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琦熙的心里擂鼓一般,好在柳静柔的心沉浸在伤痛中,否则她再追问一句,自己就无法再去圆谎了,她知道韩然能说的通,可是还知道韩然对柳静柔的心,那要如何解释?

宴会上,柳静柔没有出现,苏琦熙不想在听大家的冷嘲热讽,借口去公主宫中做客,然后一个人在宫里寻了个偏僻的角落安静的坐着,等待宴会结束,好去寻了父亲一起回府。

夜风吹来,将不远处丝竹的声音传送入耳,她听到那里面传来悠扬的歌声,笑语连连,虽然是因为自己的名头才有了今日的宴会,可是她不在,大家都理解,尤其深觉愧对丞相府的老皇上。

身后有脚步声,苏琦熙懒的回头看,讨厌被人打搅到自己的这份宁静。

脚步声停歇,那人就站在她身后,苏琦熙仍旧望着夜幕,因为想到九天之上的师傅,心头发酸。

“你若是不想去,可以说出来。”

“不,我想去。”

银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走到这里来,明明远远看到这个女人他就厌恶的想离开的,可是却被她孤寂的背影吸引的移不开目光,待自己发觉时,他已经站到了她身后,还该死的问出了那句废话。

苏琦熙仍旧望着夜幕,九天之上繁星点点,伸手指着最亮的那颗星。

“你看。”

银琪看过去,那颗晶亮的星星在夜幕中是那样的耀眼,让他想到了那个女人的眼睛,心里一痛,声音也冷了。

“没什么好看的,你若是真的想去,那本殿下也不算过分。”

“没人说你过分,是我自己愿意的,不然爹也不会逼我。”

银琪一愣,印象中苏琦熙温婉柔顺,从来不敢抬头看自己,更别说这样跟自己说话了。本来已经离开的脚步顿住,不解的回头看那个背影,就是这个背影,竟然三番两次的害自己失常,为什么?

“殿下,我跟你不同,我不执着不属于我的东西,如果当真不属于我,我就放手。”

这是她去芷离见他的目的,这是她对于银琪那份深重爱恋的劝解,言尽于此。

银琪身子一颤,总觉得苏琦熙今晚的话有弦外之音,可是…碧色的眸子眯起,她是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想吸引自己吧?

“知道就好。既然是你愿意,回去准备吧,三日后我们出发。”

看着银琪离去的背影,苏琦熙低叹一声:“你这是何苦?”

幽幽的晚风将那声叹息吹散,那人已经走远,苏琦熙遥望天际,声音低如蚊蚋:“师傅,你守护着人间姻缘,却为何让这么多人为情所困?”

自然不会有回音,等了许久,琦熙心头失落越发浓郁。

皇上旨意下,新封的郡主前往芷离和亲,太子殿下跟十一公主亲自护送,得到消息的那一刻柳静柔冲进了太子府。

一身暗红衣袍的银琪彼时正在花园抚琴,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悦事谁家院?原本高昂激烈的琴声渐缓,曲声一转,竟然无比的恶哀,无奈。

周围静的没有一丝人气,所有下人都退避三舍,柳静柔赶到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被那琴声所摄,柳静柔一腔的愤怒皆化作无奈,静静的站在那,遥望着天际漂浮而过的云朵,心茫然的看不到一丝光亮。

铮的一声,琴弦断,银琪嘴角浮起一丝笑,长长的手指上缠绕着那根断裂的丝弦,缓缓回身,对上看过来的妹妹的眼。

“你还想问吗?”

