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莹宫,苡妃?疾行的步履带得楚清清喘息声连连,恨不能一步迈到冬莹宫门口。何处猛然起飞一群鸟,惊得楚清清冷汗冷涔。

罗贵守在冬莹宫门口,为难的神色全溢在脸上,挡在楚清清身前,多番欲言又止后,“娘娘,您还是别进去的好。”

冬莹宫出事,她做不出置身事外。想到那个可怜的女子,楚清清便不由自主的油升同情。“让我进去。”

太子妃的声音很轻,却惊得让罗贵七尺男儿心中顿如冷凌。然他依旧没挪步,楚清清趁他凝神之际别身进了冬莹宫。

似乎许久不曾踏进这里,可这里的一切都没变,淡雅如厮,却凄美得就若苡妃一般。

紧步至殿内,无人。然一股清晰的腥锈之气涌入鼻息,她知道这个味道,这是血的味道。心中打了个突,缓缓将目光看向寝殿中,浑身不停的颤粟。沉重的脚步慢慢的向门口处挪去。

寝殿之中,有三个人。两人站着,一人侧身躺着。

站在门口不远处的人是莫子灏,他背对着楚清清,所以看不见他此刻是何表情,然他负背的手紧握微颤的拳头,却透露出一个重要信息,他在发怒,他在抑忍。苡妃躺在血泊里,诡异的鲜血染红绣着复杂纹理的青褐色地毯,合眸沉静的模样,宛若湖面绽开的红色与白色相间的莲花。濮阳瑾站在苡妃一步处,他的手中握着一柄带血的匕首,那匕首让血染红至柄处,不知道匕首尖部的血滴落了多久,凝着一滴,似乎不愿随波逐流般坠地。

所见的一幕楚清清懂,莫子灏又岂会不明。可——她不相信濮阳瑾会杀苡妃,绝不相信。如此一来,那便是有人陷害。是谁呢?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做出这种事情?

杀气和着血腥气,整个寝殿内森冷得犹如阎罗地狱。倚靠着门棱,身子就这样软瘫下去。

“太子妃。”袖英赶忙着搀着楚清清,让她倚着自己。

楚清清的眼中,只有苡妃迷散不清的身影,泪顺着腮旁盈落,喃喃自语,“她死了么?她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怎么可…。”

“太子妃…。”

濮阳瑾一松手,手中的匕首落地后发出一声沉闷的悲鸣。箭步走到袖英跟前,横抱起楚清清离开。

微风轻拍窗棂,那离窗最近的花架上摆放的一盆绿荫草,纤长柔软的叶子如梦幻般飘飘摇摇。莫子灏缓缓的靠近苡妃,随即蹲下身子,伸出手去,在她逐渐冷却的脸颊上轻抚徘徊,“你为何要这么傻呢?就算你不再是从前的苡儿,我也同样要你。”

窗外那树桃花落败了,些许残花红在月光里。那些原来如画般灼红的花瓣也不知去了哪儿,总知就是再想细看时已无踪可寻。徒然想起了曾经去何处郊游时遇到的一片油菜花地,那整片的黄色俨如一世外桃源。

那是在做梦罢,否则怎么记得仿佛千年以后的事情。

第1卷 第241章 突然好想见你

缓缓的睁开眼睛,濮阳瑾正坐在榻沿上。抢在他前头,楚清清疲惫的细声问:“是谁杀了苡妃?”

“你没看到我手中的匕首么?”濮阳瑾好笑的望着平躺之人的一脸苍白,心疼的回问。

“是谁杀了苡妃?”楚清清复又问了一回,此刻她相信濮阳瑾懂得她心中的疑惑。“是萧后,对吗?不,不对。”

是啊,的确不对。莫说楚清清不信,连他和皇叔也是不信的。要知道苡妃的身份与重要可是个公开的秘密,如今莫说对濮阳瑾要胁莫子灏重要,就算是萧后,她也不可能在这个多事之秋与北晋为敌。除非她想让北晋与翡渊一起连合进攻璠阳,但如此一来,她为濮阳洵争了一辈子的璠阳江山,岂不是在为他人作嫁衣裳么?就算濮阳洵与萧林大胜翡渊大军,如此重创的璠阳近期内也经不起再大战一场,更何况对手是北晋。那个陷害之人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让璠阳覆灭才是他真正的目的么?

