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其琛将杯子倒扣在了桌子上,挪了几分:“太后如此关切朝堂之事,倒不如这样,等你生下皇子,本王助他登上皇位,到时新皇年幼,本王也能顺理成章的执掌朝政,夺不夺位也无妨,你依旧做你的皇太后,陆侯府,可就是国舅家了。”

陆晼莹心念一动,那声音忽然近了,赋着令人心跳的低沉,像是一双手在将人往下拉,拉去深渊:“又或者,我认了你的孩子。”

“府中侧妃无所出,本王至今无子,倒不如,认了你腹中的孩子,如此一来,本王倒也顺理成章,立他为太子,等他长大成人再将皇位传给他,而你,身为太子嫡母,自然还是这六宫之主。”

厉其琛朝她欺身,说的很缓慢:“我为皇,你为后…”

如此大逆不道的事,从他嘴里说出来,好似是一个极为不错的建议,他脸上的神情,带着玩世不恭,又不像是开玩笑,将她往下拉,拉进那深潭内。

陆晼莹心中有什么在鼓动,是早就埋藏着的,从未示人,却时不时在躁动的念头。

皇位?不不,是那后位,还有那名正言顺的太后之位,登上皇位是她的儿子,而不是现在这样受着诸多牵制,将来等皇上长大了,还要担心他查生母之事,与自己反目成仇,对陆家动手。

被人一语道中内心的想法,陆晼莹还是拉回了些理智,她轻笑:“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心中不就一直想这样,父皇当年在陆乔林三家中选太子妃,最终为何会花落陆家,你应该不会忘记。”

陆晼莹脸上的笑意倏地降下,厉其琛滑动着那杯口朝下的玉盏,神情里多了抹玩味儿:“皇兄对陆家提防有加,你多年无所出,心里可清楚不过缘由。”

才腾升起的那念头,被当头一盆冷水浇熄,陆晼莹又不蠢,他话中有话,之前说的,可纯粹是在做戏。

“王爷这话是何意思。”

“本王在焦庄遇到了个人,别人都说他是疯子,整日在茶楼街市上疯言疯语,本王却觉得他十分有趣。”厉其琛看向她,笑得尤为高兴,“他喜欢追着别人悄悄告诉,他的儿子,是天子之命,将来要做皇帝的。”

看不见的袖口下,陆晼莹紧掐着衣服,五指泛白,暴了青痕,她尤带着平静的脸上露了不悦:“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官府为何没有将他抓起来。”

厉其琛全然是一副“本王觉得他很有意思”的态度,视线落到她腹部:“皇兄要是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他是留不留。”

陆晼莹很快镇定下来:“先帝子嗣单薄,他自然是想留下这孩子。”

“可惜了,皇兄没能亲眼看着你生下孩子,要不然,他该多高兴。”

轰的一震,陆晼莹才镇定下来的心又再度崩坍,几乎是一瞬间的,她肯定了心中的猜测,先帝过世之后他去的那趟焦庄,根本不是公事。

那他知道了多少!

“是啊,他若是能看到,会很高兴。”陆晼莹听见自己是这么回答的。

“可惜了。”厉其琛敛了笑意,“这世上没有神医仙药,救不了他那些陈年旧疾,这些年他服下的,是药也是毒。”

陆晼莹瞪大着眼眸,胸口起伏着,喘息的用力。

殿内死寂一样的安静,他看似在笑,目光也不凌厉,但到了她眼中,却比刀雨还要来的狠,他说的每个字都是一柄刀子,刮的人生疼。

许久,厉其琛起身,脆玉声响起,杯子倒在了桌上,还伴随着他的话:“太后娘娘可还有要事,倘若无事,本王就先告退了。”

在他走了有五六步后,身后传来声音。

“厉其琛,我不信你对皇位无意,萧劲侯已是废人一个,唯一有用的就是他手底下那些分出去的兵力,你要他活,无非是要他出面将这些人召回,但因此得罪了金家,还牵扯到了张家,京都城中氏族之力盘根错杂,你要为了一个萧容越得罪他们,可划不来。”

就静了那么几秒,快走到门口的厉其琛顿住了脚步,陆晼莹扶着桌子起来朝前跨了一步看着他的背影,在他转过身时,脸上渐露了笑意。

她就知道他是想要那位子的,试问谁不想要,对于他而言,那本该是属于他的皇位,更理所当然是要拿回来的,而拿回来也不是件轻易的事,朝堂之上,在不抢夺的情况下,怎会不需要这些氏族的支持,孰轻孰重,他该清楚。

