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欢跟他聊了一会。还没进正题。就见王巧姐带着湛秋匆匆而来。

王巧姐原是余欢的邻居,对纺纱很有心得,如今学会了操控新式纺纱机,做了她们纺纱车间的主任。业绩很是突出。

余欢没等她们过来便迎上去,湛秋一向很少出门,现在面色苍白的样子,像是天塌下来了。

王巧姐给她们找了一处安静的地说话便出去了,余欢握了握湛秋满是冷汗的手,“到底怎么了?是小笑出了事情?”

早上她有意不问,便是知道小笑一定会和湛秋说,湛秋对她十分忠心,自然不会瞒她。

湛秋回握着余欢的手。手劲儿大得让余欢连连皱眉,“王妃,你听后一定要冷静。我今早起来去熬粥,让小笑去王妃的屋子里去看王妃醒了没有,等我煮好粥回来。小笑便说昨夜将王妃扶到了偏房居住。可…可适才王妃走后我连番逼问才知道,哪里是她说的那样?她早上去王妃屋里,是…是雪凝小姐在房中!”

余欢蹙了蹙眉,“在就在了,为何又要说谎?”

湛秋的手抖了一下,余欢慢慢抿紧了唇,“昨晚王爷回来了,早上才走的,还在我屋子里留了东西,是不是?”

湛秋“嗵”地跪下,“王妃,你万要保重,说不定里头有误会,雪凝小姐说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王妃的屋子里,嘱咐小笑万万别让王妃知道这件事,这才让小笑说了谎话,小笑年纪太小没有主意,也怕伤了王妃的心才隐瞒下来…”

余欢脸上的红晕一点点地消褪下去,“她不知道?难不成还是有人把我们两个给调换了?王爷回府了么?”

湛秋摇摇头,余欢又问:“你…你有没有问小笑,她见着雪凝的时候是怎么样的?”

湛秋低了头,极为艰难地说:“雪凝小姐那时…衣衫不整的,换下来的被单还没有洗,我去瞧了一眼,上面、上面…”

“有落红?”余欢紧紧地盯着湛秋,在湛秋点头的瞬间,忽觉身上一软。

湛秋连忙扶着余欢,感觉着余欢手臂上传来的轻颤,湛秋止不住地想哭,王爷与王妃的情份她看在眼里,原以为再没有谁会走进他们中间去,却不想事情出在了李雪凝身上!

余欢推开她,“先、先回府去。”

“王妃?”看着余欢摇摇欲坠的模样忧心不已,只是心中也不是没有怀疑,余欢待李雪凝如何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到,李雪凝也视余欢为亲姐,对余欢回护得很!这都是有目共睹的事情,况且人人都知道李雪凝心系着越营长,又为何会做出这种调包的事情?

余欢定了定神,转身走向门口,“走吧,事情总要弄个清楚,如果真的…”她咬紧了唇,几乎将下唇咬出血来。

湛秋连忙跟上,一路上小心地看着余欢的神色,可余欢出了织厂面色便平静得不见一丝波澜,见了百姓向她问好,她竟还能笑着回应回去!

突地,余欢住了步子,湛秋抬头看过去,只见一个神情阴冷的高大男子朝她们这边邪邪一笑,他身边跟着一个头戴斗笠遮住大半面孔的女子,那女子也是高挑的身材,斗笠下露出一个尖尖的下巴。

“王妃?那是谁?”湛秋被那人盯得有些不安。

余欢心中极骇!那是…罗戚然!再看他身边的人,从身段上看与姬敏极为相似!罗戚然于两年前在山中逃逸后便再无踪迹,人人都以为他早离开了关北,却不想时隔两年之后又在这里出现!他和姬敏是什么时候联系上的?

纵然知道罗戚然出现必然没有什么好事,可余欢并不敢轻举妄动,罗戚然武功高强,想要擒下她是很简单的事。

不过罗戚然似乎没有想抓她的意思,遥遥地看着她,面上始终带着那不怀好意的笑容,最终他拽过身旁经过的一人让他带了封信过来,余欢拿到那信再抬头看去,他与姬敏早已不知去向。

余欢展开信纸,虽然心中已有预感,可见到纸上那副画仍是怒染双眸!

