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察觉成大婶动机不明后就找到墨离,原本打算和墨离一起去看情况,不过墨离听了经过就大致明白了怎么回事,保证会把余欢全须全尾地带回来,楚淮看他一副“我当然能救我不能救难道你能救”的样子心里就有气,加上那时候余家院子里的烟散开了一些,他不能久留在外,就把这事托付给了墨离,结果墨离回他一句“我份内事”又让他大动肝火。

余欢现在可是在他的领地范围内的。

结果这一等就等到了中午,楚淮一边在院子里转圈一边在心里把墨离骂了个千八百遍,好不容易那几个衙役回去吃午饭了,他还打算翻墙出去看看情况,就见余欢一溜小跑地往回来了。楚淮连忙躺到屋里去,装得一点也不担心似的。

他眼睛眯着缝看余欢在他身边鼓鼓捣捣的,之前因为墨离产生的那点火气就一点点地消了下去,待觉得有一个冰凉的东西贴上自己的手,他手腕一翻正抓住余欢撤离的指尖,他睁开眼,“回来了?”

余欢手一抖把那块牌子碰到了地上,连忙弯腰去拾,动作间露出颈间一小片肌肤以及上面的青紫印痕。

楚淮一下子跳起来,极为顺手地扯开她的衣领,看着她颈子上几个明显的手印眼底一片冰冷,“怎么弄的?”墨离就是这么救人的?

余欢摸摸被墨超掐过的地方,其实已经不那么疼了,不过看着楚淮生气的样子她一下子就觉得很开心,觉得什么都值了。

“你看这个。”余欢把令牌捡起来,笑得神秘兮兮的,又带了点邀功的意思。

钜子令和长老令质地不同,做工也更精细,楚淮接过来双瞳便微微一缩,“哪里来的?”

余欢轻咳两声站到楚淮面前,挺了挺胸,本来还想做个威风的动作什么的,但看看两个人还拉在一起的手到底没舍得放,就那么拉着,“自我介绍一下,本人余欢,现在是墨家第九十九代钜子!”

“什么!”

看楚淮瞪圆了眼睛的样子余欢一下子笑出声来,极为快速地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说:“只有三十几个人,还大多是受通缉的,想不到墨家没落到这种地步。”

楚淮看看她,目光又慢慢转到手里的钜子令上,过了良久,低声说一句:“这是给我的。”

并不是询问,他就是知道。

余欢红了脸,仍是迎着他的目光点了点头,“你得用吗?”她问得有点紧张又有点期待。

“嗯。”楚淮没再说什么,随手放下钜子令,将余欢拉过来坐下,“你就不能聪明一点?每次出去都会受伤!”

还没等余欢回答,他已摸过去,指尖在青紫的地方轻轻揉了揉,余欢腰一软,只有靠在他肩头喘气的份儿了。

楚淮睨着她晚霞似的脸蛋轻哼,“真没出息。”手下却放得更轻,揉了也不知多久,直到余欢规律的呼吸声传来,低头一看,她竟然睡着了。

活动了一下发酸的手指,楚淮将余欢放下,拉过被子盖好,这才又拿起钜子令细看。

余欢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睁开眼睛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是酸酸软软的,楚淮并不在屋里,只有红绡怨妇一样坐在桌边瞪着她。

余欢起来喝了杯水,问她:“你对我不满意?说出来我们有话好商量么。”

不说还好,她这一说,红绡顿时怨气滔天,楚淮最近忽略她忽略得厉害,除了有事吩咐根本连正眼都不看她吗?虽然以前也差不多,但那时候楚淮要装傻子,她是唯一知道楚淮秘密的人,那种感觉又不同,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楚淮又对余欢百般看重,总是和余欢腻在屋里把她赶出去!她心里能平衡么!

