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尘诧异道:“你……”

柳惊风什么也没说,轻轻吻了上去。

这个吻伊始如蜻蜓点水般,谢无尘睁着眼睛看着他,嘴唇微微颤了几下,似乎在躲与不躲间犹豫。可他最终没推开柳惊风,于是柳惊风托住他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

柳惊风为人一向是温和的,尤其在谢无尘的面前。可他今日的吻却越来越霸道,几乎要将谢无尘吃拆入腹。

而谢无尘在短暂的犹豫错过了躲闪的机会后,竟破天荒地回应了他的吻。两人唇齿纠缠,忘乎所以。

直到柳惊风将谢无尘压在墙边,扯开了他的腰带,谢无尘才一把抓住他的手,竟怒道:“你想做什么?”

柳惊风与他额头相抵,眼睛微微发红,声音低哑:“做我一直想做的事。老七……”

他把脸埋入谢无尘的肩窝。谢无尘肌肤烫的有些灼人,却仍不肯轻易就范。

“柳惊风!”他薄怒道,“你知道眼下是什么时候么?你在想什么?”

柳惊风沉默了片刻,又抬起脸与他对视,平静道:“我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所以我一天,一个时辰也不想再等了。”

谢无尘望着他黝黑深邃的目光,哑然了。

……

……

翌日清晨,谢无尘睡得正沉,隐约感觉有人在碰他。

他浑身酸软,轻哼了一声,翻身继续睡。

又过了一会儿,他感觉到自己的双手似乎被人捆了起来,终于不得不睁眼。

坐在他身边的人正是柳惊风,而他的手脚都已被绳子捆住了,竟然动弹不得。

他惊诧道:“柳八,你做什么?”

柳惊风什么也没说,弯下腰轻吻他的额头、眉心,鼻尖、嘴唇。

终于,柳惊风恋恋不舍地抬起头,背过身后,高声道:“来人!”

立刻有几名亲兵从屋外跑了进来。

谢无尘这下意识到不对,奋力挣扎起来,怒斥道:“放开我!柳八,你打的什么主意?”

柳惊风什么也没解释,只道:“老七,就算没有了谢家,你还是谢无尘。在我心里,你比谁都好。”说完摆了摆手,亲兵们便冲了上来,不顾谢无尘的怒骂,将他扶起来走了。

323、第三百二十三章

两日后, 潞州开城投降。

谢无疾俘虏了柳惊风与一众军官还有陈军的数千士卒, 然后继续向东进军。

又过五日, 谢无疾率领大军抵达江宁城下。

江宁城被围的第二天, 就在蜀军正准备再去城下喊话的时候, 城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

不一会儿,城内浩浩荡荡的人群走了出来。走在最前面的正是陈帝韩如山。他衣着朴素,披头散发,自缚双手,显示自己臣服顺从之心。

而在韩如山身后跟着的,是陈朝的百官们,他们有人面色灰败, 有人如释重负, 来到蜀军大阵的面前, 下跪投降。

大势已去, 再无人有心有力负隅顽抗了。

不多时, 谢无疾率领大军接手江宁这座陈国的都城。

在进城之前,谢无疾先登上城楼,从高处俯瞰这座繁华的城池。江宁这个地方他年少的时候只来过一两次,那时天下还未大乱, 陈国也未割据,江宁还未被当作一国之都建造。那时的江宁也是繁荣昌盛的, 虽不及眼下这般富丽堂皇,却要宁静祥和得多。

如今的江宁,是繁华到鼎盛后的衰败——不久前两派兵马在城内争斗, 打烂了不少街道和建筑,迄今还未恢复。从上方望去,就像是华丽锦衣上的一块蛀洞,触目惊心。

好在,一切都将结束了。天下的秩序开始恢复了。

谢无疾正要下城楼时,忽然看见楼下有一位被几人搀扶着的老者正缓缓向城门口走去。似是心有灵犀一般,那老者忽然抬头向他所在的方向望来。

四目相对,万籁俱静。

谢无疾还记得,很多年前,这人还正当壮年,他手执藤条逼他跪在祠堂里,要他承认离开了谢家他就什么也不是。他不肯,他犯倔,这人便将他送入军中。随后他在边疆流转多年,再也没回来过。