一旁的湛秋红了脸,“王妃,这…”那竟是一幅男女合欢图!下头仍是画着两朵并立的梅花!

第六十七章 是谁

这幅图到底是什么意思?不止是湛秋在猜测,余欢同样在猜测,只是她强制着不让自己再想下去,她有预感,那样的结果绝非她能承担得起!

余欢捏皱了手里的纸,草草收起后马不停蹄地赶回王府去,正赶上巧九回来,巧九沉着脸说:“姬敏昨天突然失踪,也不知是自己跑了还是让人给救走了,王爷已让人去查了,但暂时还没有结果,不过听看守她的人说,这些日子她说了许多诅咒你和王爷的话,现在她走脱了,你可得加倍小心才是…”

余欢立时觉得手里的东西更加烫手,还能是谁救走的姬敏?必然是罗戚然,这个东西…她紧了紧手指,就是她的报复!

姬敏对楚淮痴心不改,可楚淮必然拒绝,于是姬敏让罗戚然趁她们酒醉给她们调了包,上错了床、睡错了人,偏偏那人还是她视为亲妹的李雪凝!楚淮与她之间的所有固若金汤都将变得不堪一击!心有所属…心有所属!曾经最为温暖的四个字,现在则成了他们之间最无情的讽刺与嘲弄!

余欢苍白着脸往王府里走,巧九看出不对悄悄拉住湛秋询问,湛秋哪里敢乱说?只摇头推说不知,又快步跟上余欢。

巧九不放心也跟上去,余欢却住了脚步,与她道:“义母去纺厂看看吧,雷一找你有事情。”

巧九皱着眉,余欢这谎话说得太过蹩脚,让人一眼就能看穿,可余欢那摇摇欲坠的样子又让她很心疼,她最终还是依了余欢,叹道:“有什么事跟义母说,你爹虽不在家,我也能护着你的。”

余欢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她点点头,让湛秋送巧九离开。

待她二人走了,余欢转了方向。往李雪凝的住处而去。越接近那里,余欢的腿越抖,那个她们亲手布置的幽静小院此时就像盘踞了一条毒蛇似地让人心惊胆战!乌油油的院门就像一张大嘴正等着她自投罗网,余欢咬着牙、攥着拳、提起了所有的气力才没让自己掉头跑掉!她不能走!绝不会走!不管这件事是真是假、是误会还是事实,她都不能逃避!余欢定了定心神,推开院门,迅速而决绝地直奔李雪凝的房间。

李雪凝没用丫头服侍,余欢一路畅行无阻,来到房间外余欢狠咬一下唇,试探地推了推房门。房门没锁。应声而开。余欢听到屋里有人低呼一声。“是谁?别进来!”

余欢再不犹豫,进了屋,绕过床前的屏风,便见李雪凝正慌慌张张地穿衣裳。她连小衣都没穿。身上处处青紫,胸口的几处吻痕格外刺眼,两腿更是布满指痕,桌上水盆旁搁着的几块布巾上全是暧昧的颜色,鲜红浊白,无一不显示着眼前的这副躯体经历过怎样的狂风骤雨。

余欢的心瞬间就凉了,她扶着桌子撑住自己,强迫自己的目光从她胸口处的红痕移开。李雪凝没有看余欢,她仍在努力地穿着衣裳。可她的身体抖得厉害,双手更是连衣服都拿不住,她的唇不住地哆嗦,眼泪从她大睁的眼睛里成串地流出来,淌过她苍白的面孔。从她尖削的下巴一滴滴地坠落下来。她扔了手里的小衣去穿中衣,穿上袖子才发现衣裳穿反了,于是她又脱下来重穿,翻来覆去地也找不到正确的方向,她又扔了中衣去拿亵裤,最后扯了锦被包裹在自己身上,不断地收紧,直到身上再无一片肌肤露在外头,才颤巍巍地露出一个小心的笑容,“姐、姐姐…你怎么来了?我、我昨天晚上喝得太多,不知道去哪里游荡跌了一身的伤回来,你说我多笨…”她的视线不住地游移着,被泪水浸洗过的双眼彷徨而茫然,她突然摇了摇头,“我一定是做梦了。”