“想。”柳静柔的眼里除去迷茫之色,坚定的看着自己的哥哥。

银琪点头,步下所在的亭子,绕过长廊,来到柳静柔身边。

“你一起去,如果那个男人想要你,我不阻止,届时可以将苏琦熙带回。”

柳静柔注视着自己的哥哥,从小到大,她鲜少有机会能够看透这个总是一脸笑意的人,可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许是刚刚那琴声,她竟然看透了这个永远蒙着一层纱对人的哥哥。

想说些什么,可终究是沉默,她自己的感情都一塌糊涂,没有资格说别人。

########

苏琦熙听着外面的风雨声,心里起伏难平,知道近乡情怯这个词,可是没想到芷离对于自己已经称得上是乡了。

猛然想起自己还是秦兮那一世时候的父母来,心头悲凉,有时候带了太多的记忆反倒不是好事,揉着眉心,难怪孟婆跟她说,忘却记忆未尝不是好事。

风雨声里,有什么轻轻敲打窗户,苏琦熙一愣,尚来不及反映,已经被窗口翻进来的人吓到,惊讶的喊了声:“哥哥?”

苏麓一身黑衣湿透,头发上的水沿着帅气的脸盘游走,紧抿的嘴角刚毅倔强,眼神里是不容置喙的坚决,一把抓住妹妹的手。

“趁着下雨,外面守备弱,跟我走。”

琦熙已经从开始的惊讶怔愣中回神,难怪自己出发的时候没有见到哥哥,原来他是在这里等着自己。

“哥,你要带我去哪?”

苏麓脸上显出一丝迷茫,转瞬即逝,“不管去哪,先跟哥哥离开再说。”

琦熙苦笑,另一手覆上哥哥抓着自己的腕子。

“哥,你以为不在相府带走我,就跟相府没关系了?我跟你走,你让爹情何以堪?”

她没说自己顶着郡主的身份前来芷离和亲,如今已经来到芷离跟静国的边界,如果自己现在消失,那静国的颜面何存?要如何跟天下人交代?

之所以只提到爹,想的就是用亲情来打动哥哥,她知道苏麓是个重情的人。

果然苏麓的身体僵了下,可是他此番来就是为了带走妹妹,早就没有了回头路,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那你别管,爹他…我不能让娘伤心,让你流落异乡。”

说着强硬的扯着琦熙就往外走,琦熙一愣,眼前迅速晃过当初出相府时,哭的泪人似的娘的脸,那苦苦隐忍,苦苦压抑的模样曾一度让她心酸难过,当下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看来是娘舍不得才让哥哥这么做的。

心里一暖,忘记了挣扎,待回神时,俩个人已经置身在茫茫雨夜中,大雨毫不留情的劈头盖脸兜头浇下,琦熙冷的一哆嗦,当真是无语了,这个哥哥怎么像个愣头青一样,饶是这雨夜好救人,可好歹也准备个油衣啥米的呀。

苏麓一直抓着妹妹的手,感受到妹妹的发颤,这才恍悟,暗骂自己粗心,想着这雨夜,护送的队伍一定松懈,赶着来救人,竟忘记了准备东西。

“妹妹,冷不冷?”

琦熙上牙打着下牙,勉强撑着,“不,不冷。”

苏麓恼恨的两只大手拍到一处,“再跑远点就好了,我在前面的镇子里准备了轿子,到时候你就不用这么…”

话没说完,眼睛猛的瞪大,一把将苏琦熙扯到身后,看着前面出现的黑衣人戒备的出声询问:

“阁下是?”

王,欠你十世姻缘 第198章 雨夜逃跑

那人不动不摇,身上穿着油衣,雨水打到上面顺势滑下,并没有打湿衣衫,看的苏麓更加恼怒,正想着是不是从这人身上趴下那油衣给妹妹时,那人冷哼一声,一扬手,苏麓抱紧妹妹一转身,以为那人要发暗器,可是轻飘飘的一袭油衣兜头盖来,苏麓一愣,伸手接过,赶紧回头给琦熙套上,再回头时,那黑影已经消失不见。

琦熙穿上油衣不解的问,“哥哥,你认识?”

