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的还多着呢!”冬宁也早就料定这无法使她受到什么大的伤害,他不待她站定,手中的冰团就以极快的速度砸向她。他的双翅同时向下振去,两团火苗呼呼的冲向她的左右两侧。阻住她的活动范围,然后,一直旋转在手中的冰气直直的追身而去!

“什么?”她惊呼,那寒冷之气呵气成霜,一瞬间行进路线已经成为冰柱,两侧是急火,如同火筑成帘般,冬宁也在更高处以压倒的气势要将她封冻起来!

“以地火清洗肉身,以坚冰涤清灵魂,我等皆为地狱之臣,在那九幽之尽,罚惩之轮!”红月无路可退,只是抬眼之间,已经化作冰雕!

第68章 女桢之血与地狱之灵

长空之上,斜斜的画出一个冰柱,那水蓝色的坚硬之物。将红月牢牢锁在其中。她表情还是一团惊愕,根本不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事情。可以将冰火两重力量都如此完美的运用,竟是这个带着人类探到塔底的魉雀?

坚冰之内,红月双臂依旧在缓缓的动作,冰棱显出裂痕,她的声音竟透过冰雪,尖利的传出来:“你杀不了我的,我可以被任何一种妖怪杀死,唯独…”她话音未落,冬宁也已经再度俯冲过来,他双臂以十字挡在胸前,双爪如刀,以雷劈之势斩碎冰棱向她拦腰截来!

“唯独,魉雀…”这两个字从她口中吐出,她脸上的表情古怪至极,眼暴裂开来,她的头向上仰着,整个人飞了出去!不,是半个人,她拦腰被斩成两截,那四根琴弦崩断开来,她的肢体不受控制的向两个方向远远的坠落!

影西扑倒在地上,血在流失,生命也在流失。真是悲哀,居然就这样死掉了!她连抬头的力量也没有了,恍恍惚惚间,忽然脑中浮现出冬宁也的脸!真是怪呢,为什么会想到他?那一脸漠然鄙夷的神情,总是不肯正眼瞧她,偏偏要斜倪着她的样子。竟是这样的清晰。

“笨蛋!活该,乖乖等龙茵不就好了吗?找死!”他不屑的扬扬手指:“死也要死的好看一点,瞧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他讥诮的声音清楚的传进她的耳膜。她的手指深深的陷入到土地之中了,真不知道是幻觉还是那家伙真的在边上看好戏!

对了,他能控制她的灵魂,他就是有办法把她的灵魂再放到别的身体里去。就算今天被蝙蝠吸干了,他还是有办法弄活她。只不过,又多了一个让他讽刺的理由而已!一定是这样,这个该死的。

她觉得一股气在丹田里飞窜,乱撞着她的身体,仿佛要从某个地方直冲出来!她怎么也不能让这种垃圾蝙蝠在她身上开大餐,她的脚慢慢的曲起来,慢慢的撑起身体,那些噼里啪拉乱飞的小东西没想到她竟还能动!在它们又一轮的俯冲之间,她忽然大吼出声,然后随着这声吼叫,她整个人一下子窜了出去!

天呐,连她自己也没想到,她这奋力的一跃竟已然到了半空中。难道真有奇迹?还是老天被她感动?她胡思乱想间,人已经倒栽葱般的跌了下去,眼看就要摔个乌眼青,她忙乱的一个挣腰,人一下子正过身体,足尖轻轻的惦上地面。一起一跃间,竟已经将那群黑黑的小生物远远的甩在身后!

冬宁也的胸前裂开了一个极长的裂口,从左胸一直沿到右腹!弥散而来的黑气几乎将他整个人团团的包裹住!那最后一击扯断了红月的琴弦,但同时,那响起的声音也给他严重的损害!红月的肢体散落在地上,变成了折断的琴。她的妖气依旧盘旋在琴之上,却慢慢的淡去了。

花,树,溪水,竹屋,还有,蔚蓝的天空,全都消失贻尽了。冬宁也无力的跌掉到地上,这塔的最后一层。幻象全部消失,留下漆黑的,空荡荡的塔室。

红月说的对,或者这世间的任何一种妖怪都可以击败她,但魉雀不行!他没办法摧毁她,虽然现在她折断了,但是,只要经历过岁月,她会重新回来。而他,就要死去了!

