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们见偷袭成功,再次杀来。

季箫陌提剑相挡,此时不但双腿无力行走,就连自己双臂也像铁一般沉重。左肩衣衫已裂,白皙的肌肤上皆是斑驳的伤痕,他一时行动迟缓,被刺中了腹部。毒气扩散,吐出的血已经是黑色了。

季箫陌一个踉跄,双手扶着长剑才勉强站立。

嫣红却又泛着黑色的血从嘴角不断流下,滴落落在地上,溅出一朵朵绝艳的黑色花朵,刺人眼目。他的衣衫不整,脸上表情隐忍,墨眸里血丝弥漫,却泛着冰凉的死寂。他强忍着浑身的剧痛痛苦,眼神却又格外的坚定。

穆水清刹那回神,远远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季箫陌,明明被敌人围成一团,明明狼狈不堪,却偏偏颀长的身影挺拔有力地伫立着,令人生出一种诡异的怯意。

穆水清知道季箫陌的身子,这种情况下,他面对团团重围怎么可能安然脱困!

季箫陌将穆水清抱上马到此时,只不过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因为在雪地里,又因为穆水清不善骑术,她骑着马根本没有走远。见季箫陌有难,她干脆将马掉转回头,不顾血光剑影,竟然跳下马扑到了季箫陌的身前,伸开双手挡在他的身前。

她抬头,神情坚决而傲然:“你们要杀的人是我,放了他吧!他是王爷,若是出事,陛下一定会追究。你们只想杀我,想必不希望之后麻烦不断吧。放了他!”

这种情况,她情愿自己死,也不希望拖季箫陌下水。他的命比她值千倍万倍,不值得为她犯任何险,她也不希望到了最后也欠着他…

季箫陌知晓穆水清的脾性,虽然为了生存各种谄媚,但一遇到危险,偏偏比谁都勇敢,比谁都考虑其他人的安危。

季箫陌心一顿,赶紧将穆水清拉回了自己的身后,呵斥道:“不要任性!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唯一的机会竟然被穆水清浪费掉了,季箫陌气得牙痒痒,只觉得刚才那么拼命都白费了。

“我没有任性!”穆水清攥紧拳头,苦涩地一笑,“王爷,我只是贱命一条,死了又如何?不值得你为我拼命…我不希望你有事啊…”担忧的话不经大脑思考的脱口而出,两人皆是一愣。

杀手们根本不会和穆水清谈什么条件,在两人说话之际,提剑攻来。穆水清将季箫陌推到了一边,勉强地躲过了一击。自己却划伤了手臂,血咕噜咕噜冒了出来,狼狈至极。

“王爷,你快逃,快骑着马逃啊…”见季箫陌不动,墨色的水眸直愣愣地望着自己,穆水清快急哭了。她不会骑马,就算逃也逃不掉。杀手根本是来杀她的,季箫陌何必陪着她犯险呢…

“让你快走你听到了没有!我根本不需要你救,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我讨厌你!我不想再看见你!”

穆水清想抢走季箫陌的剑去引敌,季箫陌却扣着剑不动。

她的用心,他怎会不知?

她对他的好,他怎么不知…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千里迢迢来救她,所以才想保护她…

傻丫头,有我在,你怎么会死呢…

干什么都自作主张,干什么都不给自己留后路。这样强势,以后,哪里还嫁得出去?也只有他才肯要她了…还当个宝贝似的…

季箫陌很快定住心神,他忽然将穆水清定住,轻柔的声音宛如春风拂面在穆水清耳边响起:“你为什么就不能像寻常女子一样,稍稍倚靠我一下吗?你就不能选择相信我吗?我会平安带你出去的…你记住…我们都不会死…我们还要回家…”

穆水清明显不信,水汪汪的眼睛全是担忧和害怕,甚至还怒气冲冲地死瞪着季箫陌:“季箫陌,快给我解穴!我才不要跟你死在一起!”