“是罗贵发现苡妃的,当我赶过去时,她已经断气了。身体躺在血泊里,一把带血的匕首躺在她身边,我拿起来正想查看时,莫子灏便出现在了身后。”濮阳瑾叙述着事实,眼神凝紧,似乎回忆的过程中不愿放过任何细节,其中找出破绽。

还真是多么老套的陷害手断,可不管手段如何,管用就好。莫子灏浑身散发的杀气不正彰显着他中计了么?站在他的角度,他绝对相信自己所见,更相信濮阳瑾会杀了苡妃。想不透的,只是谁会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就若此时璠阳的局势还不够紧张不够乱,他还要添上一笔糊涂帐似的。

“冬芳呢?”想起还有这么个人,楚清清抬眸问:“她不是一直负责照顾苡妃的么?”自从冬莹就濮阳瑾‘保护’起来后,宫里的宫婢宫侍都被遣了出去,只余下一个冬芳照顾苡妃的起居,这是上次前去与苡妃见面后回来听筱筱说起的。

“傍晚的时候,在冬莹宫后园的井里发现了她的尸体。”

楚清清闻言,阖上眼,久久都不愿再开口。古代的人命,真的就如此唏嘘,这么不值钱么?

翌日下了一整日骤雨,灰暗重重的天空划过的闪电,宛如给整个皇宫撒下了白色阴森的网,轰隆隆的雷声,敲锣打鼓般响彻在耳边。

苡妃的后事据说濮阳瑾交给茗妃去办了,人都死了,相信茗妃也不会不规矩到哪儿去,倒是莫子的灏的平静,太过让人在意。

“柳贵妃还是不见客么?”躺在小榻上望着窗外的天空发呆,袖英入来,她也不曾移眸丝毫。

袖英颌首说:“这几日奴婢几乎每日都去,可贵妃娘娘的宫所始终是大门紧扣,今日前去也是一样,不过倒是拉住一个宫里正巧出来的宫娥,打听了下,据说柳贵妃一直在佛堂里念经,每日除了用膳休息,其余时间皆是在佛堂里渡过的。”

这也与上次前去请安时说的理由不一样呀,不是说她身体不适不见外客么?如此诚心的祈求,她到底要菩萨为她做些什么呢?

眼帘好沉,似乎压得脑子昏昏迷迷的不清醒。

是夜,大雨过后的夜空分外清明,连星星都比平常要耀眼清亮,无月的夜,点点繁星便是主角。

沐浴过后,吩咐袖英熄了寝殿内多余的灯盏,只余上桌台上那盏风灯,散发着它光荣的使命。落坐在榻沿上,一手支撑着倾斜的身子,青丝垂下,与手臂靠齐。

忽然间,殿外响起重重沉沉的脚步声。偏首之际殿门让人推开,楚清清心头一颤,慌乱的揪着胸前亵襟,蹙眉间害怕的朝湘帘处看去。待看清来者何人,本欲掩下满心忐忑,又见来人鲜明的轮廓在薄弱的灯光中展露出从未有过的焦虑,才说要掩下的不安,迅速倍加担忧。

濮阳瑾站在湘帘前,慌乱的眼神终于搜寻到神情莫名伫立在榻前的楚清清。赫然冲跑过去,一个呼吸间,便将楚清清紧紧的揽入怀里,狠狠的扣在怀里。

如此惊慌的濮阳瑾楚清清从未见过,也被吓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应付。颈项处让他的喘息声灼得炽烫,在他拥环之下,她的呼吸变得艰难不顺,“瑾,怎么了?”

濮阳瑾失去分寸的理智在听到楚清清异样的语声中醒悟过来,忙松开她。这一松,楚清清本能的向后倾去,濮阳瑾复又将她揽入怀里,用自己的身子充当她的支点,“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吓着你了是不是?**你了是不是?”