胸前的伤口太大了,那些挣扎的灵魂拼命的想撕碎他的身体。现在的他,已经无力再去控制那些灵魂。他所能做的,只有,发出同族间的鸣音,唤来他的继任者。但是,他现在连发出那种声音都已经困难了,或者要跟父亲一样,孤单的死去吧。

“冬宁也!”影西几跃之下便扑了过来,刚才那些蝙蝠正在追赶着她,突然间的一下子全都消失了。连同它们一起消失的,还有那有如世外桃源般的美景!这里变成了偌大的石室,非常非常大,仰头向上,看的到上层的石壁。不知为何,虽然是如此的黑,影西却能清楚的看到这一切,好象视觉变得更敏锐了。

不仅是视觉,听觉,嗅觉,好像很多都跟以前不一样了。她可以跑得更快,跳得更高,所以,原路返回她几乎没用什么时间。她远远的就能看到倒在地上的冬宁也,不远处,是断成两截的一张玉琴。

“冬宁也!”她扯着他的肩,将他翻转过来。他胸前的破洞让她倒抽了一口冷气!这是什么?伤口吗?却看不见一滴血,只是不停的有黑气在往外冒。她想起那一次,那个八墓荒魂,那些团团不散的黑气同这个是如此的相像。只是,这黑气在散开,在慢慢的发散,流转在空中,很快的就消失了。

要怎么办?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了?被人下了咒语吗?影西手足无措的盯着这创口,却不知道要怎么处理它。

“你走!”他突然开口,声音艰涩而喑哑。他微微张开眼,看到她一头一脸的血。

“一起走!”她扯开自己的衣服,试图包裹住他的伤口,她刚一翻动他的背,那裂口就倏的增大了一点。她被吓住了,不敢再动,看着他惨白的脸色,没来由的一阵心酸!虽然一直以来,他都是这样略有些不健康的苍白,但是现在,他的脸看起来让人伤心。

他是个面硬心软的家伙,影西知道,总是口口声声要吞掉她。但是关键时刻总是会帮她救她。现在的他,就这样奄奄一息的躺在这里,她却没有一点点的办法。只能这样呆看着他耗尽最后的生命。

“你走!”他重复着。已经没有力气再多说任何一句话,咬出这两个字已经是他的极限了。真是奇怪,与红月一战之前,他本想先吞了她的。但是最后,却变成他将她丢离战场。那一刻,他只希望她能活着,仅此而已。就像现在一样,他只希望,她能活着!

“不!”她咬着牙,抬头向上,她看到台阶了。上一层的台阶转动过来了。

“一起走!”她坚持着,地面开始晃动起来了。一种不好的感觉涌上来。不是吧,不会这个红月一死塔就塌下去吧。正想着,上面就有碎石往下崩坠了,她不管不顾着拖着他,想将他弄到台阶边上去。他无力挣扎,却不肯配合自己的身体。

两人在纠扯之间,影西感觉上方一阵轰然作响,她来不及抬头,整个人飞快的跨在他的上方,双手撑在他手臂的两侧,只一下,一块大石轰的砸下来,不偏不倚的砸在她的后背之上!发出“咚”的一声,即而滚落在他们的身侧。

“你!”冬宁也盯着她,她晃了两晃,却坚持着没有倒在他的身上。她笑笑:“我的感觉,果然是…变敏锐了!”她玩味的话还未说完,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端端正正的,喷在他胸前的创口之上!

那种烧灼的痛苦又来了,曾经他碰触过她的血,只是一滴,就让他有种噬骨的灼痛。现在,那种感觉又清清楚楚的来了。他忍不住闷哼出声,怎么会这样?她现在明明是在一个妖怪的身体里,为什么?为什么还有这样沸腾灼热的鲜血?

影西的眼却瞪大了,她浑然没注意到他的痛呼,只是紧盯着他的伤口。濺到血的部份在缩小,在吸收那些原本已经散出来一半的黑气!她的血,可以破坏这种可怕的咒语吗?她找到救他的方法了!