可她又不敢指责余欢什么,怕余欢吹枕头风,就只能自己憋着。

余欢问了两遍没问出来,她也不是那种非得要挖人秘密的人,就体谅地拍拍红绡的肩,“实在不好说的话你去找福总管聊聊吧,我跟他说完话心思都宽了。”

红绡更气,能不宽吗?现在福总管能说一些简单的话了,不管跟他说什么他都回答“难得糊涂”——这是跟余潭说梦话时学来的。

余欢从屋里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墨离来了,还带着墨几,正在跟楚淮说话。

墨离是受墨几所托带他来见余潭的,墨几还是不能完全相信余欢,总要自己和余潭接触一下心里才有底。他们到的时候余潭出去赌棋还没回来,墨离便替墨几引见了楚淮,介绍的是“余欢的未婚夫”。

楚淮轻一挑眉,“是丈夫。”

墨离转开眼去也不知道是真没听到还是装的,墨几目前只对余潭感兴趣,虽见楚淮相貌出色气质出众,可墨离没有过多介绍,也就只客气了几句,后来墨离提起他们曾被墨追暗害一事才又聊了起来。

楚淮问:“墨追也是墨家的长老?”

墨离没言语,楚淮知道他对墨追了解不多,便去看墨几。

墨几却显然不愿与楚淮过多地提起墨家之事,只神色复杂地看了墨离一眼,没有过多说些什么。

余欢出来见着他们就有些紧张,“我还没和我爹说呢…”

墨离摆摆手,“没事,只是来见一面。”

这话说完没多久余潭就回来了,哼着曲子拎着一个小酒壶,唱的是“我没钱也能喝上酒”,于是大家就明白他那酒又是牺牲色相从酒馆老板娘那弄来的。

余潭进院子一见着墨离脸色就沉了,再一看面生的墨几,脸上的恼色已经非常明显,“自己来蹭饭就算了还有脸带人!当我们家开善堂的!”

墨离笑着说:“我们不在这吃。”

余潭的语气一下子就松了下去,“哦,那行。”说完又把在院子里闲晃的福总管叫过去,“看着生人也不知道躲,把你拐走怎么办?快回屋去!”

墨几小声朝墨离打听,“这位是…”

墨离呲牙一笑,“就是你要见的人。”

墨几一瞪眼,显然刚刚余老大人的行为让他颇受打击,“那…”他小心地问:“刚刚他叫进去的那位先生…”

“哦。”墨离心情大好地继续给他介绍,“那是他的钱罐子。”

墨几忧心忡忡,虽然和余潭只结了一面之缘,可直觉告诉他,想从这老头儿手里边儿抠出钱来可能性微乎其微。墨几又看看余欢,已经露了点后悔的意思。

墨离也看着余欢动了动嘴但没有出声音,余欢看懂他说的是“钜子令”。

余欢一下子就明白了墨离的意思,墨离还是不希望她参与到墨家的事情中去,就带墨几过来看一看余老大人的真面目,让墨几先后悔。

余欢朝他摇了摇头。

墨离似乎叹了口气,再看向楚淮的目光就有些不善。

“还没有正式与你们介绍。”墨离一指楚淮,“这位是楚淮,先帝的十一皇子,成王楚淮。”

楚淮睨了墨离一眼,似乎看透了他的用意,但并没有多说什么。

墨几眼皮猛跳。

做为一群虽然被现实逼迫不得不暂时低头但还算有理想有抱负的墨者,最希望看到的就是墨家取代儒家成为天下新主张,可惜一代代的残酷事实告诉他们,皇帝都是喜欢美女的,大臣们都是喜欢金银珠宝的,墨家主张拿到他们面前去就是一个“死”字,而太多的经验教训也让他们明白,只替老百姓出头是远远不够的,拿不下上位者,他们就只能是一小撮激进流派,只能让人全国通缉!

