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她是属于我的。你说的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白溪铭看着落荒而逃的银琪,咚的一声躺到地上,不明白吗?苦笑一声,自己又何尝想明白?可是她的眼只看一个人,她的心也只容一个人,不明白也得明白啊。

望着天空,想起当日在齐王府里,她就是这般躺在草地上看天空,原来这样躺着看天,真的不一样,天好像更高,也更广了,原来换个角度,一样的东西也会产生不一样的想法,银琪,希望你能够像我一样放下执念,成全风霁跟秦兮。

银琪跌跌撞撞进了内室,秦兮听到声音,睁开眼,看到银琪,第一句话是:

“找到了吗?救,活了吗?”

如果换平常人对于死而复生这样的事,打死也不会信,可是秦兮是谁?上天入地哪样她没干过?她相信如果扶菱丹真的是扶摇草制成,那么起死回生不是不可能。

银琪抹了把脸,将在脑子里轰轰回响的白溪铭的话抛到脑后,朝着秦兮露出笑容,“我答应你的事,就一定会做到。你呢?”

秦兮在听到银琪这话的时候,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回去,有些哽咽,薛暮媛活了,太好了,那样自己对她的愧疚会少些。

“谢谢你,银琪。”

银琪坐到床的踏板上,后背靠在床沿,探着身子,看秦兮,虽然脸色苍白,可是眼睛里有了神采,比昨晚见到奄奄一息的模样强出几百倍去,想到昨晚,他仍旧心有余悸,眼睛发酸,赶紧别过头去。

“你,为什么要救她?值得吗?”

“你不明白,是我欠她的,总之,谢谢你。”

“琦熙。”

银琪的声音因为紧张有些低沉。

“你…”

“怎么了?”秦兮看向银琪,银琪一下子跳起来,掩饰自己的慌乱和惊恐。

“没有,我就是想说你快点好起来,我们回去。”说完朝外面大步走去,秦兮在后面看着银琪的背影。

“我知道,你说到做到,我也会履行承诺的。”

当乔颇端着药进来的时候,秦兮已经睡着了。乔颇看着床上安静熟睡的人,忍不住叹气,忽然听到身后有声音,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将药碗放到一边,回头拉着溪铭出去。

外面两个人相对而立,乔颇看着溪铭脸上的伤:“打通了吗?”

白溪铭摇头,乔颇恶狠狠的道:“还是揍的轻。”

溪铭再摇头,不看乔颇,仰头看天,许久,“乔颇,有些事是需要他自己想清楚的,我看得出他已经在想,这就够了,也许给他些时间,他会明白,爱,不能强求,也求不来。”

“时间?给多久?一年?两年?还是十年八年?”

白溪铭这下又不说话了,痴痴的望着天,银琪有句话也说到他心里,如果有那样的跟秦兮一生相对的机会,他是不是也能这么潇洒的放弃?

原来自己的心明明知道怎么做,可还是会摇摆啊,原来自己也并不伟大,也只是一个为爱痴狂的普通人而已。

“乔颇,其实…”

溪铭没有说完那话,一转身朝宫门外飞去,一道白影晃过,乔颇呆呆的对着空气叹息,“就都这么放不下吗?”

良久,乔颇摇着脑袋,朝夜风霁所在的宫殿走去,既然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也什么都帮不上,那最起码保证风霁身体好吧。

一日两日三日…秦兮早就能下地走动了,只是乔颇不允许她踏出房间一步,可是隔着窗子,她看到了外面的惨象,在看到那些被扫为平地的空旷后,她一反常态,再没有跟乔颇要求去看夜风霁,也不再问他的情况,这让乔颇好过了许多,不然对着她撒谎,那实在是一件很费脑细胞的事。

这几天白溪铭倒是天天来,只是每天都在门外看她一眼,然后也不说话,转身就走,无论她怎么叫,都不肯停下。

银琪这几天没有出现,只派了人来送上好的人参,补药,说是补身体,补气血,还同时稍来一句话,快些好,然后回家。

这一日秦兮正站在窗子边,望着外面空空的一切发呆,白溪铭又来到门口,两个人隔着窗子,你看我,我看你,白溪铭这次没有转身就走,而是站在那,看着秦兮,又仿佛没有看她,眼光虽然落在她的身上,却没有焦点,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兮伸手指了指外面,“是他毁的?”

