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头也是异常兴奋。要真能在这一战中取下谢无疾的人头,从此以后他还不名震天下?他甚至做起收编谢无疾的军队、占领谢无疾的驻地的美梦来。他要是有了三万兵马,他没准都能打进京城去了。土皇帝,有可能便成真皇帝啊!

徐大头越想越远,越想越美,嘴角都快咧到耳根。

而士卒们好战的热情也完全被调动起来了,于是徐大头大手一挥,命令军队即刻前往关隘驻守,等待谢家军的到来。

……

……

两日后。

徐大头正坐在树下啃猪腿,一名士卒匆匆忙忙跑了过来:“天威将军,敌军来、来了!”

徐大头立刻丢下猪腿,嘴上的油都来不及擦,匆匆忙忙往高地上跑。他登高一望,远远看见山下果真有一队兵马正在靠近。那队兵马扛的军旗上,写的可不就是一个“谢”字吗?

徐大头忙瞪大了眼睛用力看,距离太远,他虽看不清士卒们的身形,可也能看出那些士卒的精神正如自己的探子汇报的那般萎靡,队形也稀稀拉拉。他顿时喜上眉梢,心又定了几分:“快,去通知各部做好准备!”

他的手下忙去传令了。

灵台县并无城郭,然则地形依山傍水,天然有险可守。徐大头依照地势,将自己的部队沿山排开,大致形成一个扇形,并重点守住了几条进山要道。此阵型进可攻,退可守,不管谢无疾今天到底带了多少人来,他都能保证谢无疾过不了宫山。

他极有信心,除了因为他已经看到了谢无疾的部队确实名不副实外,更因为他占据了地势之利。今天,他势必要把常胜将军的名号给抢过来了!

……

谢家军在山前停下,领兵的军官吩咐道:“派几个探子去前方探探路。”

几名士卒便向前方山里跑去。

然而还没等他们进山。一座山头上忽然响声大作,如蜂群振翅般,一阵箭雨从山中倾泻而出。

那几名探子大惊,待要转身逃走,却已经来不及了。几声惨叫后,探子们全都应声倒下,身中数箭,如刺猬一般。

大军受惊,士卒们纷纷举起武器,军中的骡马牲畜亦发出不安的叫声。

谢家军带兵的军官冲着山里大声喊道:“前方何人?!”

山中传出徐大头嘹亮的回应声:“老子是宫山的山大王,也是你的亲爷爷!”

军官怒道:“大胆贼寇!谢家军得京兆府尹授命,前来关中剿匪。给你们一次机会,现在立刻出来投降,可饶你们不死!”

徐大头大笑几声,道:“剿匪?有本事你们就来剿啊!爷爷在此等着你们呢!”

军官打量前方的地形。山坡上的叛军已经冒了头,粗略一扫,大约几百人的样子。或许是他低估了叛军的人数,又或许是他看不起叛军的战力,他与身边的传令兵吩咐了几句,传令兵又传令下去,大军开始排兵布阵。

不一会儿,谢家军竟然向山地强攻过去。

徐大头瞧见军队冲过来,简直大喜过望。他就怕谢家军太谨慎,不肯攻山,他就不能发挥最大的地形优势。然而谢家军竟然果真这么耿直,这可真是送到他手里来了!

而谢家军的那位军官倒也不是无脑下令,他将手下人马分成了三营,一营从正面强攻,两营从两侧包抄,另择他路进山,以便形成合围之势。

——很显然,会下这样的命令,说明他把天威军当成了普通的山匪,严重小看了对方的人数。

当三营的人马冲杀到山前,忽然间,群山大振,天威军埋伏在各个山道口的士卒全部冲杀出来。一时间箭矢如雨,喊杀声震天。

徐大头站在一个视野最高的高地上,眼看着谢家军倒下大片,简直想要放声大笑。

而那些谢家军显然没料到敌军人数竟然有那么多,听到四处都是喊杀声,俨然吓破了胆。才刚刚交上手,谢家军的士卒们就已争先恐后地开始溃逃!