不是没想过拉拢权臣上位者什么的,可一来墨家的思想摆在那里,二来他们底子太薄,这年头光靠嘴皮子和一腔热血已经不能让人义无反顾了,可他们也只有嘴皮子和热血。

但是!现在!一只白白嫩嫩的大羊牯…哦不,是一个好手好脚的大庆王爷就这么站在他的面前!墨几自然听过楚淮的经历,可现要问他“你为什么没傻”的话应该不太合适,他压抑着自己眼眶的酸涨,低眉顺目地过去拉住楚淮的手,“王爷这些年过得不易吧?被人陷害的心情我们太理解了,王爷想翻身吗?想造…咳!想重回京城吗?我们墨者信奉的是‘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必能助王爷之兴,除王爷之害!我们有王爷带领,相信将来定能将墨家精神传扬四海。”

余欢在旁边默默地扭着手指头,“好像我才是钜子…”她是希望墨者能帮到楚淮没错,可看墨几现下的嘴脸,她的选择真的好吗?

墨几“哈哈哈”地笑,“都是一家人么!王爷是钜子的丈夫,就是所有墨者的丈夫!”

楚淮也不知道被他哪句话取悦了,轻轻一掀唇角,“好说。”

墨几乐得见牙不见眼,虽然楚淮落魄了,可落魄了也是个王爷,是正统!况且看楚淮的样子也不像久甘居于人下的,要是能借着他把反造起来,将来墨家就要记个从龙头功!何愁不兴旺啊!墨几的幸福值蹭蹭的往上涨,显然他已经忘了自他以下墨家只有小兵三十几个。

墨几正待与楚淮把酒言欢的时候,自外头进来一人,那人身材高大气质明朗,进院便问:“请问哪位是墨大夫?”

墨离显然不认得来人,余欢却认得。她极为讶异地问:“你们还没走?”

来者正是余欢的小姐妹罗芷蕴的丈夫袁沐燃,距上次在武家不欢而散已有半个多月,余欢没再见过他们,还以为他们早就离开了。

第三十七章 姐妹救援

袁沐燃再见余欢颇为尴尬,毕竟上次给楚淮难堪虽是因武大洪而起,可后来他见到楚淮额上的奴印,也的确起了防备的心思,并且屡次劝阻罗芷蕴不再与余欢见面,他是军人,不能知法犯法,没有举报楚淮已是他的底线,再多却是不能了,今日若非有十万火急的大事要找墨离,他也不会到余家来走这么一趟。

“我们有些事情耽误了,听说墨大夫在这里,想找墨大夫帮些忙。”

余欢瞧出他神情中的疏远,连带着想记罗芷蕴和安于夏,心里难免黯然,不过她也会宽慰自己,到底还是好姐妹,虽然难以接受楚淮的“奴隶”身份,可到底也没有人真的去举报她,包括刘梦梦在内,连去衙门中探听她那番解释的真假也没有,否则那几个衙役不会不知情,由此可见,她们还是记着与她这些情份的。

墨离走上前来,“我是墨离,可是有人受伤了?”

墨离虽然医术不怎么样,但到底还是个大夫,这么问无可厚非,连余欢都紧张起来,“是不是芷蕴生病了?病了去找镇东的张大夫啊!”

墨离的脸抽抽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对袁沐燃道:“我只能治外伤。”

袁沐燃请墨离到院外说话,“我不太会说话,便有话直言了。我妻子的好友安于夏和她的丈夫刘举言三日前离镇返回关内,昨日有人送来勒索信件,他们被山贼所劫,山贼索要五百两赎银,可刘兄家远在关内一时三刻帮不上忙,安于夏父母早逝,只有一个叔叔在镇上,他们出不起这么多钱。”

墨离眉头一皱,显然是想到了墨几那一票人,“你找我的意思是…”难道要借钱?

袁沐燃叹了一声,“说来惭愧,那山贼众中有一人是我的舅哥,我这几日听人说起墨先生功夫过人,便斗胆相约墨先生随我一同去贼窟走一趟,看看能否先将刘兄夫妇解救出来。”

墨离想了想,“这事与我并没有关系,与你似乎也没什么关系,为何不去报官?”

袁沐燃苦笑,“刘夫人是我妻子的挚友,那群山贼都是亡命之徒,报官围剿恐怕刘兄夫妇性命难存,以我妻子名义与舅哥见面,或许还有一分机会。”

他们在这说话的时候余欢站在院子里已是脸色发白,她一动不动地盯着院外的墨离和袁沐燃,没有错过他们的任何一句话。

安于夏夫妇竟然被山贼抓了?