苏麓摇头,他也奇怪,不知道那人为什么帮自己,如果说是银琪的人,不会只扔下油衣就走的,可若不是银琪的人,会是谁肯如此帮他们?可是这不是说话的时候,拉了琦熙往前跑。

“以后再说。”

他的力气大,琦熙本就是柔弱的小姐,哪里经得起这样折腾,又是被雨浇,又是逃跑的,他这一扯,一个踉跄朝地上扑去,苏麓惊慌之中大手将妹妹腰带提起,愧疚的说:

“妹妹,再坚持会。”

干脆抱起琦熙,在次朝前奔去,雨势已经小了不少,想着这样跑出了很远,应该不会有追兵了,苏麓放下琦熙,大口喘气,毕竟他也只是个马上的将军,轻功与他来说是弱项,能带着妹妹跑这么远,这么久,那绝对是对妹妹的心疼,对娘的承诺,激发了体内的潜能。

兄妹二人靠在一棵树上喘气,雨已经渐渐停歇,琦熙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哥,我不能…”

话没说完,苏麓一把将妹妹扯到怀里护住,戒备的盯着前面缓缓走来的人,那人身后十个黑衣人呈包围之势,将兄妹二人团团围住,琦熙待看清来的人时,心底一块大石落地,就知道银琪不会这么轻易的让人从他眼皮底下溜走的,可是为什么会这折腾这么久才来?眼睛一转,已经明白了那人的意思,当下气的不轻,恶狠狠的剜了银琪一眼。

银琪镇定自若的负手站在苏麓跟前,此时的苏麓黑色的蒙巾将脸遮挡了大半,只露出一双虎目怒瞪银琪,银琪啪啪的拍着手。

“果真是兄妹情深啊。苏麓,你可知你今晚犯的是诛九族的罪?”

苏麓一听,恨恨的撤掉脸上的黑巾,既然已经被人认出,自己刚刚岂不是多此一举?对银琪的愤恨更盛。

“银琪,你不要逼人太甚,爹老糊涂了才会对你一忍再忍,你不要琦熙便罢了,为何还要将她送走?我苏家为国尽忠,就落得这样的下场?皇上如此做,就不怕寒了忠良的心?”

银琪眸光一转,落到苏琦熙的身上,琦熙叹了口气,明明心里也气,也恼银琪刚刚的作为,可是这个时候,自己还是得站出来说话。

往前一步,立在苏麓跟银琪中间,朝银琪缓缓俯身行礼:“殿下误会了,明日就要进入芷离的国界,琦熙想着以后万水千山,恐怕再难见亲人,加之今晚月朗星稀,这才与哥哥出来走走,寻思透透气就要回了,没想到殿下也出来散步,好巧。”

扑哧一声,银琪扭头看了眼跟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属下们,挑了挑眉,那些人赶紧低头,各个噤若寒蝉。

转回头,银琪盯着那个俯首的女子,月朗星稀?散步?亏她想的出来,也真敢说,当所有人是瞎子,还是傻子?

“哦?郡主可曾透完气了?如果透完了,那就随本殿下一起回吧。”

苏琦熙颔首,“差不多了,劳烦殿下前面侯着,琦熙还有几句话要跟哥哥说。”

银琪摸了摸鼻子,这个软钉子碰的不可谓不狠,这丫头当真把自己当傻子看。

听到琦熙说要回去,苏麓不干了,往前一探身,刚想说话,被琦熙一把扯住衣袖,迅速回神,盯着哥哥的眼:“哥,跟我来,我有东西帮我拿回去给娘。”

苏麓一窒,那边银琪已经很大方的带着人去前面等候了,苏麓恼恨的一拳捶到树干上,刚刚下过大雨,树的枝叶上存了许多的雨水,他这发狠一捶,水哗啦哗啦的砸了下来,浇了苏麓一脸,狼狈之极,琦熙因为有油衣护着比他能强些,不过也被浇了一身,远处传来银琪哈哈大笑的声音,苏麓愤恨的刚想冲上去,被琦熙死死拉住。

“哥。”

苏麓一把抓住妹妹的肩膀,“你真的要跟他回去?”