余欢闭了闭眼,细细的泪痕从她脸上蜿蜒而下,她完全无法思考,心口像是被人戳了个大窟窿似地疼,她待不下去!她无法面对这样的李雪凝!她似乎还能听到醉熏熏的李雪凝在她耳边说:等那个冰块脸回来我就向他表白!今天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余欢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房间的,她像游魂一样在院子里走了很久也没找到自己想去的地方,最后只能停下来,她的前面是一个大坑,那是去年秋天楚淮心血来潮说要挖个荷塘种些莲藕,他给她做桂花藕盒吃,结果荷塘挖到一半边关告急,他连夜去了前线两个月后才回来,那时都入了冬,荷塘自是挖不成了,他回来还抱怨她怎么没接着挖,又说自己冰嬉出众,吃不到莲藕冻一池冰出来他以舞娱妻也是好的。

如果挖成就好了,余欢的脑子好像出了问题,呆怔怔地只想着这件事,如果挖成了,现在这里应该已经种了莲藕,等到夏天就赶他下去挖藕,挖不到不准上来,将来他们有了孩子,就把这事当笑话说给他们听。

耳边隐隐传来一阵呼声,她听不真切,也不想回头去看,她看着地上那个大坑想,如果有水也好了,如果有水,她现在就能跳下去,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想,不用逼着自己去面对现在这样的局面。

那呼声近了,她听得出是小笑的声音,似乎在说:王爷…而后她被一股大力掳住,让人从后头抱了个紧实。

这是楚淮的怀抱,他的体温、他的气息已牢牢地印在她的心里,怎么会弄错呢?余欢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砸下来,砸在他的手上,烫得他的手缩了缩,将她抱得更紧了。

“小鱼…”

知道她听不见,他从不在她耳边说话,他总是将他最真实的心意原原本本地展示给她,可今天他的声音中带着惶恐、带着惊惧,余欢从不知道,他竟然也会有这样的语调说话,好像他即将要失去整个世界。

他发现了吗?余欢紧闭着眼睛,泪水要不命地淌下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没事,没事…”他在她耳边一遍遍地说着,也不知是在说服她还是在说服自己,他伸手去抹她脸上的泪,沾了满手的湿濡,他浑身哆嗦起来,紧紧地抱她,仿佛要将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他像死过一次一般,带着极大的痛苦哀求地说着;“别离开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别离开我。小鱼,我爱你。”

余欢什么都说不出来,就在刚刚她还在幻想着是不是还有着别的误会,是不是那个人不是楚淮,是不是…她几近疯狂地为身后的人开脱着,可他一出现就打碎了她所有的希望,她还能说什么?他爱她,难道她就不爱?为什么她能时刻感觉到他的存在,他却认不出怀里的人是谁?

似乎终于查觉到她不会回应他的话,他慢慢放开她,拉着她的手将她转过来,看着她,仔细地替她擦去所有泪水。他笑了笑,说出与刚刚截然不同的话,“怎么这么爱哭?我不是答应你了?等到明年这个时候,我们必然已经在关内,到时候你能就见到你爹了。”

余欢终于抬眼看他,眼中带着极度的不可思议,他这是做什么?明明知道她为什么哭,却又转眼曲解她的眼泪,为什么?难道他想当成没发生过?

她惊异的样子让楚淮笑了笑,他笑得很苦,目光却温柔得能溺死她,他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角,“什么都别想,我们会好好的。”他说着又将她拥进怀里,气息紊乱地说:“我必叫害你的人不得好死!”他的声线勒得极紧,紧得几乎能溢出血来,他的身体难以控制地发着颤,只能将她抱得更紧些借此掩饰自己的失态。

余欢却想笑,什么害她的人?姬敏的确想害他们,可最终受到最大伤害的人是她吗?她若是受害人,那李雪凝呢?他抱着李雪凝的时候心里可曾有过哪怕一丝怀疑?

她推开了他,眼中尽是失望之色,楚淮立时惊惶起来,“小鱼…”他伸手想拉她,她后退一步,躲了开去。

他能当事情没有发生过,她却不能再逃避!她忘不了李雪凝那茫然的神态,忘不了她悲戚地哭,也忘不了她身上那像花瓣一样的暗红吻痕!

