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余欢叹了一声,“还是算了吧,我这人就是心软。”然后又吩咐楚淮,“你把她放了,她走投无路说不定会去找她的联络人,让侯将军跟着她。”

于是楚淮心里只剩了一个想法,有些人,真不能惹。

第七十二章 墨鱼无敌

巧九病了,病势汹汹,好在来得快也去得快,病后她沉默了几天,而后又恢复了往日的精神。余欢没有多问,也无须多问,没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再痛心的伤疤总会愈合,只要过去了就好了。

对于李雪凝的事情余欢不愿赘言,如果李雪凝没有动歪心思她就不会去收容所,她不去那里,余欢就算在那埋下关北城里所有的炸弹也害不到她。

六月的时候余潭终于传回了他入关后的第一个消息,也不知道余老大人是不是出卖了自己的色相,他成功地找到刘家的人并募捐成功,五十万两白银与五十万两的紧要物资从秘密通路运送回来,事关重大,楚淮派墨离亲自带领独立团前去接应。

墨离一走,余欢的研究工作不得不停了下来。

经过两年的沉淀,多种改造过的机关和炸弹完全能应付前线的需求,现在余欢的主要研究方向是工业制造,有墨匠的全力配合,又有闻十亲自出面说服关北城老匠人倾情加盟研究团队,余欢带领的机关营喜讯连传,墨离的奇思妙想更时刻地刷新着余欢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墨离还提出边关将士的营养问题,将士们长期驻守边关,很少有机会吃到新鲜的蔬菜,水果就更难得了,这造成了将士的身体素质明显下降,许多人都有口角生疮或是脱发、全身无力等问题。墨离便提议研究一种能补充将士营养的便捷食物,他设定了一个大方向,并为之命名为“罐头”。

余欢听到这个想法的时候大感兴趣,立时去翻查典籍,发现在一本名为《齐民要术》农书中早有类似的记载,不过那书中所记是将肉与盐和麦面混合,再泥封瓷罐,借此延长肉类的保存时间,却并没有对蔬菜和水果的记载,顶多有一些腌菜。可那并不能保存果菜中的大部分营养成份。

而墨离虽有想法,可提及具体的制造过程还是要靠余欢和墨匠们研究,余欢这会儿便是全心神地投入在罐头的研究中,才刚刚有些成果,楚淮就把墨离调走了。

余欢对着那一排排的大蒸屉忧愁寂寞伤啊,按墨离的想法想要罐头长时间保存是需要高温杀菌的,他们试验了一段日子,最后把水果先处理好放在广口的瓷器里隔水加温,直到水沸后半个时辰再趁热将瓷器封闭,这样制出的罐头可以保存十几天而不腐坏。这是很振奋人心的。可问题也随之而来。他们有了制造初级罐头的方法。可没有适合的容器来装,运住边关的罐头必然是成千上万的,到哪里去找这么多的容器?如果全部重新烧制瓷器,成本又大大增加。比运新鲜水果过去还贵。

罐头的研究工作就这么卡在了盛装容器上,搞得余欢患了容器综合病,看见什么东西都得研究一下看看能不能用来装罐头,家里的花瓶砂锅全都搬到了机关营去,连花盆都放笼屉里蒸了,也没找出一种价格低廉适合大批量生产的容器。

不过余欢从一本记载玉石的书中发现了一种名为“药玉”的东西,又称“玻瓈”,药玉不是玉,是玉的仿制品。千百年前就已出现,当代的琉璃便是药玉的一种,让余欢在意的是书里记着,前朝皇室曾办过一个名为“瓘玉局”的机构,专门用以制造药玉用品。那时的药玉技术已经得到了长足的发展,不仅仅再以玉石的替代品出现,制造出了许多精美绝伦的药玉容器,书中记药玉容器呈绿色、蓝色或无色,有不透明、半透明与全透明之分,轻易便捷,且耐高温。

余欢奇怪的是既然药玉用品这样方便,为何没有广泛流传开来?她去请教对这方面颇有研究的木三,木三果然知道药玉之名,笑道:“药玉最初只是做为玉石的替代品而存在的,皇室设瓘玉局所制品器也是赏玩大于用处,且中原地广物博,较药玉精美的陶器、玉石不知凡几,我大庆的太祖皇帝不喜药玉,认为其以假乱真会助长民间的欺诈风气,并不是什么好物,便解散了瓘玉局。”