听着这孩子气似的担忧,楚清清无可奈何的在他怀中抬眸,微微的笑道:“你的确是吓到我了,不过若是你告诉我能让你如此惊慌的理由,或许我就不会害怕了。”

濮阳瑾的瞳孔骤然一紧,揽着楚清清腰间的手臂略颤,随即唇角浅显弧度,“没事,我只是突然间好想好想见你,见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她是何等的专注于他,他的所有反应都说明这是假话,他在骗她。心里有些难过,却不忍拆穿,他会骗她,总有个善意的体贴。转念一想,能让濮阳瑾说出如此孩子气的甜言蜜语,楚清清还觉得满心欢喜。头轻轻地压在他宽阔的胸膛,听着彼此频率相同的心跳,这一刻,她愿恒古的依靠下去。

“我也好想好想你。”如果你不是太子该有多好,如果你不身在皇宫该有多好,如果你不用背后那么多责任该有多好。我好想要那种采菊东蓠下,斜阳映竹舍的生活,你知道吗?

湘帘已恢复了平静,桌台上的风灯悄然拉伸着榻前那对相拥之人的薄淡身影。静谧的夜,仍在继续,蕴含着无法抹灭羁绊的悲情,在这样更深夜静的序幕里继续上演着。

濮阳瑾昨夜的反常在楚清清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果然还是该拆穿他无措的原因。站在庭院中那株桃树下,看着枝敏叶茂子满枝,浅绿色的衣袂随风浅掀不停。

彩娟有些担心太子妃的身子。筱筱自被茗妃娘娘赶出太子宫后便没在出现,也不知去了哪里?太子妃应是清楚筱筱的去处罢,她的不动声色定是在等她回来。她已盯着那一株桃树很久了,阳光下的脸庞有些透明。如果是筱筱应该会不顾身份悬殊,喝叱她又不爱惜自己,站在这里想吃药。

“娘娘,您回寝殿中休息休息罢。”小心的建议着,些许落叶翩飞至脚畔,空气中不知何处送来阵阵清凉的花香。

也不知是不是听到有人说话的原故,那边语声一落,楚清清便觉着头一阵晕眩,腿脚难稳。袖英忙上前搀着,朝着小厨房的方向朗喊,“袖英,袖英,你快来。”

袖英正在小厨房里做点心,听到彩娟急唤她,赶忙停下手中活计,大步走了出来。见状,急急的上前扶着,“怎么了这是,彩娟,你快去把御医叫来。”

“不必了。”楚清清摇了摇头,想让脑子清醒清醒,“你们不用担心,可能是昨夜休息不好。”

“太子妃。”袖英因为过于担心,不免将声色提了些许,“自从回宫后,您就没让御医来请过脉,奴婢着实瞧着这些天你的身子愈发的莫测,若是再不让御医瞧瞧,若是有个什么好歹,您让奴婢如何是好?”又对让太子妃示意不必前去唤御医而停步的袖英说:“你还站着做什么,快去呀。”

“哦——哦——。”彩娟应声转身,匆忙之下,险虚撞到院中石台。

回到寝殿里靠在榻头,袖英掖好被角,又去倒了杯水过来喂着楚清清服下。这才说:“方才奴婢着急,语气冲了些,太子妃恕罪。”

楚清清微微的笑了笑,“你为我好,何罪之有?若是筱筱,语气只怕还要重过你百倍。”

袖英无奈的叹了口气,只怕也只有她家的太子妃能在这个时候开玩笑。

片刻后,彩娟领着御医走了进来。这个年迈的老御医,是楚清清第一次清楚记得让他不用玩悬丝诊脉的其中一位。说起来,他们也算是老相识了。

“老臣见过太子妃娘娘,娘娘吉祥。”

“梁御医快请起,袖英看座。”她实在受不了可以当她爷爷的人向她行礼,深信这会是她会短命的原因,呵呵。

“谢太子妃。”

看着老御医坐在了床边,楚清清并未立即让他诊脉,而是微笑着与他聊了起来,“好久不见了,梁御医身子可好?”

