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北王府内亦是安静,温如意带着豆蔻到琢园,书房外,苏嬷嬷见她来了,摆手让坠儿她们下去,轻轻敲了下门:“王爷,温侧妃来了。”

等了会儿后没有回应,苏嬷嬷松了一口气,示意豆蔻在外面候着,只让温如意一人进去。

温如意从豆蔻手中接过了食盒,走入书房,迎面就是一股浓重的墨味。

身后的门吱呀一声被关上,屋内暗了不少,温如意掀开半垂的帘子,那边光亮处,厉其琛负手站在窗边,听到她放下食盒的声音,缓缓转过身来。

一身素衣,摘了发冠的头发只简单束着,倒是少几分凌厉,而温如意的第一感觉便是他瘦了。

一个时辰前苏嬷嬷派人到小庭院请她,说是王爷一天一夜不曾吃东西,又不允许别人入内,就想让她过来劝一劝。

温如意倒不是觉得自己在王爷这儿会有多特殊,而是这么长时间不进食,加上之前接连十来日的忙碌,身体肯定是要支撑不住的,再怎么样她都要来试试。

“前几日下了一阵雨,厨房里买了些新鲜的香蕈,妾身让张大娘煲了香蕈汤,煮了些面,您尝尝。”温如意一面说着,一面从食盒里端出碗来,香蕈汤底,上面又添了切片的烧肉,一些葱花碎末浮在汤上,香味四溢,引人垂涎。

温如意转过身将筷子递给他,厉其琛没有动,只是看着她,背光处,多日没能休息的眼眶泛了些青,眼神更显暗沉,温如意就这么望着他,近到能看得清他没刮的胡子,还有身上能与面汤香味区分开来的墨香。

换做是别人,这会儿早就放下筷子了,可偏生是温如意,手都酸了还这么抬着,有着任她自己都不能理解的把握和自信,他一定会吃的。

不知过去了多久,厉其琛的视线从她脸上落到了手上,声音低沉:“谁让你来的。”

温如意放下筷子,侧身拿起搁在碟子内的调羹,舀了一勺的汤往上递,噙着一抹笑意:“王爷回府已有几日,妾身想着您应该很忙,所以之前不敢打扰。”

迎上她的笑意,厉其琛的眉宇微不可见松了些:“放着罢。”

“得趁热吃,再过会儿面可就坨了。”温如意放下调羹后侧身挽住了他的手臂,这点距离轻轻一推,人就能坐下来,再将碗朝他面前挪了挪,从食盒中端出了一些点心,殷勤道,“您尝尝。”

厉其琛拿起筷子,嘴角轻轻一牵,得寸进尺这四个字,再没有人比她用的更好了。

第094章 .王爷的夸奖

书房内很安静, 厉其琛吃东西的时候很斯文, 也没什么响动, 温如意站在一旁,视线朝最近处看去, 落在了书桌附近。

琢园这儿温如意来过很多趟, 书房这儿也有几回,但每次过来,都会被这儿成排的书给惊讶到。

今天过来, 书房内又多了一摞的书,拆封的放在书桌上, 叠了又一尺高,未拆封的都摆在书桌旁的箱子内, 想来是从宫里抬来的, 温如意还在其中看到了奏章。

九天前,先帝驾崩第二日,代为保管遗诏的姜阁老当殿宣读了圣旨,第一道便是传位圣旨,遗诏中将皇位传给了太子, 第二道便是命定北王为摄政王, 教导皇上, 协理朝政。

第一道圣旨的内容,即便是不拿出来宣读,朝中大臣也都清楚,先帝就这几个儿子, 长子也不过才十岁,三皇子才四岁,四皇子尚在襁褓就不用说了,谁来继承也是毋庸置疑的。

可这第二道圣旨的内容,温如意那时是听说未亲眼所见,大概也能猜到那些大臣的神情,协理朝政这四个字,听着就很模糊。

厉其琛身兼多职,是先帝的亲弟弟,是当今皇上的亲叔父,身为王爷再兼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职务,负责教导皇上还要协理朝政,那干脆,把皇位给他得了。