“而我腹中的孩子,我只求他能平安降世就好。”

厉其琛转过身来,陆晼莹神情里有些期许,不论他知道了多少,只要他想登上皇位,就离不开她的帮助。

声音不重,却是他一如既往的冷傲狂妄:“本王何时还要看他们的脸色行事。”

陆晼莹脸上的笑意一僵,之后传来的话,让她更难维持住身形。

“萧劲侯夫人谋害子嗣,断人香火之事,想必太后娘娘很熟悉。”

人已经离开了,走的利落干脆,消失在了门迹。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陆晼莹站在那儿,看似平静,唯有那紧紧抓着宫女手臂的手,显露出情绪来。

忽然,她整个人趔趄了一阵,倒向地面,随身的宫女赶忙搀扶住了她:“娘娘!”

匆匆将人扶到了塌上,担心影响到腹中的孩子,一群人忙前忙后,替她喂水给她扇风驱热,陆晼莹倚在那儿,目光落在门口那儿,很久之后,她张口,嘴唇的颜色都泛了白:“林嬷嬷。”

宫女有些听不懂,待脚步声传来后,服侍太后多年的嬷嬷进来才松了一口气,退到一旁,由嬷嬷上前。

“娘娘,您可千万不能动气。”林嬷嬷替她抚着后背劝慰。

“他都知道。”陆晼莹死死抓着林嬷嬷的手臂,用力到掐进了锦布中去,想要冷静,但克制不住冒出来的慌乱感,她下意识抚向肚子,“怎么办。”

“娘娘,您腹中怀着的,可是先帝遗子。”林嬷嬷叫人将安神茶送上来,细声安抚,“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该处理的处理,不该留的也都做的干干净净。

“胥仪在他手里。”林嬷嬷按住她,用力压了压她的手,似是要将她的心给压下去,不再这么不安的跳动。

“娘娘,您怀的可是先帝的孩子。”

这一声入耳,陆晼莹猛地瞪大了眼,须臾,她的身子渐渐松缓下来,放开了紧握着林嬷嬷的手,冷静了些许时候,她扬了扬手,林嬷嬷又轻轻扶住了她:“娘娘。”

陆晼莹眼底闪烁着,低下头去,看着隆起的腹部,未见神情,只听她轻轻道:“看来这孩子是留不得了。”

萧劲侯府的事上午结束的,但因阿荷和萧劲侯爷相认,之后又有些琐碎的事,回到定北王府时已经是傍晚。

下午闷了一阵,这时平地起风,看似是要下雨,温如意换了身衣裳问豆蔻:“王爷回来了?”

“回来了,在琢园里,您可是要过去?”

“嗯。”温如意点点头,今天侯府里发生的事得告诉他,“你去一趟大厨房,让张大娘准备些咸口的吃食,再煮些面。”

豆蔻应声离开,温如意这边稍作准备后,小半个时辰后,待豆蔻回来,温如意前往琢园。

此时的风又大了许多,照明的路灯晃动的厉害,里面的烛火看起来像是撑不住要灭,火苗时大时小。

琢园内书房的灯亮着,苏嬷嬷见温如意来了,挥手让守在外头的丫鬟退了两个,低声请安:“娘娘。”

“王爷还没用饭罢。”

苏嬷嬷摇头,为她轻推开了些门,禀报过后,侧身让温如意进去。

厉其琛喜静,尤其是在书房内,多一个打搅都不行,温如意从豆蔻手中接过了食盒走入书房内,翻书的声音一顿。

“下午时萧劲侯忽然晕倒,钱大夫不放心,说要在侯府再多留几次。”温如意将食盒内的盘子端出来,摆在案上,此时院子内的风越来越大,在走廊内吹动,刮的窗户轻响。

温如意便攀上了坐塌,抬手拉窗户下的支架,长袖从手臂滑落,露出光洁的肌肤,一条手编的链子挂在腕上,垂下来的小玉坠子紧贴着肌肤,泛着光芒。

厉其琛手中的书轻轻晃动了下,随着一扇窗合上的声音响起,他将书搁下,起身。

“下午时刑部那儿又派了人来,侯夫人闭门不见,杨夫人担心侯夫人会对阿荷下手,便也留在了侯府。”温如意说着,瞧见窗户上出现影子,一扭头,厉其琛已经走过来了,她便收回手,往下蹲坐,将瓮上的盖子打开,“这阵子时不时下雨,集市里每天都有菌子卖,您尝尝,可香呢。”