余欢又问起药玉的制造方法,木三道:“既然是流传已久,自然有据可查,不过药玉制造未必比瓷器简单。”

余欢又犯了愁,连着头痛了好几天,到哪去都拧着眉头好像别人欠她钱不还似的,连带着楚淮都跟着她唉声叹气,没少长眉间纹。

楚淮试过开解她,余欢也接受,兴致勃勃地拿出各种药玉配方给他讲说,又设想改动哪些配方的比例以达到降低成本的目的等等,说得楚淮头晕脑胀,表面上瞪着眼睛听得津津有味,实际上已经睡着了。

好在,墨离终于回来了。

墨离回来那天楚淮出城迎接,余欢已经开始试烧药玉器皿,还要他今天过去共同研究,楚淮为了不让自己浪费更多的时间在睡觉上,亲自把墨离押送到机关营,原本是该松口气的,不过看着余欢见到墨离时惊喜的样子,心里又有点闷闷的。

墨离果然不负余欢的重望,看了余欢烧制出的几颗药玉成品后果断投入到药玉的研究中去,他试探地更改了其中的几个配料,经过连月的废寝忘食,终于制出成本极为低廉的药玉,他又另辟蹊径创出吹制法,那一个个入手坚硬厚实完全透明的美丽罐子已让余欢完全地俯倒在墨离的妙想之下!

墨离又建议采用“玻瓈”之名而非“药玉”,以区别玉石,方便在百姓间流传,几经商议,最终将这些有别玉古时药玉的透明之物命名为“玻璃”。很快地,一间玻璃厂在关北城内建成了,由木三主要负责,除了生产罐头所用的罐子,还依着墨离的思路致力研发平板玻璃,现在新建的玻璃厂每天都向关北城的百姓免费供应大量玻璃制品,每户一件,凭户籍领取,以此推广玻璃制品。

当第一瓶由木塞密封的玻璃罐头从罐头厂的生产线运出时,关北已经到了秋叶飘零的时候,余欢站在装着玻璃窗的明亮房间内,与二十几个机关营的同僚一同分食了这瓶杂果罐头,相比起鲜果并不突出的味道,他们吃得比山珍海味更有滋味。

第一批出厂的罐头有三千瓶,全是杂果罐头,第二批蔬菜罐头三日后出厂,最后一批为肉质罐头,数量少一些,只有一千罐,届时这些罐头都将运往边关,虽然还是僧多粥少,但多少还是改善了将士们的伙食,况且玻璃厂又扩招了学徒人数,等这些学徒出了师,玻璃罐子的产量将会大大增多,罐头自然随之而来。

巧九感慨不已,“想不到咱们真的弄成了,要我说,墨离做什么独立团长简直是浪费人才!应该到机关营来才对!”

雷一雷二等人立时附和,木三笑道:“你们这么说钜子可要生气了,要是没有钜子光有墨团长的奇思妙想也不可能成功。”

雷一当即拍手,“就是!墨离也就是动动嘴皮子,他一张嘴,咱们受累,尤其是钜子,为了他说的那个火轮车,在纺厂都住多长时间了!”

他这么一说这帮家伙全都来了劲,到最后一人一句竟然批判起墨离来了,最终下了结论,墨离想法是不错,不过也常有错误的指向,经常让他们白忙一场,可真不是啥好东西!

众人嘻嘻哈哈地说话,巧九将余欢拉到一旁说道:“你也别太顾着这边了,也回家去看看,现在边关战事正紧,听说瀛人要退了,王爷下了死令,必须在冬至之前把瀛人打回去,这也没有多久了,想来王爷会更忙,他忙你也忙,昨天王爷回府你不在,我瞧他失望得很,我本想过来找你,他又说不用了,换了身衣裳就走了。”

余欢还是刚知道这消息,马上道:“他又回军中去了?”

巧九点点头,“他眼睛里都是红丝,也不知多久没睡过了,这次想来是抽空回来的,你们都快半个月没见面了,你也不想他?”

