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虎兴奋地甩着尾巴喵喵叫着:“走吧走吧,快去你家。”

小灰傲然说道:“你都说出口了,实在是盛情难却。”

李怀远一只胳膊抱着一只猫,一双眼睛还不停地往厨房里瞟。

“杨、杨姑娘,你家的猫借我用用。”

杨青叶正在收拾碗筷,头也不抬地说道:“你随便借呗。”

李怀远得寸进尺,进一步提出要求:“那我可以借别的吗?”

“你还想借什么?”

“借、借我个胆子用用。”

杨青叶:“…”

她抬眼看了看他,这才发觉他喝醉了。

李怀远看看四周,院子里没有人。

他心头涌上一股窃喜,抱着两只沉甸甸的猫儿向前走了一步,望着杨青叶说道:“其实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是有正事找你?”

杨青叶脸上一喜:“这么说,你想通了,你同意入赘我家了?”

李怀远真的是无言以对。

这种时候,他必须得说实话了。

他再三斟酌,再三衡量,最后吞吞吐吐地说道:“说起来,我的身份有点吓人。你做好准备要听了吗?”

杨青叶反应平淡:“哦,有多吓人。你说吧。”

李怀远清清嗓子,小声说道:“我父亲曾在京城当过官。”

杨青叶的反应仍是淡淡的,“哦,我还以为多大点事,我爷爷的爷爷也曾经当过官,当得可大了。”

李怀远一脸惊讶:“真的?究竟多大呢?”

杨青叶答道:“大约比县太爷小那么几品吧。”

李怀远暂时想不出比知县还小几品的官到底有多大。那还有品吗?

李怀远想了想,看看四周,院子里只有他们两人,他接着说道:“在京城里人们都称我为…王爷。”

李怀远的声音不大,再加上他喝了酒,舌头有些捋不直,杨青叶把“王爷”听成了“五爷”。

“五爷呀。”她不以为然地说道:“那有什么,人家还叫我姑奶奶呢。”

李怀远是苦笑不得,但心里又莫名放松了,他真的说了,是她自己没听清楚的。

“反正,总之,请你理解我的难处,我不能入赘你家了。——其实我家真的很大。你以后去了就知道了。”

杨青叶唉了一声,倒也没显出多意外。

她淡淡地说道:“不能就不能呗。没关系。我再让人问问别人。”

杨青叶这句话把李怀远吓得酒意醒了大半。

第四十九章 两个梦

李怀远的醉意被杨青叶吓醒了一大半。

他连连摇头:“不不,你别问。”

杨青叶别过头去,慢悠悠地说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李怀远借着酒胆可怜兮兮地说道:“你想想我,我专门从京城赶来。为了你接近你,绞尽脑汁住在你隔壁;为了引起你的注意,还在大太阳底下晒肚皮;我还厚着脸皮请赵爷爷来做媒,为了你取得你的信任,把我的老底都揭了给你。”

李怀远这一把辛酸泪,听着动心,闻着恻隐。连小灰和小虎都有些可怜他。自从小黄成了精,主人对它就没以前好了。不但常常打它,而且再也不抱着它睡了。由此可见,成了精也不一定好,果然当平凡猫有平凡的好处,这是小虎的想法。小灰却在想:小样儿,你这回知道了吧,没有本猫给你出谋划策,你注定要失宠。

两只猫如此可怜李怀远,杨青叶看上去仍然无动于衷。

李怀远满脸地失魂落魄,抱着两只猫回去了。

大柳树下的众人用炯炯的目光看着李怀远和他怀中的两只猫。

有人给他搭话:“我给你讲,你要捉老鼠借小虎就行,小灰从来不捉老鼠。”

小虎听到这句话,颇得自得,小灰听罢,气得圆睁双眼,冲说话人叫了两声,然后看看李怀远,用眼神命令道:“小黄,咬他。”

李怀远敷衍了这些人几句,抱着两只猫往家走去。

他一离开,坐在树下的周全有心思也活络了:“这家伙去借猫,那我要不要去像根擀面杖?”