心思涌动之时余欢忽觉手上一暖,扭头一看,楚淮站在她身边,毫不避忌地握着她的手,“怎么了?”

余欢有点慌,连忙把墨离他们的话转述给楚淮听,楚淮听罢看向墨几,“你们的人?”

墨几正惊讶余欢的读唇术,闻言连忙摇头,正义凛然地道:“我们只做些劫路买卖,勒索的事不干!”说完又道:“百里山里除了我们只有花花寨很成气候,这事八成是他们干的,花花寨以前的老寨主还颇为仁义,现在换的新寨主是个狠角色,杀起人来毫不手软,他手底下很有几个功夫了得的,想救人也不是那么容易,要想那两人平安,最好还是去凑赎金。”

说得简单,可是五百两…

余欢的心思有点乱,握在她手上的温暖紧了紧,“担心?”

余欢看过去,见楚淮眼底平静无波,完全的置身事外。

也对,他们和楚淮本就没有关系,上次见面又很不开心,楚淮并没有关心他们的理由。

“有一点。”十分的担心说出来也只剩了三分,她帮不上忙,就不能再添乱。

楚淮看看她,抬手朝墨几招了招。

墨几马上挨过来,余欢顿时眼前一亮,对啊!她现在是钜子了!手下有人了啊!

墨几一看余欢的眼神儿脑袋马上摇得像波浪鼓,“钜子啊,咱们墨家就剩这么点人了,墨武不过七人,花花寨是个二百多人的大寨子,咱们要做好人好事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啊!”

余欢泄了气,失望得难以言喻。

楚淮瞥向墨几,墨几假装望天没看见,但楚淮的目光如有实质一般盯在他身上,他忍了又忍还是偷眼看了楚淮一眼,奇怪的是楚淮的目光只是淡淡的,却让他着实感觉到了几分杀戾。

楚淮又抬手招呼墨离进来。

袁沐燃之前只当他还是那个神志未开的傻子,并未留意他,此时见他神色清明地招手颇有几分惊诧,不由自主地跟着墨离进了院子,离楚淮越近越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的那种沉着而令人信服的气度,竟与他素来崇敬的袁振大将军有几分相似。

楚淮问袁沐燃,“赎金筹了多少?”

袁沐燃更加惊诧,他们在外面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他确信院中不会听到。墨离却知道一定是余欢看到了,倒也不怎么奇怪。

袁沐燃道:“差不多一百两。”

楚淮扭头问墨几,“怎么样?”

墨几一愣,随即便明白了楚淮的意思。墨离想了想也明白了,便退后一步,不参与的目的很明显。

楚淮朝墨离一笑,“那人是小鱼的好友,不容有失,你我同走一遭吧。”

小鱼?众人疑惑一下,目光聚于余欢身上。余欢也在纳闷,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这个名字?不过看看楚淮,她习惯性地默认了。

楚淮很满意,想个只属于他的名字不容易,要是她敢反对,他一定当场要她好看!

余欢紧紧抓着他的手,“你也要去?”她刚刚可没漏看,对方是两百多人的大寨子,他们这边加起来能凑十个人。

楚淮只看着墨离,墨离似乎有些挫败,点了点头,“我跟你一起。”

有墨离跟着,余欢的担心多少消减了一些,看着余欢脸上明显的放心神色,墨离也说不上自己是个什么心情。明明早下过决心不和这里的人走得太近的,结果还是掺和了进来,最郁闷的是他还没搞清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为了余欢当初那十两银票?还是蹭了余家几顿饭?

他们瞬间做好了决定,让本来没抱多大信心前来的袁沐燃目瞪口呆,尤其面对余欢和楚淮时心情尤为复杂。

由于时间紧迫,他们马上就要动身,袁沐燃也不知该和余欢说点什么,只能说:“刘夫人临走前给你留了东西,放在芷蕴那了…”

楚淮照例是从后墙翻出去的,临走前掐了掐余欢的脸,冷声道:“不许去。”而后看余欢一头雾水的模样,不耐地道:“连送东西都要掖掖藏藏,还要你自己去取,不要也罢。”

余欢知道他这是为自己不平,便答应下来,想让他小心又觉得这是废话,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

楚淮骑在墙头上越发地没耐心,“看什么看?还不回去?小心前头露馅!”