白溪铭顺着秦兮的手指看去,四周的偏殿都被扫平,空空旷旷的只剩下一个大院子,那些堆积的石块,坍塌的宫门雕梁早就被人运走,如今这座院子除了空旷还是空旷,看起来有些凄凉。

轻轻点了点头,秦兮也不在言语,白溪铭就那么看着她,长长的墨染一般的秀发披在身后,纤细的腰不盈一握,她好像比初见时瘦了好多,别开眼,溪铭出声。

“你…”

话没说完,秦兮打断他的话,“不奇怪我现在的样子吗?我在想,灵魂这样的说法,在这个世界应该是很难让人接受的吧?可为何你,乔颇,还有银琪都这么淡定?你们不是最敬重神灵,鬼魂一说的吗?”

说敬重好听些,秦兮是斟酌了好久才说出来这些,问出心底的疑惑的。

这些人一个两个三个的反应,都大大的出乎自己的意料,如果说风霁是因为爱而坦然面对一切,可是这三个人的反应也太…

她说不好,就是感觉不应该这么风轻云淡的过去,如果换成自己,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有人像自己这般灵魂穿了,还站在自己面前,她即使不吓死,也不会这么轻易的就接受,自己一新新人类尚且如此,何况这些古人乎?

白溪铭的目光移向苍穹,他越来越喜欢看天空了,那空旷,那蔚蓝,那飘渺都带给他心灵的愉悦,让他的心能够静谧一片,不敢波动,也不想波动。

“乔颇本就不正常,想法异于常人不难理解,至于我,我们…你理解风霁的做法,为何就不能理解我们的?”

他的话出口,秦兮当场呆住,什么意思?此时她没有心情笑溪铭对于乔颇的评价,只觉得心口隐隐的有些闷疼,看着溪铭染上哀伤的侧影,有些无措。

白溪铭没有给秦兮太多的思考时间,回身,盯住秦兮愕然的眼。

“秦兮,你真的要跟银琪离开?离开这里,离开风霁?你这次回来,不就是为了风霁吗?”

秦兮的心因为溪铭刚刚的话搅起一弯碧波,有些迷茫,却又好像明了,正茫然间听到溪铭的话,眉头轻轻蹙起。

“溪铭,我不相信你会赞成我毁约。”

白溪铭狼狈的倒退一步,“是,如果是别的事,我不会,只是…”

“没有只是,溪铭谢谢你有这个只是,可我担不起,也别再让我担,溪铭,你值更好的。”

白溪铭看着秦兮,秦兮回视着他的眼光,眼神坚定,却充满着愧疚,怜惜。

白溪铭一时之间没舍得移开目光,她眼里的疼惜是为自己吗?心里一痛,手无意识的伸出,她没有躲,他的手即将覆上她的脸颊时,她的泪水无声无息的滑下,为溪铭,为风霁,为自己。

白溪铭被那泪水唤回神智,手没有覆上她的脸颊,那个梦里做了千百回的动作,仍旧没有完成,也无法完成,轻轻的,拇指擦去她脸颊的泪水,然后珍而重之的收回,握成拳头,那滴泪便阖在他的拳头里,附在掌心,继而融入他的心里。

“兮,秦兮,是你的名字吗?”

她重重的点头,溪铭一笑,“你说的对,我值更好的,你这句话说的最对了。”

说完还朝秦兮挤挤眼睛,秦兮心头一痛,却笑出声来,知道溪铭的意思,也顺着他的话往下接,“好啊,你偷听我跟乔颇说话。”

“哪有偷听啊?你们俩那么大声?”

“切,大声?有你们俩打仗的声音大吗?”

白溪铭想到那天跟银琪两个人的无赖打法,脸一红,“哪,哪有打架。你听乔颇胡说。”

希望乔颇不要把自己跟银琪那样的打法转播给秦兮才好,不然脸丢大了。

秦兮忍住心里的痛,故意笑的很大声,然后指着溪铭的脸,“喂,喂,喂,脸怎么红了?”

白溪铭被秦兮逗的再无法待下去了,转身就跑,秦兮在后面喊:“小心啊,别摔了脸,要注意形象,形象啊。”

白溪铭落荒而逃,秦兮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脸上的笑渐渐的消失,伸手掐住自己有些僵硬的脸。

“溪铭,真的,你值更好的。你那么温柔的男人,会有很多好女人喜欢的。”

“原来你喜欢温柔的男人啊?我以后也可以温柔的。”银琪的声音在一旁响起,秦兮看过去,银琪趴在窗子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估计应该是刚来吧,不然溪铭不会听不到他的脚步声。

撇撇嘴,“你温不温柔跟我有什么关系?”