孟清源在想:“我以后还是亲自去买包子罢。”

李怀远一直在担心杨青叶去问另外两个关于入赘的问题。

杨青叶还没来得及问,就被一件突如其来的事打断了。

因为邻县发生了水灾,许多灾民流落到相对富庶又没有灾情的端阳县。特别是人杨青叶所在的这条小吃一条街流民最多。这些灾民初来的时候,杨青叶和周全有等一些卖饭铺的没少施舍,就连赵奶奶这样的人家也是尽自己所能,拿出食物和来救济。可是,灾民越聚越多,杨青叶他们做的都是小本买卖,哪经得起这么大量的施舍?他们自己还得吃饭做生意是不?

这些灾民大多都是本分老实的百姓,但俗话说,饥寒生盗心,何况这里面的人也不全是本分之人。渐渐地,附近的街坊邻居中时不时传来家里被偷盗的消息,更为恶劣的是还有一户人家的闺女险些被欺侮。众人人人自危,有人就提议去找告诉官府,看看能不能想想办法。

李怀远也是第一次亲眼目睹此事,他第一件想到的就是灾民这么大,官府怎么不发赈灾粮?难道是灾情还没来得上报朝廷?

他向一位看上去十分老成的长者打探消息,那人说他们那里今年春天就开始干旱,麦子歉收,本来指着秋粮多打些,结果一入夏又连降大雨。当然,端阳也下了雨,便他们的地势好些,不像他们那里那么严重。

李怀远思忖良久,觉得自己应该出去走一趟。他要出门,但心里又放下不下杨青叶。她家是卖包子的,本就十分引人注意,再加上家里又只有杨槐一个半大男孩子,根本不济事。万一…

他想留下金钟和银哨,无奈两人头摇得像拨浪鼓,命令也没用,一命令他们就要死要活。他们被上次那事吓破了胆,若是王爷有个三长两短,他们的小命也就跟着呜呼了。哪敢就这么放王爷独自离开?

李怀远十分地后悔自己出门没多带几个侍卫。唉…

尽管两人哭天抢地,李怀远还是将金钟拨过去保护杨青叶。两人一看,这样的结果也勉强可以了。还能怎么办?金钟只能乖乖上任。

金钟到杨家跟杨槐挤一家房,他找的理由是他家的房子漏雨。

杨青叶嘴上没说,但心里明白是李怀远的安排,便也同意金钟跟杨槐住一块。

李怀远安排好杨青叶的事,便出门办事去了。

他果然有先见之明,他出门的第一晚,杨青叶家就遭了灾民的抢劫。

直到这时,人们才惊讶于金钟的身手。他看似平平常常,一到打架,往中间一跳,闪绽腾挪,窜蹦跳跃,打得贼人哭爹喊娘。大黑率领小灰小虎,众邻居闻声也来帮忙,把这些众贼吓得四处窜逃。

杨青叶惊魂一定便领着杨槐再去官府报案。江知县也正为灾民的事焦头烂额。报案的不知杨青叶一家,江知县只得让众衙役和侍卫轮流去巡逻。有了这些衙役的巡逻,端阳县的治安略略好了一些。

街上有人巡逻,家里又有金钟和杨槐,杨家暂时安宁下来。

可是她心里总归有些放不下李晃。她向金钟打听他的去向,金钟支支吾吾、含含糊糊,表面说了一大通,其实什么也没透漏。

杨青叶心里既担忧又焦急。他那么蠢谁知会不会出事?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杨青叶当晚就梦见了李晃被人捅了,他的腹部插着一把刀,鲜红的血汩汩流淌。他双眼无神地望着她,发出极其微弱的声音。

杨青叶伸手去扶到,却摸到了黏糊糊的血,她吓得浑身颤抖,大叫一声坐了起来。

金钟一听到叫声第一个赶了过来,站在杨青叶门口连声叫:“杨姑娘,杨姑娘。”