“哪能不想。”余欢回了一句,心里盘算了一下时间,可不是么,都半个月没见着他的人影了。

正想着,突然听见有人道:“将来若是火轮车当真研究成了,就起名叫‘墨余火车’,墨离和钜子对墨家和天下的贡献不该埋没。”

众人笑着纷纷附和,巧九却沉着脸呸那说话的人,“什么墨鱼,还鲨鱼呢!怎么不叫螃蟹火车?”

这些人里还真没有敢惹巧九的,见她语带不快之意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却也没人敢问,木三连忙又说起玻璃厂的一些趣事,这才把大家的注意力转移了。

余欢拉拉巧九的手,“怎么突然生气了?”

巧九瞪她一眼,“没事,你以后少在外头住,赶快回家去。”

“嗯…”余欢想着那个久未见面的人,心里也觉得空落落的,不过他又不在关北城,光回家又有什么用?

第七十三章 边关行营

楚淮又回了边关行营。

行营距关北城三百余里,快马加鞭的话一夜也够跑个来回的了,不过楚淮觉得做什么事最好都要有个目的,像他这样披星戴月地跑回去换件衣服再回来,简直傻缺透了。

他本来是想给余欢个惊喜的,现在他顶着一双乌沉沉的黑眼圈看别人,只有惊没有喜。

袁振老早就闻到他一身“老子很不爽”的味儿了,都说小别胜新婚,楚淮前天半夜跑回去,昨天不到中午就回来了,刨去来回路上的功夫,袁振很不经意地计算了一下楚淮留在家里的时间…啧啧!他也不好评论什么,各人能力不同嘛!反正如果他有家属的话,他估么怎么着也得耗上一天的功夫吧?

袁振带着一脸看似憨厚实则鸡贼的龌龊笑容进了帅帐,手里的东西往桌上一放,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真诚一点,“王爷,羊蛋汤趁热喝吧。”

楚淮想把那汤掀他脸上。

袁振赔着笑挨到楚淮身边去,“王爷您看,论亲疏,我才是王爷的嫡系,那韩进也就是占了个天时地利,王爷提拔他我是一点意见也没有,但是那些军资…怎么着也先顾一顾我这边,韩进这几年在王爷身边占尽了便宜,手下的兵一水的新式军装、精英团单兵配备两颗掌心雷、步兵配新式军刺,您再看看我从西北带过来的这些兵,快半年了,连制式皮带都是捡人家不要的带,成天看着那些兔崽子显摆,他们眼睛都蓝了。”他越说越心酸,最不是东西的就是韩进,早知道当年不救他,现在也轮不到他来和自己抢军资。

楚淮似笑非笑地睨着他,“那你想怎么样?”

袁振连忙把那羊蛋汤往楚淮面前推了推,“王爷,听说王妃研究的那个罐头出厂了。咱们在西北的时候就缺衣少食的,等出了关更是连个果子都少见了…”

“你消息倒灵通。”楚淮白他一眼,平时看着也是个精勇良将的派头啊,怎么一到要分东西的时候,他和韩进就是一副急头白脸的没出息样儿呢!“放心吧,这回有你们的份。等东西运过来,每样给独立团一千罐,余下的你和韩进平分。”

“一千?还每样?”袁振跳起来,门外也蹿进一个嘴角长泡的大个儿,正是左路将军韩进。

韩进急得抓耳挠腮的。平时他为了这点东西净和袁振掐架了。好不容易想和平解决一回。就听着这样的噩耗!听说罐头分三种,水果的、蔬菜的和肉类的,每样一千加起来就是三千罐,总共也没有一万罐呢!剩那么点还要平分。塞牙缝都不够!

“我不服!”韩进脖子一梗,“独立团的配备是全军最顶尖的,有什么新式武器都是他们先过瘾,说什么精兵战略…我看就是以权谋私,谁不想给自己的兵弄点好处?”

