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淮去了墨几那,将墨离到来的消息通知他,让他全力配合墨离给余欢治病。

墨几问道:“之前说的事情…”墨离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楚淮知道。墨几也知道,他们不会放过墨离,想用些手段将他拉进来。

楚淮摆了摆手,“稍后再说吧。”

墨几觉得自己是眼花了,他在楚淮眼睛里看到了疲惫和茫然。和这个人相识这么久,哪怕是最绝望的时刻,这个人都有能力起死回生,他亲眼看着楚淮步步为赢、从孑然一身成为在花花寨有一席之地的领导者。楚淮身上时刻散发着一种让人拜服的信念,他让人信仰,令人坚定,可现在这些东西全都没了,他就像一个普通的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在生活中遭受打击,正踌躇在人生的三叉路口上。

楚淮没理会墨几的走神,出来后又去了姬敏那里。

姬敏因为回头去找余欢而错过了楚淮和七寨主的商议,她回来时七寨主的房门紧闭,她也害怕再听到楚淮说些无情的话,干脆把事情都交给七寨主去办,现在她已知道了七寨主的决定,也知道了楚淮的真正身份和烙伤的由来,心里又是欢喜又是失落,喜的是楚淮果然不是普通人,失落的是她之前因烙伤一事表现得不好触怒了楚淮,楚淮对她一定失望透顶,不过她仍是不死心,总算两方没有闹掰,既然合作,那么将来一切还是有可能的。

楚淮的到来让姬敏万分惊喜,连忙将聚在她屋子里扯淡吹牛的山贼赶出去,在山贼们的起哄声中微红着脸问:“楚大哥,你找我?”

楚淮的神色很平静,直接了当地问她去找余欢的事。

姬敏心中忐忑,但也对自己所做供认不讳,最后道:“我原是想赶她走的,可后来我也想明白了,我对自己有信心,就算有她在,我也一定能让你爱上我!”

楚淮就像没听见她的再次告白一样,“还有谁知道她耳朵不好的事?”

姬敏咬咬唇,“我回来…就和兄弟们说了…都知道了…”

楚淮目光微暗,本来知道余欢听不见人的并不多,后来去找余欢的人既然知道在她手上写字,那么范围就大大缩小了,可现在,原来的推定又全都无用了。不会是姬敏,她才在巧九面前闹过,出了事她是第一嫌疑人,可余下这么多人,心思繁杂,不管出于何种目的,希望花花寨的二寨主成为他唯一的女人也好、对姬敏忠心也好,总是有大把的理由可以去找余欢,说出那些让人伤心的话。

楚淮又回去找余欢,想问问那人写字的时候她有没有留意到什么,气味、或者手指的粗糙度,他一定要把这个人查出来,也算给余欢一个交待。

他回去的时候墨离正在门外抽烟,见了他丢给他一根,回手一比,“睡了。”

楚淮捏着手里的烟,“她耳朵怎么会疼?”

墨离用鼻子眼喷出烟雾,“她之前伤了耳朵,一直没好利索,昨晚上发烧大概烧出了中耳炎,我一会下山,到关北城里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好药,明天回来。”

楚淮无意识地点了点头,又说起挑拨余欢那人的事,墨离笑了笑,“别查了,阿欢说既然你没那个意思,就不用查了,免得伤了你们的和气。”

 

第五十三章 妒夫挨揍的命

楚淮今天受的打击足够多了,听了墨离的话沉默了一会,继而苦涩地笑了笑,也没再提这事。

墨离启程下山去找药,楚淮进了屋子,巧九给余欢擦洗了脸上和头上的灰尘,此时正在给余欢梳头,看见他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只当没看见,待将余欢收拾干净后转身出去,说是去看看晚饭好了没有。

楚淮知道她是有意人自己机会和余欢独处,可看着余欢,他又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在她对面默默地坐着、默默地看着她,直到巧九回来他站起来,也不再争着给余欢喂饭,简单地交待了几句便出了房间。

巧九叹了一声,摇了摇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墨离是第二天回来的,大包小包地带了不少的药,极为自然地住地余欢隔壁的屋子里,见天的捣药搓药丸,又做一些药汁给余欢滴耳朵。

楚淮仍是一天几遍地来看余欢,不过再没有留宿过,见了余欢也不说话、也不写字,就坐着看一会,有时墨离扶着余欢出去走一走,他就在后头跟着,听余欢再自然不过地和墨离说话,墨离很少在余欢的手上写字,偶尔写上几个字,又能换回余欢大串的话。

墨离也提过楚淮,余欢的笑容立时便落了下去,楚淮在旁看着,觉得自己的心上都长了硬壳,要不他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呢?