杨青叶喘息几声,擦了一把大声回答:“没事没事,我做噩梦了。”

金钟这才放心地回去。

杨青叶因为这个噩梦,下半夜睡得极不安稳。

次日清晨,她一看到金钟就说道:“我昨晚梦见你家主人了。”

金钟见怪不怪:“那没什么,我家公子几个月前就梦见姑娘您了。”

杨青叶瞪了他一眼:“我是说真的。”

金钟一脸严肃:“小的也是说真的。”

杨青叶叹了口气,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整整一天,杨青叶都心神不宁,总担心自己的梦灵验。

果不其然,当天下午,李怀远就被银哨搀扶着回来了。他的头上还包着白布。

杨青叶心中一沉,赶紧上前询问。这才知道,这家伙路上被流民打劫了。

可杨青叶又有疑问,既然金钟功夫那么好,那么银哨武艺肯定也不弱。

李怀远答曰:“他是武艺不错,本人武艺也很高。”

银哨接着说:“可是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

李怀远指着自己的伤头说:“这是被他们用石头砸的。”

银哨带着哭腔说:“他们都说小的和公子长得白白胖胖,一看就是大肥养。”

杨青叶叹息,金钟也叹息。

李怀远又转而问金钟,当他听说杨家一切平安无事时,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这帮灾民太可怕了。一定得想办法赶紧让朝廷赈灾放粮。——嗯,我去躺一躺。”李怀远这一躺一天一宿没醒来。

众邻居知道了都来探望,有人拿鸡蛋,有人拿红糖。小灰小虎大黑也来了。

杨青叶没有跟着众人来,她是晚上来的。

她端来了鸡汤,坐在赵奶奶家一通东拉西扯。

赵爷爷先看出来了,站起来说:“我去外面看看。你们接着聊。”

赵奶奶也随后站了起来:“青叶你自个坐,我去去就来。”

小玉最后出来眨巴着眼睛说道:“青叶姐姐,你去隔壁看李哥哥吧。他肯定在等着你来。”杨青叶也不再装了,倒了一碗鸡汤去了隔壁。

她去的时候,金钟和银哨一边熬药一边掰扯:

“你说人家都来了,杨姑娘怎么还没来?”

“人家毕竟是姑娘家,肯定是害羞不好意思来。”

“我敢打赌她一定会来。”

“我觉得她不一定来。”

两人正在争执,忽然听见屋里有动静。两人便飞一般地进屋。

“王爷您醒了?”

李怀远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仍旧觉得头晕恶心。他酝酿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银哨,你换身旧衣服,带着东西连夜抄近道去临县——”

他话说到一至,就见银哨不停地对他眨眼。李怀远明白外面有人来了,当下话锋一转道:“去找我那位远亲,让他赶紧上报灾情给…我大哥,我大哥会想办法赈济灾民。快去快回。”

银哨连声答应,态度万分恭敬地接过李怀远手中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离开了屋子。

银哨与杨青叶迎面相遇,他笑着打了声招呼就匆匆离开了。

金钟还愣在原地,就听得李怀远轻轻咳了一声,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自己也该离开了。

杨青叶端着鸡汤站在床边,看着李怀远说道:“我的梦果然应验了——我梦见你被人捅了,流了满地的血,一摸还是黏的。”

李怀远幽幽地说道:“你梦的是小黄不是我,我的伤在头部,再说你又没摸我。”

杨青叶:“…”为什么他们两个的关注点总是那么迥异。

李怀远用垂涎的目光看着杨青叶,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昨晚也做梦了,梦见你答应了我的求亲,你说我的梦能不能应验?”

第五十章 主人何时邀我进闺房

“你说我的那个梦能不能实现?”李怀远趁着这个机会厚着脸皮问道。

杨青叶轻哼一声,“你的脸皮比拐弯的城墙还厚。”

李怀远摸摸自己的脸,一本正经地问道:“真有那么厚吗?你摸摸看。”

“不摸!”