这个太子妃很特别,她不拘常规为人处事,却不会让人觉得突兀或是难以理解。梁御医笑笑道:“拖娘娘的福,老臣的身子骨还算硬朗,不过离告老还乡之日也不久了。”

楚清清保持着得体的笑容,抬起手来,袖英为她略挽丝袖,又在腕处搭了条薄丝帕,这才让梁御医诊起脉来。

少顷,梁御医脸上的表情愈来愈丰富,抽回手拱手笑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娘娘身子不适乃是因为有了胎气。”

第1卷 第242章 好消息坏消息

胎气?她怀孕了?她又怀孕了。她怎么这么糊涂,先前不是有过一次经验么?为何此次不曾意识到?定是因为这些日子多事琐心,让她忽略了那种感觉。时隔小半年后,她以为这辈子都无法再有濮阳瑾的孩子,可是没想到御医告诉她她怀孕了。太好了,太好了,轻抚着小腹,楚清清高兴得眸中盈泪,“御医,你没骗我是不是?你没骗我是不是?快,快重新给我诊断一下。”

梁御医很懂太子妃的反应,以她的身体条件莫说受孕不易,因着先前那是落胎,受孕的情况更是飘渺。该是老天垂怜这个可怜的太子妃,这才又厚恩一次,让她怀上子嗣。重新搭脉后,他依旧那么说:“太子妃,老臣还是要恭喜您,这断是喜脉无疑。”

楚清清一扫多日心头紧聚的阴霾与不快,她想赶紧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濮阳瑾。他说他们不止一个孩子,他们会有很多个孩子,这都是真的,都是真的。此刻,她似乎有使不完的劲,忙掀被欲下榻,袖英和彩娟忙上前,“娘娘,您这是做什么?”

“我要去见太子,我要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他。”楚清清掩饰不住满脸愉悦,推开袖英曲身穿鞋,可那花丝鞋似要跟她作对一般,总是不上脚。

好久不见太子妃如此高兴了,袖英与彩娟都没有断了太子妃这个念头,彩娟说:“娘娘,您别急,奴婢陪您去德泽宫。”

“去吧去吧。”袖英说:“奴婢在小厨房的点心还没做好呢,等你们回来就可以吃了。”

才走到湘帘处,楚清清突然伫足,回眸望着御医说:“我想这事先不必声张。”

梁御医会意的拱手施礼,“老臣明白。”

这个时候的濮阳瑾,应该在德泽宫处理政事。所以只要去德泽宫,便可同他一起分享这让人措手不及的意外喜悦。

“娘娘,慢点走。”

彩娟已经提醒过好几次了,然每是缓下步履不久,又变得似赶一般。楚清清说:“无妨,我心里有数。”

穿过仪门,空气里飘来些许竹子的清新。眼见着德泽宫转个弯就到了,却在这时看到濮阳慕华从回廓下来,走进了德泽宫。想着若是濮阳慕华,也应该会为此事高兴罢,而且濮阳瑾与她的事情根本就无在他面前有隐瞒的必要。

紧了步子,楚清清又突然止步对袖英说:“昨日晴妃来看我时说秋芙宫中会有从宫外让人捎入宫的新茶,袖英这会子没空,你去帮我拿吧,晚上我想让太子陪我一起喝。”

“是,太子妃,奴婢这就去。”袖英笑着转身离去,楚清清复又朝着德泽宫移步。

宫门口站着两个御林卫的岗,罗贵刚巧握着腰间斜挎的佩刀走来,似乎也正要进到德泽宫里去。见着太子妃的身影,拱手施礼,“见过太子妃。”

楚清清的心情好极了,她给罗贵一个灿烂无比的笑,“罗统领是去找太子吗?”

面对太子妃异常的笑容,罗贵心头突然打了个冷颤,回说:“是的,慕亲王过来了,太子殿下让人吩咐属下过来一趟。”

“正巧,我也去找太子,一起吧。”

罗贵曲身退后一步,恭敬的让太子妃走在前头。

正殿在望时,楚清清的心情愉悦如脱离牢笼的鸟雀。她想像着濮阳瑾得到她复又怀了身孕时的兴奋与喜悦,那是他们的孩子,他们终于再有孩子了。

锦忠端着茶托迈出正殿,见到罗贵与太子妃时,轻声说:“慕亲王正与太子在里面谈话,请稍等片刻。”说着,便朝着太子妃躬身离开。

站在正殿门口,楚清清的心情因为愉快而变得紧张。她能预见濮阳瑾知道事情后会有多么的高兴,有着那份喜悦,什么都变得不重要了。

不承想‘哐——’的一声,惊得楚清清赫然回神,那该是茶盏掉地的碎裂声,随即又听到濮阳瑾提高声音说:“不可能,我决不可能同意,这样做莫说对我,对她而言太不公平了。”