“我们不能这样。”她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得厉害,“那样的事…怎么能…怎么能当成没发生过…”

“怎么不能!”楚淮红了眼,如疯了一样吻住她的嘴,“不许说!不许说!就当没发生过!小鱼…小鱼…我什么都不在乎,只要你留在我身边!”

“楚淮!”余欢用力地推开他,就像从不认识他一样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这就是你的决定?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那雪凝怎么办?你叫她以后如何做人?让我以后如何面对她!”眼前的迷雾层层拨开,纵然再不愿,纵然再痛苦,他们也得给李雪凝一个交待!

楚淮眼现茫然,“关雪凝什么事?不是你被罗戚然…”看着她骤然睁大的眼睛,他猛地住了口。

第六十八章 阴差阳错

怎么会出现这样的误会?余欢难以置信地盯着楚淮,难道不是罗戚然将她和李雪凝掉换了房间,然后…不…不对,余欢现在才意识到,罗戚然是来报复楚淮的,又怎会选择这样并不是一定会成功的方法?要是楚淮没有认错人呢?要是李雪凝中途清醒了呢?他这番心思岂不是白费了?

“你…怎么会以为…”一个想法在余欢心中隐隐浮现,可她不愿相信,如果是那样,李雪凝…

楚淮此时也意识到他们伤心难过了半天完全是驴唇不对马嘴,捏着余欢的肩头再三确认,“你并没有被旁人欺负?你昨天晚上没经历过什么事情?”

余欢这才回味过来,楚淮刚刚的伤心忿恨都是为了什么,他在那样的情况下,情愿自己装傻也要安慰她、说永远不离开她。

“没有。”余欢心里酸涨酸涨的,“我今早是在偏房醒来的,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楚淮扑过来抱住她,抱了很久,才从怀里摸出一个信封递给余欢,余欢打开来,里面是一封信,信中言语极为污秽,详尽地描述了罗戚然是如何得手云云,后头同样附了一张春宫图,与给余欢那样一样,只是梅花印记印在了画中女子的胸口处。

“我原是不信,可回来不见你,找到你时你站在这哭,我…”楚淮一边说一边将余欢拉开些,仿佛那大坑里装满了水,而余欢站在那里哭泣,好像随时都会跳下去。

余欢将头抵在楚淮的肩上,紧紧地闭着眼,她又想起了李雪凝,李雪凝身上的印记也在她脑中变得异样清晰,那几点吻痕分布在她胸前的红樱周围,看上去…可不正像一朵梅花?这是罗戚然留下的印记,是他留给楚淮的羞辱,余欢难以想象。如果他的计划成功了,她和楚淮间会怎样?楚淮将会遭受多大的痛苦?就算楚淮真的不介意,她自己又是否能接受得了?余欢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庆幸,可同时她亦为自己的庆幸而深深不耻,她逃过一劫,李雪凝却成了她的替罪羔羊!

“你昨夜回来过?”余欢猛然记起,“那时你进房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楚淮拉着她往回走,“我清晨才回来,换了件衣裳就走了,当时屋子里太暗。我隐约见到有人躺在床上。以为是你睡熟了。就没有吵你。”

他说这话时并未像以往一样直视余欢的眼睛,因为他没有说实话。

他的确是清晨时才回去,可进房后他还在床上躺了一会,抱了一下身边的人。原是打算温存一下的,但似乎有香粉打翻在帐子里,往日余欢身上那清清淡淡的气味一下子加重了十数倍,呛得他鼻子有点痒,立时就失了兴致,便只是亲了亲她的头发,又将余潭留下的荷包放在床头,这才起身去换衣服。

他当时抱人的时候隔着被子,一时间还真没有察觉出那人不是余欢。此时想起却是心虚不已,虽然只抱了那短暂的一瞬、虽然他觉得自己是被那香粉的气味所扰才没有马上辨别出来,可到底还是抱错了人,这样的事情,他怎么能说?他怎么敢说?

余欢听了他的话又茫然起来。“雪凝为什么会在我的房间里…”她抬头去寻小笑,刚刚楚淮是跟着小笑来找她的,此时小笑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一双眼睛瞪得溜圆溜圆的受惊不小,显然是听到了他们的话,心里也有了些猜测。

余欢问她,“湛秋说是你半夜扶我换了房间,是这样么?”