琦熙忍住肩头的疼痛,点头,苏麓的眼睛都要瞪裂,死死盯着自己的妹妹,嘴唇颤抖竟说不出一句话来,琦熙看的心头不忍,伸手擦去哥哥脸上的水。

“哥,爹没有逼我,这一切是我自己的决定,你回去跟娘说,让她保重。”

苏麓恶狠狠的转身,“你自己去跟娘说。”

琦熙苦笑,“哥,你觉得我跟你走就会开心吗?爹怎么办?相府怎么办?如果当初不答应,还有情可原,可是如今答应了,也走到了这步田地,却出尔反尔,哥哥,娘虽然是皇上的亲妹妹,可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跟你走,心会安吗?我早说过,天下之大,已经没有我容身之地,芷离是最好的选择,你知道的从小到大,我不是一个任性的人,我做的决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哥,实话告诉你吧,我自杀未果,梦见了一个白胡子的老头,他说他是天上的月老,专管人间的姻缘,他说我跟银琪没有缘分,我的缘,我的良人在芷离,所以我才会在醒转后就要去芷离,哥,我知道这话说出来别人不会信,所以一直瞒着,相信你妹妹,我不是一个没有主见的娇小姐。银琪不要我,不要紧,可我要去找我的良人,我的姻缘,哥,这样你还要阻止吗?娘之所以不舍,是因为怕我一个人孤独终老,伤心难过,可我不是,我是去找我命中注定的人,你回去把这话告诉娘,我相信娘会懂。”

苏麓一愣,迅速转身,不信的盯着妹妹瞧,妹妹坚定的眼神,看上去不像说谎,难道是真的?

古人向来对神佛一说比较恭敬,看妹妹如此笃定的模样,由不得苏麓不信,皱眉想着自妹妹自杀醒来后,一直吵着闹着要去芷离,难道真是妹妹说的那样?

“你,说真的?”

琦熙重重点头,怕苏麓不信,从怀里掏出一个帕子,那帕子已经被水淋湿,琦熙小心翼翼的将帕子打开,里面露出一个红色的巴掌大的牌子,那牌子看不出什么材质做成,在暗夜里发出耀眼的光芒,上面隐隐有字迹,待苏麓想认真看时,苏琦熙已经将牌子收好,放回怀里。

“那是那个老人交给我的,他说我揣着那块牌子,就会寻到我的良人,哥,我一个足不出户的小姐,哪里会有那样的牌子,你若还不信,给我三年时间,三年后,我自会回府。”

苏麓傻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妹妹,刚刚虽没有看清那牌子上的字,可是他不是俗人,那牌子的材质并不出于静国,那是金非金,是玉非玉,难道真的是妹妹说的那样?

琦熙将手覆上哥哥的手背:“哥,相信我,回去跟娘说,我一定会得到自己的幸福。”

说罢琦熙迈步朝着银琪所在方向走去,苏麓在后面哽咽着叫了声妹妹,琦熙脚步顿了下,后面再无声音,琦熙朝着天空摆了摆手,大步离开。

折腾了大半夜回到客栈的时候,银琪说了句话,让琦熙瞬间僵硬如石。

“你穿着油衣为何里面的衣服都湿透了?”

似询问又不似询问,琦熙停步,背对着银琪,心里思忖,难道那个送自己油衣的人不是他恶趣味派去的?转身时,脸上云淡风轻,望着银琪。

“殿下,非礼勿视。”

转身离开,她里面的衣服湿不湿跟他有两毛钱关系?

银琪抱着肩膀看着进了屋子的人,门在他眼前砰的一声合上,银琪觉得这家客栈的地都跟着抖三抖。

碧绿色的眸子里闪烁着盈盈笑意,他以前怎么没发觉苏琦熙竟然这么有意思?今晚月朗星稀?咳咳,银琪险些憋出内伤来。

逃跑的插曲就这么过去了,第二天照常上路,仿佛昨夜没有发生那不愉快一般,银琪不提不念,苏琦熙更是缄默不语。

王,欠你十世姻缘 第199章 两个人的缅怀

不同的是以往苏琦熙的马车在最后,前面是柳静柔的马车,再前面才是银琪的马车,而今天银琪的马车跟苏琦熙的马车并辔而行,所以在琦熙无聊的挑起帘子往外看时,不意的竟然见到银琪大咧咧从车窗里探出的脸来,吓了琦熙一跳,皱眉,刚想放下帘子,银琪慵懒的声音传来。