后来墨离说让余欢帮他做一枚震天雷,余欢问他要干什么他也没说,只问了更多震天雷爆炸会产生的后果,余欢也仔细地答,楚淮还以为墨离是没话找话以余欢的爱好引她开口,心里暗暗鄙视的同时也将这招术默记下来,以备后用。

可不想又过了两天,余欢的耳朵不那么疼了,墨离就找来雷一雷二他们,拿来了大把的木料火药。在余欢的房间里铺陈开来,俨然一副即将动工的样子。

看余欢似模似样地坐在桌前摸索着用小钢锉磨那些机件,楚淮顿时急了,拎着墨离到屋外去,“你干什么?”

墨离叼着根没点的烟卷,还是那副睡不醒的样儿,“什么?你不是知道了么?做震天雷啊。”

“她看不见!”楚淮猛喝出声,又瞬时压低了声音,声音中满满的全是痛心和愤怒,“她看不见!机巧是她最骄傲的事情。可你现在却让她体验着对机巧束手无措的折磨!亏她那么信任你!你就是这么回报她的!”

墨离不知怎么反手一扣就解开了楚淮的钳制。随意地说着:“就是看不见才让她接触。她的眼睛说是心里因素,可谁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好,要是她一辈子都不好了呢?你就让她从此再碰不了机巧,放弃她这辈子最喜欢的东西?”

楚淮被那句“一辈子不好”所激怒。想也没想一拳朝墨离面门打去,墨离闪得快却仍是被擦伤了面颊,楚淮也是有功夫的人,那边脸颊瞬时就肿了起来,墨离摸了摸脸,疼得他“哎哟”一声,突然抬脚就把楚淮踢了开去!

“真是太久不动手了你当我是凯蒂猫!”楚淮将嘴里的烟卷狠狠地吐在地上,“有话说话,少玩邪的。老子搞突袭的时候你还…你骨灰都化没了!”

楚淮没心思听他胡扯,他也明知道墨离比他厉害不少,却仍是冲了上去,和墨离极不公平地打了一架!屋里的雷一雷二等人闻声出来,不仅不拉着还起哄叫好。最后墨离活动活动筋骨,踢踢躺在地上的楚淮,“舒坦了?妒夫没理智啊。”

楚淮闭着眼睛不理他,他脸上青青紫紫精彩得很,衣服底下的伤处也疼得厉害,墨离下手可是一点余地都没留的,八成是早想这么干了,这回可算是找到机会。可这些都抵不上他心里的疼,他默认了墨离的话,他是个妒夫,他就是嫉妒余欢能笑着和墨离说话却一提起他就冷了面孔,他更恨他的没用,他每一次看见余欢都想冲过去向她剖白自己的爱意,可他又不敢,生怕余欢再说出点什么,把他最后一点幻想出来的希望都扑灭了。

“别为难她。”他闭着眼睛说。

墨离脸上带着一种难以沟通的无奈,“你得让她走出来。”他说,“你得让她有事做,你得让她觉得自己还是个有用的人,一个没有梦想的余欢,还是余欢吗?”

楚淮睁了眼,怔怔地看着墨离——枉他口口声声说喜欢她,这么简单的事情,竟是另一个男人为她想到的。

其实所谓的让余欢做震天雷也不过是个说法罢了,主力自然还是雷一雷二等人,余欢因为视力受限做不了什么仔细的事情,不过凭着以往的经验,花费整天时间磨出来的成品竟然也十分不错,看着余欢脸上满足的笑意,楚淮越发地不敢面对她,接连两天都没有在她工作的时候来打扰她,只在早起或睡前过来,无声地陪她一会。

这天早上过来,巧九正替余欢梳头,见了愈见沉默的他手上不停,叹道:“你这会知道难过了,也想想钜子,让人逼上门来说那样的话,有今天的下场也是你在外暧昧不清所致的,你怪不得谁。”

楚淮知道巧九是刀子嘴,实际上她心里比任何一个人都希望他和余欢能和好如初,听了这番教训他也不恼,静静地听着,也在想自己做错的地方,以前他也不觉得利用感情之情谋取利益是什么错事,各取所需罢了,现在他却认真地反省着,要是因为那些交换而让自己失了一份真心,到底哪个更合算?