换做是温如意也会有这样的顾虑,定北王最后能走到哪一步谁能知晓,原本就没人能管得住他,如今坐了个摄政王的位置,皇上又年幼,岂不是真的要无法无天,以现在这样的情形,定北王真的要反,也是易如反掌的事。

只不过这样的话,温如意想着,当时那情形应该没谁敢说出口,那些人对厉其琛的态度温如意很早以前就总结出了,敢怒不敢言,京都城中那些听起来狼藉的名声,其中有不少是添了色彩的,指不定就是这些人的手笔。

其实定北王只不过是教导皇上的其中一位,先帝遗诏中,另外安排了三位大臣负责教导皇上,但那些都不足以抵上第二道,以前得罪过定北王的,恐怕这会儿睡的更不安稳了。

筷子轻搁下的声音传来,温如意回了神,看过去时,厉其琛已经吃完了,温如意赶紧将碗筷收拾下去,笑着问:“王爷若是觉得不错,晚上叫厨房里炖粥如何?”

四十九日内不准屠宰,这样的规矩别的府邸执行的如何温如意不清楚,定北王府内执行的很彻底,原本她是想让张大娘炖个鸡汤,想了想还是煲药粥更合适些。

厉其琛看她在书桌旁走来走去,刚拿起来的书卷又放下,指腹轻轻摸着书卷上的绳结,声音比刚刚清明了许多:“刘府宴会上的事,是你做的。”

温如意抱着书的手一顿,缓缓放下来,抬起头想笑,可对上他洞悉的眼神后就知道逃不过去,微瘪了下嘴:“妾身是为了救人。”

厉其琛看起来不为所动:“本王头一回听说这么救人的。”将人救走也就罢了,还留下来有那闲适的心情将两个男子的衣服都给剪了,还摆那样的姿势,谁家女子有她这样的胆子这么做。

“妾身觉得他太笨,容易坏事,若不给他一些教训,下回若再有这样的事,他受人利用可是要害到别人的。”

“嗯。”听着她理直气壮的解释,厉其琛淡淡应了声,“当时屋里就你和王妃。”

温如意提了气正要说,忽然意识到不论说哪个都不符合古人的行事作风,扒人裤子这样的事,陆家查了多日都没头绪,因为谁也想不到温如意头上来,一个女子哪会做这种事。

男女授受不亲。

温如意心中一咯噔,那日的情形,若是将陆永易一个人留在屋里,别人就会联想到别处去,到时被那些安排此事的人宣扬一下,云岚郡主当时也不见踪影,便很容易能往云岚郡主身上引。

流言蜚语害死人,她们花那么大力气也不能白费功夫,唯有彻底转移众人注意力才能让云岚郡主脱身于此时,温如意是恶趣味了些,但那时最直接有效的,有龙阳之好的,那和女子便没什么关系了,可要开口解释给厉其琛听的话,怎么都像是辩解。

正想时,耳畔传来了他略泛了清冷的声音:“做的不错。”

温如意一怔,脑海中那些飞速转着的理由骤然顿住,轰的一下都碎成了渣子,用不上了。

好半响她反应过来了,不太确定的看向他,厉其琛已经收回视线了,落到了书卷上,神情没有变化,让温如意觉得像是在做梦,他在夸我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厉其琛说了声“磨墨”,温如意翻了下袖子,在砚台中倒了水,拿起墨棒轻轻磨了起来,期间她还偷偷看了他好几回,确定了他没有什么异常,确定了自己刚才不是做梦,温如意放下心来,嘴角微扬,小得意。

接受度挺高啊。

殊不知她这点神情都在他的眼底,厉其琛落笔,垂眸间,似有笑意。

温如意这一陪就是一整天,入夜了还留在琢园内,消息传到芷园,穆苓鸢却是松了一口气,有温姐姐在那边,王爷肯定不会来芷园,这样她就可以好好睡一觉,免得总担心王爷回来芷园。

