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二家驻守伊豆别墅的管家尚叶先生是一个笑眯眯的老好人,疼爱孩子,有一手好厨艺,做出的烤竹筴鱼,生螺片,伊势虾味增汤极是美味,由于胃病一向食量极小的浅浅也吃得眉开眼笑。

伊豆的海是碧蓝澄澈的,六七月份,海风温柔清爽,银色的沙细腻而闪耀着美丽的光泽,令人心旷神怡。

海滩上停驻着一艘游轮,是不二家的私人财产,但是许久未用过。

每日,傍晚时分,针灸完,少年都会带着女孩到海边散步,但女孩很懒,走到离别墅不远的地方,便耍赖坐在沙滩上。

少年无奈,便随着她坐下。两个人听着海浪的声音,并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

少年每次都抱着一本极厚的硬皮医术,看得聚精会神,不时地蹙起眉,修长白皙的指点着一些文字,反复揣摩。海风偶尔吹过,少年浅色的发丝随着吹拂,恣意而温柔。

女孩则是靠着少年的背,把一路上拾到的各种颜色形状的小海贝一点点耐心串成手链,抓住少年温暖修长的手,帮他戴上,装作很专业的样子审视半天,然后憋不住,把酒红色的小脑袋埋在少年的膝盖上,笑个不停。

少年莫名其妙,抬起手,便看到腕上可爱却滑稽的手链,无奈地抚着女孩的长发,由着她笑。

偶尔,女孩会拉着少年,跑到游轮的顶端,扬起白色的长帆,故作模样地站上去,伸直瘦弱纤长的双臂,回眸对着少年喊一声——“Hey,Jack,IamRose!”

Jack同学会弯着眉眼,无奈顺着妻子的意,挽起白色衬衫的袖子,轻轻赤着脚站上去,舍命陪君子,伸直双臂,护着妻子,可是偏偏Rose同学一脸正经得不得了,极目远眺海面…呃…是海沙,一副深情忧郁的神情,Jack同学则缓缓把如玉的面庞埋在妻子的颈间,好看的肩膀拼命抽搐着,震得Rose同学小肩膀一颤一颤的,于是Rose同学回头,恼羞成怒“Jack,不许笑!”

Jack同学抬起眸,面庞由于憋着笑,而呈现出粉色,眼睛弯弯的,闪着湛蓝的光泽,在夕阳的映照下,少年的半边侧面染上金色,白色衬衫下的锁骨若隐若现,宛若精致优雅的希腊神袛。于是,Rose同学面颊发红,怒吼“Jack,不许用美人计!”

适时地,管家尚叶先生会蹦出来,哭天抢地——“小少爷,少奶奶,你们怎么跑到船上了,还爬那么高,摔下来受伤了怎么办,让我怎么向老爷交代!”