焯水过的面,淋上热腾腾的菌子汤,香气在屋内散开来,莫说是饿着的,便是吃饱的都还能空出两个胃来,温如意将碗往他那儿推了推,还是有些担心阿荷:“妾身看侯爷那身子,像是强撑的。”破败了三五年的身体哪有好的这么快,今天又说了这么多的话,阿荷才回侯府,总是需要靠山的。

“钱往生会在京都城中多留一阵子。”

温如意轻掖嘴角,有些好奇:“侯夫人这般,可算是拒捕?”接连两次刑部派人过来请她都不配合,她应该知道最终自己还是会走刑部那一趟的,比起审到最后来拿人,现在去至少还体面一些。

厉其琛朝她抬手,温如意便朝他挪了挪,对视半响,温如意先屈服了,倚到了他怀里,挑了个舒服的姿势,猜测起侯夫人这么做的缘由,要么是破罐破摔了,要么就是笃定自己后台够硬,不会出事。

想想前一天夜里小庭院遭袭时陈小婉的行径,那这金家的后台,可是太后娘娘。

到此,温如意不免看他,几次入宫,她都觉得太后娘娘对王爷的态度是关切过了头,太后娘娘比先帝小了有四五岁,那与王爷相差也不过五六啊。

女人的直觉是很准的,温如意就觉得太后对王爷,并不止是君臣之礼。

厉其琛垂眸,对上她灼灼的眼神。

气氛一瞬变得有些玄妙,适才还正儿八经说着萧劲侯府的事,这会儿匐在他的胸口上,那好奇的心,都快蹦出嗓子眼了。

厉其琛拨开她额前垂下的长发:“近日朝中事多。”

长袖提起时带了些微风,恰好窗外有风送入,一股不太熟悉的香味飘入了鼻息,温如意吸了吸,厉其琛的手一顿,她已经往上攀了几寸,鼻头轻轻动着,秀美微蹙,须臾,她仰头看他:“王爷身上好香。”

这香味有别于每日下朝回来所带的,也别于那些烟花之所的浓厚胭脂水粉味,适才她趴着的时候没注意,风吹过时才闻着,淡淡的仿佛是已经沁入了衣物内,说明呆的时间很长。

厉其琛也没注意,才回神,温如意又往上攀了几寸,对上她那双大眼睛:“王爷今天去了哪儿?”

她那眼神清透的很,就是好奇罢了,可到了厉其琛这儿,感觉不太一样,他只沉声问她:“你喜欢?”

温如意点点头:“挺好闻的,妾身想找合适的熏香,放到铺子内给客人用,但一直没有中意的,王爷您这是去了哪儿,京都城中几家铺子内好似都没有这个气味的。”

“下午时太后娘娘召见,去了兰明宫,应该是殿内的熏香。”厉其琛将她扶起来,“喜欢的话,让林管事去备一些。”

“兰明宫的么。”温如意支起了身子,有情绪在心间一闪而过,过了会儿,笑眯眯道,“太后娘娘所用之物想必很贵,妾身还是再找找罢,还有几间铺子没瞧,待妾身有空,亲自去看。”

厉其琛的胸膛上骤然一空,撇过去,温如意已经坐起来了,看神情是没什么,但厉其琛敏锐的感觉到了不同。

她在不高兴?

也不像,但她明显是不再热衷于向他打听关于熏香的事。

她不喜欢太后。

窗外又是一阵风,那香味散了些,屋内的气氛却有了细微的变化,两个人一躺一坐维持了会儿,谁都没作声。

忽然,窗外传来了大雨落下的声音,送进来的风凉爽了很多,抚过面颊,吹动着适才有些乱的头发,温如意伸手轻轻拨弄到了耳后,抬起头,却看到他脸上有笑意。

温如意摸了摸自己脸颊:“怎么了?”