天威军又岂容自己的奖赏逃走?叛军们纷纷从山里追出来,狼捉兔子似的一路追一路咬,把谢家军咬得狼狈至极。更有勇猛的叛军不追小卒,直冲敌方大本营,想去割谢无疾的人头。

谢家军的军官看到军队这么勇猛,也吓得不轻,立刻下令:“撤,快撤!”

于是留守的方阵和辎重队也开始慌忙后退。

徐大头在山上把整个形势看得清清楚楚,喜不自禁,立刻下令道:“追!”

敌人已经完全没有阵型了,而失去阵型和斗志的军队就跟不会扎手的白菜一样,这时候谁不拔谁吃亏啊!

而重赏之下的天威军们也早已迫不及待了,很多贪功的士卒在没有得到徐大头追击的命令前就忍不住离开阵地冲杀出去了,就怕去得晚了,敌军的人头都被别人砍光了……

……

不多时,天威军已追出千米远,渐渐离开了徐大头的视野。然而喊杀声却还是能清晰地传入徐大头的耳朵里。

徐大头享受地闭上眼睛,仿佛在聆听最动人的乐曲。谁能想到,他的美梦那么快就要成真了呢?

没过多久,远去的喊杀声忽然又近了,徐大头茫然地睁眼眺望,只见远方黑压压的军队正在返回。

已经杀完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徐大头正惊讶间,大军已行进至他的视野范围。只见那雄赳赳气昂昂、队列整齐的大军,哪里是他派出去的追兵?分明是……谢家军!

徐大头大惊失色,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面前这支雄壮大军与先前那孱弱的军队截然不同。

他……他中计了!

徐大头惊恐道:“快,快让军队回防!!”

然而传令兵还没来得及去通知鸣金收兵,已有狼狈的士卒前来报信了。

“天威将军,不好了!!我们大军追出去以后,在前方林区遭遇了埋伏,大军已被阻截了!!”

徐大头倒吸一口冷气,身形几晃,几乎晕倒。

溃逃的军队失去阵型,追击的军队也同样阵型混乱。他们满以为那就是敌军的全部人马,全无戒心,谁料自己竟成了送上门去的。中了这样埋伏,大军必定损失惨重,甚至可能全军覆没啊!

而他的军队已倾巢出动,如今大敌当前,他空有地势之利,却无防守之兵,宫山必定守不住了。

徐大头怎么也想不通,敌军这么多人马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缘何他一点消息也没听说?

可不管他信不信,现在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他中了敌军引蛇出洞的诡计,他这么多年攒下的家底也全赔上了。

徐大头咬牙切齿,恨不能拔刀冲出去跟谢无疾拼个同归于尽,可惜他愿意尽,人家还不跟他同归呢。

他只能咬着牙咽下一口血泪,下令道:“撤!”

余下的叛军们很快仓皇出逃。

……

……

“报!将军,叛军残部已逃入山中!”

谢无疾淡淡道:“一二营进山搜查,掘地三尺也要把叛军将领挖出来。”

“是!”传令兵立刻去传令了。

谢无疾骑马向前,程惊蛰忙在后方纵马跟上。

先前在京兆府的时候没看出谢无疾的本事,直到跟着他行军打仗,才知此人绝不是浪得虚名,果然用兵如神。

出征前,谢无疾仔细研究了关中的地图,又派人前来查探地形,便已料到叛军会在何处布防。他派出一支诱饵先行,大军夜赶小路,神兵天降来到战场,把叛军打得是措手不及。

他固然也折损了一些兵卒,却用最小的代价取得了最大的胜利。否则叛军踞山势之险,大军人数虽多,却也很难通过。

不一会儿,谢无疾驰马来到树林附近,千来名投降的叛军俘虏已全被捆缚,跪在地上。遍地都是尸首,土地已被鲜血洇黑。

程惊蛰未见过如此惨烈景象,不忍卒看,又不愿回避,于是咬着牙让自己保持镇定。

谢无疾扫了眼已无反抗能力的降卒,无情地下令道:“全部就地坑杀。”

“是,将军。”传令兵立刻去下令了。

惊蛰吃惊地看了谢无疾一眼,又看了眼那些跪在地上的叛军降们。他嘴唇翕动片刻,终究咽回去,什么都没说。

当行刑的士兵们拔出佩刀,走近降卒,降卒们也开始察觉到事情不妙。他们连忙挣扎,可惜手脚都被捆了,反抗不能,逃走也不能。

谢家军的士卒开始动手。

降卒之中鬼哭狼嚎,有人撕心裂肺地哭喊道:“不要杀我!我是被他们抓来参军的!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我要是死了,我家里人一定会饿死的。不要杀我啊!!”