咳咳,忘了说,这位妨碍JackRose塑造经典造型的老先生是典型的悲观主义者和啰嗦协会会员。

Jack同学和Rose同学沉默对视两眼,然后Jack同学抱起妻子,边跑下船边笑个不停。

吃过晚餐后,少年和女孩会窝在卧室床上看录影带,边看边指点剧情,女孩评价,少年附和。

《剪刀手爱德华》

“爱德华好可怜,那些女人好可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是诶。”微笑的眉眼。

“那些女人真是长舌又花痴,和学校里缠着周助的女生很像!”撸过鼻涕的女孩眼冒凶光,开始咬牙切齿,抓住抱枕蹂躏。

“是…诶。”依旧微笑的少年,满头黑线。

《午夜凶铃》

“周周周助,这部片子其实不怎么可怕,对不对?”窝在少年怀中的女孩脸色发绿,抓住少年的棉制睡衣,咽了一口唾沫,手抖个不停。

“嗯。”少年聚精会神看着录影带中中突然从电视机中爬出的白衣长发女子,轻轻抚了抚女孩的发。

“那,今晚让尚叶爷爷把卧室里的电视机,电话,录影带全部搬出去,好不好?”女孩死死闭上眼,眉毛突突地跳着,满身冷汗。

“嗯?…嗯。”少年莹白若玉的手抚上妻子的额,发现满是汗滴,嘴角不禁抽搐。

《超级塞豆隆》

“周助,这个小宝宝长得好可爱!”女孩两眼冒着红心,看着录影带中的可爱豆丁。

“还好。”少年微微皱眉。

“明明很可爱的!”女孩重重地点着头,表示自己的话非常真实。

“我和浅浅的宝宝,一定比他可爱。”少年不置可否,睁开天蓝色的眸,第一次反驳女孩。

“…”女孩闭嘴。

日子在伊豆的海风下,像是长了翅膀,呼啦呼啦转瞬即逝。

转眼,便到了预定做手术的日子。

女孩本来以为,自己在面临生死的关头,一定很害怕很恐惧,可是,直至躺在手术床上,和少年告别时,她的心却依旧平静,甚至看着少年微笑的眉眼,轻轻笑了出来。

“周助,再见!”女孩伸出手,轻轻抚过少年的眉。

“不,是一会儿见。”少年面色沉谧如水,微笑着看着妻子。

“嗯,一会儿见。”女孩眼儿弯弯,好似月牙“周助,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去吃赤水街的铜锣烧,好不好?”

“好,我们去吃日本第一的铜锣烧。”少年弯下腰,朝着妻子的唇,微笑着印上温暖的吻。

少年看着亮着灯的手术室,静静地坐在那里。他没有告诉任何人手术的确切消息,甚至去伊豆,对岳父岳母用的说辞都是“度蜜月”。

他明知大家会担心,但他更清楚的是,浅浅如果看到所有人来送她到手术室,会撑不下去,会崩溃,所以,为了妻子,他选择自私地守住秘密。

不二周助么,为了妻子,负尽天下又何妨?

少年阖上眸,有些疲惫,耳边却传来清晰的脚步声,回眸,却看到了一头海蓝发丝身材挺拔的少年。

“忍足?”少年不意外地轻唤一声。伴野医师如果有意,忍足一定会知道。

忍足站在手术室前,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后退了几步,桃花目紧紧地盯着“手术中”三个字。

“里面的是她吗?”忍足看着少年,双手握紧成拳。

“嗯。”少年轻轻颔首,眉眼隐在温软的额发中。

忍足僵在原地,狭长的眸一点点变红,泪水灼痛了双眼。

“不二周助,我把妹妹交给你,她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忍足上前,攥住少年的衣领,一字一句,哽咽而几乎不成声。

“忍足,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少年睁开蓝眸,冰冷而淡漠地看着他,细长的指掰开忍足的手。

“你想让我知道什么?!”忍足面色变得悲怆,桃花眸瞪着少年,唇角几乎被齿咬出血痕“我的亲妹妹已经死了,我疼着爱着五年的妹妹也快死了吗?”

“浅浅不会死,收回你的话。”少年看着他,眸中的蓝色变得浓烈。

“不二周助,你明知她手术的成功率只有不到20%,即使加上针灸,也不过40%,却那么狠心送她去死,你真的爱她吗?”忍足胸口压着什么,掏不出放不下,字字带着血意。

“如果不做手术,浅浅活不过半年。”少年音色平和恬静,听不出一丝情绪。

他…骗了浅浅,告诉她手术的成功率会达到60%。

“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那么狠!我一心疼惜的妹妹,你却在还未找出万全的方法之前,就草率地决定她的生死,如果我妹妹有什么三长两短,就算坐牢,我也会亲手杀死你!!!”忍足面色有些狰狞,唇畔是鲜红的血迹。

“嘘,不要吵,浅浅在做手术,不可以太吵。”少年声音低缓温柔,眉眼弯弯,轻轻将指放在唇边。

忍足将头抵在墙上,取下眼镜,泪水不断地砸在光滑的地面上,齿与唇相触处是斑斑殷红的血迹。

不知过了多久,所有的记忆在少年眼前飞快地闪过,快乐的,难过的,悲伤的,幸福的,好似每一桩都有浅浅的名字。

呐,这辈子,非浅浅不可了,对不对,不二周助?

少年轻轻笑出声,恍惚间,仿似昙花,纯洁而凄凉。

抬起眸,手术中的灯已经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