第69章 春博,女桢之上的统领之妖(1)

“浇灌以血肉,育养以真魂。铸以不生不死之身,得悟心门。”休淮双手合十,盘坐在榻上,口中低念。则凯已经走了十天了,她微微张开眼睛,看向自己的左腕,那里有一条细细的碧线,直直的沿向她手臂更深处。她脑海中还有那个女人的记忆,一丝一缕的,不时的影响着她的心情。

她碧色的眸子或深或浅的闪烁着,眉尖轻轻的跳动。她慢慢的曲起左掌,慢慢慢慢的握紧,贴于心口之上。十天了,各国是一派宁静,没有任何异常的消息传来。但她知道,平静之下是惊涛暗涌。昨日西国使节来访,说三月之后西国国君将要大婚。这个国君,当然不是六百年前那一个,她也需要借此机会去探一下西国秋执的底。

或者,跟她抱有同样想法的有许多吧。不仅是四方大国,许多小国也期望借此审时度势,找寻新的依靠吧。

但是,她心中还有结未解开。沉睡了这许多年,转世九次之多,无非是为了驾驭这身体。如果无法达到至高的境界,那时又该如何与各国对峙。她之前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东国春播,忍受了比任何一种妖怪都要大的痛苦,这样锥心刺骨的痛苦,才换来这样的力量,如果这力量不能带来世界的仰望,她又如何,对得起自己的誓言?

她重新闭上双目,平静着自己紊乱的心境,调息着体内飞窜的流转的气息:“慧洁助我目明,慈忍助我心定,坚执以获重生,复拓于女桢魂灵之上,碾转于流空异世之间,皆为冥冥…”

时光在她心中飞逝,蜿延回到六百年前…

金隐国历400年,在那一年,金隐国永远的消失了。接任而继的,是春博元年。通用妖力176年,后来,改称为四国妖历。或许,只有从记元方式里,才可以找得到些许有关金隐国的记载。那时在号河流域的平原之地,有座赤金宫,那里,是她的故乡,是她做为人类,出生,成长的地方。那个时候,她的名字,还是叫做狄休淮。

金隐四百年六月妖怪丛生已经有一百多年了,许多妖国建立。最为强大的,是北方的冬宁,南方的夏拓,以及西方的秋执。这些年,他们忙于自相交战,以正是因为如此。金隐国才能苛延至今。但是,国土已经大肆削减了,许多城池被妖怪摧毁占据,现在,只剩都城太牢城了。

休淮在自己的房间小憩。今年的夏天实在是热,人总是懒懒的。她靠在大枕之上,半闭着眼。下个月她就满十七了,但是好像没什么人有心情替她筹办生辰宴席。

她轻轻的吁了口气,百无聊赖的枯做着。自打她出生起,就从未迈出过赤金宫半步。这座赤金打造的宫殿,召示着它的主人曾经是如何的富有。听皇后母亲说,以前的金隐国,是东面数一数二的大国。无论是财富,军力,工商业,乃至其它各项发展。均为东方之首。

每年都城的夏季,各国使节进恭朝贺,宫内夜夜欢宴,宫外张灯结彩。那时的太牢城,繁华似绵,各国的货品都可以在这里见到。任何奇珍古玩都可以从这里购得。

每每皇族出巡,长街绵延数十里,以金沙铺地,彩锦悬户,数不尽的鲜美花朵,缀成花海花舟,陪伴着皇亲们的车驾。百姓们无不欢接欢送,一派太平盛世的景象。

这些,仅仅从母后的嘴中叙述出来,都令休淮无限的象往。那是她在寂寞的宫帏之内最爱听的故事,后来她才知道。就是母后,也并示见过这场景,她是从她的祖母那里听来的。母后嫁进这赤金宫之后,就跟现在的休淮一样,再未踏出这里半步!