哎…他的王妃怎么就不明白呢…她的夫君并非等闲之辈,并非她要时时刻刻保护担忧的人…他做这么多,只是想护她…

“我们打个赌吧。如果我们都活下来了,你跟我回王府吧…我还有很多话想要和你说…”

季箫陌抬起穆水清的手背,双眸里柔情无限,当着她瞪大的水眸下拿到唇边偷亲了一下,随后笑得像偷腥的狐狸一般:“就这么约定了。”

穆水清隐隐约约猜到季箫陌想要做什么,她被定住身子,根本无法动弹,她眼睛里带着许久的一层泪水,此时终于涌了出来,渐渐模糊了视线。

见有人在他哄着水清时偷袭,季箫陌眼眸深处血光一闪,浑身散发着狂暴桀骜的气息,他将地上的剑挑起,双手持着血剑,猛然割破了一个杀手的咽喉。

由于一人已死,阵法又因穆水清忽然到来打乱,杀手们再次变换阵型,两守三攻。

森冷的眼眸紧盯前方的杀手们,季箫陌冷酷地撇撇嘴唇将口中的鲜血吐出,流露出一丝冰冷骇人的笑意。经过一番交手,他已将他们的武功路数摸清了。拿刀之人的右手腕已被他震碎,最容易攻下。攻破一人后,他们的阵就容易瓦解,随后一对一就容易多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着喉头不断上涌的血腥气,随后左脚一蹬地,飞一般地向他们冲去。右脚步伐缓慢,剧痛到最后变得麻木了起来,但季箫陌双手舞剑,一攻一守配合得极其精准…

这一次刺杀,季箫陌在穆水清面前表现得从未有的勇敢,他消瘦的身子用尽全力地抵挡着向着穆水清杀来的杀手们,全然不顾这般动用内力下,对他的身子究竟有多伤。

他一心一意只想尽快将穆水清平安带回,他欠了她太多解释,他有太多话想说。所以,再没说那些话前,他不能死!

是的,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再遇上穆水清后,他的心不再属于自己,他所做的任何事情都变得没有了解释,没有了章法…

与她相识相知的这五个月,他曾努力地让自己别对穆水清动心,他曾用理智驱赶着心中那份逐渐吞噬他心脏的柔情。但,穆水清对他体贴的好,渐渐吞噬了他的理智,那种疯狂强烈的喜欢吞噬了他的心…

之前,穆水清对他的冷漠让他的胸口一阵绞痛,仿佛有人拿着尖利的匕首缓缓剖开着他的胸膛,仿佛有人将他的心冷冷的取走。胸口变得空荡荡得少了什么,就如同空旷的王府里少了一个女主人…她不在的空虚感以及强烈的不安使他坐立不安。

他想,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会再放开她…

脚下一个踉跄,季箫陌半跪在地上,素衣成了红衣,褴褛不堪,脚腕痛疼如刀割,苍白的脸上喷满了血,右手臂上的伤口深入见骨。腹部的伤变成了一个血洞。由于避开使用右腿,左腿用力过度,血涓涓外流…

“咳…”血像泉涌一般从嘴里喷涌而出,季箫陌环视了一眼四周,终于将焦距对上了远远凝望他的穆水清。

嘴角流淌着黑血,季箫陌已经精疲力竭,握着剑的手轻轻颤着,他脚下的白皑茫茫如今血流成河。他隔着满地的鲜血,隔着十一具尸体,直直地朝着穆水清望去。苍白消瘦的脸上溅满了血渍,他拖着沉重重伤的腿朝着穆水清走去,一步一晃,静静凝视着她的水眸变回了往日的淡然和明亮。然而每走一步,体力渐渐不支,手脚也麻木了起来。

他的唇在颤抖,似乎说什么…

他说:“王妃,别忘了约定…”

隔得太远,穆水清没有听见,只见季箫陌直直地朝着她倒了下来,鲜血自他身下的白雪弥漫开来,染红了她的视线。

“王爷!王爷!”