余欢马上跑到前院去给福总管换衣裳又让他躺在**上睡觉。楚淮这才跳下墙头转过几条小巷与墨离等人在镇外会合,又是那个智珠在握端稳大气的大庆王爷。

余欢再三确认福总管盖着棉被的侧影看起来很像楚淮后,让红绡看家,自己一溜小跑地去了罗芷蕴的家里。

罗芷蕴正满心仓皇地等着消息。安于夏对她而言并不仅仅是儿时的玩伴,还是最亲密的姐妹,罗芷蕴生母早逝,二娘对她尚算亲和但到底少了几分关顾,在二娘生了弟弟全家庆贺、父亲喜笑颜开的时候,再没人留意她是不是开心、是不是难过,那时只有安于夏伴在她的身边,是她的依靠。现在安于夏出了事情,安家人又无力帮忙,她只能央求丈夫看在夫妻情义上尝试解救刘氏夫妇。

刚刚袁沐燃回来匆匆忙忙地说了两句又走了,她只听了个大概,知道袁沐燃找到了墨离帮忙,还有余欢的丈夫…罗芷蕴百思不得其解,余欢的丈夫不是个傻子么?不过不管怎样,不管人家帮了什么忙,总归是帮了忙,说明余欢时刻惦念着姐妹间的情份,罗芷蕴再想到自己近来的所为,虽然有几次也提过要去看看余欢,可到底是听了丈夫的劝没有去,说到底还是心里不愿去,否则袁沐燃那么**她,她若强烈要求他又怎么会不同意?想到这里罗芷蕴又羞又愧,在屋里转了两圈,从柜子里拿出安于夏给余欢留的东西,包好了便往外走。

还没出门就听见二娘在外头招呼,“阿欢,好久不见啦。”

罗芷蕴的步子一下子顿在那,直到余欢推门而入,看着她笑道:“一直都不去找我,我可真要生气啦。”

罗芷蕴涨得脸上通红,你你我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余欢拉她坐下,“安姐姐是怎么被抓的?”余欢知道罗芷蕴娇憨直率,心里必然对上次的事情过意不去,所以干脆一见面就说开,依着两个人的性格必然不会留下什么疙瘩。

果然罗芷蕴马上说起安于夏,又把马贼写来的信拿给余欢看,余欢看了看,并没有什么特别,只说三日内不拿赎金就要收尸,落款果然是墨几说的花花寨。

罗芷蕴又把刚刚才收好的东西拿出来,“这是于夏姐临走前叫我交给你的,那天的事情是我们做得不好,于夏姐不好意思见你,就托我转交。”可他们原也是打算临走前再托人把东西交给余欢的,想到这里罗芷蕴心里又是一阵难受。

余欢接过那个小包打开,里面是一套做工精细的衣裙,颜色是余欢喜欢的柳绿色,一看便知道制得十分用心。展开衣裳时,又有一片纸飘落下来,余欢拾起展开,见是一张十两的银票。余欢摸着这些东西,先前心里多多少少的那一点不舒服也就消散尽了。

余欢又问起袁沐燃提及的“舅哥”,罗芷蕴面露难言之色,起身将房门关好,回才压低声音道:“这事我以往没有与你提过,我母亲生我时伤了身体不能再生,在我五岁的时候我娘收养了镇上的一个孤儿,这位哥哥大我五岁,他很感激我娘收养他,所以对我、对我爹都好,后来在我十岁那年我娘去世了,没过一年我爹又娶了二娘,哥哥觉得我爹对我娘不忠,当时大闹了一场被我爹赶出家门,从此就流落在外,前几年还偶尔捎些消息回来,说在关北城里找了差事,后来渐渐消息就少了,又听人说他进了百里山当了山贼,我爹听说后再不肯认他,他也再没有消息传回来过。”

