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去了清水镇,很快回来。”范延皓见她焦急,以为她是担心王爷的安危,“昨天那些人只是来找人,不会封镇子,他们很快会去下一处。”

温如意呵呵笑着,没有解释,既然去了清水镇,那银票他一定随身携带,她也走不了,于是温如意进屋换了身衣服梳了头发出来,询问豆蔻的下落。

“豆蔻姑娘不会有事,夫人请放心。”

照他的话,看来豆蔻是不会过来与她团聚了,温如意深吸了一口气,看向范延皓:“范大人,不介意讲讲这些天的事罢。”

范延皓总觉得温侧妃不一样了,少了对王爷的敬畏,多了些气势,在接触到她目光时,这感觉更强烈了。

“范大人?”

“一个月前,王爷带我前去焦庄,在那里逗留了三天准备回京都城时,遇到了第一次刺杀。”

温如意眉头一皱,他们到底遇刺了几次。

范延皓接下来的话很快为她解了惑,他们遇到了六次刺杀,准备回京都城时一次,回去的路上又发生了三次,逼的他们改了道,之后又遇到了两次。

“京都城中很快传出王爷别庄内发现龙袍和玉玺的事,皇上下旨召回王爷,王爷却无法回京都城,四道圣旨皆无回应,朝中满是王爷要谋反的奏章,消息也在京都城中散开。”

小皇帝起初是不信的,龙袍和玉玺这种事,还有可能是有人故意为之,是要陷害皇叔,可四道圣旨下去都没能将人召回,小皇帝便信了,皇叔是什么样的人,他若是想回怎么会回不了,四道圣旨都召不回人,那只说明了一件事,皇叔确实是想谋朝篡位。

有了这样的怀疑,再想之前摄政王的所作所为,小皇子才有些后怕,皇叔教导他这么久,大部分的奏章却都是他经手批阅的,朝中许多大事都是皇叔做主定夺的,若没有这件事,长此以往下去,他与傀儡皇帝就没有什么分别。

龙袍和玉玺是对怀疑的认证,屡召不回也是,加上朝中一些早就对定北王又怨言的大臣怂恿,下旨查封定北王府,派人追捕,要将定北王捉拿回去。

“墙倒众人推,王爷现在不能回去。”

范延皓将这一个月以来的境况描述的很危险,温如意却觉得厉其琛半点没有潜逃该有的样子,包括眼前的范大人,他跟随王爷去了焦庄,晋王世子还留在京都城中,皇上只查封了定北王府可没查封别的,他这边的消息,怕是灵通的很。

墙倒众人推是真,王爷现在不能回去也是真,但绝不是回不去,而是王爷另外目的。

温如意看了他一会儿:“京都城中闹的沸沸扬扬,皇上已经定了王爷的谋逆之罪,王爷留在此处,既不能洗脱罪名,是否要将这罪名坐实了。”

范延皓愣了下,看温如意的眼神有些复杂。

“范大人和王爷是怎么知道我在清水镇的,是早知道我的行程,还是派了暗卫跟随?”

温如意的语气不重,话却很犀利,这让毫无准备的范延皓有些招架不住,原本是打算用上边一段话先推脱过去的,但现在看来,温侧妃知道的不少。

“王爷布了这么大的一盘棋,范大人,接下来,是要去哪里?”

“…”范延皓还是接不上来,眼前这位豆腐西施的气场,太大了。

见他不说,温如意要回屋,范延皓终于憋出了一句话:“夫人如何得知…”

“我想王爷不会那么蠢,会让别人打的连还手之力都没有,京都城都回不去。”温如意转身,笑盈盈的看着他,“如果不是,那便是王爷刻意让这些事发生。”

至于目的,就得看京都城那儿出手的是谁了。

范延皓愣在了当场,许久才缓过劲来,他怎么感觉,温侧妃像是换了个人。

回到屋子内的温如意,久久不平平复心情,她坐在那儿,一会儿抱起早就被翻光了银票的包袱,一会儿又将包袱放到塌上,最后重重往里坐了几寸。

原本有些事她只是猜测而已,从范大人口中得知这些后,温如意对这件事有了大概的轮廓。

从王爷说要去焦庄开始,便已经入了棋局,得知太皇太后要她离开,他顺势说放她走,知道她爱财,不会漏下银子,便通过她,将数万两的银子带离了京都城。

别庄内的龙袍和玉玺是别人为陷害他所为,他却是将计就计的,回不去京都城是假的,他故意抗旨不回,惹恼了小皇子下旨查封定北王府,除了王妃之外,余下那些人都或多或少抱有目的,这一封,等于是借了皇上的手,将王府给清干净了。

王妃有人庇佑,太皇太后还是皇上的亲祖母,所为谋逆,那也诛不到谁去。

而现今,可不是逃命,这棋局怕是连一般都还未进行到。

想到这儿,温如意心中隐隐作痛,厉其琛拿走了她所有的家当。

简直太不要脸了!

