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水清慌忙点头,在白夜架住对方的刀刃时,她半扶着不醒人事的季箫陌开始逃难。

其实这四名刺客武功并不低,而且还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手四兄弟。王二是因为轻敌下了软筋散的人才会中招。王四则是专注着穆水清时,被人从后偷袭成功。但王三却不是,滔天怒气之下,他直面攻向白夜,刀上淬毒,刀刀致命,白夜的武功虽比他高几分,却不能轻敌。一旦划破一个小伤口,情况就逆转了!

这般被动,而且心中焦急着王爷的伤势之下,白夜并不能轻易功成身退,制伏对方。是的,不能再一击毙命了,王爷伤成这样,他急切地需要知道谁是主谋!他要严刑逼问!

穆水清对京城并不熟悉,哪里有医馆更是一窍不通,而王爷的两家药铺都离得很远。她就这样茫然地走在大街上,都快急哭了。半柱香后,穆水清总算看到了一个医馆,可敲了半天都无人开门,原来医馆早已打烊关门。外面更没有马车好护送受伤昏迷的季箫陌。毕竟古人早睡早起,百姓都回了自己的家休息了起来。更远的地方,穆水清又走不动…

眼见这般颠簸逃难下,季箫陌的呼吸越来越弱,身子越来越冷,额头冷汗淋漓,穆水清将他抱在怀里躲在角落里,给他取着暖。

她恐怕走不了远一点的医馆了,双腿疼得抽痛,脚底是刺骨的痛。而季箫陌肩上的伤口因为一直的颠簸从没有愈合过,黑血流个不停。

“王爷,王爷别睡啊…”

季箫陌一直昏迷不醒让穆水清十分忧心和害怕。她将季箫陌平躺于地,略微抬高他双脚,以便血液回流脑部。她双手交叠按在季箫陌的胸口,重重地挤压着,做起了急救措施。为病患做心跳复苏时,必须用上十足的力压迫。但如今穆水清只按了五下就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穆水清放弃了心跳复苏,知晓自己此时的体力成功率较低。她托起季箫陌的下巴,使他的头尽量后倾,让其气道通畅,再捏紧他的鼻子,然后对准他的嘴巴用力吹气,如此反复…

但季箫陌仍然未醒。他的脸铁青的宛若死人,胸口的伤势恶化,伤口肿胀化脓,黑血不断渗出…

穆水清再次将之前用来包扎的布揭开,身为护士的她明明对面重患的伤者能做到镇静自若,但此时,面对做了多种急救措施仍然昏迷的季箫陌,她的手竟然是颤抖的,刚才为季箫陌包扎的布料竟然整个被黑血浸湿了。

穆水清颤着抖再度撕下了自己的衣服。这件旗袍是为了开店新制的,用得是上等的织锦缎,吸水性甚好,价格也十分昂贵。如今穆水清的衣服撕过三次,长至脚底的旗袍只到了大腿中上,春光外露,但她已经无暇顾及了。

只是在为季箫陌重新包扎伤口时,穆水清犹豫了,她的手扣向他的脉搏,感应着他薄弱到几乎不可感知的心跳声。她突然了解到,这般反复急救,包扎止血根本治标不治本。季箫陌的伤势虽然不重,但内含的毒却将他拉入地狱的深渊,是他昏迷不醒的根源。

穆水清十分懊恼地打了自己一下。她枉作护士那么多年,竟然连最基本要先去毒都不知道!她这么拖拖拉拉地找大夫,这般慌乱无措的折腾下,毒素早已扩散,季箫陌早就毒入骨髓,一命呜呼了!

穆水清深呼了一口气,动作极其轻柔地将季箫陌的衣衫剥落,用袖子将他满是血液的脸上细细擦着,随后轻轻擦着他肩部已经发脓发黑紫的伤口。

擦干净后,穆水清低下头,将刚才撕下的布料绑在伤口的两旁,双手紧紧地压制着,而她同样苍白轻颤的唇重重吸允了一口黑血,随后迅速吐出。一遍一遍的,她反复重复着这个吸毒动作,就连嘴唇麻了,也不断地反复着。

肩部被重物压着,季箫陌只觉得呼吸呼不过来,猛然一声重咳清醒了过来。他一睁眼,眼神尚未恢复焦距,浑身仍然软绵无力,但肩部却传来阵阵疼痛,又似乎有个温暖的物体轻轻地含着。