巧九见他不语,眉眼间也不见往日看起来温和实则桀骜的虚伪笑意,心知他听进去了,就叹了一声,“你是个大人物,可也不能遭践别人的心,人心都是肉长的,伤着伤着心就没了,人活一辈子图的什么?就算登上那九五至尊的位置,身边没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又有什么意思?”

巧九话匣子打开就很难关上,她说的余欢,也是说得自己。她和巧八夫妻恩爱,可如今天人永别,对这种求得不得伤心欲绝的心事最是明白。

余欢坐在桌前,突然问:“九姨,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巧九一怔,余欢又笑道:“你的呼吸吹在我头上,不像闭口不言的样子。”

巧九笑笑,抬眼瞅了瞅楚淮。楚淮也明白她的意思,她在夸余欢心思灵巧,楚淮与有荣焉。也跟着笑了。

巧九低了身子在余欢手上写:墨离要下山去抓经。问我还有什么要带的。

余欢忙道:“让他和我爹说。我在这待得好好的,过段时间再回家!”

巧九拍拍她的手,“放心,他知道怎么说。”说完又瞥楚淮一眼。有意向余欢问道:楚公子这段时间急得很,你也别真的不理他。

楚淮悄悄摒住了呼吸,不错眼地看着,等着余欢的回答。

余欢想了很久,低下头说:“九姨,我和你说实话罢。其实一直以来我和他都是我一厢情愿,现在姬敏利用花花寨接近他,我当初也没有比姬敏更好,他那时有心爱的爱人。我明明知道还是让我爹去逼他,让他放弃心爱的人改而娶我为妻,他虽然答应,可也不过是一宗交易。后来他流落到元宵镇来,孤家寡人一个。因我对他好他就有了些珍惜,又因我懂一些机巧学问、阴差阳错地做了墨家钜子,对他有了用处,他就对又我好一些,我原不在乎这些的,只要他对我好,因为感动也好、有用也好,因为什么对我好又有什么关系?我反正会一直陪着他、一直能帮他的。”

不止巧九,就连楚淮都是头一回听余欢剖白自己的感情,听余欢说他是因为感动、因为有用才对她好,他心说不是,可又反驳不了,现在不是,可不代表那时不是。要不是她的倾心以待,他不会信任她、将她放在心上;要不是她展现出来的才能,他也不会正视她、将她摆在与自己平等的位置上,所以感动也好、有用也好,都是存在着的,可又不仅仅如此!两个多月的相处,他得到了很多,却也在无意间付出了更多,这个道理直到他被伤得体无完肤才真正明白,世界上不是没有最纯粹的感情,可由其他的感情发展而来的男女之情,谁也不能说它不真诚、不纯粹。楚淮高兴听到余欢说“一直陪着他”,可同时也有些害怕,不想再听接下来的话。

余欢说:“不过这一次受伤我不敢再这么想了,我眼睛看不见了,再做不了机关了,现在我连一个齿轮都做不好,对他还有什么用?我甚至连饭都不能为他做了。以前他对我好,我总知道他是为了什么对我好,就算是感动、就算是交换他对我的好是真的。现在呢?他对我满心的愧疚,九姨你知道吗?他从未说过喜欢我,可那晚他说他喜欢我,如果他能早一天说,我一定会高兴得疯掉!可现在我不相信,以前我对他百般讨好、尚有用处时他不喜欢我,现在我成了一个只会伤心的废人他反而喜欢我了?我不是不想相信,我不敢相信,我宁可要那些明明白白交换来的感情,起码那是他自愿的、他衡量过后愿意付出的,也不愿绑架他的道德,让他用一颗愧疚的心来说喜欢我的话。那天早上,我知道喂我吃粥的人是他,我感觉得到是他,我故意说了一些伤他心的话,我说我不要他了,我也不信他真的想要杀我,我是有意那么做的,我想让他记着他做过的事!他受伤时,我恨不能将那伤痕烙在自己身上!如果他真的喜欢我,又怎会舍得伤害我一分一毫?”说到这里她的语调有些不稳,说了太多的话又让她气力有些不继,她深深地吸了口气,“九姨,人的一辈子其实很短,我所求的不过是他真心实意地和我在一起过上几十年,可勉强来的喜欢有什么意思?我又要那些同情可怜做什么?”