正午时厉其琛回来了,温如意见他身上没有小匣子,更绝望了,在厉其琛和范延皓说话时,砰的一声,将门给甩上了。

范延皓惊了半天:“王爷,她…”她和以前认识的温侧妃不一样了啊,她还对王爷摆脸色。

“她说了什么?”

“似乎是猜到了王爷离京的事。”见王爷这般反应,范延皓有些不解,这会儿没有李临给他解答,二十年来没有成亲,连个通房都没有的范延皓,陷入了难解之题中。

厉其琛看了眼门外甩动的帘子:“准备一下,去邵都。”

“是。”

范延皓很快将马车备妥,可温如意却在屋内不肯出来,原想着是不是要王爷进去哄说些什么,哪知王爷就站在门口说了一句,门便开了,温如意没理他,径自朝马车走去,将脸子甩的很彻底。

接下来这些日子的行程,温如意都没给他好脸色。

要说以往在定北王府中,她为了求生存各种配合讨他喜欢,这会儿却是已经不在乎了,他知道她想走,用这个做诱饵让她离开京都城,这也就算了,他竟然还将她辛辛苦苦攒下的银子给洗劫一空。

还不如弄死她得了。

厉其琛倒是显得很有兴致,起初她还会辩驳让他把银票还给她,可说的越多,晚上就做的越多,之后她便不吭声了,坐在那儿浑身上下散发着怨念,看他的眼神,就是一个大写的贼字。

厉其琛的心情却是越发的好。

温如意只能在心中默念他不要脸。

走走停停,说是前往邵都,一路上厉其琛还见了不少人,他也没避着她,温如意便知道了不少事。

在小皇帝下令追捕王爷时,京都城内又发生了不少事,太皇太后病倒了;萧劲侯爷能够轮椅外出,还能上朝议事了;家的二少爷,穆北倾入宫恳求皇上下旨,让定北王妃与定北王合离,去了定北王府亲自将穆苓鸢接回了穆国公府;忠勇侯对外声明,已与次子断绝父子关系,将他逐出族谱,从此以后范延皓不是范家人,是生是死都与侯府无关。

之后还传出了宫中宴会时的那场意外,就是那个同定北王一起潜逃的温侧妃所为,她奉定北王之命对太后腹中的孩子动手,是想除掉先帝的子嗣。

为他们辩驳的人不是没有,但此时,应了那句墙角众人推,谁若不配合着骂上几句,那便是不合群了,所以朝堂之上,一部分人闷不吭声,另一些人还在列举定北王的罪证,还不断地上奏章想将过去与定北王交好的官员都拉下水。

另外,陆家在朝中,如今是风生水起,摄政王的位置虚空了,陆侯爷便亲自上阵做了太傅。

小皇子也是个有想法的人,在诸位太傅的“指点”下,就这一月余的时间里,颁布了好几条法令。

看起来,定北王即便是没有被捕,也再无翻身的机会了。

八月末时,傍晚时分,他们一行人抵达邵都。

邵都是前朝都城,光是看城墙,温如意都会误以为自己来到了京都城,丝毫不逊与京都城的宏伟,即便是虽说百年过去,但依旧很繁华。

邵都位于大卫中南部,距离京都城大约一月半的马车,因距离昶州只有两郡之隔,这儿也是常年有重兵把守。

如今守在这儿的主将和副将是兄弟二人,宋威和宋虎,厉其琛此行的目的,就是他们。

进城后在一处别苑歇脚,当天夜里,府城那儿便派了人来接他们过去,说是宋威将军为定北王和范大人办了洗尘宴。

厉其琛他们前去,歌舞酒宴一直热闹到了深夜,喝趴下了一众部下后,又将他们请到了后厅,这才开始议事。

“京都城里的事我也听说了,先帝驾崩后王爷如此尽心,如今却落的这般污命,实在是不值,王爷您尽管说,帮的上忙的,宋威定当竭尽全力。”叫人看茶,宋威端坐在那儿邀请他们,“邵都的茶好,还能解酒,我一个粗人是不懂这些,王爷您尝尝。”

厉其琛将杯盏握在手中,低头轻轻吹了吹:“宋将军手上这些兵,可借本王多少?”

宋威的脸色有一瞬闪动,沉稳道:“王爷要借兵?”