他呆着迷糊的黑眸,好半响才看清楚趴在他身上为非作歹的人究竟是谁…

“你在干什么?”季箫陌哑着声音问着,此时,他沙哑的声音虚弱如蚊蝇,软绵绵的。

听到季箫陌的声音,穆水清欣喜一抬头,满含黑色血迹的唇就这样擦着正好低头看穆水清的季箫陌的侧脸。季箫陌微微一怔。

穆水清将黑血吐出,连忙用袖子擦着季箫陌的脸,但她的袖子早就已经被血迹染尽。之前被她擦干的脸又被满是腥腻血气的袖子擦成了花脸。

瞧见季箫陌被她擦了花脸,穆水清想笑,但她还未出声应答,鲜血已经顺着嘴角滑落,眼泪也啪啦啪啦不断地滚落。

“王爷,你终于醒了…如果你再不醒,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救你了…”

季箫陌眯着眼,不知道穆水清又是演那出戏,刚才被她拉着狂奔,害他原本点好穴的穴道竟然在猛烈的颠簸下被冲破了,使得毒渐渐沁入身体,害他昏迷了过去。如今,软筋散的药效还未褪去。若是穆水清又想折腾他,他也是刀板上的鱼肉啊!

见季箫陌目露警惕,穆水清忏悔道:“王爷,刚才对不起…是我拉着你乱跑害你身上的毒扩散了…不过王爷请放心,大部分的毒我已经差不多吸出来…我…”

这时,穆水清看到了王一的身影,重重地脚步声将她的心都提了起来。

季箫陌刚去了毒,身子仍然十分虚弱。他需要静养,不易移动,否则她刚才白给他吸毒了。

既然刺客是来刺杀她的,她不能让季箫陌陷入危险!

“现在只有一个刺客追来…我…去引开他…王爷…”穆水清喘了一口气,对着凝视她的季箫陌轻轻笑了笑,“王爷…呆在这里,等恢复了体力后…独自逃离吧…”

穆水清站了起来,感觉自己的视线有些晕眩,就连季箫陌的表情也十分模糊。她用力的咬了一下唇,以疼痛来刺激自己逐渐麻木的意识。可她忘了,她刚才吸过了毒血,如果口腔里没有伤口的话,小心翼翼地吸毒完全没事,但她这般一咬,有些毒血混入了她的唇内。

见她嘴角流淌的黑血,季箫陌呐呐了一句,轻声问:“你为我吸毒了?”刚才迷糊朦胧的双眼突然变得十分清澈,不,准确的说又如粘稠的浓墨,似晕染着无尽的情绪。

穆水清不在意地笑了笑,她将扯得一塌糊涂的裙摆抚平,对着季箫陌再次嘱咐道:“王爷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切记,我没将人引开前,不要出来。”见季箫陌眉目紧皱,欲言又止,她好似不在逃难现场,而是平日在房里调戏季箫陌一般,随意笑道:“王爷,若是我还活着,记得给我涨月钱!因为臣妾护驾有功…若是我没有回来,嗯…王爷一定要找到凶手…千刀万剐之…”

季箫陌望着穆水清轻笑随意的样子,一句话卡在喉咙里却没有吐出。

他想说,没用的,面对武功高强的刺客,她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怎么可能逃得出去…况且,就连恢复三层功力的他也无法做到全身而退…

但是,他没有说出口,他只是用尽最后的力气紧紧地拽紧了穆水清的手,不让她离去。

可是全身无力的他怎么可能拦得住穆水清!

穆水清甩开了季箫陌的手,溜到另一个巷子,随后从那个巷子溜出,跳到了大街上,叉腰嘲笑地吼道:“死胖子,我在这里!你追我啊!追啊!有种追啊!”

季箫陌的手指攥得很紧,望着穆水清远去的身影眼眸紧缩得厉害,但是药效未过去,他根本无法动弹!他有些愤恨地捶了一下地。

见王一狐疑地望向季箫陌藏身之地,穆水清又扯开嗓子道:“我看你就是因为太难看所以遮着脸,恐怕还没成亲吧,也是,像你这种难看不举连一个女人都杀不了的男人,怎么可能有人喜欢呢!”