母后说,金隐国之所以如此的富有,是因为位于都城数百里以西的赤金山。那里有无数金矿,名贵的玉石。是一座名符其实的金山,金隐国正是因为境内的这座金山,足足富贵了两百多年。

邻国曾为了这座山归属问题,跟金隐国进行了长达数十年的战争,这历经两三代的战争最终以金隐国取胜而告终。在这之后,又有陆续因这山而发生的零星战争。

不仅是这里,因北方有一条金光闪闪的流金河,西北方有座遍布美玉的玉山,因这些黄金美玉而爆发的战争,遍布各地。

黄金可以使人富有,华美,一样可以使人贫穷,丑陋。开始是因为钱财的争战,后来愈演愈烈,为了更多的理由。因为战争就会流血,就会死亡,因流血和死亡而产生的仇恨越加的绵长。有了复仇的借口,更加可肆无忌惮的杀戮,浑然已经忘记了在最初的最初,仇恨的原因是那些闪闪发光迷醉人眼的身外之物!

再后来,人类的战争慢慢变成了人类的逃忘。不知道为什么?北方出现了妖怪了,妖怪越来越多。他们比人类更强壮,更残忍,更恐怖!

休淮枕得自己的手臂有些发木。每天她都在想,实在是幸运,又活了一天了。但同时她又在想,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一天就够了,因为未来有再多年也好,不过也是跟今天一样而已!

她轻轻的翻转了一下身体,仰躺着,看着大床的顶罩。那上面飘着宫内大法师写在丝绢上的咒语,听说是可以防止妖怪靠近的法宝。

妖怪究竟是什么样子?活了这么大,她都没瞧见过一个。只是听宫人在传着,什么今天又击退了某某妖国的进攻。或者是哪天又有多少人被某某妖怪劫掠去之类的话。

父王终日都在研习制妖的法术,自打她懂时事,就一直专注于此。近日,跟宫中的大法师一起已经半月不朝了。所有国事都暂交给太子哥哥休业,听说是到了关键的时候。如果这次成功,也许金隐国就能重振曾经的风光,可以跟三方妖国均分天下。

她怀里抱着大软枕,黑色的长发滚的乱糟糟的。她的大眼滴溜乱转着,去看看父王也好吧。终日呆在这内院里,实在是太过无趣了呢!或者,自己也可以帮上忙也说不定。想到这里,她一跃而起,嘴里叫着:“盈月!”她唤着自己的贴身丫头。

“公主!”随着她的唤声,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急急的推门而入。长发绾在头两侧,发尾长长的垂下来。额前的发归于两侧,细眉大眼,生得十分清丽。她穿着绛红色的小衫,腰间系着水色的长裙,没有任何多余的坠饰,虽然衣服都是半旧,却无掩她的光彩。她急步走进来,一眼看到休淮的一头乱发,忍不住掩口低笑出声。

“笑什么?快来给我梳头!”休淮扬扬眉,虽然声音不小,却丝毫没有架子。甚至于,还带着笑意。

“是!”盈月轻轻垂腰,走过去扶过休淮。她自己小跟公主一起长大,虽然公主年长两岁,但更稳重的那个却是她。公主虽然一直是孩子脾气,却是善良美好的可人儿。偶而会发火,却从不为难下人。待她,更是一如亲姐妹般的好。

她手指轻挽,乱乱的发丝在她几下的轻缕之下便乖巧垂顺起来。她抚着这黑亮的发丝,一边拿篦子轻轻的梳着,一边看着休淮映在镜中的眉眼。

纤细的眉若远山,温婉而柔长。略有些圆的眼睛,可爱一如院中那只猫咪般,有着漆黑的眼眸。秀挺鼻,小小的鼻尖,还有,那粉红色的唇。她细细的打量着,公主真是长大了,出落得美人似的。十年过得真是快呢。今年也许跟往年一样吧,只有她还记得公主的芳辰。不知道将来,谁有福气娶了她,自己势必是要跟着去的。伺候她一辈子,陪伴她一辈子。

她胡思乱想着,忽然休淮不老实起来。她不安的扭着身子,不肯在凳上坐的安份:“月儿!”看她梳了这许多,不耐起来:“随便绾一下就好,然后给我找件小衫!”

“做什么?”盈月恍然回过神来:“做什么穿短衣?”

休淮狡黠的笑,她转过脸来,浑然不顾长发还在别人手里拉着。她勾着手指,示意盈月低下腰来,然后在她耳边轻轻的说:“咱们去号山!”

