喜欢提醒清清这件事情。”

濮阳洵作热满意的颌首,“看来你还记得,那应该也不会忘记路们的赌资。”

他到底想说什么?楚清清的心一下子悬空无底,“自然不曾忘记,可是皇兄,清清没输。”

“但你也没赢。”

饶是他迅速接下话来,楚清清的脑子有些短路,“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濮阳洵唇角的弧度添了些许,走近一步,“意思哪有那么复杂,还是字面上的意思。”

丢下这么句话,那与自己擦肩而过之人,身上余下一阵淡淡的暗香,楚清清沉浸在这股暗香里回不过神来,濮阳洵他到底要提醒自己什么?难道他并非玩笑么?

在一宫门口换了轩车,楚清清脑海里满是濮阳洵那难以捉摸的笑与口吻。车轮滚滚之声犹如山脉的弧线延绵不断,车窗外喧哗的闹市似乎被摒弃在她的世界之外,所有的一起都变得细声极了,或是浑浊,她根本就听不见谁人在吵囔着什么。

出了皇城大门,轩车顶似有什么轻声敲响,楚清清掀起窗帷一角,让一股冷冽刺骨的寒风吹入颈中。风中加杂着飘雨,放眼看去,迷茫的眼仁里映着细雨淋淋沥沥,洋洒人间。

她没去过护国寺,在柳贵妃提意前去拜访之前甚至不曾听人提过。也许这躯身子的真正主人听说过罢,只是她不知道罢了。想得到护国寺更多的知识,于是向筱筱打听,结果她也只知道有这么个地方,还有说护国寺是皇家寺院,其余的也道不出个所以然了。当时见袖英与彩娟正整理着出门事宜忙得不可开交,便放过她们,自己也掩下好奇之心。是个什么地方,百闻不若一见。

到达山门口时,是过了午时,柳贵妃从养神的小睡中醒来,厮人掀开帷帘,雨已经停了。先前有人先报,此时已有人在门前守候。

“阿弥陀佛。”一声佛语甚是悦耳,楚清清落车时,见一老和尚正与柳贵妃行佛礼,“娘娘安康,老僧有礼。”

“阿弥陀佛,圆静大师不必多礼,本宫今日来得仓促,叨扰大师,还望大师见量。”柳贵妃客气的说着,语气很是诚心。

“娘娘客气,这位是。”圆静大师看了一眼移步走到柳贵妃身旁的女子,此女子不及双十,却生得一副天姿聪颖之貌,然她肌理积沉疲色,一袭弱态,虽有一副尊贵之容,委实不似个有福气之人。

柳贵妃笑道:“这是本朝太子妃。”

圆静大师眼微睁,身子明显一怔,随即又行了一佛礼,“是老僧失仪,太子妃恕罪。”

“大师乃方外之人,不涉红尘俗世,礼、仪皆为虚无,你本无罪,我又何谈以恕?”楚清清微微曲了身子,望着圆静大师身后的山门,心徒然一下子静下不少,暗道自己没来错地方,逃避虽是罪过,可此时的她也找不到方法来解这份苦楚。

圆静大师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侧立一侧,“二位施主请。”

让小和尚领着柳贵妃与太子妃前行,圆静大师则跟在柳贵妃三步开外处,他看着太子妃薄斜的身影,止不住叹息,心中念起了佛经祈祷,‘愿菩萨保佑这苦命的女子早日脱离苦海。’

“圆静大师,圆因方丈可在寺中?”柳贵妃且走且问。

圆静大师心下停念佛经,抬眼回道:“主持方丈现正云游方外,暂不在寺内。”

柳贵妃不再说什么,跟着小和尚迈过护国寺门下的绛色门槛。此时,置于庭中的大鼎中,青烟袅袅直上云宵,只是在阴霾未散之时,也变得深沉起来。

迈入护国寺的正殿,一尊神态庄严的佛像映入眼帘。随着柳贵妃一起参拜,接着圆静大师领着柳贵妃走向禅室,楚清清却留了下来。她跪在明黄色蒲团上,双手合十,用从未有过的虔诚之心祷告疑问:菩萨,清清自是不信鬼神之论,又何以体验转回?我糊涂此番经历所代表的意义,您可否为清清指点迷津?你既是有口却不言,清清自是不敢强求,只求您保佑太子平安。

“小姐如此诚心,相信菩萨一定能替小姐分忧。”寂静多时的佛殿,响起筱筱笃定的声音。

楚清清缓缓启开眼帘,那佛像神圣的将她俯看,依然寂宁无声。楚清清微微含笑,扶着筱筱起身,“你可知我都祈求了些什么?”