穴道在一炷香后,才被自动解开,穆水清跌跌撞撞地朝着季箫陌跑来,立刻为他做着应急包扎。他的身子好凉…怎么会那么凉呢…怎么会全是血…

脉象虚弱,身上每一处伤几乎都能要他的命。他这个疯子,身子不好还呈什么强!穆水清撕扯着衣服包扎着,她的动作轻柔极了,完全不敢多用一份力,怕他狰狞的伤口崩裂,血流得更凶猛。

穆水清抱着他,十分惶恐地抱着他,身子轻轻地颤着,双手轻颤着,就连声音也抖得不能再抖了,眼泪啪啦啪啦不断地滚落。空洞的眼神,惶恐的表情,整个人仿佛没了生气。

“王爷…你再忍忍,我带你回城…”

正废着力气将季箫陌弄上马时,头上忽然黑影笼罩,穆水清惶恐地回头,她紧握着那把血淋淋的长剑将昏迷的季箫陌紧张护在身后。深恐刚才的杀手并未剿灭。

她看见是白夜后,心忽然一松,却被人用剑尖挑起了下颚。

穆水清一怔,那双哭得通红的水眸瞪得大大的,似乎怎么也想不明白。待到脖颈见血,剧烈的疼痛使她忽然意识到,白夜或许和刚才是一伙的,是来杀她的!

她的唇轻轻得抖着,半响,她才哽咽道:“杀了我没问题,请将王爷送回城吧,他受了很重很重的伤,再不治疗就晚了…求求你了,救救王爷吧…你们要杀我没关系,但请放了他吧…”

穆水清闭上了眼睛,等待着疼痛的袭来,却听到白夜淡淡说:“别浪费时间了,上马。”

这一场惊吓,害得穆水清双腿一软,跌进了雪里。白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扛着穆水清将她运上了马。

在季箫陌昏迷的时候,穆水清彻夜未眠,一直为他擦汗换衣敷药。她身上碰伤擦伤的小伤不少,但比起宛如血人、满身伤痕的季箫陌,她真的可以算是毫发无伤了…

担忧惶恐和懊悔自责交替不断的在心头翻涌着,穆水清临走前曾发过誓,再也不理季箫陌这个渣男,他是死是活,娶谁纳谁都与她无关,所以就算季箫陌来救她,她也是努力地让自己表现得极其冷漠。她不希望再与季箫陌产生任何纠葛!

可是这个人,你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甚至还在最危难的时候,宁愿牺牲自己也要将你护在身后…

原本想着回到念城后,将季箫陌一脚踹开,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但此时,在情感的天平上,穆水清终是倾向了受伤昏迷的季箫陌,决定留下来陪他,照顾他,直到他的伤全部养好。

回首这五个月,季箫陌其实对她真的不错,给她钱花支持她创业,夜里为自己盖被子,愿意被她乱点穴练习…真的是恨不起来啊…

“王妃,你自己守在床边三天两夜了,你身子虚,还是奴婢来照顾吧。”

双眸下有着浓浓的黑眼圈,穆水清极其困乏得打了一个哈欠,小声道:“我去休息一会,若王爷醒了,立刻唤我。”

第三天的夜里,季箫陌终于醒了。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瞧见床侧有一女子为她温柔地擦汗,他恍然想到昏迷的那几天似乎有谁一直照顾着自己。

他心中一喜,眨了眨眼睛,迷茫的焦距瞬间清晰了起来。

是,青竹。季箫陌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头闷闷地歪在一边。

他伤成这样,穆水清都不理自己…追妻之路难啊…

“王爷,你终于醒了,奴婢去唤王妃来。”

原本神情拉耸的季箫陌猛然振奋了起来,他抬起眼,哑着声问:“她没走?”