怎么了?怎么吵起来了?楚清清捂着胸口,愉悦的心情似乎有了道浅显的裂痕。

殿中,茶盏碎了一地,白色的瓷片和着茶叶沉默般躺在汉白玉的地面上,茶温不在,茶香却依旧四溢。濮阳瑾站在书案后,满桌的奏册时而打开,时而斜倾,还有几本散乱的掉在地上。此时他怒视着不远处与他严肃对恃之人,眼中不曾有半分妥协的意味。

“你任性也该有个程度。”濮阳慕华冰冷的声音也跟着提了起来,“她本来就是一个棋子,能活到现在是她的造化,是棋子就该履行棋子的职责。你如此护着她,难道是想将行军图交给濮阳洵或是萧林,让他们战胜翡渊后,再迎战北晋?太子,你应该清楚自己的肩膀上挑着什么责任,这些事情相信你在北晋想得很清楚,否则也不会想着逃回璠阳。如今难道你要因为儿女私情,就将从前受的苦,遭受到的耻辱一起抹灭么?还要将濮阳家的江山拱手交给别人?”

“皇叔,我能在北晋熬下去,是因为我有仇恨支撑着,可是清儿不同,一旦离开皇宫,她的安危便会受到危胁。上次从护国寺出来,便立即遭遇歹人迫害。皇叔,你真的愿意看到清儿以身犯险么?”濮阳瑾试图说服濮阳慕华不要对楚清清那么冷血。

“你住口。”这样的濮阳慕华相信谁也不曾见过,连濮阳瑾都觉得陌生。宽袖着紧握拳头,脑海里闪过楚清清的模样,瞬时而来刹时而去。此刻,他决不能心软,“现在这样情形还能顾及多少?自从那夜你父皇醒来跟皇后摆牌后,便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气若游丝,很可能永远都不能醒过来了。你却在这里瞻前顾后,因为一个太子妃处事犹豫不决,他的希望可都在你的身上啊,你真想让你父皇死不瞑目吗?不管莫子灏出于什么目的要楚清清随他回北晋,可只要能在不拿出行军图交给濮阳洵或是萧林,北晋又不来犯的前提下,牺牲一个楚清清根本就微不足道。当初苡妃死的时候,你就该有这个觉悟,莫子灏又岂会是那么容易打发的。”

濮阳瑾顿时瘫坐在椅子上,不发一言,因为无言可对,皇叔所说的一切,都是不可更改铁定的事实。

殿外闻言的楚清清,心若寒冰。濮阳瑾的沉默更令她心碎不已。回想昨夜他的反常,原来竟是因为此事。她不知莫子灏用了个什么理由,居然生出让她随他去北晋的心思?然有一点可以确定,如果一切成了定局,她便是第二个苡妃。曾经她说她和苡妃一样可怜,可总有一点儿幸运,可——其实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罗贵为难的看着太子妃,想不到居然让太子妃亲耳听到这样的对话。他很可怜这个女子,想要为她做些什么,正欲开口,却让太子妃含泪示意噤声。

先前还觉浑身是劲的自己,此刻仿佛全身的骨头都消失了,只剩下一堆皮肉无力的支撑着自己。缓缓转身,倏然间听到濮阳瑾出声了,还带着让人无法质疑的笃定,“对不起,皇叔,我不能没有清儿,我不能失去她,如今除了该夺回的一切,支撑我不倒下去的信念还有就是如何强大到能够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清儿的身子已经不可能再有孩子,至少这一生要有我陪在她的身边。我好想告诉她我要给她最大的幸福,让她成为这个尘世间最幸福的人,可是我还不够强大,还是让她在不经意间受到大大小小的伤害,所以,我从来不敢向他承诺什么?那怕感受着她浓冽情的感情,我也胆小的不敢做出任何承诺。一旦让莫子灏的意愿得逞,这一离别便是永生,皇叔,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濮阳慕华怔愕的盯着濮阳瑾,他脸上的自责和心痛表情更彰显了他自身有多么的残忍与卑鄙。那个女子潺弱的身影再次涌入脑海,濮阳慕华带着些许苦涩的笑意,“濮阳洵曾跟我说你不够残忍不够狠,根本成不了大事,不论你再如何的争取,都逃不了这个后果,这璠阳的天下一早就注定是他的囊中之物。对于他这翻评价,难道你听了很甘心么?”