袁振在旁边溜缝儿,这俩人又站到同一线战了。

楚淮笑呵呵地,“你们不服?这简单,咱们马上组织一次演兵,如果你们单兵作战能力超过墨离手下的兵。以后什么东西都可着你们先来。”

袁振和韩进相互瞅一眼,都以目光鼓励对方应下挑战,自己都没吱声。

实在是不服不行,墨离总共也就一个团的编制,不到两千人。却个个都是尖锐精兵,以一当十绝不是开玩笑的,且不说他们手里没有比得上独立团的兵,就算有,他们又哪里舍得拿出来比赛?让墨离那小子瞧见了,一准儿又过来找大兵们谈人生谈理想顺便挖墙角,独立团现在在军中的名望高得很,大兵们都以进入独立团为荣,那还不一挖一个准?这都是血的教训!

袁振磨蹭一会,不顾韩进在身边干咳一声,“独立团咱就不提了,不过我手底下的兵实在太多,王爷也得酌情多给一点,总不能十几万的编制和四五万的编制同等待遇。”

韩进一下子就毛了,“你咋能背后放黑枪?咱们说好了一致对外的!”

袁振瞪着眼睛说:“老子是你救命恩人,想咋地就咋地!”连脸都不要了。

楚淮权当看戏了,等他们掐得嗓子眼儿冒烟的时候一指跟前的羊蛋汤,“谁喝了?”

俩人都没动弹,开什么玩笑?还嫌不够上火是吧?

楚淮从桌下的抽屉里摸出一样东西“啪”地丢在桌上,“谁喝给谁。”

袁振第一时间扑了过去,仰着脖子把那汤喝了个干净,韩进看清了桌上的东西后悔得捶胸顿足,桌上扔着的是一把通体黝黑的手枪,因为制造工艺要求得太高,子弹制造也很麻烦,所以全军只有两把,一把在楚淮身上,另一把在墨离身上。

这枪名为“五四”,什么意思谁也不知道,是墨离定的,每把枪配子弹十发,由于子弹过于稀少,根本达不到对战要求,所以其实也就是个摆设,不过就算是个摆设他们也想要!看过这东西的威力,什么弓矢箭弩都是浮云啊!更何况这还是身份的代表!

袁振喝完羊蛋汤手带着“五四”和空碗心满意足地走了,韩进犹豫地看了楚淮一会,到底没敢像袁振那样耍赖,无比幽怨地说:“手枪归他了,那罐头多给点吧?”

楚淮简直听不下去了,这就是他的左膀右臂,手握实权的兵马大将军,不知道的以为从哪儿来的难民呢。

韩进还没走,李畅从帐外进来,“王爷,第一批罐头运来了!”

楚淮愣了一下,“不是说三批一起运么?”人已起来往帐外走去。

三千瓶罐头较起其他军资来说实在少得可怜,不过这是新鲜玩意,收到风声的独立团大兵早通知了墨离过来分东西。

楚淮过来时就见墨离正跟一个人说话,那人背对着他,上身穿一件墨离设计的模样奇怪的圆领套头衫,下头是一条迷彩军工裤,及腰的长发简单地扎成一把马尾,简单而利落。

再走得近些,楚淮就听见了那人的笑声,温暖又柔和,多日不见,楚淮知道自己想这个人了,可此时听见她的声音才知道竟然这么想。

这人又从裤兜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墨离。

那是一块海柳,海柳便是海中的黑珊瑚,只产于南海,其色如墨,在关北地区极为少见,楚淮之所以认得,是因为前段时间余欢常常拿着这块来之不易的海柳在手里把玩,现在这块海柳已经依其原有形态雕制成了一个海柳烟斗,斗口处巧妙地雕琢成一只张着嘴的豹子,圆头环目威风凛凛,墨色的斗身做了极为精致的打磨,看起来隐隐泛着玉石的光泽。

墨离极为惊喜,马上将随身的烟盒打开装了烟丝进去,点燃烟丝吸一口,一边看着余欢笑,一边缓 地吐出几个烟圈。

余欢笑着说:“这是犒赏你好点子的,劳苦功高啊。”

墨离咬着烟嘴笑出一口白牙,也把手伸进裤兜里,而后又拿出来,朝着走近的楚淮点了下头。

楚淮把视线从烟斗转回到余欢身上,“怎么过来了?”