“宫里所用熏香都是从香罗送过来的,再由人调制,范家与那儿有些生意往来,每月都有商队出发去香罗,让他们带一些过来,你自己来调。”

京都城中那些铺子内的熏香,进的都是些人们惯用的,种类并不多,但要是能从出产地带一些过来,选择就多了。

温如意原本是有这样的计划,听他这么一说,心中便有了大概的实施方案,若是有最初的货源,那她就不止是可以在铺子内给客人用,还能卖。

心中叮叮当当响起的都是银子与铜钱相撞的响声,忽然,温热的感觉贴上了耳畔,和窗外的凉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脖颈间绕着。

温如意一怔,随之是他的声音:“本王倒是觉得,此处更香。”

第118章 .交心

外的雨声很大, 到后半夜都没停, 温如意睡不着, 靠在他怀里睁着眼,适应了屋内的昏暗后, 能清晰看到他睡着时的模样。

相处近一年, 温如意自认对他的一些言行是熟悉的,但从她那次灵魂出窍醒来后,有些事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娱乐圈里混的久了, 见多了虚情假意的温如意,对感情的事看的很淡, 再牢固的友情也会因为利益的冲突而崩裂,更别说有些虚幻缥缈的爱情了, 所以温如意便练就了没心没肺的本领, 这样才能活的更肆意些。

穿越到了这儿后,温如意依旧是这么做的,除了钱之外,对什么事看的都很淡,在厉其琛这件事上, 他喜欢她的特别, 她喜欢他的外在和大方, 大家各取所需,直到她哪天顺利离开,也能很快放下。

但这些,都是基于一个前提, 她认为对方也是与她一样的想法。

堂堂王爷,身边美人环绕无数,再大的兴趣,也有丧失的一天,俗话说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这样的公子哥儿在现代她见的多了,可不会将谁放在心上,她自然也不会当真。

可偏偏,她想岔了。

日渐的相处中,他和外界传的有所出入,越是了解,便越觉得他不一样,而这回的意外,他所表现出来的,让她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

她是活的没心没肺,却不是不懂回报的人。

看了他一会儿,温如意抬手支起了些身体,居高临下看着,睡着时候的他少了凌厉,这帝皇家的威严都跟着退了,毫不设防的在她面前,像是能任由她做什么似的。

窗外的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淅沥沥的,吵得人越发清醒,温如意支着身子往上靠了些,托着腮帮子又看了他一会儿,须臾,自言自语:“那之前你说的,还算数么。”

她醒来之后,他对要放她走的事闭口不谈,而她也没法说自己那几天其实都在屋里飘呢,他说的话她都听见了。

外面的雨声更衬的屋内安静,温如意见他许久都没反应,伸出手,轻轻抚了下他的眉宇。

同塌而眠时,通常都是温如意睡的沉,像现在这样,还是第一次,都说习武之人敏锐,之前在莞城时,他睡的也很浅,但今天似乎睡得挺沉。

温如意忽然想起舒太妃告诉她的事,垂眸看他,有些唏嘘。

正感叹呢,一只手抓住了温如意支着的手腕,往下一拉,她整个人就被带了下来,再伸手揽了下,背对着到了他怀里,略显沙哑的声音从耳后传来:“睡不着?”

说着,他还低头,在她后脖子那儿轻轻蹭了蹭,温热的呼吸穿过发丝绕到了前方,温如意忍不住缩了下:“吵醒您了?”

厉其琛却是将她箍的更紧:“在想什么?”

温如意扶着他搂着自己的手臂,深吸了一口气:“我在想王爷小时候遇刺的事。”

身后的人微张了下眼,沉沉的嗯了声。

“舒太妃说自那以后您都没有让人进屋陪夜,您怕吗?”

身后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搂着她的手松了几分,他似乎清醒了些,声音也跟着清明:“时间长了就好了。”

十几年的时间,真的很长。

“小的时候我被寄养在乡下姥姥家,因为和村里的孩子们玩不到一起,就总喜欢跟在姥姥和姑姑她们身后,有一天午后,我醒得早,便去找姑姑,想要跟着她一起去打水,但那天她心情不好,见我黏的紧,便直接将我拎到了柴房里关起来。”

“柴房内没有窗,关上门后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里面久不见阳,又堆了很多东西,空气里满是柴木的阴霉味,还有老鼠。我怕极了,用力拍门想让姑姑放我出去,但她将门锁上后就去挑水了,我被关了一下午,直到傍晚姥姥回来,将我放出来。”

“从那以后,我就很怕黑。”温如意说着说着,低低笑了,“一到晚上我就不敢一个人呆着,若是非要独自睡觉,就不能熄了灯,要将屋子照的亮堂堂的,我才能安心睡着,如若不然,我会醒上一夜。”

厉其琛握住了她放在怀里的双手:“现在呢。”

“怕了十来年,如今好了。”后来她独自在外念书,又进了演艺圈,这怕黑的阴影才渐渐好转,但每每想起来,对于那段经历,温如意还是很难释怀。

“舒太妃还同你说了什么?”