小笑脸上涨得通红,一下子跪下去,“是、是雪凝小姐要我那么说的,我晚夜和湛秋姐一起睡下,早上还是湛秋姐叫醒的我,我本是去房中看王妃醒了没有,没想到…是雪凝小姐在房里。雪凝小姐的情况很不好,我当时吓坏了想去叫人,可是…可是雪凝小姐叫住我,说这件事绝对不能让王妃知道,否则王妃会伤心至死的!于是、于是我便按照雪凝小姐说的去回了湛秋姐,说我半夜发现王妃吐了,才扶着王妃换了房间。”

小笑的说辞与余欢猜想的差不多,余欢又问:“你还记得昨夜雪凝睡在哪里么?”

小笑点头道:“昨夜王妃与雪凝小姐都醉了,湛秋姐留下服侍王妃就寝,我带着雪凝小姐去了偏房…就是王妃早晨所在的那间!”

这么说,两个人还是换了房间,余欢想得头昏脑涨也没想明白其中的关键,难道是她和雪凝同时起夜,又同时走错了房间?

楚淮捏捏她的手,“先回去休息一下,兴许在房中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余欢沉重地点了点头,她现在最担心的不是真相如何,而是李雪凝该怎么办。

不管是什么原因,是巧合也好、是人为也好,李雪凝身上的印痕是她亲眼所见,是假不了的,她无法想象李雪凝有朝一日得知真相,会受到何种打击。

他们回了自己的院子,进了房间,由于已经收拾过,除了空气中隐隐残留着的那股香粉味,再看不出其他破绽,找小笑来询问,小笑只说自己进屋的时候闻到一股很浓重的香粉味,其他也没发现什么不妥之处。

余欢便到梳妆台前将自己的粉盒取出来,奇怪的是她常用的香粉没有半点减少,她用的脂粉味道本就不重,要达到小笑说的程度,怕不要一盒的份量才行,现在她的香粉并没有少,那这股味道又是怎么来的?

余欢隐隐觉得事情的关键或许就在这香粉上,可她想不通,事情诡异地停滞在香粉上,刚刚才有些眉目的真相又陷入一片迷雾之中。

楚淮安抚她,“我会尽快捉到罗戚然,或许他会知道真相。”

事到如今余欢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只是担心李雪凝会想不开。楚淮了解余欢的忧虑,神色间现出几分踌躇,最后仍是道:“不知她对这件事情了解多少,如果她也误会是我…还是得将实情告诉她,不然以后你们如何相处?”

余欢心里难受,难道将实情告诉李雪凝她们就可以相处了么?李雪凝是代她受过,这样的打击。并不是人人都可以承受得了的。

楚淮陪余欢待了一会便去抽调人手保卫成王府,余欢苦闷不已,脑子里翻来覆去的尽是这件事情,又把小笑叫到身边,一次又一次地问她进屋时遇到的情形。

小笑突然神色有异地盯着桌上的烛台,想了好一会喃喃地道:“我记得那时…烛焾是湿的,我点了半天也没点着,还是回自己房间取了烛台过来。”

余欢立时神色一动,本来香粉气味出现得就很突兀,让她始终想不通为什么。可再加上点不着的烛台…这是不是说明。有人不希望进屋的人点蜡烛。浓重的香粉气味也刚好可地掩盖李雪凝身上的味道!这简直是在刻意地隐瞒床上人是李雪凝这个事实!余欢腾然站起,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精心算计的!到底是谁谋划了这件事,想要蒙蔽的对象。又是谁?

答案显而易见!

余欢不住地在房中踱步,把整件事从头到尾地想了一遍!有人将她和李雪凝调换了房间,又将正房布置得好像她睡在里面一样,这原是为楚淮准备的骗局,却不想被罗戚然抢先一步,让原本想要害她的罗戚然同样误会,导致李雪凝失了清白!

阴差阳错!可这真是阴差阳错!余欢不知道自己此时该喜还是该悲,成王府里一共就这么几个人,能调换她与李雪凝并做下种种布置的人一定就在她身边!