 

第五十四章 心机

巧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听着这些话,眼睛里转着泪花,心里是对面前这个小姑娘深深的敬服,余欢看似爱得卑微,却绝不含糊,她要什么、不要什么她自己心里清清楚楚,付出的是她想付出的,可得到的若不是她想要的,她宁可不要。

巧九回头去看楚淮,见他扭着头在看窗户,露出的那边眼角有些发红。

“我不是、不是可怜她。”他只说了这么一句就紧紧地抿住唇,他不敢再开口,极力地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她说的每个字都敲在他的心上,他知道他的小鱼对他倾心以待、爱他不惜失了自我,却不知道她同时也是这样一个清醒决断的人!知道她对他用心机,他忍不住笑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遭人算计不仅不愤怒还想反过来抽自己两个耳光,她没错,一点都没错,错的是他!小鱼说的对,全都是借口,之前他在她手上写的有关于傻子的种种全都是借口,不过是因为他的自私,所以才牺牲她罢了!她一定早就想通了,当他急于解释的时候,她心里一定在冷笑着,又该有多么的伤心,偏偏他还毫无自觉,受了些挫折便认定自己是世上最可怜的人,殊不知他的每一次辩解都是将她的心再伤一次,每一次示好都是将她推入更沉冷的深渊!

“你们谈谈?”巧九抹了抹眼角的水渍站起身来。

楚淮摇摇头,“现在不是时候。”不管他现在说什么也无法辩驳之前的种种,余欢更不会相信他现在说出的任何话!余欢的心思澄澈而坚定,要想重新打开她的心,唯有以行动表达!她一定分辨得出哪些是真心哪些是假意,他也再不屑去说那些为自己解释的话。

楚淮抹了把脸,“我去厨房看看中午吃什么,待会送过来。”

巧九送楚淮离开,确认他走远了,才关好门回到余欢旁边。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叹了一声,“他走了,阿欢,你能看见了是不是?”这还是她第一次叫余欢的名字。

刚刚她和楚淮说话的时候,她见到余欢的手紧紧地绞在一起,由此她生起了一个大胆的设想,可她问出这话后余欢还是一动不动的,她又将手伸到余欢面前晃动,余欢的眼珠一动不动。完全没有看得到的样子。

巧九万分疑惑。她不觉得自己看错了。刚刚余欢的反应分明是知道楚淮在屋子里的!

这时余欢叫她,“九姨,你在做什么?”

巧九心中一动,“你是不是听得见了?”

余欢仍是摊出手给她。她压下心中急迫将字写上。辨认出她写的什么,余欢顿时紧张起来,过了一会,见巧九没再写什么责怪的话,就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听见一点点。”

巧九惊喜万分!“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不说?你可急坏我们了!”

余欢伸着手摸向她,她连忙把自己的手递过去。

余欢握住她的手安心了许多,“从那天耳朵疼开始就听到了一些响动,现在我能听得到你的声音。但听不清你在说什么。”

巧九连忙将声音放大,朝着余欢的耳朵大声问:“这样听到了没?”

余欢侧侧头,似乎努力在听,最后还是伸出手来。知道了她问什么后,她笑笑。“我耳朵里一直轰隆隆地响得厉害,你说话时就像在雷雨夜站在远方朝我喊话,很模糊,听不清楚。”

巧九又是一惊,在她手中写道:一直在响?

从那天到现在已过去了四五天,她是怎么忍受这样的噪音而没有表露出分毫不适的?

余欢似乎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握握她的手,笑得眉眼弯弯的,连那双无神的眼睛都变得动人起来,“这不是很好吗?我看不见了,老天爷就把声音还给我,虽然听不清楚,但比起以往的一片寂静,已经很好很好了。”

巧九立时心疼不已,把她抱在怀里,想着自己年轻的时候要不是太沉迷于机巧之术,誓要走遍天下看遍天下机关而执意不要孩子的话,她和巧八的孩子应该也有余欢这么大了。

余欢不安地动了动,“九姨,你是不是生气了?”