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余欢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过往,不过心里又宽了几分,“这么说他们找到你哥哥的话,救出安姐姐他们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罗芷蕴叹道:“说是有这兄妹的情份,可毕竟十年未见,物是人非。”说完这话她自己也觉得太过消极,马上又道:“不过这么多年来,旁的镇子常听说有人遭山贼打劫,还有马匪闯进镇子里的,咱们元宵镇倒是一直平安无事。”

余欢顺着她的话笑道:“可见你哥哥还是惦念着这分情份的。”

罗芷蕴心里好受不少,又问余欢:“刚刚沐燃回来说了姐夫的事情,他…他怎么…”

提起楚淮,余欢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弯了起来,“是啊,他好了。”

罗芷蕴自然不愿意余欢嫁给一个傻子,听楚淮好了她也开心,不过同时又有点担心,吱吱唔唔地说:“那他对你还好么?他有没有…有没有说要回去什么的?”

“回哪?”余欢问完才反应过来,在罗芷蕴他们的心里楚淮还是个北狄奴隶,当即笑道:“他真的不是奴隶,只是出京的路上出了些意外,让人当成奴隶抓了起来,烙了印,可他的的确确是大庆子民,我当初让你们去衙门问,可不是诓你们的。”

罗芷蕴很不好意思,“原来你说的都是真的,你对姐夫真的是情深意重。”

余欢倒茫然了一下,“原来这就算情深意重了吗?”她喜欢楚淮,想把楚淮留在身边,这是多么自然的事情,哪里就算得上是“情深意重”了?她还巴不得楚淮神志不清地过一辈子,这样就永远不会想着再离开她,只不过现在楚淮好了,她也不能再诅咒他再次傻掉,所以只能对他好,以前对他好的人多他不当一回事,现在对他好的人少了,她的好自然就变得稀罕起来,她是在用这分好绑住他,希望他能看在这分好的份上留在她身边,看吧,这哪里是什么情深意重?分明是顶顶自私才对。

罗芷蕴希望余欢好,现在楚淮家道中落来投奔她虽不算是圆满,但总算得是求仁得仁了,于是心里也替她高兴,拉着她的手问了好些他们以往在京里的事情,余欢只捡她和楚淮往日仅有的几次相遇来说,尤其说了他们初次相遇时楚淮英雄救美那事,罗芷蕴捂着微红的脸大叫:“这真是天造的姻缘。”

余欢只是笑,她也这么觉得,不过这只是她单方面的天造之合。

余欢小时也并不是多么乐观的人,只是平常地活着,也有脾气也有性子,耳聋后更是不平怨忿了很长一段时间,那时余潭丢下政事每天陪着她,对她更为小心地呵护,才渐渐解了她心中的郁结,后来她强装乐观也不过是为了回报余潭对她这份浓厚的父女之情,背人的时候心中苦闷又有谁会知道?只能寄情于奇物机巧,初遇楚淮那天她爬到假山上看屋顶檐兽,不小心摔下来被楚淮接个正着。她那时什么也听不见,只看到一张极其好看的脸,两片薄薄的唇一开一合地说话,她那时是真的急了,她听不到,从此自暴自弃只享受余潭的满心爱护就好,可那一刻她无比想知道他在说什么,所以她努力地记,记住他说话的样子,转天便去求雷动帮她找精通唇语的先生,用她极佳的记忆天赋在很短的时间内便学会了唇语,也终于弄懂了他那天说的话。

他说:疤长在我手上,好过长在你的脸上,女孩子,还是漂亮一点的好。

他那时笑得真是好看。

这话对于楚淮而言或许只是随意说出,却拉着余欢彻底走出阴霾,每天漂漂亮亮地面对世界。

对余欢来说,在她最失意难过的时候只有两个人给了她这样的温暖关怀,于是她将子女的孺慕加倍地给了余潭,把女孩子的恋慕悄悄系在了楚淮的身上。

余欢喜欢楚淮,从一言一行、一颦一笑中尽可看出,罗芷蕴终于不再担心,转而又说起安于夏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