程惊蛰听得心惊肉跳,不由向那人望去。那是一个面容平凡的中年男子,脸色黄黑,皮肤粗糙,相貌甚至可称得上和憨厚。若脱下那身军装,他看起来也只是一个普通的饱经风霜日晒的农夫而已。

然而谢无疾对那人的哭诉充耳不闻。

很快又有更多降卒哭喊起冤情来。他们只是被叛军强抓来的壮丁,他们愿意改邪归正,愿意当牛做马。他们家中有亲人老小要照料,只要能够留下性命,他们什么都愿意做。

客谢无疾丝毫不为所动,还下令道:“尽快清扫战场。天黑之前要收兵。”

于是传令兵把这道催命符又传了下去。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和哭喊声传入惊蛰的耳朵,他面色惨白,咬紧牙关,并未离开谢无疾附近。

午聪骑着马慢慢向他踱过来。

这几日同行,午聪对程惊蛰的偏见已消减了许多,先前在京兆府被骗的怒气亦平息不少。他见惊蛰脸色发白,不由道:“你是不是觉得很残忍?”

惊蛰却问道:“你们什么时候收降敌人,什么时候坑杀敌人?”

谢无疾有三万人马,这其中可有不少是他收降的。然而这一回敌军明明已经降了,他却仍下令坑杀。他想弄明白原因。

午聪没想到他在好奇这个,倒也大方解释道:“凡被纵容过肆意抢掠百姓、欺男霸女、横行乡里的匪军,降亦不可收;若无过分恶行的流民叛军,可收降。”

惊蛰看了午聪一眼。谢家军的军纪很好,从不恣意为恶。谢无疾虽也向民间征粮,但他几乎只向富户征收,也以征为主,不是强抢。当然,或许在那些被征的地主富户眼里和抢也没什么区别了。

午聪继续解释道:“之所以降亦不可收,一则是匪军作恶民间,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二则此类匪军浸淫恶气,难以教化。一旦收降,会破坏军中风气。”

惊蛰沉默了一会儿,点了下头。

他明白了谢无疾这么做的缘由。这些降卒里或许有不少确实像他们哭诉的那样可怜无辜,可谢无疾仍没有放过他们的打算。因为比起称奸除恶,午聪说的第二点理由其实更加重要。

只要这支军队是穷凶极恶的,不管里面的士卒有多少无辜之人,谢家军不会去查证。因为他们没有能力更没有精力审判每一个人,也就不可能论罪定罚。谢无疾选择的是只是最可行也最简单的做法而已。

午聪见惊蛰半晌不语,道:“怎么,吓到了?”

惊蛰摇头,又点了点头,道:“我想起公子说过的话。”

午聪奇道:“什么话?”

惊蛰慢慢道:“公子说过,慈不掌兵。”

午聪微怔。他摸不清楚惊蛰是什么态度,只轻轻叹了口气,自嘲道:“慈?我们军中亦有些军官是读过诗书的,谢将军他更是饱读诗书。可你在军中待久了便知道,仁、义、孝、善、慈……那些都打不了胜仗的。”

惊蛰望着满目疮痍,轻声道:“可靠着打仗,也救不了天下苍生的。”

午聪愣住。

129、第一百二十九章

成都府的土地清丈工作正在乡间如火如荼地展开。

田地里, 负责丈量的官吏谭戊在田埂边有节奏地迈着脚步。

由于田野太过宽广, 官府没有那么多合适的度量工具, 因此丈量的方法往往都是让官吏以脚步来进行度量。官吏每走一步约为一尺, 沿田埂走完, 共走几步就算几尺,最后以此为依据算出土地的亩数。此丈量方法虽难免不够精准,可一来省时省力,二来负责丈量的官吏做得久了,脚下也有感觉,只要有心公平度量,量出来的数字与实际的出入倒也不会太大。