巧九笑着写给她,“你告诉我你打算什么时候教训好小楚,我就不生气。”

余欢颊边迅速染了一层薄红,喃喃地说:“九姨,你不要笑话我没出息,我还是喜欢他的。”

巧九拍拍她的手:我也喜欢过人。

她又怎会不明白情之所至,岂是说死心就能死心的?

余欢松了口气,巧九这些天对她的关怀照顾已刻在了她的心上,如果巧九不支持她,她真不知该怎么办。

“我喜欢他,就算他刺了我一刀我还是放不下他。”她说:“可是我也怨他,我等了近十年,付出这么多,岂是不求回报的?只是大约我的方法错了,轻易得到的他不珍惜,那我只能反其道而行…九姨,我其实是个性子很拗的人,可以放弃的都是不在意的,真正在意的,我绝不轻言放弃,只要我一天不死心,就一天不会放开他”

巧九盯着她看了良久,长长地吁了口气。

听到这些话巧九竟不觉丝毫意外,或许今天余欢给她的意外已太多,她便觉得这样的才是余欢,同时又为楚淮感叹,楚淮原本拥有这世上最简单纯净的感情,可他自己弄丢了,再想捡回来,往后的路不会好走。不过不管怎样,知道余欢并没有放弃,巧九是高兴的,人生短暂,懂得感情一事已属不易,何况还能找到衷情之人?世上多少人浑浑噩噩凑合凑合一辈子就过去了,这些人又岂能明白两情相悦的滋味与默契?

巧九又问:墨离知道你耳朵的事吗?

余欢点点头,墨离给她治耳朵,她自然不能瞒他。

巧九却想,将来这事让楚淮知道,难免又是一场伤怀,不过楚淮那性子是得磨一磨,否则又怎会懂得余欢的难得?

因为知道了余欢耳朵中噪音不断,巧九就没再让雷一雷二这两个大嗓门的过来吵她,让余欢安心休息两天。到了中午。楚淮果然送来了午饭,是一道肉炒土豆丝和一碗白菜汤,配着白米饭。

巧九有意让他们相处,便与余欢说有些累了,让楚淮给她喂饭。

余欢没什么表示,楚淮倒紧张起来,这几天他再没敢近过余欢的身,这会坐在她边上连呼吸都变得小心起来,极为谨慎地将不多不少的饭菜喂给余欢吃。

余欢吃了两口,说:“我自己吃吧。总不能一直让你们喂着。这世上不是没有盲人。总不见得个个都像我一样做不了事。”

楚淮正想反对,又想起墨离的说的,做将勺子放到余欢手里,又引着她的手摸到桌上的饭碗。他的手上包着纱布。余欢的手指碰到后颤了颤,楚淮留意着她的神情,虽已打定主意不再剖白些什么,心里却仍是不免升起一丝期许,希望她能问一问他,问一问他手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伤得重不重。

可惜,余欢很快放开了他的手,摸索着吃饭。他稍稍有些失望,却不敢再怨,将自己切了一个上午才勉强切得粗细均匀的土豆丝挟到她碗里。

余欢的这一顿饭吃得很慢,也洒了不少的汤水在身上,楚淮连忙替她擦。最后将自己的衣摆搭在她腿上,替她盛着滴落的汤水。

余欢摸摸自己腿上的衣摆,嘴角极轻地弯了弯。

楚淮喜出望外!这么多天,这是余欢头一回对他笑了。他总算明白了周幽王为求褒姒一笑峰火戏诸侯的心情,周幽王或许是个昏君,却未必不是个情深之人。楚淮欣喜地抓住余欢的手,却又立时察觉到她手臂的僵硬,他知道自己是心急了,不过他也很难控制心里的喜欢悦,松了松手上的力道,在她手中写:想不想出去走走?

每天吃完午饭或是巧九、或是墨离都会扶余欢出去走走,今天难得他们都不在,楚淮自觉地想要接过这个神圣的任务。

余欢轻轻抽回手,“不去了,我肩膀疼。”

一句话,就将楚淮所有的欣喜、所有的喜不自胜,统统砸回了渊底。

楚淮讪讪地:那,睡一会?