包成粽子样正养着伤睡在另一个床上的沈墨听闻,不满地撇撇嘴道:“王妃可是在你身侧陪了三天两夜不眠不休呢,刚才若不是青竹劝去休息,还不肯休息呢。真是令人嫉妒,我让王妃帮我倒杯水都不肯去呢,还说我受点小伤就矫情…”

季箫陌忽然笑了:“她是我王妃,又不是你的。”

沈墨冷笑:“早不是你王妃了。”

季箫陌脸上的笑意僵在嘴角,他一急,血气上涌,捂着胸口重重地咳嗽了起来。这一咳,一口压在胸口抑郁已久的黑血瞬间喷涌了出来。他苍白的手指紧抓着被子,但那口气却怎么也缓不过来。

61、闷骚王爷终于表白了

穆水清推门而入时,就见季箫陌痛苦不堪地倒在地上,一手紧捏着被子,一手捂着被纱布包裹的胸口,鲜血瞬间染红了纱布。她慌张地将季箫陌扶到床上,拍着他的背为他顺气着。

“王爷,你哪里不舒服,告诉我,是不是胸口疼?”

那双水汪汪红肿的眼睛沉浸着担忧,季箫陌握着穆水清的手,紧紧地握着,那张俊脸痛苦得扭成了一团:“哪里都难受…”

“我帮你换药。”

季箫陌乖乖地应着:“嗯…”他偷笑一声,身子软软地倚在穆水清的怀里。

“要喝水吗?”

季箫陌抬手想要接水杯,但手指无力,水杯差点翻在了自己的身上。

穆水清连忙接了过去。“我来喂你。”

季箫陌忍不住悄悄地瞧了瞧穆水清的神情,他怕她还生着自己的气。然而见她双手捧着水杯,怕他烫嘴,不停地吹着气。待到温度凉得差不多了,才递到他的唇边。她的眉眼在飘渺的水雾下特别的不真实,也特别的温柔。

依着穆水清倒来的水,季箫陌缓缓地喝着,液体顺着他喉咙滑下,温暖着他的心扉。

“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穆水清思索了一下,轻声道,“你还在养伤,最近还是吃粥吧。我去帮你熬粥。”

她的手轻轻被人握住了,季箫陌小声道:“再多陪我一会吧。”他怕她走了就不回来了…

“好。”穆水清坐了回去,她擦了擦季箫陌额头的虚汗,墨眸寒烟笼罩,似是染上一抹温柔的暖意。

对于隔壁床上你侬我侬异常暧昧温馨的气氛,被晾在一旁疼得哇哇叫都无人服侍的沈墨实在看不下去了,他为了不当那个多余的,连忙裹着被子慢腾腾地下了床。

其实这明明是他的房间…

由于浑身都被纱布包着,他的动作特别的僵硬和不自然,沈墨一不小心踩到了被子,狼狈地“扑通”摔了一跤。他造成了那么大的动静,胸口的伤口裂了开来,血哗哗地流着,疼得他龇牙咧嘴,对面两人竟然还在眼对眼,鼻对鼻,含情脉脉地凝望着。他心中气闷不已,觉得自己真是遭遇白眼狼了!也不看看他是为了谁这么倒霉受了那么重的伤!结果一被救回,那双眼睛就没朝他望过一回…孽徒啊!

待挪到了隔壁屋子,一向吝啬鬼的沈墨一把银票扔了下去,对着小厮道:“给爷找几个漂亮小妞来照顾!要温柔的,要体贴的!要会做饭的!”

是夜,穆水清迷蒙中略醒,才发现自己趴在季箫陌的床头熟睡了起来,而季箫陌睡在自己身侧一臂远的位置,他的墨发轻垂,遮掩了他一半的眉眼,整个人在昏暗的月色下特别的迷人和柔和。

他呼吸平稳,神容安详,似乎做了什么美梦,嘴角愉悦地上扬着,她不**得出了神,伸出手令柔软的墨发缠绕在她的指尖上。她几乎要忘记这个男人还是自己前几日恨得牙痒痒的渣男,下定决心不再理睬。