关妈妈带人进来,看到王妃这般高兴,叹了声:“小姐,纵使如此,温侧妃留在琢园过夜,也是不妥的。”

穆苓鸢钻到被窝中,一本正经道:“有什么不妥的,王爷喜欢温侧妃,那就让她留在琢园陪王爷,关妈妈,您之前说的,做主母的要大度,不能嫉妒,既然王爷喜欢,我自然要考虑王爷的感受。”

“…”关妈妈神情一滞,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不是这么理解的。

“如今我年纪小,不能服侍王爷,又怎么能做阻拦的事,按理说我应该再多挑几个人进府的,但这样的事还是得王爷喜欢才行,我看那温侧妃品性恭厚,又只是个清白人家的,由她在琢园,总比吴侧妃去好,你说是吧,关妈妈。”

“…”关妈妈无言以对,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总让她在那儿侍奉也不好啊。

“所以啊,我应该感谢温侧妃,有她在琢园照顾我还放心些。”穆苓鸢真心实意的放心,最好是一直呆在琢园才好呢。

关妈妈没再说什么,替王妃盖好被子走出屋,越想越不对,王妃的话是没错,可这些话,王妃以往都不会啊,说的她都反驳不了。

关妈妈随即叫了王妃身边侍奉的丫鬟来问话,想知道王妃那几日出去,都接触了谁。

这厢芷园内一派安静,那边的香园却很不太平,缘由是一样的,天都黑了,温如意还在琢园。

还在孝期内,先帝驾崩一个月都没到,王爷就把温如意留在琢园内,这事儿传不传出去是另一回事,光是留下这一件就足够叫人挠心挠肺,府中连四十九日的屠宰都禁了,这同房之事自然也要禁,王爷又岂会不清楚。

这温如意,到底是使了什么狐媚手段!

吴媚儿的火压着无处发,底下侍奉的人可吃尽了苦头,屋内哐啷一阵后,一个丫鬟捂着脸跑出来,这让本打算来香园打听些什么的乔语兰生了退意,刚进院几步就退出去了,忙回了自己的院子。

屋内摔的一片狼藉的地上,两个丫鬟跪在那儿战战兢兢收拾东西,吴媚儿阴沉着脸看着她们,心中的火怎么都泄不去。

一旁的妈妈出主意道:“娘娘,要不派人去一趟琢园,王爷受温侧妃迷惑,苏嬷嬷可不糊涂。”

“不行,苏嬷嬷虽是太后派来的,但就是王爷的人。”在府里侍奉了这么久,苏嬷嬷难道还会冒着得罪王爷的风险去和太皇太后告密,再说了,如今太皇太后的话可没什么用了。

吴媚儿用力捏紧拳头,漂亮的脸蛋拧的有些可怕。

过了会儿,她脸上有了笑意:“你过来…”

夜里有人匆匆出府,混入夜色中看不清楚,这边琢园内,温如意不知第几次犯困,磨墨的手一顿,险些一头栽下去睡着。

她陪了一下午,现在已经支撑不住了,可厉其琛还在忙,一下午的功夫他就起身了两次,余下的时间都在看桌上的这些卷子。

期间温如意也看到过几眼,都是一些各地呈报的内容,有些时间是去年的,想来时先帝病重时压下来的卷宗,而这半天里也才处理了桌上的一半,箱子内的还没动呢。

温如意打起精神来,半响眼皮子又打起了架,没办法,书房内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到给她个靠枕就能倒头睡下。

正想呢,身侧还真多了个靠的,温如意实在是太困了,也没管是什么,倚上去就直接眯了眼,睡着之前还在想,皇帝不是人当的,摄政王也不是人当啊!