余欢摇摇头,楚淮又问:那我给你去取个机巧来…

他写完便起来要出去,余欢说:“我想安静一会。”

楚淮手足无措地站在那,胡乱地点了点头,又记起余欢看不到,想去写字告诉她他知道了,又怕她烦。

余欢坐在那,她感觉得到楚淮就站在她身边,一直站着,直到她坐得都累了,他还是站在那,连个地方都没动过。

这才刚刚开始呢,余欢想,总得让他明白明白她当初小心翼翼的心情,让他知道知道她当初想把天上的星星月亮都摘给他的心情!等了都知道了,就该明白什么是感情了。

“楚淮。”她叫他。

楚淮连忙过来碰了碰她的手。

她说:“你回去吧,我自己待着就行了。”短暂的沉寂过后,手掌中传来他指尖温热的触感。

好。

余欢仔细地听着,等到她坐都坐不住了,也没听见开门关门的声音。

就欺负她现在看不见是吧?余欢憋得脸都红了,手指也越攥越紧。

第五十五章 厨艺是练出来的

余欢有点急了,她又叫了一句:“楚淮?”

楚淮才不敢过来,过来不就说明又骗她了么?所以他在桌子对面儿坐着盯着余欢看,有点担心她脸上的潮红,是不是发烧了?

余欢彻底坐不住了,“楚淮,你到底出去没有?我、我想解手,你别在这待着!”

楚淮一下子就笑出声来,实在是没忍住,他原来还为余欢坚持要赶他走而忧郁悲伤着,现在一点也不了。

余欢捂着肚子,实在坚持不住了,咬了咬唇,起来就往边儿上摸着走。关北天冷,晚上的时候都把马桶放在屋里,因为余欢眼睛不方便,白天的时候也这么放着方便她随时用。

楚淮这会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他可不是存心偷窥,只不过余欢眼睛看不见,万一摔了怎么办?更何况他们抱也抱过了睡也睡过了,还有什么不能看的?就算按身份来说他也是他的丈夫,本来就没什么!

楚淮越想越对,余欢已摸索着走了两步,突地脚下一绊人已向前扑去,楚淮的身体比脑子反应还快,冲过去就把她抱在怀里,抱完了,也觉得不对了,上当了!

余欢沉着脸,态度倒还算淡定,“你又回来了?”

楚淮摸摸鼻子在她手上写:我这回真走,你快去吧,别憋坏了。

余欢的脸“腾”地涨得通红,又急又恼又羞的,看得楚淮心里一软,也怕她真的憋着,连忙过去把马桶搬到门边,又将她带过来,让她确认了马桶的方位,而后让她亲手把他送出去。

巧九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楚淮把耳朵贴在门板上,似笑非笑地很是猥琐。

巧九在后头拍他一下,他吓了个哆嗦,回头看见人当时神色一肃,咳嗽两声。小腰板挺得直直的,“那个,我去找墨几…”

巧九递给他一瓶药,“被菜刀切伤的滋味怎么样?”

楚淮极不自然地扭过头,他是不介意余欢知道这事,可让旁人知道他堂堂成王殿下洗手做羹汤,一定会影响他今后的威信。

不过最终他还是接过药,听巧九又说一句:“下回弄那个萝卜羊肉煲,墨离说钜子体寒,得多吃温补的东西。”

楚淮想装没听着。巧九却不依不饶的:“钜子上回说起这个差点流口水呢。”

楚淮想着余欢流口水的样子。他嘴里也酸酸的像含了块梅子。“那…晚上吃吧。”应是应了,可是太有难度了,中午的土豆丝都不知道是怎么蒙出来的,这还多亏有以前傻子打的底子。

“什么?”巧九看他。

楚淮以为她没听清楚。本来想再说一遍,抬眼就见到巧九眼里的打趣,脸上一热,扭头就走了。

巧九捂着肚子笑,推门进屋,见余欢红着脸低头坐在桌子旁边,巧九过去问了问,余欢也没瞒她,给她乐得够呛。又看见桌子上剩的两道菜。想着是楚淮的手艺,巧九就捡一根土豆丝尝尝,才送进嘴里又吐出来,瞪着眼睛瞧余欢:“什么东西又甜又咸的,这样的菜你也能吃下一碗饭?”

把自己的话写在余欢手上后。余欢更不好意思,“他做一回饭也不容易,手都伤了…”

巧九点点她的额头,想想楚淮刚才的样子,忍不住想笑,可再看余欢轻轻托着右臂不敢大幅度动弹,又心疼余欢,觉得不折腾折腾楚淮实在不足以平九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