“宋将军镇守邵都自然是动不得,那就只有问你借兵了。”厉其琛抿了一口茶,“好茶。”

宋威想着王爷这一趟前来,最多是要求他暗中协助,却不想他直接要求借兵,这可不一样了,前者是帮忙,后者却是直接踩入伙,看王爷现在的意思,可不简单。

“我要镇守邵都,还有宋虎。”宋威反应也很快,没往厉其琛话里挑,先将自己摘出来,“他带兵多年,可以协助王爷。”

话音刚落,门口那儿便传来了粗亮的声音:“大哥,怎么不在外头继续喝了。”

一个魁梧的军服男子出现,与他粗亮的声音相匹配的是浓厚的胡茬,他抱着个酒坛子大步走了进来,走到宋威右下方坐下,将酒坛子往桌上一摆,抬头便注意到了厉其琛身边的温如意,顶着一张冲天酒意的笑脸,继而便挪不开眼了,摸着下巴声音轻浮:“啧啧,这是哪里来的美人儿。”

第123章 .棋子

宋虎的话说完后, 后厅内顿时一片安静, 厉其琛坐在那儿, 似乎是没听到宋虎的话似的,手中的杯盏缓缓转着, 神情未变。

受惯了各种瞩目的温如意则是更加从容, 手中的橘柚未停,指甲嵌入,剥开时, 空气里溅开了橘皮芳香,冲淡着从对面那儿飘来的酒味。

宋威的神色有些尴尬, 他斥责宋虎道:“不得无礼!”

酒意作祟,美色诱人, 宋威的呵斥与暗藏的警示宋虎都没有感觉到, 他只盯着温如意看,一手缓慢揉着下巴的胡茬,眼神中透露出来的意图,毫无遮拦。

“定北王好享受,逃命还带着个美人儿。”宋虎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扶着桌子起身, 朝着厉其琛他们走来。

“宋虎!”宋威喊住了他, 再度提醒,“不得对王爷无力!”

“不愧是定北王,皇上派了那么多人来抓捕王爷,王爷却还有这兴致。”宋虎听了大哥的呵斥后, 抱着酒杯十分敷衍的给厉其琛行了个礼,继而直接在他们面前的桌旁坐下,醉红着脸打量温如意,“素来听闻王爷喜爱美人,府内收的姬妾皆为上品,今日一见果真是如此。”

厉其琛的手一顿,看似没什么变化神色,已暗藏了汹涌。

“不过京都城传来消息,王爷的府邸被封了,府中女眷皆送去了静慈庵,想必这位很讨王爷欢心呐,才会被王爷带出来。”

靠的近了,宋虎的眼神越发的肆无忌惮,要说原本第一眼看到温如意是惊叹,如今这般看着,他是越看越有兴致,邵都这儿可没有如此细致的美人儿。

“还请王爷见谅,这是我二弟,不胜酒力,喝醉了尽说胡话。”宋威拿起杯子要给王爷敬酒致歉,一直没有得到他们回应的宋虎,忽然朝温如意欺身过来。

温如意的身子朝后仰,眉宇微皱,尽管他没有继续往前,但那直冲过来的酒臭味还是让人很不舒服,宋虎眼底那意图昭然若揭,若这会儿单独相处,恐怕已经上手了。

杯子轻扣声响起,厉其琛意味不明回了句:“宋小将军的眼光不错。”

听王爷这么回话,愣了下的宋虎哈哈大笑,仿佛是确定了自己的试探,原本还有些绷紧的身子当即松懈了下来:“不亏是定北王啊。”

气氛似乎看着有些缓和了,宋威见定北王没有动怒,神情松了些,给后到的宋虎圆话:“每天这时辰,宋虎都要带人去几个城门口巡视,所以才来迟了。”

“我就是带兄弟们看看,王爷在这儿也请放心,皇城那边来了人,您一声令下我们就能给拦住,适才进来时听大哥说王爷您要借兵,那也不是不可以。”

宋虎的语气一顿,视线再度看向温如意,心中的意图终于言行一致:“就是得让您这美人儿辛苦些了。”

宋威沉下脸呵斥:“宋虎,你说什么胡话!”