“郡主好雅致啊,晚间散步,白日看景,本殿下好像有那么一丝后悔了呢。”

挑着帘子的手一哆嗦,迅速的放下帘子,隔着帘子回了句:“殿下真会说笑,既无心琦熙,还望殿下开恩,莫要再拿琦熙取笑。琦熙受不起。”

银琪的眸子眯成一条缝,不一样,真的不一样了,察觉有人看自己,看过去,柳静柔从前面的马车里探出头,望着他,一副了然的模样,了然,她了然,他都不了然,这丫头了个头然?

哼了声,重重的放下帘子,心里琢磨着苏琦熙为何前后判若两人,昨晚后半夜他干脆不睡,躺在床上细细回忆跟苏琦熙几次见面,从小时候到现在,一幕幕都不放过,印象中苏琦熙是个安静的女子,一句话都不肯多说,以前每次看到自己,都静的仿似不存在一般,不过那眼里的爱慕,他确实真实体会到的,可是从何时起,她的眼里是那般的冷静,云淡风轻?

应该是从自己退婚,她自缢未果后,难道说人死一次当真可以转性?可以忘却,抛下原本的爱恋?

闭上眼,如果真是那样,他考虑是不是也让妹妹试一试,或者自己试一试?可是他舍得忘却吗?一双狡黠的眼在眼前晃过,明明是那般气恼,却耐着性子说着谄媚的话。

“怕,怕极了,所以太子殿下,元帅大人,您就放了小的吧,当个屁将小的一放,您就轻松了,所有问题迎刃而解,多好,上可以跟你家的王交代,下可以堵众将士的嘴,一了百了,而且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我永远感激你,为你立个牌坊,每天焚香祷告,祈祷您安康百年,活一千岁,一万岁。”

一千岁,一万岁,如果活那么久,也只是他一个人,又有什么意思?翻了个身,银琪心里一波一波涌动的柔情将他淹没,想到就快见到她了,体内奔涌着无法压抑克制的兴奋之情,干脆翻身坐起来,细细回忆起跟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

一路上再无话,十五日后,一行人到了距离芷离国都很近的商雀,正是饭口时间,马车在一家酒楼前停下。

银琪已经率先走了进去,琦熙被丫鬟扶下,柳静柔也已经走上了酒楼的台阶,回头等琦熙,琦熙赶上去,落后柳静柔一步,两个人一起走入酒楼。

整个酒楼已经被包了下来,所以里面安静的很,走到里面,发觉银琪已经上了二楼,琦熙不想跟他接触,在一楼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柳静柔看了楼上一眼,再看看琦熙,朝琦熙所在位置走来。

银琪站在二楼的栏杆处往下看了看,知道那个女人是故意的,也不在意,应该说是故意的不在意,如果他在意了岂不是上了那个女人的当,没想到这个女人心机真够深沉的,知道如何引起自己的注意,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可是什么都不做,还有些气不过,这个女人明明是自己不要她,退了婚的,可是却丝毫看不出她有多难受,那冷静,冷淡的样子,该死的让他看了不顺气。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一个女人过不去,可就是别扭,因此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妹妹:

“你,上来,有话跟你说。”

柳静柔皱眉看了看已经转身进了雅间的人,再看向苏琦熙,对面的女子仿佛没听到一般,漂亮的眸子投向窗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仿佛外间的一切都入不了她的眼,她的心。

默然的起身,也没有打招呼,转身上了二楼。

外面车水马龙,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人多了起来,本来是饭口时间,街上行人少了许多,可是这一会儿的时间,外面竟然热闹起来。

琦熙眼神扫过,被大街西边的一从马队吸引,那些高头大马上端坐着开道的士兵,嘴里吆喝着街上的行人,马队后面一辆豪华的八匹大马拉的马车慢悠悠的行来,那马车后面还跟着三辆马车,不过都不如第一辆马车豪华,精致。

琦熙的眼神不禁放到那辆马车上,琢磨着会是谁有这么大的排场,看那些士兵的服装不是芷离国的,可是不是芷离国的人为何敢在芷离如此耀武扬威?