余欢抿着嘴笑,眉眼弯弯地煞是好看,“来送物资啊。”

这话说得不实在,原本该是三批罐头一起送来的,她只送来一批,反而浪费人力,不过她满溢思念的灼炙目光已说明一切,楚淮心里暖暖的,只是在扫过墨离手里的烟斗时又难免觉得有些刺眼。

虽然明知对方的思念,可余欢毕竟是打着运送物资的名义来的,就算恨不能现在就抱住他跟他滚一滚床单什么的,余欢还是得把正事办完,按规定将运送来的物资做好交接,又等楚淮将东西分发下去,这才跟着楚淮一前一后地回到中帐。

垂下帐帘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后,楚淮迫不及待地抱住余欢,没磨蹭几下身体就热了,在他们都没回过神时,两个人已纠缠在一起,一个探寻一个迎合,没有一句言语,只用行动表达他们心底最真切的思念与眷恋。

余欢浑身是汗,软绵绵地跪坐在楚淮身上,若不是腰间一双大手的扶持,她早坚持不住了,可他仍是扣紧了她,孜孜不倦地顶弄着她,吮住她的胸口说:“宝贝儿,继续啊…刚刚扭得多好…”

余欢摇着头,脚趾紧紧地蜷着,与他结合的地方猛烈地缩动起来,“阿淮…”她的嗓子有些沙哑,带着一丝脆弱与哀求,“阿淮,快点…全都给我。”

楚淮真想死在她身上。

两个人休息了很久,楚淮腻着她不愿意起来,余欢也纵着他,直到他们都饿得不行了,余欢才推推他,“真不行了,太饿了。”

楚淮这才不太情愿地起来让人送饭,吃完后又挨在一起说话,说前线的战事、说机关营的研发工作,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都是些他们早已从战报中知道的流水账,却奇异地一点都不觉得枯燥。

“对了,你手上还有海柳吗?”楚淮垂着眼帘玩她的发稍,问得漫不经心的。

余欢懒洋洋地,“没了,就那么一块还是好不容易得的,怎么?你想要?”

楚淮不自在地抿了抿唇角,“不是…是袁振么,他什么事都要和墨离攀比,这回看墨离得了那么好的烟斗,明天肯定也来缠着我要。”

第七十四章 个人魅力

余欢也听说过袁振和韩进眼红墨离的事,笑得停不下来,“我还记得小时候第一回见袁将军,他那时跟在你身后,虽然才十几岁,但威风凛凛的,我那时候就觉得他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独挡一面的大将军。”

这还是楚淮头一回听余欢提起以前的事情,不禁有了兴趣,“那我呢?你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感觉?”

余欢反问:“你还记得你是什么时候遇见我的?”

楚淮笑道:“是在太后的寿筵上,你当时穿着男装,十五…”他顿了顿,“楚安还差一点想要你做他的伴读。”

“竟然有这样的事?”余欢母亲早故,她从小就是跟着余潭,宫里有什么庆典她也是跟着余潭一路进宫的,男孩儿的衣服还是老皇帝特地赐给她的,怕她年纪太小,孤身一个人到后宫去会害怕,不过这样的经历也只到她八岁为止,过了八岁她还是穿上女装,老老实实地奉太后所召跟着各府小姐到后宫去。

楚淮缠着她的手指,“你那时还小呢,所以记不得了。”

“原来我们那么早就见过了。”余欢嘀咕着,突然笑了,“那你当时一定觉得我很特别,虽然不说,但心里早就喜欢我了。”

楚淮失笑,却没有多说,那年余欢七岁,他也才十二,刚刚被获准上朝听政,一心想在父亲面前好好表现一展长才,堪称心无旁骛,要不是楚安怯怯地拉他的衣角,问他那个跟在余太师身边的小男孩儿是谁,他恐怕不会对余欢留下任何印象。后来…

余欢往他身边挨了挨,“我记忆中第一次见到你时发生了一点小意外,你救了我,我就喜欢上你,而且越来越喜欢。”她说着这些双颊慢慢地染上一层红霞,“你可能都不记得了。”