当年的倔强或许是少年意气,可他并不后悔自己走了这条路。否则,他不会有机会亲手缔造一个承平江山,也不会有机会遇到那个人。

谢无疾静静地望着那老者,那老者却低下头去,被人搀扶着继续朝投降的百官队伍里走去。

谢无疾身边的亲兵也有人认出那老者,低声道:“将军,可要……”

还不等那人说完,谢无疾摇头:“不必了。”

亲兵噤声。

事已至此,何必再见,何必再问?缘分已尽,前程自负吧。

三个月后,稳定了江南的形势后,谢无疾班师回朝。

=====

当谢无疾带兵回到洛阳时,朱瑙亲自率领百官出城迎接得胜归来的大军。

此番平定了江南,俘虏了陈帝韩如山,朱瑙就真正完成了一统江山的霸业。而率先攻入江宁的谢无疾当属首功。

两路人马在城外相遇,朱瑙站在仪仗车队的最高处,谢无疾则在大军的最前方,两人遥想对视,尽付一笑。

司礼官员郑重地捧着圣旨上前,高声宣读。

“光始元年八月壬丑,大蜀皇帝诏曰:朕闻褒有德,赏至材。征北将军谢无疾,忠义守节,治军有方,平定四海,安扶社稷,朕甚佳之。其加封定国公,以河北地益、冀封两万户!”

——谢无疾平定江南后,朱瑙改了年号,为庆祝江山光复,今年被定为了光始元年。

圣旨宣读毕,全军欢呼!

朱瑙登基至今,已封了徐瑜、田畴等人侯爵,谢无疾是第一个封公的。这一功名是他南征北战,尸山血海里打出来的,蜀国能一统江山,当属他军功最盛!

念完谢无疾的封赏后,司礼官员继续宣布,天子已准备了重金盛筵,将会犒赏三军!

震天动地的欢呼声再度响起,几乎要将新建的洛阳城墙给震塌。

为了庆贺大军的胜利,朱瑙甚至下令取消宵禁三天,全城张灯结彩,庆贺王朝的统一。

直到子夜时分,城内的人声渐渐淡去,兴奋的人们各自回屋,洛阳城重归于宁静,朱瑙与谢无疾二人才在几名护卫的护送下悄悄纵马来到新修皇城的宫门口。

谢无疾出征江南时,皇城的修建已初具规模,他离开这几个月,在午聪的继续操持下,几间主要宫室已经修建完毕,朱瑙可以搬迁入住,也可以在宫内处理朝政了。朱瑙已经给汉中发书,让余下的官员尽快迁来洛阳。至于皇城中还有部分不急着用的建筑则可以慢慢修建,还需要不少时间才能建完。

夜色的掩映下,朱瑙一手持着火把,一手牵着谢无疾的手,向宫城里走去。

穿过大道回廊,两人来到一间大殿外。只见大殿方正开阔,汉白玉铺筑台阶,面阔十六间,每间用雕龙包金木柱支撑,富丽堂皇。

以后,朱瑙将会在这里上朝,在这里召见群臣。

他携着谢无疾走入殿内,大殿正上方黄花梨打造龙椅已经摆好。他走上前,示意谢无疾与他并肩而坐,谢无疾轻轻摇了摇头。

朱瑙笑道:“龙榻也上了,龙椅坐一坐又何妨?”

谢无疾眯了眯眼,微勾唇角:“你若要将龙椅当龙榻用,我便来上。”

朱瑙竟还正儿八经地想了想:“倒也未尝不可……试试?”

谢无疾:“……”论起脸皮厚,他在朱瑙面前还是要甘拜下风。

正在他犹豫着是否真要试试时,朱瑙大笑几声,起身下了殿,又与他一起宫内走去。

过了前殿往西有一片宫室,乃是天子的寝殿与休憩、务政处。这几间宫室谢无疾离开时就已大致成型,如今又添补了不少细节,可正式起用了。

此宫殿群修建得并不奢华,毕竟不似正殿要接纳群臣,要充作王朝门面,这里的一切皆按朱瑙喜好所设。

朱瑙先带着谢无疾入了勤政殿,这里是往后朱瑙批阅奏章处理国务的地方,殿内各项器具已然摆放好。

谢无疾一进殿,目光就被岸上一样金灿灿的东西吸引了。他走上前定睛一看,不由眼皮一跳——摆在案上镇纸,竟然是一把纯金打造的算盘!