呵斥归呵斥,坐在那儿的宋威将军却也没有阻拦的很认真,那些恭敬的话,似乎也就只挂在嘴上。

温如意转头看了眼厉其琛,再看宋虎,总觉得眼前这个五尺汉子要完。

厉其琛嘴角微扬,看似是很感兴趣的样子:“哦?小宋将军又何高见。”

“高见谈不上,王爷府上的美人儿众多,如此懂享乐,这阵子就让这一位陪着,怕是腻了吧。”宋虎摸着下巴的胡子,一记一记揉着,视线从温如意的脸上瞥到脖颈,眸色一紧,嘿嘿笑着,“我府上有一对双生儿,半个月前刚从西鞘那儿买来的,模样与我们大卫的人并不一样,擅舞,我派人给王爷送去如何,让您这位美人儿,到我府上呆几日。”

说完,见厉其琛脸上的笑意越发浓郁,宋虎当是说中了定北王的喜好,行为也越发的大胆,甚至是往温如意这边靠了过来,意图将温如意搂到他怀里去。

“王爷若是喜欢,住到我府上也是无妨,这连日的辛劳,也该好好…啊!”

后厅内原本是坐观的情形,在宋虎的手往温如意伸去,快碰触到她的肩膀时,痛喊声响起。

温如意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只见眼前略过一只手,快速的抓住了宋虎的手腕,用力拧转,也就是一瞬间的事,人就已经被就扭倒在地。

宋威霍的站起来,看着抱着手臂起不来的宋虎,神色微凛。

而做了这件事的厉其琛却依旧是坐在那儿,脸上的笑意已经淡下来,拿了温如意怀里的帕子,缓缓的在擦手,仿佛根本没做过动手伤人的事,是宋虎自己碰瓷摔倒的。

宋威的脸色不甚好看,冲口的话到了嘴边及时咽住,呵斥宋虎:“还不快起来,喝了多少酒!”

可宋虎起不来,确切的说,是他这会儿虽不喊了,却疼的说不出话来,憋了一额头的汗,眼见着从额头上往下掉,原本酒醉涨红的脸,此时惨白。

他叫了声大哥,抱着手臂往附近桌子上挪了些,宋威坐不住了,起身过来,本是想拉他一把的,才刚抓住他的手腕,宋虎便忍不住痛喊出了声。

宋威松开手,宋虎的半条手臂垂了下来,撩起袖子,宋虎的下手臂整个被拧转了,手掌翻转,手肘处凹陷了一处,整条手臂像是被拉长了一般,关节分错。

宋虎咬牙:“大哥。”

宋威深吸了一口气,扭头看厉其琛:“王爷,看来今晚的这宴席,是要早一步散了,我送王爷出去。”

厉其琛将帕子随意搁在了桌上,起身后,看着已经被扶起来坐在椅子上的宋虎,淡淡说了三个字:“三千人。”

宋家兄弟俩的神情顿时变了,宋威维持着客套,将厉其琛他们送出后厅,到大门口这一路,除了例行的说在邵都的一切都由他们来照料之外,旁的再无提起。

直到走至门口,即将上马车,厉其琛从袖间取出了一封折叠起来的信,递给宋威:“萧劲侯让本王问候宋将军。”

听到萧劲侯时宋威眼神微闪,接过信时感受到其分量时,神情略有变化,但恢复的极快,收拢一切后目送了厉其琛上马车,语气平和的道别:“恭送王爷。”

不等马车经过拐角,宋威便急匆匆回了后厅。

“大哥!”见宋威回来,宋虎半吊着胳膊起身,脸上尽是怒意,“朝廷派人追捕,他要是有什么计策,怎么会丧家犬一样逃到邵都来,落难至此还敢如此嚣张。”

说到怒处,牵扯到了手臂,一米疼着,宋虎的脸色更加阴沉,没人比他清楚王爷那一记是藏了多少的狠劲,他一个带兵打仗的人被他伤至如此,可不仅仅是颜面上的问题。

“你去招惹他侍妾做什么。”三年前回京都城复命时候宋威见过定北王,那时与今日一样,玩世不恭,却任谁都得罪不起,但他怎么都没想到定北王会直接动手,前一刻还在笑盈盈的,转眼翻脸。

“区区侍妾。”宋虎满脸阴霾,眼底闪着狠辣,“有求于人还如此狂妄,当真以为自己还是京都城里呼风唤雨的摄政王,开口就是三千人,大哥,不如将他留在邵都内,咱们还能向朝廷邀个功!”