温如意转过身,面朝着他,笑眯眯问:“王爷还怕什么?”

厉其琛没有回答她,就只是看着她。

过了会儿,温如意开始心虚,声音都跟着轻下去,做了一个多月来的首次解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然晕过去。”她自己都没想明白,当时就是自己被抽离出去,轻飘飘的那种感觉,等她醒过来就已经是灵魂出窍的状态。

“你不想回来。”

那是若虚大师说的话,她若想回来便会回来,但这一等就是五六日,直到人快要没了时她才回来。

这般直白,倒是省了她费心思解释和圆话,温如意看着他,抿嘴:“你知道我不是她。”

厉其琛点了下头。

“什么时候开始的?”

厉其琛想了下,要说破绽,其实抬进府的当天,她收拾细软想爬墙离开时就露了些马脚,但那时还不会往身份上去怀疑,真正的怀疑是从她那次下厨炖鱼汤。

东巷温家的豆腐西施是什么样一个人,稍加打听就知道,会不会女红,厨艺如何,平日里什么脾气性子,都能打听得一清二楚,但抬进府的这一位,除了样貌一样之外,其余的可都对不上号。

而温如意之所以会进府,不是他被她美貌所迷惑,而是当日茶花会上,温如意的那些行为引起了他的怀疑,想要接近他的人很多,都抱着各式各样的目的,这个意外频出,又往他身上倒了水的侍女,想必也是其中一个。

厉其琛当时便顺水推舟,派人去了东巷温家,将她抬回了定北王府,想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令他意外的是,抬进来的却是这样一位。

最初厉其琛怀疑这是否是孪生姐妹,但廖风仪查到的消息,那温家往上几辈都是普通人,过世的温家两老仅有一儿一女,勤勤恳恳卖了几十年豆腐,没有任何问题。

是身家清白的人,不是受人指使故意接近与他,但关于身份,既不是孪生,也不是易容术法,这个问题在她身上便成了个谜,除了能肯定一件事,她不会害他。

“所以,那些都是试探。”温如意想到莞城那次,大半夜不睡起来磨豆浆煮豆花的经历,嗔了眼眸,难怪呢,他最后将豆花给换了,原来是早就做了准备的。

再想想后面那些,其实她也有破罐破摔的成分,破绽那么多,如何都补不上的,两个人心知肚明的,就差摆上台面。

“可…你不想知道吗?”她的来历,她与原来的温如意完全不同。

“重要吗?”

温如意一怔,感觉到腰间收紧的手臂,重要吗?好像是没那么重要,她回不去,从哪里来真的不重要。

但他的毫不在意,令她有些意外,他的话就像是在印证那句俗语:我喜欢你,无关乎你的出身,你的来历,就只是你而已。

“不论你去哪里,本王都能把你找回来。”

那声音传来,温如意回了神,是了,她还少说了一样,他可是厉其琛。

温如意微动了下嘴角,他刚刚是不是听见她说的那句话了?

不死心,温如意看着他:“昏迷不醒时,我隐隐记得王爷说了什么。”

“嗯。”

“王爷说了脂如嫣的事,还说什么放我走。”温如意很想直白的说出来,但理智告诉她,凡事留一线,得有进退才行,不能自己把路堵死。

“若虚说,也许是你眷念家人,要时常念叨,让他们放你走。”

温如意瞪大着眼睛,说的这么扯,谁信啊,明明就是他说醒来就放她走:“王爷您不是不信鬼神。”

厉其琛尤为坦荡:“本王不信。”

那下半句,似乎是在说,不信归不信,那也不妨碍他尝试能够让她醒来的办法,万一有用呢。

“…”温如意瞪着他,这算是出尔反尔了?

对上她的视线,厉其琛显得格外坦荡,视线往下移了几寸后,带着几分含义:“不睡?”

温如意没回答他的话,直接闭上了眼,转过身去,发出舒长的呼吸声。

窗外的雨势终于小了,四周越发安静,温如意从装睡到沉沉入了梦乡,一夜过去,京都城被大雨洗涤过后焕然一新,街头巷尾议论纷纷的事儿却没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