口中的热气吁得盈月耳痒痒的,但这几个字还是惊得她没压住自己的声音,她纤细的身躯轻轻的一颤,皱着眉:“你,你别闹了!”

第70章 春播,女桢之上的统领之妖(2)公主的首次出宫

休淮不安份的扭动着,柔软的腰肢拧得像是一条小蛇。刚梳了一半的长发又因她的乱动而变得散乱起来。她揽着盈月的腰身:“去嘛,整日呆在这内庭之中,真的快要疯掉了呢!”

“号山是大王禁忌之所,他跟大法师在演习法术呢!”盈月重新扳过她的头,开始细细的整理着她的长发:“况且,我们根本没办法走出这庭院!外面那么多侍从宫女,多少双眼睛盯着!”

“今天有采买的宫人出宫啊!”休淮低低的说:“我可不是从今天才开始打算出宫的。我知道一会有采买的车子要出宫去,东面的月华门是大开的,咱们一会从西苑的穿云阁那出去,那里这会是交班时,看守是最放松的。然后跟着采买的车子扮成宫女的样子。外庭的侍会没见过你我,不会被发现的!”

她转动着手腕上的琉金的细镯:“我活了十七年,外面究竟是什么样子,一次也没见过呢!”

她的眼渴望的从镜中盯着盈月:“不去号山也好,就算在城里逛逛也好啊!”

“逛逛?”盈月轻轻的重复着这两个字,到了晚上,城里哪还有人。虽然她有时会跟着采买的人出去,但外面的世界,实在是没什么值得好奇的。人们战战惊惊的过日子,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妖怪给盯上。

听说金隐国在最强盛的时候,有二百多座城池,绵延十万于里的疆土。如今,只剩都城太牢尚存,而太牢四方数十里的地方,杂草丛生,荒坟野冢遍布。

常有山精野怪在此游荡,弄的人们天色稍晚都不敢出城。号山在太牢城以东八十余里之地,以一条号河相隔。听说号山上有很多珍奇异兽,但盈月也从未见过。

她虽然时有出宫,但从未出过太牢城,此时城内经济也是萧条,太牢城是一座四四方方的城池,赤金宫居于城池的正中心。四面宫门通往四城主道,西城全被撤居还田,因为人们不敢在城外开荒,只好在城内种地以维持生计。

东城为手工业作坊,南城是商业区,如今也没什么外来的商品可选,所以,不是交易日时便格外的清冷。北城是主要的居民区,大部份居民在此安家。

“盈月?”休淮看她一副怔怔的模样,忍不住伸手在她的眼前晃着:“怎么样?要不要帮我出去?”

“真这么想去?”盈月将她乌黑的长发尽数挽起,以一根镶珠金簪簪住,抚着她光洁的额头,轻轻的问着。

“有时真不知道这样活着有什么乐趣!”休淮轻叹:“总是想,已经知道明天的日子实在是索然无味!父王自小要我修习法术,却不肯让我知道他究竟在做些什么?”休淮轻动手指,指尖跃起一小簇火苗,她盯着那小小的火那她手间跳动:“既然不肯让我帮他,为什么还要修习这些?”

“大王是希望你能再成长些!”盈月握住她的手指,弄熄了那小小的火苗:“难道你不能体会他的心吗?”

“但我已经十七岁了啊!”休淮站了起来,推开了窗子,看着外面已经看了十七年的景色:“却从未踏出过这座赤金宫,外面究竟有什么样的妖怪我不知道,甚至不知道外面的大街是什么样子的。”她跪在软椅之上,双臂搭着窗柃,下巴抵着自己的手臂:“所有有关金隐国的事,我都是从母后那里听来的,全都是听来的而已!”

她削瘦的背影让盈月隐隐有几分心疼,忍不住走过去拉过她的手。像个姐姐般的掠去她眼角的湿润:“走吧,这会他们该换班呢!”