濮阳瑾眸中一寒,随即浑身迸散着森冷的杀气,“皇叔放心,我知道自己想要得到的是什么,事实会证明他大放的厥词不过是空话一场罢了,笑到最后那个才是真正的赢家。但是,我决不会放弃清儿,除了追求的至尊皇权,我只剩下她了。所以皇叔,请别在提这件事情。”

“当初我就提醒过你,她会毁了你。可目今的状况,你必须先保住璠阳的江山,内乱可治,若是北晋真联合翡渊起来进攻,届时你照样保护不了她。二选一,你必须立即做出决定,与其说莫子灏只能了萧后三天时间考虑,还不如说那是直接针对于你。咱们手对兵马不多,兵器打造之事亦进展不快需要是间,这个时候必须得依靠萧林与濮阳洵,要么你将重要的璠阳行军布置图交给濮阳洵或是萧林,让他们打败翡渊后再迎战北晋,只不过一旦行军布置图落入那二人手里,这就等你将璠阳的江山交了出去,剩下的就是看濮阳洵和萧林谁更有本事了;要么你就让莫子灏带走楚清清,与外忧相比,内患还是比较好处理的。”

第1卷 第243章 吃人嘴软

濮阳瑾阖上眼,仿佛不想再继续伤害楚清清的话题。.tywxs.“皇叔,别逼我,清儿看似坚强,实则脆弱。我已经不记得没有清儿之前坚持下去的动力是什么了,现在有了清儿,她的存在便是我的动力。江山固然重要,可是没清儿的江山,那根本毫无意义。”

濮阳慕华被濮阳瑾这番幼稚的话堵得气结。

楚清清温温的笑着,回眸细声对罗贵说:“不要告诉任何人我来过。”说完,移步离开。

“罗统领,进来吧。”

一边深深的望着太子妃离去的背影,一边应着慕亲王:“是,王爷。”

她该怎么办呢?此刻楚清清的内心海海浪浪翻腾不已。方才濮阳慕华叔侄的对话清晰的回荡在脑海里。皇帝果真是大难将至,在劫难逃。然而濮阳慕华所说大摊牌‘那夜’到底是那夜呢?回想这段时间柳贵妃闭而不见,整日求神拜佛,想必知情此事无疑,不知道的人恐怕就只有她一个吧。

父亲也死了,她连个打商量的人都没有,如此心乱如麻的感觉仿佛将她缠得死死的,再如何的挣扎亦是徒劳无功。本以为她和苡妃的命运无甚区别,可濮阳瑾没让她失望,让她知道自己在他心中是多么的重要。他果然是个傻瓜,居然说没有她的江山毫无意义这样的话。可是在笑话他傻气的同时,自己的心却被温暖得如被七月的太阳烘晒。

她还记得自己当初许下的誓言,她要和他在一起。

他笑,她陪着他一起笑;

他恨,她陪着他一起恨;

手撑着廊柱,楚清清落坐在廊椅上,笑自己方才乱什么分寸?不是早就做好决定的么?这会子还徘徊什么?他想得到的一切,她都会帮他争取,那怕是牺牲自己也再所不惜。如果说她的存在对濮阳瑾而言是意义,那么她一定是为了这个意义而从千年后的世界轮回到这里。

“太子妃,你怎么坐在这里?”袖英拿着一漂亮小盒子慢步跑来,“奴婢正准备去德泽宫找您呢?”

楚清清斜眸,看着袖英欢喜的模样起身不言话,又听说她问:“见过太子殿下了罢,太子殿下高兴不?”