之前的捉迷藏,王一早就对穆水清恼羞成怒,王二王四之死更是让他怒火中烧,恨不得将两人千刀万剐。他知道那巷子里藏着个人,但那人反正已经中毒重伤,还是先解决眼前乱蹦乱跳的臭丫头。

“来啊!有种杀我啊!”

王一冷笑一分,气运丹田,喝道:“上次是你好运,这次别以为你再能从我手下逃出!”

他指的上次是一个月前将穆水清推入池水,造成她意外跌落溺水的事。

因为上次的失败,他被主子训斥,而穆水清成为王妃,身边总有人暗中保护。但最近,那位武功高强的人不在了,所以这次,他特地命兄弟三人同他一起进行部署刺杀,势必要确保万无一失。谁知穆水清狡猾的很,竟然利用地势几次三番戏耍他们!

穆水清早已在之前的逃难中耗尽了全部的力气,她没有穿鞋子,这一路的逃难,脚被石子刮得血肉模糊,疼得不能再多走几分。

如今,见王一被自己引走,季箫陌安全了,穆水清心中的大石忽然一定,步伐摇晃了起来。因为吸毒造成的轻微中毒让她眼前一黑,整个人朝前倒去。

她知道自己此时此刻必死无疑。

她只恨,她至死都不知是谁处心积虑想要刺杀她!

“休——”刀光一闪,直冲着她吓得苍白的面容劈来。

穆水清瞪大地眼睛,以为自己要被劈成两半时,一把扇子在眼前缓缓晃过,扇影在月色下挥舞着。这是一把十分花哨的扇子,只见它轻轻松松地挡住了这一势。

穆水清被人拥在了怀里,紧接着鼻息飘来一股淡淡的清香。她呆愣地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对方轻轻含笑,扇子一收,道:“这位小姐,你没事吧。”这新王妃近看怎么长得这般骇人…

有人救她!

穆水清大喜,拽着对方的衣服急急道:“这位武功高强,帅气俊美的盖世英雄!我是七王妃穆水清,如今正被歹人追杀。若是这位大侠救了我,本王妃有大赏!”穆水清已经吓得口不择言了,她恐怕无法想象自己此时的诡异和恐怖,浑身脏兮兮,墨发凌乱,裙子只到大腿中部,嘴角还吐着黑血。活脱脱得一个女鬼啊!

穆水清说话时,被刚才那攻势逼退的王一再度挥刀而来。手握扇子,一身红衣的男子将穆水清小鸡啄米般嫌弃地丢到一旁,一边侧身避让,一边道:“我不缺钱,凭什么要救你?”他素有洁癖,如今新衣服都脏了…哎,又要浪费银子了…

穆水清咬牙道:“这位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大侠,不救我也行。王爷在不远的巷子里躲着,他受了重伤还中了毒,请大侠救救他!”

她话音刚落,刚才还和王一纠缠的红衣男子竟然一眨眼失踪了。

竟然…真的将她丢下了…

穆水清躲过王一的一刀,猛地摔倒在地上,她知道自己支持不了多久了,刚才的说话已经让她费尽了全力,双腿也麻木得再也无法站立了。她的眼前越来越迷糊,迷糊到,她竟然看见腿脚不便,中毒重伤的季箫陌竟以一种诡异的速度漂浮到了她的眼前…

难道季箫陌已经变成了鬼魂?

难道她也快要死了?

颤动不止的手指在看见穆水清安然无恙时渐渐趋缓,从所未有的飞速跳动的心脏声也渐渐平复。染满血的紫色衣衫倒映着他苍白无血色的面容,季箫陌蹲下身,将趴在地上的穆水清轻抱在了怀里,压抑肃杀的气息从他的身上慢慢弥漫开…

意想中的疼痛并未降临,她整个人落入一个温暖的、泛着一股血腥气的怀抱中。

穆水清偏头看去,见季箫陌俊美的容颜在昏暗的月光下忽明忽暗着,沉郁而骇人,却让她好生安心…

她头一歪,晕倒在了季箫陌的怀里。

“无论你是谁派来的,今日,都别想活着回去!”

王一见二对一,顺感不妙,更何况季箫陌不对劲的表情,让身为刺客的他十分熟稔。那是浓烈骇人的杀气!他立刻朝着另一侧溜去,而这时,白夜挥着手里的血剑冷着脸站在他的身前,这般无声无息,让王一大惊!

