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淮到最后也没再和燕青玄说什么。牵着余欢回了休息室,让她坐下给她擦眼泪。

余欢多想问他最后为什么没回答燕青玄?他那时候到底想说什么?但她不敢问。不过她又想起镜子的事情,误会有时候不就是这么来的?所以她抱着要死快死的心情还是问了。

“你会回去找她吗?”几个字一说完,鼻涕眼泪全下来了。

楚淮拿袖子把她的脸擦干净,“不会。”

余欢哭得更欢了,楚淮以为她是高兴的,她知道自己是根本没信,她其实是想信的,但“真心话”这操蛋的三个字有时候就是这么tm的难以捉摸啊!

他们紧紧地抱在一起,余欢想她的事,楚淮想他的事,谁也没说话,好像都明白对方的心事儿似的。

这件事带来的唯一好处就是燕青玄不再围着楚淮献殷勤了,不过楚淮后来找过一回燕青玄,是苦丁儿看见了通知她的,具体什么事情不知道,楚淮没跟她说,她也就没问这事,她觉得应该适当地给楚淮一点信任,不能什么事都疑神疑鬼的,就算那人是对他居心叵测的前小姨子。

楚淮在机关营里住了几天,等他胳膊能活动的时候他就准备回军中去了,墨离先走一步,说是回去准备战前事宜,余欢也到各个工厂去巡视一圈,确保军用物资跟得上供应,毕竟至少还有一整年的仗要打。

楚淮临走的时候对她说:“过几天我给你一个惊喜。”

余欢惦记得很,过了几天,边关传回消息,说楚淮同意了墨离的提议,准备开启和谈。

这是惊喜吗?如果放在几天前来说这的确是惊喜,现在只剩惊了。

余欢坐立不安地,她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想法,楚淮原本是坚定的主战派,为什么突然不想打了?是不是想早点入关、早点进京去见谁?跟着消息来的还有墨离的一封信,信里说楚淮终于听了劝,墨离作为议和使者即将动身前去与瀛人代表和谈。

瀛人同意和谈,他们一个个冻得跟二孙子似的,虽然有楚安的支持一时半会是死不了,不过想取得胜利也只是一个梦想,瀛人也不愿意抛家舍业地留在这里替楚安牵制楚淮,于是和谈进展还算不错,瀛人同意撤离大庆回归本土,条件是要部分新工业的设计图纸原料配方。

机关营一听到这个消息全都炸了,要配方?怎么不说要整个关北呢?他们辛苦研究了三年的东西就这么拱手让人?做不到好伐!余欢趁着这股反对声浪给楚淮写了封信,表达了自己愿意守护关北、与瀛人死磕到底的坚决心意!

楚淮为此特地跑回来一趟,和余欢深淡至半夜,定下种种规划,末了问:“你觉得行不行?”余欢没精打采地点点头。

第二天余欢把巧九雷一雷二等几个墨家的老人集聚起来,抄抄改改删删编编,七分真三分假的火轮机跃于纸上,这东西不像玻璃不像纺织当场就能看到效果,回去之后得铸模得组装得研究动力原理,如果完全按照他们给出去的这份图纸造,造出来的火轮机百分之六十可能会炸膛。又经过反复推理试验后,余欢等人把炸膛机率提高到了百分之八十,图纸做得平整漂亮,给楚淮送了过去。

楚淮的意图很简单,还是要议和,也正是这个议和让余欢心里憋屈。

不是不知道议和的好处,只是单纯的憋屈,一想到楚淮力主议和背后的动机、甚至是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真正意图,她就不爽到了极点!她宁可打,全打死拉倒!

有了图纸在手,墨离的议和进程飞速加快,瀛人甚至派出两个研究者专门研究图纸的真伪,墨离隐约觉得那两人有点眼熟,后来写信给余欢的时候说,那两人应该是纺厂的职工,曾多次接触过火轮机。

关北城里当然有瀛人的间细,墨追就是其中一个,上次墨追落网后硬气地一个同伙都没交待,可惜瀛人不给力,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瀛人在协议达成的时候送了两个人给墨离,说是主动投靠过去的,关北城里的许多细节和一些火轮机的消息都是他们带过来的。

姬敏见到墨离时失魂落魄的,原本他们都做好了远渡重洋的准备,没想到又被送了回来。罗蹙然对着墨离破口大骂,又说一些有关余欢的不三不四的话,墨离一个没忍住他把毒哑了。

瀛军开始逐步撤离的时候余欢也忙得不亦乐乎,燕青玄每天在她面前冷嘲热讽,让她等着,看入关后楚淮放不放得下燕清芳!余欢心说我就等着,他放不下我就帮他放!