楚清清唇边的弧度大添,似水如柳眉眼如一对笑弯的明月,“当然高兴了,高兴得想丢下公事不做陪我呢,好不容易被我劝着,才让他晚上早点儿回宫,好喝着新茶一起说话。”

袖英没看到太子妃笑颜里的悲伤与苦涩,将手里的小盒子往太子妃跟前送送,“真是太好了,晴妃娘娘给了奴婢好多呢,咱们快回宫罢。”

“嗯。”

回到梧惠宫,梁御医自然已回御医院。

袖英将做好的点心摆上桌台,说:“太子妃,梁御医问安胎药愈早服用愈好,让奴婢问问您何时方便开处笺?他好私下处理。”

此刻的楚清清满脑子皆是濮阳瑾,拿起一块点心吃着,以此来掩饰自己内心的痛苦与挣扎。强颜欢笑,“没事,先不着急,太子说了,此事近期不宜公开,就算是配安胎药也得小心冀冀,孩子重要,出不得任何纰漏。只要我安心在宫里休息,服不服用安胎药都没有关系。”

仿佛也懂得事态的严重性,回想起前一次太子妃滑胎,如今还后怕时浑身打颤。“嗯,也是,那以后奴婢天天做些好吃的让娘娘和小皇子吃。”

楚清清脸上的笑容坚持不住了,搁下只咬了小口的点心起身说:“我乏了,想睡一会儿,你们都出去吧。”

袖英与彩娟都颌首盈礼,准备退下,可刚走到湘帘处时,又让太子妃叫住,回身看着她温婉的笑道:“太子这些日子很忙,这件事情也不宜多提,所以我希望你们也不要再太子面前说起这件事情以防万一,懂吗?”

“奴婢遵命。”因为宫里实在复杂,所以太子妃的话她们没有任何怀疑,小心为上,总是正确的。

当听到门棱扣合之声时,楚清清再也支撑不住了。她像个古稀老人一样蹒跚着步履走向床榻,趴在床榻上,闭上眼,泪珠儿浸湿了枕着头的纱袖。濮阳慕华说还有三天,那三天开始算的时间应该是今天是第一天吧。因为濮阳瑾的异常反应是昨夜开始的,也就是还有两天的期限。

还有两天么…。

傍晚时候,楚清清没有等到濮阳瑾回宫一同用晚膳。夜幕降临后,也寅夜方回。楚清清侧立着身子朝里,当有人轻轻将她抱入怀里时,她微微睁眼,随即又不动声色的合眼,一切——安然无疑。

翌日清早,两人一同用早膳,再送濮阳瑾出门时,楚清清微笑着唤住他,“瑾,早点儿回来。”

濮阳瑾回眸,望着那伫立在门槛处令他心动的女子,她一袭白衣,宛若素仙,正对着自己露出温柔似水的笑颜。回身疾步走到她跟前,凝视着那双只映着自己的澈目,紧紧将她扣在怀里,“嗯,哪儿也不许去,乖乖等我回来。”随即在她额上印上一吻,再转身健步离开。

那双宽阔的肩膀值得她依靠,可是,她不愿见到他眉宇间极力隐忍的烦恼。复又站在桃树下,那枝头青涩的果实又在悄然无息间长大了不少。

“袖英。”楚清清觑视着桃树下为孔雀搭建的小蓬子轻唤。

“娘娘有何吩咐?”袖英本离她不远,应声时又上前一步。

“将这小蓬子拆了吧。”孔雀不会再飞回来了,它果真是璠阳的神鸟,或许一早就预知到这梧惠宫必空,再飞来守着一座空屋,到底是毫无意义。

“娘娘,孔雀还会飞回来呢,若是将这蓬子拆了,岂不是没了落脚之处。”袖英知道那个传说,更清楚孔雀在璠阳的历史上存在着什么意义。

所有事情都是注定的,就似濮阳瑾说她的,她其实很脆弱,根本无力与命运抗争。与其挣扎让命运停顿,不如是她妥协,让命运继续前进。为了濮阳瑾,她不会后悔。“拆了吧,它不会再飞回来了。”

“是。”

“让袖英算着下朝的时间,去将慕亲王爷请来,就说本妃请他喝新茶。”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