休淮震了一下,心扑通通的乱跳着:“你答应了?”她又笑又要哭的样子让盈月心里酸酸的,关了十七年了,也实在是关够了。换作是她,也受不了了吧。

休淮换上宫女的宫装,腰间贴身藏了一把匕首,上面有着大法师亲手写下的符咒。她跟着盈月,取道穿云阁,此时正是两班交接之时,有很短时间的空档。两人借机越过,直直的向着月华门而去。

今天是一月一次的宫内采买,各宫各所的宫女聚此一起出城。盈月是公主的贴身侍女,时常会出城采买,各宫的宫女在此登记备录,走的远的,还可调用车驾出宫。

现在时局不好,常有失踪,所以,人们不是迫于需要,根本不愿出宫。所以,并无人特别留心是否有人混于其中。因为根本不会有人还想往宫外逃。尽管没什么人特别留心她,休淮的心狂跳着,第一次这样紧张激动,除了担心被发现,更多的,是对外面的渴望。这个她生长的城市,这是她第一次,走出来面对她的故乡!

“大人,我们去东大门给公主买偶人。公主闹了好几天了!”盈月淡淡的笑着,不疾不徐的向守门的侍卫总领说着:“所以,请大人调配车驾给我们姐妹两个!”

“月姐姐太客气了!”守卫瞄了一眼低垂着头的休淮:“给公主买东西哪还能误了?放心吧,准调一辆最好的车给你!”他看看天色:“只是要早些回来,晚了城门可不等人!”

“那是!”盈月一拉休淮,向守卫躬一下身。急急的出了月华门,向车配处而去。

待走出去老远,休淮才敢回头张望,她捂着心口:“好险!”

“哪有什么好险?”盈月一拉她的手腕:“现在整个金隐国的人都恨不得躲进宫里来,只有你想往外跑!现在是查回城的查的极严,而出城的…”她叹息着摇摇头,看着休淮:“祖奶奶,你一会还别玩疯了忘记了回城的时间才好!”

“放心!”休淮心不在焉的答着,眼睛却四处打量着。虽然出了月华门,但还不算真正出了赤金宫。但正如盈月所说,两个出城的宫女根本不会让侍卫们注意,他们更关心的,是有没有企图混进宫的人,或者妖怪!

“有了车,可以一直送我们到东大门那边,那间偶人店是最接近东大门的店了。但是车不会出城的,你要是想去号山的话,估计我们步行了!”盈月看着她纤细的腰身:“八十里路,走到了,天全黑了。就算你有法术,我看也太危险了!”

“到了东大门,我们再雇个肯出城的车怎么样?”休淮光是走到要上车的地方已经有点气喘吁吁了。走八十里,不是天黑,是肯定走不到的。

“怎么可能,根本不会有肯出城的车子!”盈月轻笑着。

“啊,那只好今天先在城里逛逛了。”休淮叹着:“改天再去号山好了!”

“改天?”盈月向天叹气,大小姐,还想跑出来几次啊?真是要让内庭的宫女发现了,恐怕自己才是要倒霉的呢!

休淮跟盈月坐在小小的马车里,只有一个简单的小蓬,里面连条凳都是没有的。隔着小窗向外看去,虽然马儿一跑,颠簸的人都要散了。但是休淮还是兴致勃勃的观看着外面的景色。

东大街上,两旁皆是手工作坊,编织的,炼铜的,凿石的,刻金的,品类繁多。各式的店铺都有着各自不同的招牌摆设,伙计在店门口招揽着客人。

今天是交易日,人显得格外多起来,也热闹起来。马车在路上跑不开,只得慢慢的前行。这正合休淮的心意,她趴在窗口,看着这些店门,虽然不能和母后口中所说的金沙铺地,彩幡飞舞。但如此的景象也足以让她激动不已。好几次,都想直接跃下车去。但她们事先说的是去东大门,只好死死忍住。

盈月看着她心痒难耐的样子,又是想笑,又是可怜。虽然贵为一国公主,却是个从未出过门的金丝鸟。又偏偏生逢乱世,终日惶惶无定。看她此时流露出孩童般的模样,刚还在有几分后悔带她出来,但是现在,却是真心想留给她最美好的记忆!