杨青叶实在不想跟这种厚颜无耻的人对话了,她转身离开了李家。

李怀远受伤了,银哨出门了。杨青叶本来以为金钟会回去,没料到,他只是白天回去照顾,晚上仍被李怀远赶回杨家来。

因为那些流民仍在,即便有衙役的巡逻也难以让人放心。

时间一天天过去,端阳县的灾民倒也没再增多,官府也采取了一系列的行动,像是招募灾民修桥干活,动员县里的富商大户捐银捐粮等,情况略有好转。

杨青叶所在的这条街上也跟着捐了一回,当然,他们都是小本买卖自然不能跟那些富商大户们比,不过是略尽所能罢了。其中又数李怀远捐得最多,他拿出五百两银子给灾民发放路费回家或是投奔亲戚。那些灾民大喜过望,街坊邻居感慨李怀远慷慨大方的同时又觉得他不会过日子。

几天后,银哨安然返回。

银哨一见了李怀远赶紧问道:“公子您的身体怎样了?——事情都办好了。”

李怀远浑不在意地说道:“这点伤算什么,快好了。”

他仔细询问了银哨办事的经过。

银哨水都顾不上喝,赶紧一五一十地说了起来:“王爷猜得没错,邻县那个混蛋知县竟然真的隐瞒了灾情。想必是因为今年是他任期的最后一年,他怕影响升迁才隐瞒不报。”

原来,在大梁上报灾情是要逐级上报的,当地受灾百姓上报知县,知县上报到府城,最后再由知府上报户部。然后再朝廷委派官员组成勘灾小组赴受灾地勘察灾情。这中间稍有延误,便得等上数月甚至半年以上。如果邻县的知县能及时上报灾情,朝廷关于赈灾的旨意应该已经下了,或是赈济钱粮、调粟平粜、或是转移灾民、抚恤安置等等。可是那位知县大为了自己的前途硬是隐瞒不报,着实令人可恨。

李怀远听罢愤愤地说道:“这个狗官,让他滚回家去吧。拿笔墨来,本王写一封书信向秉明实情。”

银哨赶紧去准备笔墨。

李怀远刷刷点点,一气呵成。说完正事,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臣弟找到了梦中的那位女子,她为臣弟的翩翩风度倾倒,不久当回京,携她拜望皇兄。”信一写完,就让银哨送往驿站。

事情办完,他闲得身上生锈,正要下床活动活动筋骨。却见金钟提着一个食盒喜滋滋地进来说:“公子公子,杨姑娘送吃食来了。”

李怀远两眼放光,迫不及待地说道:“快端上来。”

食盒有三层,上面一层是三个白嫩嫩的包子,中间是香油扮萝卜丝,下面是白粥,闻着清香,看着好吃。

李怀远先尝了一口包子,真好吃,可是他竟然没吃出什么馅的,以前主人没包过这种味道的。

他只得向金钟和银哨询问:“剩下的两个赏赐给你们吃了,你们说说看里面是什么馅的。”

金钟说是小白菜的,银哨坚持说是苋菜馅,李怀远觉得哪个都不像,最后仔细一看,才发现三个包子三个馅。他们三个都没能猜出李怀远吃的是哪种馅。

他满心感动:“主人、啊不,青叶对我真是太好了。”三个包子三种馅,这里面包含着多少情意。可他怎么舍得赐给那两个家伙?李怀远越想越后悔,看向两人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

金钟和银哨对视一眼,看着手里的包子实在有些食不下咽。

金钟赶紧邀功,似乎想戴罪立功:“公子,这包子可是小的给您争取来的。当时杨姑娘随口问道,你说病人都喜欢吃什么东西呀。小的赶紧回答说,当然是清爽可口的,比如说包子之类的。杨姑娘过了一会儿就让小的给送吃的来了。”

李怀远人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

银哨见金钟邀功,心里一急,也赶紧出了个主意道:“公子,您还想吃点什么?由小的再去旁敲侧击一下。”

这个问题值得深思,他还想吃点什么呢?当他还是小黄时,他最喜欢啃骨头。如今,他最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