银琪一听,不乐意了:“喂,怎么没有关系啊?不是想赖账吧你?”

双脚一顺,人已经从窗子跃了进来,靠近秦兮身边,“好些了吗?”

秦兮退后一步,拉开跟银琪的距离,她眼里不经意带出的戒备,让银琪往前靠近的脚步滞了下,敛下眼,遮挡住那里一抹受伤。

秦兮看着突然间有些落寞的银琪,想起刚刚溪铭的话,“你理解风霁的做法,为什么不能理解我们的?”

心里一阵烦躁,秦兮捂住胸口的伤,本没有使力,可是脚下不知绊到了什么,狼狈的倒退,手上的力气大了,按住的伤口有血迹渗出,秦兮咬住牙关,脸忽的白了。

王,欠你十世姻缘 第219章 劈开的忘字

同一时刻银琪抬头,正好看到她为了躲避自己按住伤口,碧绿的眸子里氤氲出怒气还有受伤,抢过去抱住秦兮,将她轻轻放到床上,倒退一大步,看着她,声音冰冷,如三九的寒风,让人忍不住瑟瑟发抖。

“为了避我?还是不喜欢跟我快些回去?可是不管怎么样,你都不应该伤害自己,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不然我会杀了他。用尽我所有的手段。明天,我们回去,我会安排最好的大夫随行,也有最好的马车,秦兮。”

最后两个字用尽所有力气从齿缝间迸出,话说完,人已经飘出窗外,消失不见。

秦兮凄苦的笑笑,没想到惹怒了他,不过早些走确实是自己的目的,倒抽口凉气,伤口刚刚真的按重了有些疼,外面砰的一声,有人被摔到门口,一声咒骂爆发而出。

“银琪,你个王八蛋,你以为你是谁啊?TMD这什么年头啊?我触了什么霉头啊?怎么谁逮着谁扔?当我是棉布包啊?唉哟,疼死我了,屁股,我的屁股啊。”

一个人揉着屁股,一瘸一拐的进到房间,看到床上半撑着上身看过来的秦兮,一愣。

“咦,你脸色不怎么好啊?呀,怎么又渗血了?我看看我看看。”

也顾不得屁股的疼痛了,乔颇嗖的一下窜到床边,按住秦兮,查看她的伤势,待上完药,重新将伤口包扎后,突然不正经的笑。

“嘻嘻,我嫌到了,他们有本事再多扔几回啊。哈哈,哈哈,唉哟,你干嘛打我?”

乔颇怒视秦兮,秦兮拢好了衣服,要不是自己来自现代,胸口处的伤打死也不会让乔颇看,虽然在大夫眼里只有病人不分性别,可刚刚乔颇那嘻嘻又哈哈的意思,她懂,所以报复。

乔颇撅着嘴巴:

“你以为我想看啊?虽然没看到什么实质性的,可是你家那个小心眼的,等好了以后,指不定怎么报复我呢,还有那个…”

秦兮一把扯住乔颇的袖子,眼神近乎发狂,乔颇吓的赶紧闭嘴,不明所以。

“你,你怎么了?”

秦兮的眼如刀,凌迟着乔颇,一字一顿:“他,怎,么,了?”

乔颇一缩脖子,随即打哈哈道:“没什么,他壮的跟牛似的,我死了,他也不会有事。”

他越这么说,秦兮心头越慌,脑子轰轰直响,难道风霁真的出事了?自己这几天压抑着不问,是不想见面怕风霁难过,既然迟早都要跟银琪走,那干脆不见也好,所以她才会激怒银琪,让他快些带自己走,不然她不敢保证,在这里再待下去,她会真的愿意跟银琪走,尤其在溪铭说那些话后,她的心也动摇了,可以反悔吗?可以毁约吗?可以失信吗?

答案是不可以,自己的失信会带给芷离跟静国灾难,她知道如果自己说出不走,那么溪铭也好,风霁也罢,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拦银琪,银琪也不是省油的灯,到时候真上升到两国的战争,她岂不是罪人?

可是风霁这些天不露面,难道是出事了?不是因为害怕见自己,不是因为伤心自己的决定,不是因为难过才重逢便分离?