“属下救驾来迟,恳请王爷赎罪。”与刺客周旋废了一番功夫,好在活捉了。

季箫陌神情淡漠的颔首,眼睛环视一周,狂怒之后的他,锋芒渐敛,而杀气化为凛然冰寒的目光似能将周遭的一切都冰冻三尺。

如果有人逼他动手让他暴露的话,他不介意…大开杀戒…

跟随主子多年的白夜怎会不了解主子的心思,但王爷韬光养晦多年,还不能因此暴露自己的实力。这些人都得死!

他将王三推倒在地上,一把剑驾于他脖颈,目光淡淡地望着王一:“谁派你们来的。”

“王三!!!”接连失去兄弟的王一十分悲愤,想要提刀去救,谁知在他跨出一步时,白夜面无表情地挥剑砍断了王三左臂,王三惨叫一声,疼得昏迷过去。

“说,是谁派你们来的!”鲜血顺着剑身缓缓地滴落在地上,勾勒出一条蜿蜒流长的血河。白夜冷声喝道,骇人的表情宛如恶鬼,让人望着就心生胆颤。

王一咬牙,那位在旁摇扇子看戏的仁兄笑着说:“你不说的话,你的弟弟可要死了哦。别看他瘦瘦弱弱的样子,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呢!所以配合我们,乖乖地告诉我们真相,或许,王爷还会饶你一命呢…”

他的话语十分诱人,但王一再傻,也知道季箫陌冰冷的目光下动了杀心。他完不成任务是死,说出真相也是死,兄弟已死二人,王三失血过多早已昏迷,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而且对方竟然是王爷!这西夏国只有一位王爷,传闻中病弱不堪,命不久矣的七王爷…竟是眼前这位凶神恶煞宛如厉鬼的男人…

他们这次真的找错了时机!栽了跟头!就算报酬再丰厚,也不应该接这个活!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契机吧,水清想去学武了。不过学武都是好几年的事,让她学什么,怎么学好呢…

38、王爷动摇啊动摇

这一晚,青竹完全无法形容当浑身是血的季箫陌抱着昏迷不醒的穆水清归来的场景,他眼中的焦急、担忧和慌张是青竹从未见过的。

“王爷,你受伤很重,还是奴婢照顾王妃吧。”王妃的重量压在王爷的身上会使得王爷不利行走的腿更难行走,而王爷的肩部受伤,脸色煞白,唇瓣青紫,怎么能这般劳累呢!

季箫陌拂过青竹伸来的手,淡淡道:“无碍,我抱她进去,你去请宁太医来。”

青竹细细打量了一下王爷消瘦摇晃的背影,忧心甚重,随后,她恼怒地瞪了一眼白夜:“又没照顾好王爷!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一回来全身是伤!”

“刺客。”

此时青竹十分讨厌白夜的简洁,她掐了一下他的腰,叉腰怒道:“刺客刺客刺客!你身为暗卫竟然不保护好王爷,让王爷陷入危难!而且还让重伤的王爷亲自抱着王妃,你这不是让王爷伤上加伤嘛!你真是一点也没用!”

白夜十分惭愧。他的确一直守在王爷的身边,之前王爷说想一个人静一静,他便守在门外。谁知两个时辰,王爷久久不出来,他才推门而入,然而屋内已空,窗户大开,王爷不见了。

他在逸仙楼找了一遍未见王爷踪影,以为王爷回府了,谁知王爷竟然和穆水清在一起。

“青竹,你别欺负这个木头了。他刚才也挨了几刀,破了皮呢。”沈墨摇着扇子,眯着眼笑道。

“受伤了?”青竹的心提了起来。

“嗯,刀上还有毒呢。”

“什么,还中毒了?”青竹着急地将白夜拉进,开始脱他的衣服看他的伤势,任凭白夜怎么脸红反抗都执意要看。

白夜闷声道:“不碍事。后来解药在刺客身上找到了。比起我,还是王爷的伤势比较重…你去给王爷敷药吧。”

“你啰嗦什么!快将衣服脱了”青竹瞪眼,“你的伤快点好才能继续保护王爷啊!”

“…嗯…”白夜红着脸点头。

“而且你施展轻功去请宁太医,肯定比我跑过去迅速啊!”