她发现自己竟然还是喜欢季箫陌…甚至对他的感情已经不是单纯的喜欢,而是有种血脉相连,生死相依的信任感。

穆水清在黑暗中失笑,将季箫陌身上的被子向上拉了些,给他掖好,随后又趴在他的床边沉沉睡去。她怕他晚上不舒服,所以在旁一直陪着他,就像前些天季箫陌昏迷时一样,细心照料着。

在穆水清平稳的睡息中,季箫陌无声地睁开双眼,只是穆水清微不足道掖被子的动作,都让他暖心的很。他侧身伸出双手,动作轻柔地将穆水清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穆水清睡得极熟,可见近些日子,她真的累坏了。他将穆水清抱在怀里,头靠在她肩上,轻轻地蹭着她的发丝,闻着她身上好闻的味道沉沉地睡了。

穆水清一直睡到午时才醒,她正打着哈欠,睁着朦胧的眼睛时,瞧见太阳高高悬挂,立刻清醒了过来。

她不是要照顾季箫陌么!怎么自己睡着了!

穆水清感觉身上重重的,低头一眼,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一条健臂揽进怀中,她的脸一红,伸着手悄悄地将季箫陌的手挪开,想悄悄爬下床。

然而刚一动,就对上了季箫陌迷雾的美眸,她干笑道:“王爷,你继续休息,我帮你熬粥去。”昨晚她竟然睡着睡着爬上了季箫陌的床,这实在是太丢人了…

“外面化雪正冻得很,出去对身体不好。你累了那么多天,该休息几日。”季箫陌沙哑着道,温润如水的双眸在她没注意的时候闪过一道柔光。

一直窝在季箫陌温暖的怀抱里令穆水清十分地不自在,她尴尬地动了动身子:“都午时了还睡,王爷不饿吗?”

见她表情抵触,季箫陌十分不舍地松开了抱着穆水清腰的手。软香的身子一离开,他的内心默默地空虚了起来。穆水清出去之时,瞧见了白夜,她对他友好的一笑,白夜一怔,埋头步入了房内。

瞧见白夜,季箫陌以为白夜又要劝他什么,毕竟这次他是瞒着白夜偷偷赶来救穆水清的。季箫陌病怏怏地垂着脑袋,翻了个身,不打算理他。他正内伤着穆水清对他亲昵的动作十分抵触这件事…竟连抱都不让他多抱点。

白夜道:“王爷,事情已经全部调查清楚的。”

季箫陌没想到白夜会去调查这件事,他之前甚至惶恐白夜会对穆水清不利,但白夜却垂着目光将这几日打探的消息一一报告。

那些杀手都是李将军的人,穆袁然最后接触的人是李妍珊。不用猜,那些刺杀的人跟上次刺杀穆水清的人都是李妍珊所派。

她竟恨穆水清如此,要将她赶尽杀绝!

见白夜冰山着脸禀告完就要退下,季箫陌忍不住道:“白夜,别动穆水清…她…”

白夜唇瓣微微一动。之前,他何曾不想将穆水清大卸八块。几次三番将王爷置于危难险些丧命,多次令王爷失了往日的理智。他看到王爷留的书信独自追去救穆水清时,他快气愤了。他身为暗卫,有责任保护主子,更有责任劝说主人走该走的路,不被他人迷惑心神。

但他赶至那时才知道,他将王爷对穆水清的感情看得太淡太轻。那个该死的妖女,害得王爷动用内气,毒气攻心,浑身是血,狼狈不堪,自己却毫发无伤。

不杀她,王爷就不会是运筹帷幄,对任何人任何事不会犹豫的王爷。不杀她,后患无穷!