——如果有心公平的话。

很显然, 谭戊就是一个不认得“公平”这两个字要怎么写的官吏。

此刻在田埂边的他正竭力将自己的脚步迈得极大, 恨不得一步迈出三尺远去。等他走完一块广袤宽阔的土地, 他向负责记录的书吏喊道:“长四百二十尺。”

其实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眼下他刚丈量完的这块地少说也能有个一亩七八分, 可因为他步子迈得太大了,硬生生把这块地给算成一亩都不足。

可书吏竟然也当做没看见,只按照他报的数字在官簿上记录。

等谭戊把钱家的几块土地全部丈量完,从田里走出来, 钱家的当家就在田野边等着他们。

“两位兄弟辛苦了。”钱当家笑眯眯地递上两个油纸包裹,“这是我家夫人刚烤好的饼, 两位兄弟带在路上,饿的时候拿出来吃。”

谭戊和书吏接过纸包,用指头拨开纸包看了一眼, 里面装的哪是什么刚烤好的饼?分明就是沉甸甸的一大吊铜钱!

丈量前钱当家就已给了一部分,眼下是丈量的结果满意,他另给的酬劳。

谭戊和书吏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将纸包塞进怀里:“钱公有心。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钱当家摆手道:“别客气,千万别客气!”

谭戊和书吏藏好收受的贿赂,高高兴兴地去下一家继续丈量。

下一家是郑大脚家。郑大脚可没有钱家那么富裕,他只有两块地,大小也就还凑合。不过郑大脚的嘴很能说,丈量开始前他就跟谭戊和书吏攀谈上了。

“两位兄弟哪里人?”郑大脚问道。

谭戊答道:“平水县的。”

郑大脚一惊,立刻道:“这可巧了!我有个姑姑从前就嫁到平水县去了,她叫郑六娘,个子长得这么高,满月似的圆脸,最擅长做烧饼。你可认得她?”

为了防止舞弊,官府不允许本县官吏丈量本县土地。只可惜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就算是他县的官吏,老百姓也未必攀不上关系。

谭戊也吃了一惊:“郑六娘是你姑姑?她是我五叔的媳妇。”

郑大脚一拍大腿,喜上眉梢:“这可真是太巧了!原来咱俩还是亲戚呢!兄弟你叫什么名字?没准我姑姑跟我提过你呢。”

谭戊倒也果真报上了自己的姓名。

郑大脚又是一脸震惊:“你就是谭戊?天底下居然有这么巧的事!我姑姑说过她有个又聪明又俊俏的侄子,名叫谭戊,在官府当差,十分有出息。原来就是你?哎呀,我姑姑果然没骗我!”

谭戊顿时被他哄得心花怒放。

攀上了亲戚,郑大脚又拿了几文钱出来塞给谭戊和书吏,说是买茶钱。他出手虽然没有钱家大方,看在沾亲带故的面上,谭戊在丈量时仍旧把脚步迈大了不少,最后给郑大脚算出的田亩数恰好低于最低纳税的田亩数,竟就给郑大脚彻底免去了田税。

书吏记好数字,又往下一家去了。

=====

午休时,朱瑙懒洋洋地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忽然有官吏前来通报。

“府尹,有几个自称是谢将军遣来的人,在官府外求见。他们还带了封信来。”官吏一边说,一边将信送上。

朱瑙拆开一看,原来是谢无疾送来他这儿来学事的人到了。

他把信叠起收好,伸了个懒腰:“让徐少尹去安排吧。”

他与谢无疾的约定已早向徐瑜交代好,也向各部官员都交代过了,人来之后,徐瑜只要按照约定将人安置就行了。

官吏忙道了声是,找徐瑜去了。

……

徐瑜坐在堂上,手里拿着一份名册,打量面前站着的那几个人。

谢无疾派来的都是十几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年轻人好学肯干,少有顽疾,可以雕琢。成都府派去谢家军的人也大多都在这个年纪。

徐瑜点名道:“王英。”

叫王英的少年就站了出来。

徐瑜与他核对了他的身份与派遣目的,便指着一名官吏道:“你随他走,他会带你去刑狱司的。”

王英便跟着官吏走了。

徐瑜把几个人一一点名分配好,堂上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少年了——那是谢无疾最后提出补充条件时,指明安排给朱瑙的人。

只见这少年十七八岁模样,长着一双丹凤眼,面容虽也算英俊,只是眼尾上挑得厉害,难免显出几分刻薄之相来。

徐瑜看着名册问道:“你叫薛道清?”