第095章 .王爷的秘密

丑时, 书房内安安静静的只有书卷翻阅声, 枕在厉其琛左肩上的温如意, 忽然睁开眼,片刻后眼中就恢复了清明。

这是温如意长久的拍戏生活养成的一个习惯, 用她的话来说就是秒睡, 高负荷的拍摄工作中,一旦有时间休息,她就能眯眼睡过去, 待到差不多的时间醒过来,精神能好上许多。

等她支起身子时才察觉到自己是靠着厉其琛睡的, 抬眸望去,他只朝她看了眼, 蹙着的眉眼还没松开, 视线又回到了手中的奏章。

窗外有风,吹得桌上的烛火轻轻晃动,温如意端坐了起来,看向桌上叠着的纸卷,她睡的这一个时辰里, 似乎进展并不快。

温如意起身走到窗边, 深夜里院子里静谧一片, 夜风透着凉意,吹的人越发清醒,温如意摸了摸手背上被吹起来的鸡皮疙瘩,回头看他没反应, 到了门口轻拉开,叫了声外面守着的丫鬟,掩身出去。

过了会儿,温如意回来了,手里多了个食盒。

书房内很快飘起了粥香,还有烙的葱花饼,温如意让守夜的厨娘炸了些春卷,碟子上金灿灿还泛着油花,看起来很有食欲。

“王爷,您先歇会儿。”温如意将东西摆好后,盛两碗粥,与他隔着两张桌的距离,站在那儿等他。

厉其琛只停顿了几秒,随即起身,将奏章搁下,走到桌旁坐下后,拿起筷子的第一句话便是:“过两日,你与王妃一起,去一趟赵王府。”

温如意一怔,赵王府?那不就是先帝遗诏中封的四皇子府上,可算起来,距离满月还有几日,这么快搬出宫了?

心里有些疑惑,温如意还是点头应下:“是。”

说话的这点功夫,厉其琛面前的粥已经少了一大半,温如意见他粥夹着饼很快吃了几个,基本就是填饱为主,一刻钟不到,他起身又回到了书桌前。

末了又吩咐:“你先回去。”

温如意微动了下嘴,想劝,但也清楚桌上那些东西的重要性,这几日还在斋戒中,恐怕要在上朝前都处理完。

这让她想起去年他受伤时,才恢复一些就投入到公务中去,带伤接见了大臣也没带休息的,那阵子温如意对他改观不少。而今又有了新的认识,先帝在位这些年,大卫国泰民安,足以见先帝不是个蠢的,驾崩前授命亲弟弟作为摄政王,自然不是出于对亲情的信任,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厉其琛他担得起。

去莞城时温如意就觉得他是两副脸孔生活的,人前纨绔放荡不羁,人后严谨,有时也没法藏的很深,便演绎的更夸张些,所以别人常说定北王得罪不起,睚眦必报,性情暴虐,可他办下来的事,手段虽强硬却都达了目的。

豪门皇室,并没有别人想象的那么容易。

片刻,温如意倒了杯茶端到书桌旁,轻轻放下:“妾身不困。”她刚才睡了一个时辰,如今精神好的很。

厉其琛笔下一顿,在奏章上写下了批注,合上后交给温如意,由她放到一旁的箱子内,很快,书房内重新归于平静。

由窗外看,这幅情形很是自然。

天亮时温如意才回小庭院,休息半天后,下午去了琢园,如此三天,斋戒的日子结束,上朝在即,四月十五这天,温如意跟着王妃一起,去往赵王府。

此时距离赵王满月还有几日,但因孝期未过,宫里和赵王府内都不会操办,定北王府那儿也只是派人送了些礼过来。

等见到德妃后,温如意理解了厉其琛的用意,德妃的情况并不好。

温如意听过那样的话,月子里要养好,心情得舒畅,平日里有什么病痛也能消除,可若月子坐的不好,落下了病,那是一辈子都好不了的。

四皇子出生才半个月先帝就驾崩了,这样的打击可谓是大,德妃接连几日前去殡堂哭灵,大悲之后,身体状况一落千丈。

之后这些天里好汤好药养着都没能扭转亏损,更何况她的情绪一直不好,直到现在都还没从先帝驾崩的事实中走出来,躺在那儿,再好的脸色都无法驱散她眼底那一抹哀伤。

见她们来了,舒云茵摆手差人看座:“刚入府几日,本宫身体欠,还没来得及收拾整齐。”

穆苓鸢认认真真道:“太妃娘娘您如今该好好养着,旁的事不用急。”