第1卷 第225章 刺客来袭

第225章刺客来袭

筱筱作势忖思,模样引得楚清清发笑,又听她说:“奴婢想小姐虽是身子不便,可始终将太子殿下搁在心上,此番随贵妃娘娘前来参拜,多半也是希望毫无消息的太子殿下平安罢。”

“鬼灵精。”说罢,便让一侧保持佛礼的小和尚引领前去见柳贵妃。

在护国寺一住便是三日。每日前去向柳贵妃请安,皆是在室外行礼,柳贵妃皆在禅室中吃斋礼佛,不见任何人。

初春了,昨夜仍是下了场飘雪。推开窗棂,看着满目洁白和着晨钟之声飘扬在风中,山中一日,仿佛红尘俗世离得很远,她甚至都忘记了还有那么个烦恼所在。

“小姐,奴婢去向贵妃娘娘说过了,咱们用过午饭就起程回宫。”

柳贵妃执意要多住几日,可太子宫中诸事繁杂,小的事情袖英和彩娟还能应付,略微大件点儿便做不得主。尹湘鹤之死虽不情愿承认,可她有间接责任,茗妃固然面子上帮忙,实则毫无作为。那几个太子宫中掌事,个个不是等闲之辈,稍微一松便给她找麻烦。

“筱筱,还记得前段时间管税收的掌事报上来说佃民交不上租子,我记得太子的封地位置离这里不远,咱们去村子里看看罢。”

“不行不行。”楚清清语音未散,立即遭到筱筱的极力拧眉反对,“小姐,那地方岂是小姐您能去的?且不说龙蛇混杂,什么人都有,万一你受凉感染风寒,这责任奴婢不怕担,可是受罪可是小姐你自己呀。”

回眸看着筱筱皱紧的眉头,楚清清抬手轻抚,“瞧你急的,皱起来像个老太太似的。不打紧,只是去看罢了,要知道待在梧惠宫里我所见所听不过都是掌事之人的片面之词,那有亲眼所见来得实在?”复又将目光飘向窗外,浅掀起纤薄温柔的唇角,“你看,雪不是停了么?咱们先去村子里看看,再行辗转回宫,放心好了,来得及。”

这不是来不来得及的问题好不?筱筱在心底纳喊,可也清楚小姐的性子,说一不二,她所做的决定,若能动摇,自己则不用多劝。所以,她妥协,“那好吧,奴婢再去在轩车里布置得暖和点儿。”

风寒凛凛,再如何的布置,轻掀帷帘,也不过是枉然。可不忍负了筱筱的好心,楚清清含笑默认。

用过午饭,楚清清先是去向柳贵妃跪安后,方伫立在山门之外。圆静大师依礼相送,“太子妃一路好走。”

楚清清摇身回礼,“大师请回,过几日本妃会派人前来接贵妃娘娘,这几日,劳烦大师照料。”

圆静又施了一礼,却不在言语。看着太子妃由宫娥扶上轩车,又目送轩车辗尘而去,待到车影无踪方合眼一声沉呼:“阿弥陀佛。”

雪停后的太阳霞光万丈,映在雪上莹莹发亮,却并不刺眼。楚清清若来时那般掀开窗帷一角,迎着从透入车室里的冷风,移望着视野中越来越全貌的护国寺。他坐立在半山腰上,檐角随风摇摆的铃铛响出千年不变的悦耳之声。她同时感受着阳光带给她的些许温暖与初春时节冷风带给她的寒冷感受,一种反常的静谧在她的内心拉开序幕。这一刻,她的眼中似乎只有消失已久的护国寺轮廓,只有道路两旁延绵而去的枯荣相嵌之景。

小姐又在想什么呢?又在思念太子么?看着楚清清空洞无神的玉眸,筱筱暗自揣测。这些日子柳贵妃作伴在梧惠宫,小姐看似心静平和,只有她知道,当柳贵妃不在身边时,她露出了多么令人心碎的担忧和脆弱。不在柳贵妃跟前呈现,是怕柳贵妃担心,可小姐的苦心又有几个人能体会呢?

轻轻挪过她掀帘的手,已让风冻得冰凉,忍不住责备,“瞧瞧,你都冷了不是?这一路还得有会儿才到,好歹你要去村子里打听事情,可别先把自己冻着了。”

楚清清回神,唇边挂着愉悦的笑,“筱筱,若是那个男子娶了你,定是几生休来的福份。”

筱筱一听,顿时羞得两颊泛红,“小姐好没正经,奴婢可是在担心您呢,你怎么能扯到奴婢身上?再说奴婢这辈子可不想嫁人,这辈子只要陪在小姐身边就好。”

徒然柔了满眼的伤色,楚清清的笑意不减,“傻丫头,我辈子随时随地结束,难道你要跟着我上穷碧落下黄泉?”