楚淮笑了一下。还是没说话,缓慢而坚定地将她揽进怀里。

怎么会不记得?那一年他野心初现,倍受先帝宠信的余潭是每个夺嫡皇子费尽心机想要拉拢的人,可他当时并不出众,相比起上面几个哥哥的成熟稳重,又或是出众的家世,他身上的一切都显得十分平庸,如何能在余潭面前脱颖而出?曲意逢迎,投其所好都很难打动余潭那只老狐狸的心,那日他造访太师府。不经意间瞧见攀到假山上的那个小姑娘。儿时留下的印象迅速在他脑海间浮现。他认出这是余潭的女儿,唯一的、宠在心尖上的女儿。于是他慢慢地靠近,等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他甩手打出一枚扣在手中的小石子。石子精准地击在了小姑娘的脚上、小姑娘便到了他的怀里。

那年他十六岁,身边已有了善解人意的燕清芳,却依然为了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肆无忌惮地索取了另一个单纯女孩儿的心。这也是燕清芳背叛他的原因吧?近来他想起以前的事情心态平和了许多,不仅是燕清芳,就连楚安他都试着去理解,易地而处,他们大概也有很多自己当年无法理解的悲伤与痛苦。如今十年过去,当初的记忆历历在目。可其间的心境却早已恍如隔世。

“怎么了?”余欢的腰被他掐得有点疼,轻轻抚上他的收紧的手。

楚淮翻身压过来,以行动说明他的意图。

余欢连忙抓住他探进她裙下的手,“墨离说天黑后要办篝火晚会,时间差不多了。”

楚淮不悦地挑了挑眉。在这种时候听到别的男人的名字无疑不是什么痛快的经历,他咬住余欢的唇,手上动作不停,在余欢轻合双眼的时候,他已就着先前的湿润狠狠地挤进那软濡的地方。这地方他不知进出过多少回,可每一次都让他难以罢手,不必什么繁复的花样,也没有刻意的讨好与逢迎,只是最简单的动作就能让他达到极致的满足,灵欲合一,痛快得很。

他从身后拥着她,掌心扣在她的手背上,坚韧的腰肢缓缓地摆动,虽已结束良久,他还是舍不得出来,一下下地磨着她,听她极度不稳的气息,就觉得开心极了。

“我那支枪让袁振骗走了。”他不满地贴在她耳边嘀咕,“原本就这一样拿得出手的东西现在也没了,比不得别人常有好东西…”

余欢此时的意识是游离在大脑之外的,根本分辨不出他到底说了什么,身体在他紧贴的磨蹭下越来越轻、越来越软,小腹仍在规律地痉挛着,埋在那里的东西却又渐渐恢复了它的精神。

“小鱼…”他都厚着脸皮讨东西了竟然不理他…楚淮心里的泄气劲儿就别提了,那点幽怨最后化为另一种动力,最终也没让余欢去成那个狗屁无聊的篝火晚会。

余欢是没去,不过某个吃饱喝足精神焕发的王爷大元帅还是抽空去看了看,果然,什么篝火晚会?就是假借着这名儿拉独立团出来耍威风,什么技巧格斗、什么弩射飞盘全都是独立团大兵的拿手好戏,大元帅盯着墨离从头到尾都没离过手的海柳烟斗撇撇嘴,“真不要脸!”他没让小鱼过来真是太明智了!

趴在偷窥大元帅旁边的两个大将军瞪着他们瓦蓝的眼睛齐齐点头,“真不要脸!”左边儿那个又多说一句:“罐头多给点吧。”

楚淮被墨离发现的时候两个大将军已经在地上扭打成一团了,楚淮手握成拳置在唇边咳了两声,“他们看你们的技巧格斗心有所悟,在一起参研一下。”

墨离咬着烟斗笑,“如果不小心打死一个,他的兵就让独立团接手吧?”