余欢又去了李雪凝的住处。再次推开院门,她已没了早上的仓皇惊恐,剩下的只有无尽的忐忑与沉重,她站在李雪凝的房外,犹豫了一下。仍是没有扣门,直接推门而入。

屏风后传来细微的响动声,余欢转过屏风,见到李雪凝披头散发地缩在角落里,身旁放着一把剪子,地上静静地躺几缕青丝,移了位置的桌上放着一根长绳,绳子的一端从桌面垂到地上。

余欢快步走到她身边去将剪子踢得远远的,“你做什么!”

李雪凝面色茫然,盯着余欢看了好一会才认出她,眼泪又从她红肿的眼睛里淌了出来,她神情恍惚地说:“我想死,可我害怕…我又想削发为尼,可是…可是我下去不手,姐姐,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会遇到这样的事?”

余欢心中一酸,伸手将她揽到怀里,却又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只能说:“我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很有蹊跷,你…那时为何会在我的房间?你可还记得?”

李雪凝不安地动了动身子,似乎忆起了什么,身上一下子抖得厉害,“没有…我不知道…我只感觉到有人跟着我,跟了我很久,我不知道是谁…姐姐…”说到最后又是泣不成声。

她受得打击太大,余欢也无法再追问下去,只能安抚她让她先去休息,又喊来小笑照顾她,直到她吃了些东西昏昏沉沉地睡去,余欢才忧心忡忡地离开。

想不到来这一趟又出现了未知的人,到底是什么人跟踪李雪凝?她只是墨家的一个启蒙老师,跟踪她又有什么价值?这个问题又让余欢想了半天,等到楚淮回来,余欢马上将这事说了,让他赶快去查一查,看看是不是关北城里进了敌军的奸细。

岂料楚淮说:“不用查了,那些是我的人。”

余欢惊异不已,楚淮叹了一声,“有些事本不愿让你知道免得你担心,京城那边的密探传来消息,楚安已收到多份机关改造图,还有部分火轮机的图纸,楚安在我们这边安插了眼线,从图纸的泄露情况来看,这个人一定就在你我身边,所以王府的人,我身边的人,还有一些墨者,我都派了人跟踪他们。”

第六十九章 试探

余欢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件事,楚淮道:“你也知道京城的雷家是墨匠的分支,他们得到图纸,很快就会造出同样的东西,幸而他们现在得到的只是一些工业图纸,如果让他们得到军事机关弹药的图纸,想来我们的入关之路也不会太顺遂,所以早在第一次发现图纸泄出时我便下令将军事方面的图纸全部销毁…我知道你心疼那些图纸,可现在非常时期,不能有一点偏差。”

余欢理解地点点头,心疼是一定的,那些图纸,无一不是她与墨匠们呕心沥血不眠不休才改良而出,这些机关弹药无论对墨者而言还是对历史而言,都将是伟大的创举,可楚淮说得对,眼下战事正紧,瀛人在做着最后的挣扎,而楚安在他们背后蠢蠢欲动,如果这些东西落到楚安手里,那才将是关北军的大灾难。况且余欢也相信自己的脑子,在五年之内她都有把握将这些精密的图纸一一复原,别说只是军事方面的图纸,就是把工业图纸一并都销毁了,对他们来说也只是浪费些纸墨,将来重绘就是了。

“那跟踪的结果呢?”

楚淮微微摇头,“毕竟无法做到全天候贴身跟踪,暂时没有发现什么疑点。”

看着楚淮拧起的长眉,一个模糊的想法在余欢脑中闪过,她想抓住那想法,楚淮却问起李雪凝之事,打断了她的沉思。

余欢叹了口气,“看她对我那躲闪的态度应该是以为那人是你,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向她解释,你也知道她对越无桑的念头,发生了这样的事已经很难让人接受,要是再让她知道那人可能是罗戚然…”

楚淮摸摸余欢的头发,“算了,你别为难,找机会再慢慢向她解释,实在不行。等越无桑回来我就下令让他们成亲,越无桑是个优秀的军人,他绝不会反对。”

余欢一时也没有主意,只能暂时先听着,可心里总觉得不安,一时想着要补偿李雪凝一些,但又不知该怎么弥补;一时又想越无桑才是真无辜。

余欢又向楚淮说了蜡烛和香粉的疑点,楚淮面上看不出什么,心里却着实惊出一身冷汗,他那时也喝了不少的酒。幸而最终他没犯下大错。否则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不过既然知道这件事是有人存心算计。那么怀疑的范围一下子就缩小了许多,楚淮略一思忖,道:“你去问问雪凝,把当时屋子里的疑点都和她说一下。问她近来有没有发现谁哪里不对。”

余欢顿时一惊,“你怀疑谁?”