“今天,你就好好的玩吧!”盈月在心里轻轻的说。

第71章 春播,女桢之上的统领之妖(3)遇险

休淮的眼是亮的,她的碎发轻扬着,眼角也是飞扬着的。这是她17年以来的首次出宫。第一次,站在这太牢城的大街之上。虽然,人们的脸上并未看到有太多欢愉,但这街市的景象还是让她兴奋不已。

她站在东大门的城边,好奇的顺着门洞向外看着。虽然是心痒痒的,还是听话的没有迈出一步。毕竟,在城内还是安全的多。更何况,整座太牢城她还没仔细的逛过。

“今天把四个门全逛一次吧!”休淮把玩着手里的小袋,刚刚在一个小小的手工店里买的。上面缀满了五色的小石,格外的别致。

“好!既然今天出来了,就答应你!”盈月轻轻的挽着她的手臂,看她因兴奋而涨红的颊。现在世道不好,街上鲜有女子。若有太美或者衣着格外光鲜的女子走过,往往还会被人当作是妖怪幻化成人形,这座太牢城,已经是人们最后的防线了。

两人正嘻笑着,天色忽然暗了下来,街上的人们纷纷的加快了脚步。“要下雨了吗?”休淮看着翻滚的乌云,喃喃的:“才出来没多久呢!”

正说着,雨滴已经稀稀的落了下来。真是要下雨了呢,看着越积越多的雨云,恐怕一会是大雨倾盆吧。盈月拉着休淮:“走吧,去马车那里,一会要下大了呢!”

休淮不情愿的扭着身体,不肯挪动脚步,才刚逛而已。这么快,就因为老天不作美而要回到那个金色的牢笼吗?两人正拉扯间,忽然头顶上方闪过一道强光,光影刚过,便是一声炸雷!轰隆隆的将整个大地都震动起来,休淮跟盈月通通被吓了一跳。

“看吧,真的要下大了呢!”雨已经密了起来,盈月看着街上四散避雨的人们:“快点吧,要不一会让雷打了我可不管你呢!”正说着,又是一阵扑面的风的卷了过来,风裹着雨,七斜八歪的乱飞着,吹得盈月眼一阵迷离。天越来越暗了,待阵风一过,她回过身想接着教训那不听话的公主:“再不跟上,就真的…!”

她的眼睁大了,人不见了!刚刚明明在她身后无赖,只是一阵小小的阵风,却无影无踪的消失在她的身后!长长细细的街道上,远远的可以一望到底,除了零星的人们,没了休淮的影子!

休淮感觉自己被一阵强大的气裹着,象是一阵黄色的刚,卷得她动弹不得。甚至连声音也发不出来。口鼻之中,全是浓重的腥气!妖怪?难道她遇到妖怪了吗?是什么样的妖怪,竟在城中掳人?

“大哥!今天运气不错呢!”她听到耳畔有男人的声音,尖锐得直刺她的耳膜。

“还有个小丫头为什么不一起带来?”另一个男人的声音,略刚才的较为低沉些,但依旧让她觉得刺心的难受!

“我法力有限,大哥又不肯帮忙!”尖锐的声音咯咯的笑着,心情非常愉悦的样子:“这个更美味,当然要这个了!”

美味?她是食物吗?又惊又怒,但更多的是恐惧压迫着她的心。休淮想挣扎着去拿腰间的匕首,但是很快,她冷静了下来。现在她身处何处她尚且不知,对方究竟是什么妖怪也无从知晓。如果现在挣扎起来让妖怪发现的话,也许小命不保了。不如看他们究竟要带自己去哪才好。她索性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的听他们交谈!

“一会到了号山,要小心别让讨厌的邻居夺了去!”略低的声音说着。

“那是,那个不会走路的家伙实在是让人厌恶!”尖锐的声音说着:“前两天,还看到两个男人在他那里割血!”

“他就是有本事能骗得人自己去死!”低沉的声音说着:“反正咱们小心就是了,小心的绕过去。别让他再抢去了!”

休淮听着他们的交谈,好像在他们附近住着一个更厉害的角色!号山之上,有这么多的妖怪存在,那么父王跟大法师两个人不是很危险吗?刚才他们说有两个男人割血,难道说的就是他们不成?割什么血?他们说的修炼的法术,又究竟是什么样的?