这殿内并无什么奢侈用器,唯独这把金算盘,闪闪发亮,照得一屋蓬荜生辉。

朱瑙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以后用它算账,国库便能年年充沛。”

谢无疾失笑。这皇帝要金冠冕金龙椅的有的是,拿把金算盘的他还是头一回见。也只有朱瑙做得出了。

出了勤政殿,朱瑙又道:“走,去南边看看。”

勤政殿再往南,是一片掖池园林,刚踏进院门,谢无疾便不由怔了怔——在月光下,院子里婆娑影摇,种满了绿植。而在谢无疾出征之前此地还是一片荒土,这都是朱瑙最近命人移植来的。

谢无疾尚未看清摇晃的树影,只听风吹叶动声与嗅到园中气味,便脱口而出:“是竹林!”

果不其然,火光照耀下,园里植满了大片翠绿挺拔的竹子。

江南多翠竹,竹乃谢无疾所喜。曾几何时朱瑙问过谢无疾若有朝一日河清海晏,天下再无战事,他想住在什么地方。谢无疾脱口而出,想要在一个开窗便能看见竹林莲池的地方终老。

两人越过竹林,掖池之中果然种满莲花。

再往前又有一片宫室,便是朱瑙的寝殿了。走入寝殿,推开窗,窗外正对着的便是摇曳的竹影与满池的莲花,甚至能闻到阵阵竹清莲香。

谢无疾站在窗边,也不知在想什么,久久没有动弹。朱瑙从身后环住他的腰,将下巴搁在他的肩窝里。

白日的庆典让两人都疲惫了,谁也没有旖念,只想在若有似无的清香中入眠。

朱瑙低声道:“谢无疾,世间唯有你一人,在我心中与江山等重。”

谢无疾扶窗的指尖一颤,转身与他相视。

从初识朱瑙之际,谢无疾便已察觉,他似乎就是为了这乱世江山而生。他能平定乱世,他能缔造新的江山。

也只有这个人,能让他心甘情愿为他征战沙场,为他修葺宫室,为他拱卫疆土。

良久,谢无疾低笑道:“陛下,臣何其荣幸。”

这个人的心,一半给天下苍生,一半给他,三生有幸。

月色中,两人相拥长吻。

……

……

翌日天光大亮时,谢无疾才一觉睡醒。他走到窗边,入眼便是竹林莲池。

昨夜月色下看的不真切。今日天朗气清,清雅茂修的竹子与碧叶亭亭的荷花这才显出相得益彰的好来。

他在窗边了一会儿,忽听东方隐约传来敲桩垒墙的声音,不由好奇地披上衣服出去查看。

绕过了几座宫室,他来到东面的群殿。此地是给天子的三宫六院使用的,如今还只有一片地基,大多地方尚未盖起砖墙,可见此处群殿并不着急使用——这也是朱瑙当初的命令。建国之初,国库紧张,天子亦要带头节俭。他又无三宫六院,这里即便留给后世继任者修筑也来得及。

然而就在眼下,一片空地上竟有一间宫室在谢无疾不在的日子里拔地而起,已几乎成型了。工匠们正在做着最后收尾的工作,为屋顶铺上瓦片,为柱子漆上红漆。

——似乎再过不久,这里就将有人入住了。

谢无疾怔忡间,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回头一看,是刚睡醒的朱瑙跟了过来。

朱瑙朝那新修的宫室看了一眼,道:“还没来得及同你说,我近日物色了一位女子,已与她谈妥了,她愿意入宫。只是她怕是等不起,有些焦急,这个月底便要办礼了。”

谢无疾又是一怔:“什么女子?”

朱瑙牵起他的手道:“走,我带你去见她。”

324、完结

即将入宫的女子如今就住在临时行宫里, 朱瑙带着谢无疾来到行宫角落的一处院落, 刚走进去, 便看见一个眉目清秀的年轻女子正坐在树下绣花。

那女子听见脚步声, 不由抬起头, 先看见朱瑙,忙要起身下拜,又看见边上的谢无疾,微微愣了愣,多打量了两眼,旋即了然。

“参见陛下,”顿了顿, 又冲谢无疾道, “十二哥。”

这下轮到谢无疾一怔。他第一眼瞧见这女子, 依稀是觉得眉目间有些眼熟。这份眼熟倒未必是他见过此女子, 而是他见过与这相似的眉眼。

这声十二哥让他确定了这女子是谢家人, 心里把同辈盘点了一遍,大致猜到了:“你是……谢怀玉?”