历时一个月,韩进带领数万将士护送兼监视,把最后一个瀛人送上战船,而后就势驻扎,又解救了被瀛人压榨了三年之久的北狄百姓,光明正大地接收了北狄的地界。至此,这场历时三年的战役宣告结束,楚淮下令全军狂欢三日,待过完新年,便正式叩关返京!

楚淮放松了一些,设立的目标离自己越来越近,虽然耗时久了些,但兜兜转转,他还是要回京去了!听闻楚安在他们议和之初便加紧动作向嘉明关调军,楚淮一点也不担心,嘉明关的守城将军是他的人,只要他愿意,随时都可以进京,只不过他之前没把握面对楚安和瀛人的夹击,现在他还怕什么?

楚淮终于放纵了一回,跟着将士们喝得酩酊大醉,被抬回营帐的时候他口中低喃地叫出那个让他爱过、也恨过的名字。

黑暗中照顾他的人顿了顿,说不出什么心情地摸了摸他日渐消瘦的脸颊。

楚淮睁开眼睛的时候,入眼一片昏暗,嗓子里像着了火一样,他低声喊:“李畅,拿水来。”他稍稍一动,就感觉到了自己腿上拴着的异物,还有铁链摩擦的声音,他伸手去摸,在脚腕上摸到一个金属圈,连着细细的锁链。

第八十八章 囚犯(一)

楚淮一下就清醒了,翻身起来打量四周,这并不是他的中帐,甚至不是一个房间,只是一个简陋的山洞,一支火把插在洞口处,映得山洞里光影跃动,十分诡异。再看四周,除了身下这张榻,山洞里还摆了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具,桌椅脸盆马桶什么的,还有一个书架,文房四宝一应俱全。山洞另一侧搭了一个简易的灶台,有一个大水缸,一旁堆了许多食物。他叫了两声,并没有人回应,他这才掀开身上盖着的棉被查看脚上的东西。

跟他想得差不多,他左脚上铐着一只脚镣,锁链很长,另一端钉在对面的墙壁里,他试着拽了拽锁链,十分结实,像是精钢所制,他又下地量了量,锁链的长度刚好能让他使用到山洞里的所有东西,却又离不开这个山洞。

他站在距离山洞口最近的地方向外看,只看到一团漆黑,寒风夹着小雪粒从洞口打进来,显示着现在外头的天气并不好。他站了一会,四周静谧得可怕,只有火把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

许久过后,一个黑影出现在山洞外,见了他也不说话,缩着头小心翼翼地朝山洞里挪。

楚淮一见就想扑过去抓人,却被脚上的锁链限制,反将自己挣了个趔趄。

那黑影溜着墙走,始终处于他要抓还抓不到的位置,到了灶台旁边,把手里拎着的东西放下,楚淮仔细看了看,是一只被猎户夹夹住的瘦兔子。

那人背对着他,一根根地往下拔兔毛,兔子还没死透,拔一下就挣扎一下,那人举起旁边一块石头照着兔子脑袋瞄了瞄,可最终也没砸下去。把兔子扔在一边让它慢慢死,自己则抓了根萝卜切,当当当当当。好像很忙似的。

楚淮压下心头的郁气,努力心平气和地问:“这是做什么?是什么惊喜?”

回答他的只有:当当当当当。

楚淮朝那边走过去。他一动,地上的锁链发出声音,那人哆嗦了一下,手里的刀也不那么利索了。

“今年咱们在这过年?”楚淮的声音还算轻快,“也挺好的,不过弄这链子做什么?还怕我跑了?”

他越走越近,那人拿着菜刀和萝卜越挪越远。

楚淮住了脚步。“你过来。”

那人低头拿刀搓萝卜,假装没听见。

楚淮彻底沉下脸,“余欢!”

余欢手里的刀一下子落了地,只剩下一根萝卜在手里掰。“今天晚上吃兔肉炖萝卜。”

“够了!”楚淮大踏步过去抓她,余欢扔了萝卜就跑,楚淮几步追上她,就在即将摸到她衣角的时候,他又被锁链绊倒在地。

余欢缩在山洞的一个凹角里紧张地问:“你没事吧?”