楚淮道:“我不确定,不过能将这些事办得悄无声息的无非就是你身边这几个人,先从那两个丫头开始吧。”

余欢心里有点堵得慌,湛秋和小笑都是他们从战火中救下的,相处了这么久她也并不只当她们是丫头,无论她们之中谁的背叛,都让余欢很难接受。

余欢很郁闷,她想不出原因。不管是湛秋还是小笑又或是别的谁,为什么要这么做?楚淮和李雪凝发生了关系,对那人又有什么切实的好处?过后她又想,难不成这就是对方的终极战术?知道自己是机关营的首脑人物所以想借此打击她?最好让她一蹶不振从此和楚淮一刀两断,这样敌方就有机会暗杀的暗杀、招安的招安…她觉得招安的可能性比较大。对手甚至有可能连续使出美男计什么的…真是大毒招儿啊!

不过她到底没有再去看李雪凝,她怕李雪凝见到她再受刺激,楚淮听了也没说什么,随她什么时候去。

睡到半夜,余欢突然被一个梦惊醒,梦的内容在睁眼的瞬间就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不过她的脑子竟奇异地清晰起来。

“你在怀疑雪凝?”她趴在楚淮的耳朵边上轻声说。

楚淮翻了个身,并没有醒过来。

余欢彻底睡不着了,楚淮不会做没用的事,如果他怀疑了湛秋和小笑,不管她们是否清白,恐怕早已被严密地监控起来,又怎么会多此一举地去向李雪凝询问?他这么做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想通过她向李雪凝透露一些讯息,看看会不会有意外的收获。

会是李雪凝吗?余欢的心有点乱,可若真是李雪凝自己安排了这场戏,是她装醉骗过所有人调换了她们的房间后又做了种种安排,那么一切的疑虑就都有了解释。

会是她吗?余欢的眼前总是飘过李雪凝哭得红肿的眼睛、苍白的面容、垂到地上的麻绳和缠着青丝的剪刀…她实在很难相信。

余欢推了推楚淮,等他稍稍睁开眼睛,她问:“你为什么怀疑雪凝?”

楚淮看着她迷茫地眨眨眼,突地翻身跳下地去把角落燃着的角灯端了过来,探进帐内照余欢的脸,连照了好几遍,这才舒了口气,把角灯放回去,回来趴到余欢身边搂着她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余欢无语,捏住他的鼻子,活生生地把他憋醒。

楚淮再一次爬起来,心情显得有点不好,余欢知道他有点起床气,也不急着问他,等他抓了半天的头发,眼睛也渐渐地全张开了,这才把话又问了一遍。

楚淮看看外头乌漆抹黑的天色,又郁闷地看了余欢一眼,下地去点了烛台回来放到床旁的小几上,方便余欢看见他说话,“假设她是整件事的设计者,那么如果我上了当,她既是受害者,也将是这件事里最大的得益者。可换做旁人,所得之益远不及她。”

余欢蹙着眉,“可是你并没有…”楚淮并没有上当,李雪凝又如何得益?

楚淮笑笑,“如果我没有上当,她也大可推说睡下后又起来找你,你们因酒醉走错了房间,她并没有任何损失,相反若是别人所为,这也将成为另一个大破绽。况且眼下正是战事吃紧之时,她亦知道城中藏有敌军探子,她早发现有人跟踪她却没有告诉我们,这很反常。”

余欢紧紧地抿着唇,“我不愿相信是她。”

“所以我才没有告诉你我的怀疑。如果她心中有鬼,得知我们在寻找内鬼且又怀疑湛秋和小笑,她或许会有所行动。”楚淮抓抓脑袋,颇为无奈,“可是你还是想通了,这也把我的退路断了,如果我真怀疑错了人,恐怕你也要生我的气了。”

余欢半晌没有说话, 楚淮连忙让她看着自己,也看到了她微微发红的眼睛。

她说:“她是喜欢越无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