谢怀玉低头:“是。”

谢怀玉也算是谢家嫡系,与谢无疾不是同父所出,而是从兄妹。她比谢无疾小了七八岁, 谢无疾离家的时候她还是个小孩子,故谢无疾没什么印象了。

关于谢怀玉的身世, 谢无疾有所耳闻,似乎是韩如山还没有世家们被拱上帝位之时,谢家就把年仅十来岁的她嫁给了一位朱姓的王侯。后来王朝动荡, 他们一家便失去音讯了。

谢无疾扭头向朱瑙问道:“她的夫君……”

朱瑙道:“前几年天下大乱时,她与颍川侯被匪军抄家,险些丢了性命。后来侥幸逃出,辗转流离了两年,颍川侯因此落下了病根。不久前听说我在洛阳称帝,他们来到洛阳欲投奔我,可刚到洛阳,颍川侯旧疾复发,不幸暴毙身亡了。”

谢无疾默然。这与他的猜测相差无几。他再打量谢怀玉,发现谢怀玉小腹微微隆起,已经显怀了。

谢无疾的神色顿时有些复杂——难怪朱瑙说这个月便要办礼,已等不及了。

朱瑙道:“谢姑娘,好好休息吧。”

谢怀玉向朱瑙和谢无疾做了个福,又回到椅子上坐下了。

两人离了院子,来到无人的回廊下,谢无疾终于开口:“你……”

关于立嗣的事,谢无疾和朱瑙曾经谈过。他并不介意朱瑙收罗后宫、开枝散叶。或者不该说他不介意,而是说,为了天下安定,皇权稳固,他是否介意根本不重要。否则一旦帝位后继无人,为了争夺权势,天下必然又起纷争。

当时朱瑙并没有回答什么,只是一笑了之。谢无疾只做他自有打算,就没再多提。却没想到……

谢无疾欲言又止,终是道:“你其实不必如此。”

朱瑙好笑道:“是我自己不喜欢女子罢了。”又意味深长道,“龙根又不是谁唤它,它都肯抬头的。是谢将军与别人不一般。”

谢无疾先是懵了一会儿,待反应过来,耳朵“唰”一下红了。

无论这话是真是假,但无疑,朱瑙选中谢怀玉,必是与谢无疾有关的。伐陈之战,对做为豪族世家的谢家势力造成了极大的打击,虽然朱瑙让谢无疾亲自动手,虽然他们并没有将谢家斩草除根,只是惩治了几名首恶,但谢家的垮台多少也会对谢无疾有所影响,会让世人以为谢无疾是否也已遭到了朱瑙的猜忌和疏远。

而朱瑙扶立谢怀玉,让谢无疾当上国舅,并且他打算扶植一些没在伐陈之战中受到牵连的谢家势力,使谢家成为一个新的以谢无疾为主心骨的家族,这对谢无疾地位的稳固又何尝不是一种助力?

待耳朵上的红晕褪去,谢无疾低声道:“可是,若无子嗣传承,你不会觉得可惜么?”

“有何可惜?”朱瑙淡然道,“倘或命数由血脉定,江山又如何轮得到你我来坐?还是看个人缘法。若她腹中有幸是个男孩,便是那孩子的机缘。”

谢无疾怔然。他伊始有些没明白朱瑙前半句话。朱瑙不是皇室子弟,才能以中兴之名快速收复江山么?江山如何轮不到他来坐?

可很快他又明白过来,这话的意思或许是,若江山规规矩矩依照血脉传承,确实轮不到他们。什么出身,终究只是个助力罢了。

至于朱瑙究竟是否前朝的皇氏子弟……这件事谢无疾从前没有问过,以后,也没有问的必要。

朱瑙用兴师问罪的口吻反问道:“难不成你觉得可惜么?”