可怜的跑腿闷骚男默然。

外室这般热闹,内室却安静的很。季箫陌将穆水清放在床上,面色慎重地开始为她脱衣、擦身、换衣。有过给穆水清换衣的经历后,他完全没有第一次那般脸红心跳局促不已了。此时的他除了凝重和担忧,并非半点非分之想。

给穆水清换了干净的衣服后,季箫陌挽起那层紫色沉浸着殷红的裙角,在她染血的双腿上,清洁、擦拭、上药、包扎。这一切都没有特意呼唤青竹去做。常人恐怕无法想象,一朝的尊贵王爷对于包扎伤势一事如此熟能生巧…

其实,比起肩部凿出一个血窟窿的季箫陌来说,穆水清几乎没受什么伤,只是脚底因没穿鞋子血迹斑斑,身上到处是躲避时被树枝的擦伤。之前为季箫陌吸毒而染上的一点毒性因服了药全部解了。

但穆水清没有醒来,只是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呼吸微弱。一切都只因为这一夜狂奔耗尽了她所有的体力,还有最后一睹,她见季箫陌安然无恙站在她眼前的场景,让她瞬间放松了下来,沉沉地睡了下去。

至于梦到了什么,就不为人而知了。

沾着药膏的手指轻轻涂抹着穆水清血肉模糊的脚底,季箫陌望着在床上缩成一团的穆水清,一抹心疼在眼中一闪而过。

明明被针戳一下手就呼痛的人,脚底竟然受了那么重的伤,一声都没有呼痛过,更是没有哭。看着她脚底的伤势,季箫陌能想象得到用这双血肉模糊的脚踩在地上究竟是何种痛苦。患有腿疾,不利于良行的他能感受的到这种难以忍受的疼痛。

“王爷,宁太医来了。”青竹推开门时,见季箫陌半跪在地上不停地咳嗽,她连忙将冒着热气的铜盆和布巾放在桌上,将季箫陌扶到轮椅上,在他的背后塞了一个软垫,并用热热的毛巾给满身是汗的季箫陌擦拭。

“王爷,不要担心,王妃的伤势宁太医会治好的。”她有些揪心地发现王爷对王妃早已不是之前那般冷漠了…这不知是好是坏呢…

宁太医把着脉道:“王爷放心,脉象虽虚弱但很平缓,王妃只是累得睡着了,身上没什么大碍。至于王妃脚底的伤势,多涂几日药就好了,应该不会留疤。”

季箫陌一颗提着的心才松了下来,凝重地点了点头:“用最好的药。”

见季箫陌一直盯着昏迷的穆水清,全然不顾自己,宁太医忍不住道:“王爷,请让微臣看看你肩上的伤。”

得到季箫陌默许后,宁太医解开了季箫陌肩口的布料。他望着染血的布料,微微一愣,疑惑地问,“这是…王妃的旗袍?王妃帮王爷包扎的?”

季箫陌的颔首让宁太医有些惊疑,他看看季箫陌肩上虽然狰狞却愈合的伤口,一边上药一边缓缓道:“伤势虽然很重,整个肩部被刺穿,但王妃包扎的很好,有效地止住了血,所以微臣只需要上点药就好了。这包扎止血的手艺微臣都自叹不如…”

其实宁太医这点猜错了。穆水清比谁都害怕有人会死,所以当时比谁都慌乱,所以第一第二次都没包扎好,血都没止住。第三次吸完毒才包扎好的。

季箫陌想到穆水清那件撕得乱七八糟不忍直视的衣服,又想到她趴在自己的身上,为自己拼命吸毒…就连现在,她温柔的手压在自己身上的感觉仍然不散,他忍不住轻轻补充:“嗯,她还为我吸毒了…”

宁太医感叹道:“王妃临危不乱,舍生救下了王爷,怪不得王爷这般关心。”

包扎完狰狞的伤口后,宁太医一如既往为季箫陌把脉。他忽的皱眉:“王爷又动真气了?前几日差点毒气攻心,王爷应该引以为鉴啊。”

季箫陌恹恹反驳:“刺客来袭,本王难道还要束手就擒?”一想到当时自己除了昏死过去成为累赘外完全没有帮上任何忙,他就有一种很深的挫败感。

末了,季箫陌缓了一口气:“下次我会多多注意的。这次是我放下警惕独自行动,还中了软筋散。”

“王爷还被人下了软筋散?!…谁?”