声音有些发颤,抓着乔颇的手骨节都泛白了。

“乔颇,他到底怎么了?你说。”

乔颇吓的慌忙摆手,“没事没事,真的没事,你别喊啊,小心伤口,我告诉你,都告诉你还不行吗?他受伤了,受了内伤,现在亦云宫中休养,有好几个太医照看着,你放心吧,跟你的伤比起来他的小事一桩,不然我会这么悠闲?”

秦兮对他的话半信半疑。

“我去看他。”

乔颇点头,知道这个时候是怎么都拦不住秦兮的,让她看看也好,省的惦记着,虽然这些天她不说,可是他知道秦兮心里牵挂着夜风霁,还有就是他听银琪说了明天要带走秦兮,如果真的要走,这最后一次见面,他怎么会拦?

想到风霁如今沉睡不醒,乔颇长叹口气:“我来的时候,给他下了些安睡的药,他吃完正睡的香,不瞒你说,我们每日里给他的药都含有安定的成分,让他一直沉睡,不然怕他醒了就跑来这里,不肯安心休养。一会儿过去,你怕是叫不醒他。”

“好。”

“好?哪里好?”

乔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秦兮这无缘无故的好,好在哪?是说夜风霁昏睡好,还是为他们敢给皇上下药喊好?

不明所以的乔颇带着秦兮来到亦云宫外,一路上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秦兮抬头看着高悬的匾额,上书云亦宫几个大字,这字不是他提写的,想想也是,谁当皇上了还皇宫里各处都自己题匾额啊?当初那不过是讨好老皇上的一种做法,生在皇家,虽然不愿,可是有些事却是无可奈何的。

就如现在,他是皇上,一国之君,有太多放不下的东西,臣民,江山,哪一样都比一个女人重要,而她也从没想过让他放弃,只是偶尔会情不自禁的偷偷想一下,女人从来都是如此,尤其是恋爱中的女人,明明知道是一回事,可心底仍旧会忍不住勾画一些美好的画面,那个小镇就是如此。

想到那个小镇,秦兮的心一阵抽痛,他说为了自己做一次昏君又何妨,忍不住苦笑,现在他连做昏君的机会都没有了,她就要离去了,明日就是永别。

乔颇回头,正好看到秦兮那样凄凉无奈的苦笑,激动的一把抓住秦兮的手腕:“其实我们也可以…”

“不,我们不可以。”秦兮看向因为激动,额头青筋都蹦出来的乔颇,感激的笑笑,然后一翻腕子,趁着乔颇失神的当,一下腰,使了个过肩摔,乔颇被摔的吭哧一声,气的用拳头捶地,趴在地上不起来。

他是软柿子吗?脸上刻字了吗?为什么谁逮到谁欺负?连一个女人他都打不过,气的双手啪啪拍地,哼哼唧唧的不肯抬头。

秦兮暗中吸了口气,刚刚这一动,伤口有些疼,不过还好,自己刚刚尽量避免拉扯伤口,使的是巧劲,拍拍两手,故意朝趴在地上的乔颇笑:“啧喷,有些人是吃一百次亏也不长记性,你就是其中之一,行了,你地上趴着吧,估计一时半会也起不来,我先进去了啊。”

秦兮的笑声远去,地上的乔颇眼里有隐忍的泪水,不是疼,是很疼,丫的这个家伙要不是明天就要走了,他今晚一定给她下点泻药,哼,以后的,以后?以后都不会有机会了,从此后天各一方,趴在地上的肩膀不住的抖动,他不想哭的,那疼明明能忍受的。

秦兮进到宫门里,脸上的笑消失不见,后背靠在宫墙上,小声道:

“乔颇,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永远都是。”

仰起头逼回眼眶的泪水,迈步朝里面走去,有乔颇的指示,她一路畅通无阻,甚至进到内室时,里面伺候的小太监宫女悄悄退了出去,留给她跟他安静的独处空间。

望着床上沉睡的人儿,刀削的脸盘,深刻俊美,即使闭着眼睛也仍旧无法掩住他的光芒,幻想着那双黑眸睁开,将是怎样的光华璀璨,一步一步移到床边,脸上早已布满泪水。伸手覆上他的脸,轻轻的抚摸,将他眉宇间的川字抚平,即使梦里也不开心吗?