宋威摇头:“不可。”

说定北王谋反,宋威是不信的,岂有没半点声势的叛乱,无非就是朝中那些事,但皇上的圣旨还没到邵都,他就能当做是不知。

在今日宴会之前,他以为定北王已是大势所趋,来邵都的重点不是他借多少人给他去抗衡,而寻个避难之处,借着过去一些相识恩情,宋威也不会将他关押用来邀功,但借兵一事却是不可能,原本他的打算,是想派些人护送定北王南下到昶州。

但他似乎是估错了京都城内的形势,定北王这姿态,绝不是狼狈逃命。

宋虎有些急了:“大哥,难道真要调三千人给他。”

“幼帝登基,没了摄政王还有别人,你以为真的是谋反叛乱的罪名。”

“既然如此,不如将消息放出去。”要说半个时辰前宋虎借着酒劲还有所图谋,这会儿就只想在这件事上出口气,在他看来大哥就是对那定北王太过于客气,一个身边仅有几个护卫的王爷,还能掀起什么风浪来,他要真的有本事,怎么会到这里来借兵,要知道宋家军镇守在外多年,对朝事是不过问的,要求到了他们这儿,就只能说是山穷水尽。

“你回去。”宋威摆手,叫人将他送回自己的院子

宋虎抱着胳膊起身,眼神闪烁着,藏着不甘。

后厅内顷刻安静了下来。

宋威手扶着桌子面色沉凝,须臾,他想到了什么,从袖口中取出了定北王交给他的信。

对折的信沉甸甸的,里面更像是放了什么比信更重的东西,宋威看着信封上宋将军亲启五个字,撕开后,信封内掉出一块古旧的木牌子,上面只刻了个萧字。

脑海中有画面飞速略过。

宋威的面色从红润转了苍白,这一块掌心大小的牌子,犹如千斤重,压在他手心里,令他难以承受。

夜已深,邵都依旧很热闹,这个旧时的帝皇之都,至今保留着一些过去的习惯,城南画舫酒楼中传来的声音都染了别样的古韵。

温如意他们住的府宅正好在城南巷子内,夜深人静时,站在院子里就能听到远处传来的乐声。

府宅的后院内有一座三层小阁,正对着邵都城门口方向,此时,半身高的扶栏内一抹身影矗立在那儿。

这边屋檐下,温如意披了件单衣站着,半个时辰前她醒来时不见厉其琛,出来找人才发现他在小阁上,半个时辰过去,他都没动过。

身后忽然传来了脚步声,温如意也没回头,只道:“范大人,您怎么没有去宴会。”

“另有要事。”范延皓走了过来,看了眼小阁上,继而看温如意:“夜里冷,温侧妃不如回房休息。”

温如意轻轻拉紧身上的披衣,舒了一口气:“范大人,若是邵都这边借不到兵力,会怎么样?”

“温侧妃何出此言。”

温如意转身看他:“范大人,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范延皓看了她一会儿,褪了那轻松:“宋威看似老实,实则不好对付,而他那弟弟,是出了名的好色,府中有搜罗而来的女子数百,还曾强抢妇人,到谁府上看上谁的侍妾,这是常有的。”范延皓语气一顿,“今夜将军府的宴会,本不应该将你带去。”

温如意不语,脸上噙着笑意,范延皓隐约有几分不自在,轻咳了声:“邵都这里人生地不熟,王爷担心留侧妃在这里不安全。”

即便是猜到了厉其琛带她去将军府的缘由,从范延皓口中确认了,温如意还是微怔了下,她清楚他不是怕她逃走才带上她的,而是在邵都,云阳和云束都守着她也未必能防范住一些突发状况,他们这一路过来的顺利也不是真的那么平静,只是有些事她看不到罢了。

温如意望向小阁,眼神微闪。

那么,在他周全的计策里,是否有想到会有这样的突发状况,会导致计划生变。

仿佛是看出了温如意的心思,范延皓又道:“即便是没有这件事,宋将军也未必肯借兵,宋家几代人镇守在此,不理朝事,新帝登基也不过是换个名号罢了。”

温如意笑了笑没作声,转身朝主屋走去,范延皓就站在她身后,看着她背影,神色渐渐沉静。

他自然还有没说出口,例如王爷要真的将她送出去,例如王爷没有去找她。

或者是,王爷这一路带着她的心思,到最后会演化成什么结果…

深夜,窗外的风送入屋内,微凉,温如意躺在那儿没有入睡,约莫半个时辰后,有开门声传来。

脚步声很轻,像是怕吵醒熟睡的人,到了床边后,轻微的窸窣声,一双手落在了她腰上,背靠在了他的怀里。

温如意转过身抱住了他。

厉其琛垂眸,看不清怀里的人什么神情,但也知道她是醒着的:“不生气了?”要知道从清水镇到这儿,她可没主动亲近过,一路恼着。

温如意往他怀里靠了些,闷声:“还生气。”

厉其琛笑了,并未受今晚的事所影响:“如何?”

须臾,怀里传来了两个字:“还钱。”

“一兵一卒,几万两银子不过尔尔。”厉其琛一顿,分外的坦诚,“没了。”

温如意抬起头:“算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