楚淮站起来。确信那锁链只能让他到这里,无论他站着趴着跪着,肯定是抓不到余欢的。

这绝对是预谋已久,如果说楚淮原来还抱着一线希望,认为这是余欢想出的新玩法。促进夫妻感情什么的,但见识了这山洞的布置、锁链的长度、凹角的位置后,他不这么想了,还有脚腕上缠着的以防他被镣铐磨伤的软布,怎么看都是个长期安排。

“说吧,你想做什么。”他也不再抓她,就守在凹角前坐下,他抓不到余欢,余欢也别想出来。

余欢站在凹角里垂头丧气的,像个受气包。

“说话!”超出掌控的事情让楚淮有些烦躁,“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要这样?”

余欢撇过脸去不看他的眼睛,打算装死到底。

无论楚淮怎么问,余欢就是不说话,楚淮终是失了耐心,“谁帮的你?”

余欢询问地看过来,楚淮扯了扯脚上的东西,“这山洞是什么时候布置的?谁帮你把我从军营里弄出来的?”

余欢低着头,“就我一个。”

楚淮“哧”地一声,“你把我抬过来的?”

“我是、我跟军营里的人说我有急事要回城,他们没怀疑就放行了,我用马车把你拉到山脚,然后…”她伸手一指山洞口放着的一个木板车,“我新研究出来的,手摇与肩力共同驱动,可折叠,还有升降功能…”她瞄着楚淮渐冷的脸色住了嘴。

“马车呢?”楚淮估算了一下时间,明早袁振等人找不到他定然会怀疑他和余欢一起走了,派人回城打探的时候或许能发现马车的踪影。

余欢老实地说:“马打跑了,车…车让我拆了。”

楚淮捏了捏拳头,“你可真能耐。”连火轮机都能造得出来,拆一辆马车对余欢来说确实不算事。他强压怒火,“有别人知情吗?”

余欢摇摇头。

楚淮又问回原来的问题,“为什么?”

余欢再次闭了嘴。

楚淮又换了个问法,“打算在这里待多久?”

余欢吞吞吐吐地,“三、三五天吧…”

楚淮瞄着水缸旁边足够他们吃上两个月的白菜土豆萝卜…他放缓了声音,“我们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吗?你这样…我总得知道为什么,你也不希望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责怪你,对不对?”

余欢紧张地搓着衣角,“你能不入关吗?”

楚淮没听清、或者说他没听明白,什么叫不入关?他造反不就是想入关当皇帝吗?难不成他造反是为了给北狄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当接盘侠?

余欢又说:“我不想你入关,但是我觉得你不会同意。”

楚淮无语半晌,“你这样我就能同意了?为什么不想入关?你不想回京城?”

“不想!”余欢下定决心似地问:“你就当为了我,能不能不入关、不做皇帝,只在关外做关北王?”

楚淮沉下脸,许久之后吐出两个字,“不能!”

冰冷的拒绝丢过来,余欢只觉得是预料之中,她退了一步。“那能不能迟些入关?等几年再入关?”

楚淮心里扑腾着一股邪火,“等几年入关我还和什么谈!况且我为什么要等几年入关!”

余欢垂头丧气地,“是啊。你为什么答应和谈呢?打仗多好。”

楚淮觉得余欢可能是疯了。

“你得放我回去,袁振他们找不到我。会以为我被害了,你也不可能一直藏在这里不露面,难道你想让关北再乱起来?”他循循善诱,“你可以把你的想法对我说,我答应你一直慎重考虑,我们是夫妻,有什么事都可以商量。”

余欢的神情有些松动。不过很快她摇了摇头,“不管我说什么最后都一定会被你说服,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我对自己实在没有信心。在这里我们同甘共苦,一起熬苦日子,你自然珍惜我,可回京之后我还有什么?我只能待在后、宫里,慢慢地变得像我爹以前的那些姬妾一样。为了一个男人明争暗斗,我不想那样,我想独占你!我等了那么多年,付出那么多心血,不是让你回去组建后、宫的!”

楚淮气死了。差点被她气乐了,“你就为这个…”是该说她杞人忧天还是未雨绸缪?“那你就打算关我一辈子?等我老了、没人要了、争不动天下了再放我出去?”