“风霁,我们真的无缘。看来天意不可逆啊。你不属于我,如果因为我的贪心害了她,或者你,都不是我愿意看到的,我以为我只是偷偷回来见见你,贪恋那份温存,可是现在才知道不是,我想,想要拥有的更多,想要占据的更多,甚至自私的想你只对我一个人好。”

闭上眼,眼泪沿着脸颊滑落,尽情的任眼泪宣泄。

“虽然我的时间不长,可仍旧一意孤行的跑了来,没想到险些害死了她,风霁,原谅我,招惹了你却又要弃你而去,你要记得这不是我愿,如果让我选,即使烟消云散的那一刻,我也希望能够在你身边,每天能够看到你,我就满足,曾经说过的那个小镇,其实也不是那么向往,没有你的地方,与我来说哪里都一样,有你的地方才是我的家,我的天堂,可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心愿都是奢侈,原来我真的不该回来。薛暮媛没有死,已经救活了,你们才,才是天定的姻缘,好好对她,珍惜她,我想你们之间有红线牵系,她应该不会再对你发难,这次应该是因我而起,我走了,一切就会回到原来的轨道,风霁,为什么?为什么明知道应该走,却还是舍不得?风霁。”

趴伏在他的身侧,使力咽下那份哽咽,嗓子眼仿佛被大石哽住,再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尽情的宣泄着眼泪,仿佛要把所有的泪水都流净,离开他后,她不会再哭,也不会笑,失去他,她觉得生无可恋,烟消云散如果能够忘记,她想她愿意,而且期盼那日期快些到来。

如果唯有消失才会遗忘,那么,就让她消失吧,失去他的痛太过深刻,她无法承受。

静静的趴伏在他身边,握着他的大手,哭过之后,心渐渐的静了,止了,息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抬起头,泪水仿佛真的已经流干,怜惜的望着他瘦削的脸盘,高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微阖的双眸,宽阔的额头,略尖的下巴,仔仔细细把他的模样镌刻在心,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白皙的手指将他散落在枕畔的黑发束起,找了个玉簪箍住,望着他绝美的容颜,秦兮努力的扯起一丝笑容,轻语:

“以前我那么希望你能够记得我,我曾经幻想我走后你对着什么缅怀我,觉得那样也是一种幸福,是不是有点小可耻?呵呵,不过女人的心眼都是小的,可是现在我不那么想了,风霁,在我体验过这种痛后,我才知道缅怀的时候,心是千疮百孔的,太疼,太痛,这感觉不好,所以你也忘了我吧。”

伸手入怀,掏出师傅给自己的那块牌子,上面隐隐流动的红色在她的注视下,渐渐的凝成一个字,“忘”,不过那忘字中间被深深的劈开,那是薛暮媛给她的那一刀造成的。

秦兮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情况,一时有些怔愣:“把忘字劈开后,还能不能忘啊?”

应该可以吧,这可是师傅的宝贝啊,她知道这牌子的用处,也知道师傅的心意,只是没想过要用,没想到今时今日会给风霁用,而让他忘的人是自己。

想起自己这次昏迷时,师傅显身,跟自己说的那句话,秦兮低喃:

“师傅,对不起。”

笑容在唇边扩大,遗忘,才会幸福,那么风霁,就忘了我吧。

将那块牌子置到风霁的额头,伸出一指抵住,轻轻的念起师傅教自己的咒语。

王,欠你十世姻缘 第220章 幸福一刻

那道牌子的红光瞬间大盛,被斜斜劈开的忘字渐渐的冲出牌子,凝与半空中,秦兮迅速的收回那块牌子,带着裂痕的忘字渐渐的下落,从夜风霁的额头沁入,半空中一个苍老的声音透着一丝心痛。

“丫头,你真的是不要命了。”

光芒一闪,月老的身影出现在秦兮面前,跟那次在芷离大军外一样,秦兮丝毫不怀疑会有人看到这一幕,听到这一幕,因为师傅敢显身,一定设置了屏障。

将牌子拖在掌心递上,缓缓给师傅跪倒,月老也不搀扶,看着自己徒弟跪倒在地,苍老的脸上显出伤痛之色,紧赶慢赶还是晚了。这丫头,竟然如此情深意重,他算准了所有,独独遗漏了她对夜风霁的情深。

“丫头,你既然知道这牌子对于你的重要,为何还要如此做?”

知道问了也是白问,答案显而易见,可仍然是问了出来。

秦兮摇头,“师傅,那天昏迷的时候你跟我说这牌子能救我不死,免于烟消云散,其实现在想来,师傅,消了散了也未必不好,只要我活着,就不会死心,那样对他们之间缘分的牵系就是阻碍,虽然补了十世已经修补好,可我不敢保证不会再来个不小心将他们之间的缘分打破,那个时候难道还要再修补十世,师傅你的心脏能承受住?”