正思忖着,那辆马车的车帘倏忽间挑起,里面人一眼看到坐在那的琦熙,两个人四目相对,那人眼里明明淡如风却又烈似刀剑,矛盾而协调,看的琦熙一愣,来不及细想,那人的眼光从琦熙脸上扫过,注意到前面站在酒楼前把守的银琪带来的人身上,狭长的眼里露出一丝了然,又返回来瞄了琦熙一眼,车帘放下,里面传出一个女声瞬间让琦熙石化。

“驸马,要寻个地方用饭吗?”

一个男声嗯了声,然后恢复寂静,马车滚滚向前驶去,直到路上恢复了宁静,琦熙仍旧呆呆的望着已经不见影子的方向,心头七上八下,那个女声竟是那般的熟悉,难道会是她?

幻觉吗?袖子里的手掐了自己一把,疼痛的感觉传来,下一秒琦熙已经奔到了酒店大门口,银琪的侍卫将琦熙拦住,琦熙伸手指对面的一个绸缎庄铺。

“我去那边看看,待饭菜上来我就回来。”

侍卫不吭声,眼皮下垂,摆明不同意,无论琦熙怎么说,那几个人就是不答应,他们的声音惊动了银琪,一挑眉,刚想出来,柳静柔已经先一步走出了雅间,清楚怎么回事后,也走了下来,来到琦熙身边。

“让开,本公主要跟郡主去下对面庄铺。”

那几个人愣了下,抬头,银琪依在栏杆处,朝他们点头,几个人这才撤步,可是琦熙已经不想去了,柳静柔跟自己一起过去,她怎么脱身,怎么去追赶那辆马车?

一低头,一滴泪飘落,伸手抹去,回身朝窗边的位置走去,默默的坐到那里,依旧看着窗外,柳静柔一愣,不解的回头看琦熙,抬头,对上哥哥恼怒的眼神,银琪一甩袖子回了雅间。

柳静柔走到琦熙身边,手覆上琦熙放在桌面的手背上,轻声道:“怎么了?不是想去看看吗?”

琦熙摇头,转过脸时,脸上已经云淡风轻,仿佛刚刚的泪不是她的一般,朝柳静柔露出恭敬,疏远的笑容,“刚刚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如今记得了。”

这话说的带刺,饶是柳静柔不在意也噎了下,知道苏琦熙是生气了,当下也不好在说什么,这时候饭菜上来了,柳静柔也没有再上楼,陪着琦熙用饭,两个人谁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夜晚宿在一家客栈里,琦熙早早上床睡觉,可是躺在床上却无论如何睡不着,白天听到的那个女声,梦魇一般在耳边回响,会是她吗?可能吗?

翻了个身,眼泪仍旧不受控制的落下来,湿了枕畔,她仍旧是自己心底解不开的疙瘩,深沉的痛,想起她,便会想起他,那个温润如玉却又痴情不悔的男子,闭上眼,脑海里那冲天的火光让她窒息般的痛。

柳静柔挑着帘子望着熟悉的街道,芷离的国都,自己曾经在这里住过那么久,自然熟悉,眼前晃过一幕幕往昔的剪影,心头愈发的沉重,自己这样义无反顾的来,会是伤心绝望的离去,还是…

不敢想下去,遥遥望着王府的方向,从西城门进来,往左转上青天大街,然后往右拐,曾经的齐王府就坐落在那条大街的东北角,眼睛酸涩难忍,一低头,眼角余光瞄到后面的马车里探出的人,那人同样痴痴遥望王府的方向,一脸怀念,满眼痴迷。

正望着王府方向出神的柳静柔察觉到有目光在看自己,回神细看,苏琦熙已经把头缩了回去,车帘子摇摇晃晃,仿佛刚刚不过是错觉一般。

柳静柔皱眉,苏琦熙好像也在缅怀什么,她不是第一次来芷离吗?