余欢垂下眼帘,低低地说:“只有你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才会属于我。”

楚淮心中微动,想起三年前被人弃如敝履时的自己,又想着她刚刚说的每一句话,心里的恼意一点点地散了开去。

见他不说话,余欢咬咬唇,“你昨天喝醉了一直在叫燕清芳的名字。”

楚淮有些意外,想了想他说:“我不记得了,不过就算喊了也不代表什么。”他说完见余欢扁着嘴的委屈样子,已经完全冷静下来,说:“我一定说的是‘燕清芳’,而不是‘清芳’。”

余欢一闪神儿,还真是,不过这两者有什么区别?青方比较臭吗?

楚淮给她解释,“如果我不叫你小鱼而叫你余欢,一定是我生气的时候。”

余欢问:“那你现在在生气吗?”

“你说呢?”

余欢低下头去装死,楚淮向她招手,“过来。”

余欢摇摇头,楚淮也不着急,缓下声音说:“我不知道你哪儿来这么多担心,不过你的担心完全没有必要,我楚淮没有吃回头草的习惯。”

“谁说的?”余欢郁闷地开口,“我不就是回头草么?”

楚淮眼睛里有了点笑意,“是啊,吃你一个就够了,我也消化不了太多。”

余欢扭着手指头,“那天燕青玄跟你说了那么多,你、你有什么想法?”

“能有什么想法?”楚淮反问。

“不震惊?”

楚淮顿了顿,“有点。”

“那感动吗?”

楚淮又被她那张怨妇脸气乐了,“她害我成了白痴我感动个屁!”

“但是…”但是至少他没有死、还离开了京城、成了名副其实的关北王。

楚淮长叹了一声。

“这么说吧,”他彻底没辙了,知道今天不跟她说个明白是别想离开这了,“于她来说,或许她情有可原,可于我来说,不管她有什么理由,她都背叛了我、都害了我!说她留我一命?我的命用得着她留?她要不是利用我的信任给我下毒,我现在早已是大庆的君主!她有苦衷、左右为难?我就活该让她毒让她害?末了还要理解她同情她,我是不是有病?”楚淮是典型的一次不忠百次不容,越亲近的人越是如此,别说燕清芳对他下毒,姬敏还不算完全害他、背着他搞出那些事的结果又如何?这世上也只有眼前这个人能让他一再容忍,底线触了一次又一次,他还能捆着脚镣坐在这心平气和地和她解释,还要替她着想,否则这些话上回他对着燕青玄的时候就说了,忍下没说是怕燕青玄受到刺激把余潭那事抖出来,让余欢跟着瞎担心。

第八十九章 囚犯(二)

余欢站在凹角里抠山壁,慢吞吞地说:“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说别的,就算燕清芳当初对楚淮手下留了情,可还是害得楚淮一无所有,要不是他有机缘,他这辈子都是个傻子,死了也是个死傻子,后来出了京,为求保命他不得不自毁相貌以安皇帝的心,难道他想头上顶着个大字走来走去吗?又不酷!所以楚淮恨燕清芳恨得理所当然。可余欢心里有负担,当初楚淮想弄死她…差点弄死她,后来也说有苦衷,说是瞄着方位扎的,她折腾了一圈,最后不一样原谅他了?她有点担心这个。

得到她的认同,楚淮终于松了口气,动了动脚,“来,把这东西解开,咱们回家过年去。”心里琢磨着等解开就揍她一顿,把屁、股打肿!

余欢一步一步地挪出来,站定在他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像家属答礼似的,“我知道自己意志不坚定,怕被你说服,所以刚才出去的时候把钥匙扔了。”

楚淮抽抽嘴角,“开玩笑?”

余欢严肃地摇摇头,“我又担心自己的意志进一步不坚定,所以随便找了个地方转了十圈闭着眼睛扔的。”

楚淮瞪着她,余欢踮脚过来摸摸他的头又缩回去,“别担心,我明天就下山去找锁匠帮你开锁。”说完又看他不太相信似地,郑重重申道:“你放心,我想通了,就算把你绑在这里,绑了你的人也绑不住你的心,你的心不在我这,我会更痛苦。”

楚淮听她这么说也不好再说什么,就是觉得她醒悟得有点晚,早一天就没这事了。不过看她说起“痛苦”时垂头丧气的样子,他心里也有点难受了,朝她伸过手,“过来。”

这次余欢没有拒绝,乖顺地走到他身边。被他拉到怀里坐着。

楚淮叹了口气,把她抱在怀里很长时间都没说话,他试着去理解余欢的恐惧,发现这样的恐惧自己也有过,余欢扣押军资救墨离的时候,他是怒其不分轻重多点、还是怒其为墨离做这样的事?如果把墨离换成余潭,他还会恼怒得几乎失去理智吗?