丹凤眼的薛道清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垮着脸应道:“是我。”

名册上除了名字之外,亦有写各人籍贯年纪。徐瑜原先看到这名字还没多想,可看到此人籍贯,却不由吃了一惊:“你是澶州薛家人??”

澶州薛家,那可是谢无疾的舅家,也在两三年前就已经被谢无疾给屠了啊!

薛道清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嗤了一声,道:“对。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问吧,问完了可以告诉其他人,同样的事情我不喜欢一遍遍跟人解释。”

徐瑜:“……”

他毕竟也是一府少尹,已经不记得多少年没听过别人用这么讨嫌这么无礼的语气跟他说话了。不过他的确有很多问题想问,便也没与薛道清计较,问道:“你与薛富是何关系?”

薛道清冷冷道:“薛富是我爹。”

徐瑜愈发吃惊。那谢无疾岂不是薛道清的杀父仇人?甚至是杀全家的仇人啊!谢无疾怎么派了这么一个人到成都府来?

薛道清道:“我娘只是个洒扫婢女。薛富有三十几个儿子,两百多名婢女。我认得他,他未必认得我。再者我十三岁就离家奔往军中了。薛家的事与我没关系,我也不在乎。你们若想以此挑拨我与谢将军的关系,我劝你们趁早省了这心思。”

徐瑜:“…………”

他的心情简直一言难尽。

这么说的话,这薛道清倒是跟谢无疾颇有渊源,亲缘上说他算是谢无疾的表弟,不过听他一口一个将军地叫,他对谢无疾应是十分崇敬,与本家的关系却很糟糕。

复杂的身份先抛开不谈,关键是这薛道清的性情,也太……这已经不能用傲慢来形容,根本就是尖酸无礼啊!谢无疾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派了这人来,还往朱瑙身边安插?

……该不是因为谢无疾在关中被朱瑙给算计了,心怀怨愤,所以特意找了这么个刺头来给朱瑙添堵吧?

徐瑜心中腹诽不断,对薛道清颇有不满。可到底人是谢无疾派来的,他也不敢多加为难,只能道:“我带你去见朱府尹。”

……

午休尚未结束,徐瑜领着薛道清来到后院时,朱瑙仍在院子里晒太阳。

他见徐瑜和薛道清过来,这才从躺椅上坐直。他已猜到薛道清的身份,饶有兴致地打量薛道清。

徐瑜介绍道:“府尹,此人名为薛道清,是谢将军派来跟随府尹的。”顿了顿,神色微妙地补上一句,“他是澶州薛氏子弟。”

“哦?”朱瑙听见少年姓薛,也不由得眉峰微微上挑。不过他并没有就薛道清的身世多问什么。

随后他笑眯眯地开口:“谢将军派你来我这里,想必你一定极聪明。算术与经学你可都通晓?”

薛道清刚见到朱瑙的时候仍是臭着脸的,被朱瑙夸了一句极聪明,神情便有松动,语气也不像先前跟徐瑜说话时那么不高兴了:“略通吧。”

朱瑙道:“不必谦虚,你定有过人之处。”

薛道清很懂得顺杆子往上爬,马上改口道:“也没什么。只不过我五岁背四书,七岁背四经,十岁通晓算筹之术,头乘尾除,可当机立算。仅此而已。”

徐瑜:“…………”敢情这还是个神童啊!就是这神童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欠扁。

朱瑙也没去验证薛道清所言是否属实,只道:“果然厉害。”

又问道:“你从前在军中担任何职?”

薛道清道:“将军让我时常轮换,无固定职务。”

朱瑙了然。

徐瑜心想,也不知谢无疾是有意培养他这神童表弟,所以才让他各职轮换,以便通晓军中事务;还是神童表弟脾气太臭,一番轮换下来仍找不到合适他的职务,所以丢到成都府来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