她正胡思乱想着,忽然身下猛的一震。整个人一阵发晕,好像被人猛击了一下,正惶然间,又是一震。这次力道更是强,几将裹着她的黄色烟气打散开来!

“该死的,飞的太低了!”尖锐的声音中夹杂着轻轻的呼啸声。她听到振翅的声音,好像在奋力向上。但更快的,又是一次更大的震动,一下子将裹卷着她的黄色烟气打散开来!她整个人一沉,就头向下的载了下去~!

她是在空中的,她尖叫着向下跌落!忽然她的双肩让人抓住,阻止了她的下落,她听到清楚的振翅的声音,不由的,她向上看去。她的眼睁大了,枭,她看到一只巨大的山枭。扣在她肩头的爪子像是一口小锅般大小。翅膀张开有如一座小山般罩在她的上方!

忽然身体又是一震。她向下看去,看到一根又长又粗的藤正快速的缩了回去。这是什么藤?竟可以跃上空中打到这只巨鸟?明显,受到三次攻击的鸟已经飞得很是缓慢,虽然它依旧奋力的向上,但力不从心。

“丢下她走吧!”更高的空中是那个略低沉的声音在说。

真说着,只听“忽”的一声,一道长藤再次窜了上来,这次直接闪到休淮的眼前,有如一条巨大的蟒般,直直的在她眼前游走,略过她,猛得甩向那大鸟的爪!

山枭晃了几晃,终是松开了爪。休淮失重的直直的跌了下去,一瞬之间,看到这样底诡异的奇景,实在是让她连恐惧都几乎忘记了去!直到这样的栽下去,才恍然惊呼出声!

长蛇般的藤蔓追著着她下落的身体,在她跌入密林之前那她拦腰卷住!

她随着那藤慢慢向下,号山?这里是号山吗?眼下是密密的绿林,浓密到从上面看去如同绿色的大伞!越是向下,越是看清这藤蔓是来自于一棵大树,所谓的藤蔓只是它的一根枝桠,那枝桠在慢慢的缩回原来的样子,慢慢的,当它成为正常的树枝之时,她就正站在这大树之上。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树,树叶有如人类的手般,分出五个长短不一的结状!树叶是暗红色的,叶脉是深深的蓝,像是人的血管般,隐隐的,还能看到有流动的物质!树干粗而笔直,光滑得如同打磨到极致的铜境,更像是没有树皮般,略略的发白。

休淮这才看清,这片林里,全部是这样的树!只是,只有自己站着的这棵,是格外的巨大!

“你是谁?”她声音颤抖着,她已经猜到,刚才那鸟所说的不会走的邻居一定是脚下这棵巨树。她脚已经有些发软,待到四周是如此静谧之时,才是真正的体会到自己的处境!

不管是鸟,还是树,一定都是吃人的妖怪!

第72章 春播,女桢之上的统领之妖(4)死亡游戏(1)

树叶在沙沙作响,仿佛是对她的回答。休淮强压下内心的恐惧,她蹲下身去,想顺着枝干滑下树身。一抚之下,她整个人一下子惊跳起来,若不是树枝巨大,她整个人只怕都要闪将下去!

这树,是有血脉的!它是温润的,甚至有些柔软,如同人类的身躯般!虽然早知是树妖,但休淮还是无法控制的瘫软着,她不停的发抖,甚至已经忘记腰间还别着带咒语的匕首。她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来。在这密林之中,恐怕就算她大叫,除了招来更多的妖怪之外,不会再有其它的了。

“你怕吗?”一个声音轻轻的响起来,发自于这棵大树。声音虽轻,却是从四方而来,平缓而均匀的进驻她的耳。是一个女子的声音,温婉,柔和带着母亲般的美好,让休淮不能自己的,被催眠般的平静下来。

“你是要救我?还是要吃我?”休淮瘫倒在这枝桠之上,倚着的枝干有如人的怀抱般,那种暖暖的感觉此时让她毛骨悚然。但是,心却无法自控的平静了下来。这种奇异的恐惧与平静交织的情绪在她心中飞窜着,一如她的手般。掌心滚烫,指尖却是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