舒云茵看着穆苓鸢,最后视线落到温如意身上,眼神微闪了下,须臾:“澜弟有心了。”

都是聪明人,温如意能理解厉其琛的用意,舒云茵自然也知道,怕她一个人呆在赵王府里想太多,又折损了身子,找人来陪陪她,解解闷。

温如意也乐的给厉其琛做好人:“王爷如今事务繁忙,已有好几日没有歇息,此事是早前就吩咐下的。”

舒云茵笑了,笑意虽不达眼底,神情看起来却多了些光彩:“他就是那样的人,小的时候他父皇吩咐给他一件事,他能躲在书房里钻研好两日不出来,那时他才四五岁。”

见她情绪好了些,穆苓鸢好奇问:“太妃娘娘,王爷小的时候是怎么样的?”

“聪明。”舒云茵缓了片刻,有了些无奈,“性子执拗,以往还会黏着姑母,那件事之后就不太亲近人了。”

温如意和穆苓鸢对看了眼,皆是不太明白,舒云茵的视线定在温如意身上,片刻后,她语气微沉:“宫里的皇子年满五岁就不能与母妃住一起,当时太皇太后纵使再疼爱他也不能把他留在身边,于是安排了不少人去子莘宫内侍奉。初去是陌生,每天夜里养娘还会陪他入睡。”

“就在搬去子莘宫的半年后,一天夜里,如常是养娘来陪他入睡,半夜时惊醒,险些被人掐死。”

舒云茵骤然停下,温如意跟着心一惊,耳畔继而传来她的说话声:“是有人混入了王爷寝殿,打晕了养娘想对王爷下手,见王爷醒了后就想要将他掐死。”

“子莘宫内那么多人,王爷的叫声却没能将人引来,是王爷命大,被打晕的养娘醒过来救了王爷,扭打时撞出屋才有人姗姗来迟。”舒云茵看着温如意,一字一句,“那时王爷已经被掐晕。”

舒云茵说完后屋内是长长的沉寂,这件事穆苓鸢并不清楚,依着温如意在王府生活的这半年,似乎王府里的人也都不知道。

但这件事很好理解,不就是有人蓄意要害厉其琛,一个宫内那么多侍奉的人,寝殿哪里是说闯就能闯的,出事时连人都没有,可不就是事先支开,到时候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弄死一个五岁大的孩子能有多难。

只不过他运气好,被打晕的养娘醒了过来,要不然这会儿就该是埋在地底下十几年了。

温如意心中微涩:“查出来是谁做的吗?”

舒云茵摇了摇头:“当时他父皇勃然大怒,将子莘宫内的人全都处置了,那养娘则是在赐了一笔赏钱后离开了皇宫,暗中处置过后这件事被压下来,宫外无人知晓。”

至于查没查到是谁所为,在当下那样的情形里,或许不重要了。

“自此之后,入夜他就再不要人侍奉在屋内,就算出宫立府,也是如此。”

听到这句话后温如意一怔,抬眸,对上了舒云茵的眼神,那其中透着的清明让温如意心中没由来一慌,一旁穆苓鸢的话,直接将温如意心中的慌张给抖了出来。

“温侧妃时常在琢园侍奉王爷。”

穆苓鸢本想说温姐姐就常在琢园啊,王爷一定很喜欢她,但这儿不是王府内,出口成了温侧妃,话又只能说半句,便将温如意凸显的更特殊了。

舒云茵抿嘴,轻轻噢了声,似是自言自语:“那或许多年过去,情况有所改善了。”

什么改善都没有!