月老气的胡子撅了撅,这个丫头总是有本事让自己暂时忘却忧伤,她就是有转移人注意力的本事。

“罢了罢了,孽缘,真是孽缘。丫头我告诉你,即使他忘了你,他也不会跟薛暮媛怎样了。”

秦兮倏然抬头,看着月老,月老摇头,“薛暮媛的红线另端已经有人了。”

“谁?夜风云?”

秦兮问出来后,自己喊出了答案,瞪着师傅,不知道说什么了,月老恨恨的跺脚,“教出的好徒弟啊,一个两个的都敢犯天条,可要了我的老命了。”

秦兮一把抱住师傅的双腿,“是师兄?”

“可不就是那个孽徒,他为了帮你,竟然趁着我不注意将夜风云的红线牵系到了薛暮媛的身上,如今两人已经无法分割。”

“那夜风云命定的人呢?”

“不是已经死了吗?以后他们就是这样的命了,他命定的人都会早死,然后薛暮媛补上,这也算,助人为乐?”

月老想起金童当时理直气壮的话,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他教的徒弟都是好口才啊,还相当无赖,眼前就是一个。

秦兮倒抽口气,豁然看向床上躺着的人,“那他?”

“他啊,师傅也看不到他的命定之人了,通天镜都照不出。许是世世孤苦吧。”

秦兮目瞪口呆,一把抱住师傅的双腿,“师傅,不要,你,你救救弟子吧,我不要烟消云散了,不要消失了。”

如果他已经没有了命定的姻缘,如果他世世孤苦,她不想消失了,哪怕不能成为他命定的人,只要能够陪在他身边就好,即使远远的看着他也行。

月老恨铁不成钢,真想一脚把她踹飞到外太空去,他把那个忘川牌给了她,就是让她决定忘记所有,心无杂念重新修行,趁着尚有的一点时间,他再做点小手段帮衬,让她不至于烟消云散,哪怕成为月老祠的一个小兽,慢慢的也会幻化回仙影的。

没想到这个傻丫头竟然将牌子给了夜风霁用,那牌子他说的清清楚楚,出手后只能用一次,然后就是一块废材,这丫头刚刚还挑衅的将废材双手拖给自己?气的哼哼。

“早干嘛去了?晚了。”

秦兮一下子瘫坐到地上,她放弃了生的机会换来他的遗忘,是弄巧成拙了吗?双手覆住脸,他跟她永远都是阴差阳错,不属于自己的就是不属于自己啊,也罢,虽然世世孤苦,但不爱就不伤,也好过爱而不得的思念来的好。

想到这,秦兮纠结的心,又恢复了平静,只是觉得对不住师傅,师傅为自己费尽心思,将天庭的至尊——忘川牌都偷偷拿来给自己用,重新跪倒在地,对着师傅重重的磕头。

“师傅,弟子不孝,您不要责怪金童师兄,他的错都算在弟子一人头上,天帝若问起,您就都推到弟子身上,这罪责弟子一人领了,烟消云散足矣让天帝气怒全消。师傅,保重。”

月老的眼眶有些红,却使力瞪着眼,瞪着秦兮,“你这是在撵我走啊?”

秦兮想笑,也真的笑出声来,突然从地上爬起来,冷不丁的抓住师傅的白须扯了扯。

“算你识相,不送啊。”

月老气的艮喽一声,一甩袖子消失不见,气的发抖的声音从半空传回,“死了好,死了好,永远也见不到更更好。”

秦兮对着消失的半空再次跪倒在地,收起脸上的玩笑,郑重的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回身,来到床边,最后握了握夜风霁的大手,俯下身,轻轻的在他的薄唇上印下一个吻。

“风霁,你也,保重。”

猛的转身,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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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里,秦兮昏昏沉沉,醒的时候少,睡的时候多,银琪费了好多心思,被褥铺的极厚,十六匹大马拉车,平稳感觉不出晃动。

银琪手里拿着书,眼睛却看着躺在小床上熟睡的人儿,心里一处仿佛被羽毛轻轻刷过,柔软的荡漾着,一种幸福的满足感让他浑身上下骨头节都酥软了。

看着她,温柔的笑着,这一刻他不悔,白溪铭说的错了,如果他享受到过这样一种幸福的满足,一定不会那么说的,没有占有欲的爱,那不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