王,欠你十世姻缘 第200章 莫名的熟悉

琦熙放下帘子,心头急跳,没想到自己还能重新回到这座城市,更没想到自己会从西城门入城,西城门,刚刚仿佛看到他打马扬鞭离去的潇洒背影,耳边回荡着人们激昂的喊声。

“齐王千岁,千岁,千千岁,芷离必胜,齐王必胜。”

呼喊声震耳欲聋,声声敲打在她的心房,睁大着眼,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他会认得这样的自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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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琪等人被芷离派来的接应使安置到别馆休息,说是明天一大早入朝觐见。别馆坐落于央田大街,这条街上有几座别馆,是专门为一些尊贵的使臣准备的落脚点,三国虽然鼎立,可是有时候也会互通有无,经常会有使臣来访问,这时候别馆自然就派上了用场。

刚下车,琦熙就被右边的喧嚣吸引了眼光,那边热热闹闹的搬着东西,最先入眼的便是那辆豪华的马车,琦熙心里一跳,赶紧在人群里寻找。

银琪眯着眼瞧着,芷离的使臣介绍,那是风散国派来的使者,麒元帝登基时,因为风散公主选驸马,所以没来贺喜,这次由驸马带人前来朝贺,以示两国友好。

银琪望着那不断往下搬的朝贺礼物,再回头看看自己这方,拄着下巴想自己带的美人算不算贺礼。希望麒元帝会喜欢他带的礼物来,那样他才有机可乘。

想到那个女人气恼的模样,他突然开心的大笑,张狂的笑声引的那边搬东西的风散国人的注意,银琪却混不在意,大步迈进别馆。

夜半了,琦熙仍旧坐在别馆的花园里望着湖水出神,身后脚步声起,柳静柔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倒影在湖里的影子,轻柔道:

“琦熙,我来跟你说件事。”

琦熙不想动,这一刻离他越近,她的心越慌,再无法像平时沉静,自如。

柳静柔也不在意,找了个大石头坐下来,一起望着平静的翻面。

“这次我来就是和亲,哥哥答应我,会让我留下,带你回去。听我的,把握好自己的机会,哥哥他,对你动了心了。”

琦熙冷咳出声,猛的抬头,不敢置信的盯着柳静柔,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柳静柔被琦熙吃惊的模样逗的忍俊不禁,摇摇头:

“你是个很好的姑娘,相信我,哪怕哥哥现在没有动心,可是他对你不一样了,你已经引起了他的注意,这是好兆头,哥哥跟我不同,他肩上有静国的责任,所以,跟他回去后,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这里不适合你。”

“…”琦熙不说话,因为已经无话可说。

柳静柔继续,“他爱的那个女人,我见过,跟你说过,他登基后,独宠后宫,为了那个女子不纳妃妾,当真做到了一帝一后,琦熙,你以为这样的爱里会有你容身之地吗?”

苦涩的闭上眼,再说不下去,没有苏琦熙容身之地,又岂会有自己的?可是为什么明明知道却还是一头扎进来,义无反顾?

一只温暖的手覆上柳静柔的手背,那暖意透过她的手传进了她的心,让她冰冻干枯的心,渐渐被暖意包裹融化,感激的睁开眼看了琦熙一眼。

“谢谢。”

琦熙摇头,就那么看着柳静柔,那温柔,娴静却充满了怜悯的眼神,让柳静柔一愣,这眼神怎么那么像那个女人,当初在军营里时,她就是这样看着自己,安慰自己说她见过的男人多了,所以信她的没错,心里一惊,声音已经呼出口。

“你,你是谁?”

琦熙另一只手抚摸着自己的脸,苦笑,“我还能是谁?我自然是我了,公主,早些睡吧,有些事不是你我能做决定的。”

说罢站起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留下柳静柔一人惊惧不定,心头狂跳,为自己刚刚的错觉恼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