她入府半年,豆蔻不止一回说过那样的话,琢园内从没有哪位夫人在那儿过夜,就连吴侧妃也没有;王爷可不曾在哪位夫人院里留宿过。

当时她还玩笑想着,莫不是有什么童年阴影不成,有人在屋内他就睡不好。

现在听下来,可不就是童年阴影,这阴影还大了,换做是她,小的时候若是半夜惊醒,迷迷糊糊时看到一张陌生的脸对着,上手就要掐死自己,那狰狞的脸孔,她一辈子都没法忘记,别说是房间里有人,有些动静都能吓个半死。

所以他那时才会合衣回琢园,几天不睡累的不行,休憩时都保持那么高的警惕,只一碰就醒了。

转念间,温如意刚才那一股的心慌越发强烈。

她一直以为厉其琛是因为喜欢她,对她倍感兴趣,觉得她特别所以才会给与一些特殊,男人宠女人,给金山银山的都不足为奇,她受他这些眷顾,无非都在喜欢二字上。

可德妃说的这个,事关信任。

温如意心中有个声音不断在冒出来,这得是怎么样的喜欢才能够抛开那样的心理芥蒂去接受信任别人。

若换做是平时,温如意一定能够察觉出来德妃说这番话的刻意,可现如今,她就剩下慌张了。

手中的帕子被温如意紧紧揪着,泄露出主人的情绪,舒云茵看着温如意,嘴角微扬,往后靠了些,朝旁问话:“你们还没见过孩子吧,王爷可醒了?”

第096章 .害羞了?

快满月的孩子在养娘的照顾下很是讨喜, 又好动, 躺在摇篮中即便是不能扭动身子, 也不停的在蹬腿,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望着一个方向, 总是能吸引人的注意。

加上先帝的样貌与定北王有几分相似, 模样俊逸不说,舒云茵又是个出落亭亭的美人,两个人的孩子自然生的好看。

可温如意的心不太平宁, 以至于原本还挺喜欢看漂亮孩子的她,都没发将注意力集中在赵王这儿, 倒是穆苓鸢时不时惊叹,夸着可爱。

舒云茵的脸色比她们刚才到来时好了些, 或许是因为孩子, 或许是因为温如意她们的到来,又或许是旁的原因,她让养娘将孩子抱起来,问温如意她们:“要不要抱一下?”

“可以吗?”穆苓鸢想抱一下,可孩子还这么小, 她家中没有弟弟妹妹的也是头一回, 怕抱不好, 便抬起头看温如意,“要不温侧妃抱吧。”

不合适吧,这可是先帝的亲儿子。

可“不”字都没来得及说出口,授了舒云茵意的养娘已经将赵王递过来了, 温如意只得伸手,软乎乎的小人儿便到了自己怀里。

这么大的孩子没法看到远的东西,或许温如意在他眼中,就是模糊的一团,但他的视线是对着她的,不哭不闹这般看着,黑溜溜的大眼睛直看到人心里,温如意一下就给融化了。

舒云茵看在眼里,轻笑:“定北王年纪也不小,该有自己的孩子了,可不能再往下拖。”

这话自然不是说给穆苓鸢听的,她才十三岁,温如意的手微抖,面上从容的很,对舒云茵说的话半点不沾,只夸道:“小王爷模样俊俏,很像娘娘您。”

说着,便将孩子送到了舒云茵的旁边。

“他其实像他父皇更多一些。”舒云茵轻轻摸了摸他的脸蛋,脸上的笑意敛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眷念,“笑起来的时候最像。”

温如意轻声道:“那他将来,也一定会像先皇那样出色。”

“也不用太出色,毕竟他不是皇上。”舒云茵捏了捏他的小手,似是自言自语,“要不然,容易招来许多麻烦。”

温如意听着便觉得这话里有别的意思,抬起头,正好有人进来送药,舒云茵跟着看向她们:“王府里事多,也有忙不过来的,你们就先回去罢,本宫这儿一切都好,没什么可担心的,这些日子还是留在府中的好,待双月了,再来这儿坐坐。”

虽说没拿到台面上来,舒云茵表达的就是那意思,温如意她们也不好再说什么,见德妃要服药,便借了此事离开。

屋内安静下来,舒云茵皱着眉头喝了药,待身边侍奉的宫人将蜜饯送上来时,她又怔怔望着那放蜜饯的小瓮失了神,就在不久前,她偶感风寒,太医开了药太苦她不想喝,他就是拿着她爱吃的蜜饯来哄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