谢无疾想也不想便摇头道:“怎么可能?我今生亲缘淡泊,纵有幸未战死疆场,也做好孤独终老的打算。能遇见你,已是苍天厚待。”

他顿了顿,道:“我不过是担心有朝一日你会后悔……”

还未等朱瑙说什么,他皱眉沉吟片刻,忽而一哂,眉结舒展,摇头道:“罢了,当我没说。”

他也好,朱瑙也好,又岂是瞻前顾后、优柔寡断之人?既做了决断,就绝无后悔二字!终究是他多虑了。

朱瑙道:“我原本也想过选贤任能,只是未免再起混乱,也就作罢了。

谢无疾笑了笑,道:“走吧!”

任何改制皆是任重道远,如今山河破碎,经不起更多动荡,纵使朱瑙亦有许多顾虑。他们余生若能修复旧土,开创太平,便已足矣。

月末,就在谢无疾收复江南乘胜归来后,又一桩喜事引起举国上下的欢庆——谢无疾的从妹谢怀玉被册封为妃,一直空置的皇家后宫终于有人了!

……

……

谢贵妃入宫后,恩宠极盛,第二个月便宣布怀上了龙胎。

在后宫养胎数月后,谢贵妃肚里的孩子呱呱坠地,国之大幸,谢贵妃首胎得子!

为了庆贺龙子出生,朱瑙当月便颁布了多项惠民仁政,与天下同庆。

其一是大赦天下。乱世之中有不少人因生计所迫成为流民罪犯,还有许多战俘至今还被羁押于监牢中。而战后百废待兴、人口凋敝,因此除去一些特犯,大量待罪之人被释放,以恢复民间生机。

其二是减税。朱瑙在成都府任府尹之处就曾减过税,后来因战事需要又加过。如今天下一统,为使百姓休养生息,几乎所有苛捐杂税尽被翦除,田赋只余十一。

其三是促农。这些年朱瑙南征北战,战事之余也十分关注各地农景。他任命了大量官员,将各种农具、水利、器具推及至交通闭塞之地,以增加全国亩产。

减税之后,国库每年收入必将减少,因此也需要削减开支。

——朱瑙筹措良久的裁军事宜也就正式开始了。

……

……

皇城大道上,远远有几人纵马而来,为首者英姿飒爽,气度不凡,一看便知不是寻常人。

待到了皇城入口,那几人从马上跳了下来。

守宫门的侍卫忙行礼道:“谢将军!方才城门处的守卫已来通报过了,陛下在勤政殿等候将军。”

谢无疾微微点了点头,大步向宫内走去。

穿过竹林,还未到勤政殿,朱瑙已在掖池边等他了。

谢无疾上前,朱瑙快步迎上来,话还未说,先抱了个满怀。

朱瑙闻到他身上有淡淡的尘土味,便知他赶路着急,吃尽风霜。他问道:“累么?”

“还好。”谢无疾环着他的腰,呢喃道,“见到你便不累了。”

朱瑙“噗”地一乐。谢无疾如今也是越来越会说情话了,他这样子若让往日被他震慑惯了的三军见了,只怕要惊出眼珠子来。

两人抱了一会儿,谢无疾低声道:“都已谈妥了,你这个月便可颁布诏令,顺序一会儿我写给你。”

这几个月里谢无疾一直不在洛阳城,他去了北方,与自己的部下商谈裁军之事。

这一次的全国裁军,将由谢无疾始,他会一举遣散掉自己手下八成的兵马。而他手下的兵马大多还在北方,是以这几个月内他一直在各驻军之间奔走。

这其中的过程想必不会太顺利,但谢无疾什么也没说。他只说,全都谈妥了。

他不说,朱瑙也就不问,只把胳膊收得更紧。

过了一会儿,朱瑙笑道:“去看看小皇子么?他这两月眉目长开了些,倒有些像你了。”

谢无疾这才松开他,道:“好,去看看。”

小娃娃长得极快,刚出生的时候皱巴巴的一团,像个没毛的猴子,丑得让人大感失望。可没过两月,就蜕变得莲藕一般,瓷白圆润,眼睛也张开了,鼻尖也翘起了。

东宫的宫人将襁褓里的孩子抱出来一瞧,竟还真长得有那么一些像谢无疾这个舅舅,尤其是眉眼,格外得精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