上穷碧落下黄泉什么意思筱筱不懂,但黄泉两个字她却是懂的,又听小姐在说混话,筱筱又急又气,“呸呸呸,小姐,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好不好,看看您经历那么多磨难都没走上那条路。人都说大难过后必有后福,再者奴婢看得出来,这一年的相处,太子殿下真的把你放在心里了,如若不然也不会让奴婢见到太子捧着你的手伤心垂泪的一幕,就算您舍得奴婢,也不能让太子伤心吧,奴婢可没见过太子那副翡恸欲绝的样子,太残忍了。”

也许对筱筱来说,那个冷酷无情之人突然有一日对着她哭,肯定是不可思议的,她应该说稀罕或是难得,不该说残忍。真真的残忍是什么样的?楚清清想到了苡妃。“筱筱,有些事情在人为,有些事情却是上天注定,我们身为凡夫俗子,岂可强求得来?也许我的话让你担心所以不愿意听,可我还是想跟你说。如果有一天我真的离开,你得为自己打算,至少我希望你能过得好。”

“这些不吉利的话,奴婢一个字也不要听。”筱筱微睁大眼睛,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因为这话她听人说过,只是在楚府的闺阁里,在她还未嫁入太子宫之前。她不要再听见这样的话,受不了,“小姐怎么还越说起劲了,再说奴婢就生气了。”这话不像期待,像——遗言。

看着筱筱孩子气的捂着耳朵,楚清清直觉这丫头好傻,待要说什么时,马车突然震动一下,楚清清身轻自然简到一旁,哎呀的叫了一声。筱筱不悦的皱眉,气愤的掀开帷帘,想好好的骂骂驾车的厮人,“喂,你怎么——。”

音未落,马车在赶车厮人一拉缰绳后停下。而筱筱得怔大眼睛看着不远处马蹄渡乱,马背上坐着四个黑衣打扮的持刀男子,个个蒙面,这一幕让筱筱忆起了梧惠宫遇刺的那个夜晚。顿时吓得浑身打颤,张着口,连大气都不敢出。

楚清清也看见了,直觉得周围的空气又凉下一层。冷眼半阖,脑子迅速的飞转着。她是那日出门前一刻才得知尹湘鹤死去的消息,当时出宫在即,根本无暇让人跟随保护自己。本以为要回宫后才会被人找麻烦,想不到对方却急过她。

“赶车的,我们打劫,不想死就滚远点儿。”有人轻夹马肚,马腿迈开两步,他一挥大刀扬声道。

赶车的厮人一听,立即吓得一溜烟不见踪影。而此时,筱筱也回过神来,“你们想要干什么?知不知道这是谁人的轩车,若是不想被诛族,就赶紧离开。”

好气魄,楚清清赞扬筱筱的胆色,可又叹息这些人岂会让她吓到。打劫?谁见过打劫的人要等看清了车里人才动手?谁见过打劫的穿得跟个刺客一样?谁见过打劫的人拿着柄柄锋利泛光的大刀?那分明是想要置人死地的。

“筱筱,用不着跟他们说这些,若是打劫早就动手了。”楚清清声色平平的言道,可微蹙的眉宇掩饰不住她的忧心冲冲,难道今日在劫难逃?告诉自己别着急,否则无法理清思绪,她还不想死,更不能让筱筱出事。

“哼——,太子妃果然聪明。”

谁稀罕一个杀手跟她客气,“那么你们得到的指令是什么?直接取我性命抛尸郊外?”

小姐在说什么?筱筱也飞快的想着脱困的办法,见着驾上的黑衣人翻身下马,扬起刀步步逼来,筱筱的心顿时拎到嗓子眼。

“抛尸我们没兴趣,只要太子妃的性命即可。”说着已挥刀斩了上来。

太快,楚清清根本来不及想到法子脱困或是拖延时间,眼见着杀气四溢,筱筱却突然伸手扯紧缰绳一弹,“驾。”

由于惯性楚清清狠狠的撞在车墙上,浑身发疼。马受到抽打顿时扬蹄跑了起来。黑衣人显然没料到到手的机会还会发生意外,复又翻身上马策鞭追去。

马跑得太快,这突如其来的杀身之祸让楚清清阵脚大乱。筱筱根本不会驾车,此时完全是由着马儿乱闯乱跑,“啊——。”

“筱筱,你没事吧。”慌乱中楚清清急得大喊,掀帘探出身前,寒风一临,顿时浑身一阵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