但在准备杀穆水清时,他望向了那双满是水汽的眼眸,那双哭红的眼满是决绝和坚定,她护着王爷的身子站得极其笔直,手里轻颤地握着的匕首。明明害怕万分,却又求着他救救王爷…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或许误会了她什么。这个女人究竟有没有存着害王爷之心,这个女人若是真的…喜欢王爷…

王爷离开了她,日日叹气,神情萎靡。知道她落难时,神情焦急地拖着病弱的身子赶去。若王爷醒来发现她死了,王爷…会是多么痛苦啊…

“王爷,属下不会动她。”白夜微微抬眸,轻声道,“但请王爷珍惜自己的身体。今日好好休养,明早回京,王爷的身子必须请太医诊治…属下言尽于此。”

季箫陌一头雾水,怎么今日的白夜特别好说话呢,往日不是要嗦一大推劝他除去穆水清呢。季箫陌不知的是,在他昏迷的日子,白夜瞧见穆水清彻夜不眠地照顾他,心忽然一动,放弃了除掉了穆水清的计划。当然这也跟瞧见王爷王妃浑身是伤,心疼不已的青竹狂揍白夜一顿,决心不理他有一定的关系。

此时季箫陌又开始焦虑了起来。他刚追妻追到念城,明早竟然就要回去了!看穆水清对他的抵触样,怎么可能跟着他乖乖回去呢…

这般想着,季箫陌揉了揉眉,轻叹了一口气,眉宇间隐隐染着几分疲倦。

穆水清自己懂医术,季箫陌的脉象极其的虚无,大夫看时都说他福大命大,如今离昨夜的初醒已经过去大半天了,他俊俏的容颜还是一如既往的苍白,脉搏还是断断续续的,轻弱无比。曾经腿脚不便尚能走路,如今没有人搀扶根本站不直身。穆水清忧心忡忡,越发愧疚,连沈墨几次无意间询问她跟不跟着他在念城发展,她都没有应下。

他们落脚的是一个城外的客栈,离念城还有半天的车程。

穆水清端着晚膳的粥进屋时,正见青竹正在收拾包袱,她立刻想到刚才沈墨问她,王爷要回京医治了,之后她怎么打算?

她呐呐地问:“你们是要走了吗?”

“回王…”青竹将话咽了下去,瞥了一眼床上闭目休养的季箫陌,哽咽道,“明早奴婢要带王爷回京请太医医治了。这次王爷不听太医的劝动用了内力,甚至使得王爷的腿疾变得更为严重,如今站都站不起来…若是不赶快回去医治,恐怕…恐怕王爷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

青竹说到后面哽咽变成了大声的哭泣,穆水清慌张地跑进将青竹抱在怀里,安抚地拍拍她的背。

“王爷身子原本就弱,原本就只有半年可活,若是王爷走了…奴婢该怎么办啊…呜呜呜呜…”

穆水清咬着唇,轻轻道:“对不起…”

“奴婢笨手笨脚,照顾不好王爷,呜呜呜…”

哭了半响,青竹忽然抬起头,扯了扯穆水清的衣袖,哽咽问道:“王妃,和王爷一起回府吧…”

穆水清一愣。回去?她折腾了那么多天,就这样回去了?但季箫陌的伤她的确占了推卸不掉的责任…

在旁装睡的季箫陌忽然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但是房间忽然安静了下来,静得他的心怦怦直跳,心中那根始终绷紧的弦都快被他折断了。

“嗯,我跟你们一起回去,是我害他受伤的,我负责照顾他直到他能下床走路。”

于是,第二天,五人千里迢迢乘着马车回府了。

“哈欠!”穆水清终究抵不过在雪地里冻了多时,又不眠不休地照顾着季箫陌,如今困倦袭来,竟被风寒入侵了身子。穆水清抱着暖炉躺在马车里硬挺了几日,不停地吸着鼻涕,一副病怏怏的摸样。季箫陌看着心疼,将他那件皮袍子强按在哆哆嗦嗦正发着抖的穆水清身上,随后又给她扣了顶皮毛帽子,将她冻得苍白的脸好好地保护了起来。

穆水清想了想,十分强硬地将季箫陌拉近了自己,她靠在他的胸膛,便将皮毛袍子小心翼翼盖在了他的身上。穆水清无意识的动作令季箫陌窝心得很,暖暖地沁入心底。

她总算不再是冷冰冰的了…

结果第二日,多年没染上风寒的季箫陌悲催地流起了鼻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