余欢一直就是做错事的反省姿态,窝在他怀里一动不动,等他将她换了姿势抱着,她才忍不住问:“做什么?”

“惩罚你。”楚淮拉起她的棉裙。贴着她的耳廓说:“打你屁、股。打肿!”

余欢抿了抿唇。委屈得不行,但还是趴到他的腿上,“那你轻点,先说好。打完之后就不能再生气了。”

“嗯。”楚淮把她拉起来重新跨坐在自己身上,然后抱着她往软榻旁走,他的确说要打她屁、股,还要打肿!但可不一定用手打。

惩罚是极为漫长的,余欢的身体被折成不可思议的角度,来自外力的撞击一下下地“啪啪”作响,羞人的地方一片烧灼,余欢哭都哭不出来。最后他提到的没有提到的地方全肿了,余欢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迷迷糊糊地问他,“你还生气吗?”还没听到回答,人已睡了过去。

余欢睡得呼噜呼噜的,口水淌了一褥子,楚淮给她擦了擦。指尖顺着颈项滑到她的肩头,那里有几道明显的瘀痕,显然她发明的那个什么手摇肩力双动力的拉车也不是那么好用,指尖继续游走,摸到她胸口处那道寸许的小疤,手指流连其上,久久不愿离去。

“我对你哪次不是…气一会,就不了了之了?”

那一刀扎在她身上,却让他一直疼到现在。

余欢是在香浓的气味中生生饿醒的,山洞里飘散着淡淡的蒸气,灶台下柴火正旺,气锅中浓香扑鼻,楚淮站在灶边用一把小刀雕萝卜兔子。雕好一个往气锅里放一个,原本半死不活的瘦兔子现在只剩了一堆毛。

他未束长发,精健的身躯隐藏在余欢的女式披风下,安静无声的样子显出几分文气来,鞋子在脚上半汲着,露出套着镣拷的脚踝,纤细而坚固的锁链从他脚下延伸出来,一直到对面的山壁。

余欢的心一下子热了起来,只要想到这样的他全是自己的她就控制不了自己,他走不了、反抗不了,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想这样一直锁着他!锁一辈子!

其实她明白,她不可能锁着楚淮一辈子, 别说一辈子,一个月都撑死了说,要是楚淮能拉下脸来跟她玩一哭二闹三上吊,她现在就没辙!可是态度是要表的,她没指望用这方法拴他的人,她是要拴他的心。她是想告诉楚淮,不管是傻子楚淮还是当皇帝的楚淮抑或是一无所有的囚犯楚淮,对她来说并无区别,她真心实意地照顾傻子,全心竭力地辅佐帝王,也能穷一生之力看护好他这个失去劳动能力的囚犯,想要展示的无非是她对他义无反顾的决心而己!

她起来的动静惊动了楚淮,他回头看了一眼,斥道:“穿好衣服再下地!”

余欢悻悻地放弃裹着被子过来的想法,找出衣服一件件地穿好,趿拉着鞋子跑到灶台边上闻味,“真香。”

楚淮笑了笑,从锅里夹出一个丸子吹凉了塞进她嘴里,她吃完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是土豆。

“我想吃这个。”她指着不断在锅里沉浮的萝卜兔子,把真兔子宰了又弄几个假兔子一起炖,这道菜看着有一股很微妙的感觉。

“萝卜刚下锅,等一会再吃,你先盛碗汤喝。”楚淮继续弄他的兔子。

余欢盛了碗汤,汤汁浓郁得让人有想哭的冲动,她尝了一口,感动半天,才又舀了第二口送到楚淮嘴边。

楚淮低头喝了,舔舔嘴唇,“有点淡了。”

余欢把自己的嘴堵过去,“我尝尝…嗯,是有点淡了。”

余欢坐到桌边去喝汤顺便偷窥,瞄着楚淮颀长的身影感慨,“要是一直都这样…”

楚淮瞥眼过来,眼里带着淡淡的警告意味,“昨天下了雪,一会你下山的时候小心一点。”

余欢茫然地问:“下山干嘛?”

楚淮没说话,一直看她。余欢心虚地低了头,“知道了。”

磨磨蹭蹭地吃完饭,余欢一步三回头地往出走。楚淮叫住她,“你没有马,怎么回去找人?”百里山离关北城不算远,但也绝对不近,只靠两条腿是不行的。

余欢眼睛一亮,“对啊!我得先考虑好这个问题再下山,可不能盲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