“…”季箫陌默默看了一眼穆水清,未语。

之后,宁太医写了几道药方后,被青竹护送离去。

季箫陌望向在床上熟睡的穆水清,这样了无生气的穆水清让他心生怜悯。他忍不住侧躺在穆水清的身边,修长的手指轻轻扶着她乱糟糟的墨发,语带呢喃,并有着浓重的鼻音:“穆水清…我该信你吗?”他无法忘怀那张碎纸。或许,他此时心中的动摇真是他们一连串的计谋呢…

“舍生救我,真的能让我放松警惕相信你呢…”

昏迷的穆水清不会给他任何回答,季箫陌也没有再说话。他只是像个孩子一般紧紧地拥住缩成一团喊冷的穆水清,将身体泛着阵阵凉意的她抱于怀里,他轻轻靠着穆水清的颈间,缓缓地睡了。

第二日,季箫陌悠悠醒来,见怀中的人儿缩着身子不自觉地在他怀里蹭着,无声地笑了笑。他将脑袋抵在穆水清的额前测了测温度,确定她没有发烧后,下了床,为乱踢被子的穆水清掖了掖被角。

“调查的怎么样?”

“昨晚的刺客是京城附近有些名气的杀手——王家四兄弟,重金才会出手。昨晚虽然活捉王一,但属下一时没留意,在拷问前他便咬舌自尽。拷问后,王三声称是王一接的任务,并不知道买凶杀人之人,最后受不了严刑也自尽了。恐怕没有说谎。之后,属下调查了他们最后接触的人和去过的地点,在他们暂住的客栈里发现进宫的腰牌。目前探子正在进宫追踪…这次的刺杀恐怕也和宫里那位有关…属下也在一品茶阁内发现了一样物证。”整整五个时辰,白夜按照季箫陌的命令彻底地搜查了一遍,还未曾歇息。

“这是属下在一品茶阁里发现碎纸片,属下拼凑好了,请王爷过目。”白夜恭敬地将纸片递上,谁知,季箫陌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就将纸片放在烛火里烧了。

见季箫陌淡淡敷衍,任纸片被熊熊火焰燃烧殆尽,白夜忍不住道:“王爷,属下猜测一切是陛下和王妃策划的,目的就是试探王爷,或者让王爷全然相信王妃,才故意派来刺客…”他顿了顿后,补充道,“当日王爷会那么晚去一品茶阁,除了穆水清,还有谁?王爷说,当时穆水清出去拿了衣服和茶具。其实她是通报杀人派人来刺杀!王爷中了软筋散,不是最好的证据了吗?”

最后他不满抱怨道:“更何况在王爷昏迷不醒时,穆水清竟然还将王爷置于身前挡剑,若非属下尽早发现…”

穆水清此刻若醒着,只怕要扑上去揍白夜一顿,这世间竟然有人,仅凭一些莫须有的东西,就将一件事歪曲得看上去像是真的一般,让人挑不出错来。仿佛这一切正是穆水清处心积虑预谋一般。

那日穆水清的确出去,送给他一件新衣服。但如今,绛紫色的衣袍满是斑斑血迹,极难清洗,衣服的肩部更是被刺客戳出了一个大洞。再怎么修修补补,都无法再穿的。

那日也的确是穆水清给他递茶的,茶水里的确被下了软筋散。

季箫陌目光冷淡:“那么你告诉本王,穆水清和他们私通,为何要救我?刺客步步杀招,不像是试探。”季箫陌自称本王时正是他心情不好之时,而他反复矛盾的正是穆水清之前舍生救他的场景。伤口隐隐作痛,那一晚的狂奔逃离,仿佛历历在目。

——王爷,若是我还活着,记得给我涨月钱!因为臣妾护驾有功…若是我没有回来,嗯…王爷一定要找到凶手…

季箫陌至今还记得穆水清冲出去为他诱敌时,脸上浮现的是视死如归的淡笑。她知道暴露自己,必死无疑,却还是十分不在意地笑了笑。

“王妃舍生相救,更是想让王爷相信她。陛下一直在怀疑王爷,一直想除掉王爷,但苦于一直没有证据,才按兵不动。如今,他忍耐不住,派来了王妃,实际想找到一个突破口…”

“他们有四人,却三人追穆水清,可见目标不在我。是穆水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