地上扭成麻花的两个人瞬时蹿起来,挽着手到篝火边儿上跳舞去了。

“走走?”墨离也没问余欢为什么没来,“突然有了点想法。”

墨离的想法总是来得十分迅速,可迅速并不会让他的想法显得单薄或者没有依据,相反,他常常能以点带面,由一个想法扩展开去,便是一整套几乎成熟的对抗战术,与瀛人对抗两年有余,正是因为墨离准确无误的战略战术,他们才可能以区区五万人将瀛人拒于关北城前,楚淮不会看不见其他将领的配合与牺牲,但同样他也不会否定墨离在对战中起到的作用。如果说他楚淮以成王的身份整合三军对抗外敌使百姓归心将士敬服,是关北军的灵魂,那墨离就是他手上最锋锐的剑,随便挥出便能将瀛人击得溃不成军!

两人就着月夜一路往清静的地方去,楚淮安静地听着墨离说他的想法,注意力却怎么也没办法完全集中。

最初相识时,墨离是个沉默又古怪的人,他有本事,却吝于展示,只有在迫不得已时才会出手,可眼前的墨离就像一个移动的小太阳,谈起军事、谈起战略、谈起他手底下的兵,他简直整个人都在发光!他举手投足说话言谈间释放出一种奇异的能量,这种能量可以让人奋振,让人不知不觉间地被他的态度所感染,余欢说现在的墨离是找到归属感的墨离,是真正的墨离,从前楚淮并不完全理解这番话,此时却突然通透了。

就是归属感,以前的墨离就算跟墨者在一起,身上也无时无刻不散发着孤寂的味道,而现在他就像回到了家乡的游子,心甘情愿地将一身所学全部奉献给家乡,无怨无悔。

楚淮挪不开眼去,这样的墨离太过耀眼,连他都不得不承认。

“对了,”说完了正事,墨离从迷彩裤兜里掏出个小东西扔给楚淮,“无意间研究出来的,看看还成吧?”

那是一个折叠的小铁盒,巴掌大小,楚淮打开盖子,露出嵌在盖子上的一块玻璃镜。

楚淮对着那面镜子看自己的脸,也不知看了多久,看到眼睛都酸了也没眨一下眼睛,镜中的自己清晰得像另一个人站在里面,称得上纤毫毕现。玻璃板造出的时候就有人设想过玻璃镜子,可映照度一直不好,因为不是什么特别必备的东西,机关营也就没有浪费人力在上面继续研究,没想到墨离不声不响地把东西弄成了。

“怎么弄的?”楚淮问完就有点后悔,他见过墨离帐中时不时出现在奇怪符号和成串的公式,看一眼都让人头晕脑胀,要是待会墨离真给他解释,他得保证自己不会睡着才行!

还好墨离没有详解的意思,只是道:“镀了硝酸银,不过比较麻烦,需要高质量的平板玻璃,目前只成功了这么一小块。”

“跟小鱼说了?”

墨离笑笑,“跟你说不也一样?我把方法写好了,明天给她带回去就行了,等将来入了关,水银镜一定能赚遍女人的钱。”

楚淮想着墨离刚刚说的想法,跟着失笑,“赚了钱给你造军舰?”

墨离严肃地朝楚淮敬了个军礼,“谢王爷许诺军费!”

楚淮笑着捶了他的肩膀一下,晃晃手里的镜子,“那我拿走了。”

墨离挥挥手算是跟他告别,等他走得没影儿了,他又从兜里摸出一把椭圆形的银梳,大小正好可以放到他刚送出去的镜盒里。

他低头看了一会手里的东西,又拿起来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最后蹲下去,把那打磨精致的小银梳一点点地插进泥土里,笑着说:“你也算用过了,不亏了啊。”

第七十五章 军报

由于头一天的放纵,余欢不得不在军中多留了一天,余欢原本是无所谓的,只是来往于中帐的人看她的目光都很暧昧,后来还是大熊过来送饭,满脸通红地提醒她她才发现自己脖子上布着一块块的红痕,始作俑者楚淮趾高气扬的,一副“就是我弄的,你打我啊?”的模样,让她越发怀疑他的智商是不是又退化了。

大熊现在是一名伙头军,原本他想像瘦猴一样加入暗潜营的,可惜审核的人说他块头有点大,埋伏在哪儿就跟小山似的,不像瘦猴条件得天独厚,长得又不起眼,简直是天生吃这行饭的。后来小苦丁安慰大熊说是因为他长得太英俊了太引人注目,他这才平复下心情,转战了伙头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