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远的眼前闪过一排排山珍海味,众多珍馐佳肴中间,一盘青翠欲滴的青菜叶昂然独立,引得他的味蕾蠢蠢欲动。

他一脸垂涎地说道:“我最想吃青菜叶。”

金钟笑道:“这还不简单?”

银哨却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如果只是青菜叶,王爷的眼神为什么那么奇怪?他仔细一想就能明白,此青菜非彼青菜。

银哨大着胆子勇进忠言:“我的王爷,您可别动了歪心邪念,小心杨姑娘还提着斧头满街追着咱们砍。”

金钟不以为然地说道:“你家祖上是卖藕的吧,心眼太忒多,公子说他想吃青菜,你非说他动了邪念。”

两人的争执惊醒了浮想联翩的李怀远,他被银哨戳中心事,不由得脸上一热,便恼羞成怒,死不认帐:“金钟说得对,本王真的是想吃青菜而已。”

银哨暗暗地自打自己嘴巴子,人太聪明了就是不好。这年头上头都喜欢笨的。

银哨便说道:“那么公子,小的这就去跟杨姑娘说一声。”

李怀远想了想又吩咐道:“你要装作漫不经心地提一下,不要显得太刻意。”

银哨频频点头:“是是,明白明白。”

银哨在杨家门口转了一圈,找了个借口进院,又在杨青叶面前转了一圈,最后用漫不经心地语气问道:“对了,杨姑娘,你今天送给我们公子的那三个包子中既不是苋菜馅又不是小白菜馅的那个包子是什么馅的?”

杨青叶:“…”这人怎么说话那么绕。

她想了一会儿答道:“我只是随手给你们拿了三个,我哪知道是什么馅?”

银哨擦汗:“原来是随手拿的。”要是王爷知道了不知该作何感想?

他感慨完毕,又想起自己还有任务在身,于是再次装出一副十分随意的样子说道:“我们公子说他想吃些青菜。”

杨青叶“哦”了一声,“那倒容易,眼下这季节,菜多的是。”

在银哨的暗示下,杨青叶真的炒了一盘青菜给她端回去。

李怀远用复杂的目光端详着这盘菜,端详完毕,再步入院中,望月感慨,难得的诗兴大发,曼声吟道:“青青菜叶,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金钟和银哨在屋檐下咬耳朵。

金钟说:“公子自从来这里后,念书的劲头比以前强多了。上次背《儿子兵法》这次又背《词经》。”

银哨用鄙夷的口气说道:“什么《儿子兵法》,是《孙子兵法》好不好?以后多念点书,省得出去丢王爷的人。”

金钟道:“行啦行啦,谁没个口误的时候。”

李怀远又出声道:“天上月亮暗又黄,主人何时邀我进闺房。”

金钟和银哨:“…”

两人想着这话实在是下人不宜,他们要不要回避?

就在这时,从院墙那边扔来一枚暗器直冲李怀远而来。

金钟和银哨几乎同时出声:“有刺客——”

李怀远伸手抓住了那枚暗器,原来是一块土坷垃。

“谁?谁在偷听?”他尴尬地问道。

回答他的又是一块土坷垃,比上一块更大。

金钟和银哨飞身过去查看,两人跃上墙头,向下一看,跟下面那人大眼瞪小眼。

原来,他们的院墙外面就是一条窄窄的过道,夏日的夜晚,穿堂风最是凉爽,杨青叶正拿了席子在此纳凉。

金钟和银哨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刚才的事,不觉尴尬起来。

两人齐声傻笑起来:“嘿嘿嘿,杨姑娘您也在这儿纳凉啊。这风儿可真凉爽。”

李怀远听到金钟和银哨的傻笑和招呼,就觉大事不好,他被人逮了个正着,这可如何是好?

承认吧,怕她觉得自己心思不纯;不承认,又怕她觉得自己做了不敢认。

真是骑虎难下,委决不下。

第五十一章 汪汪,主人原谅我

李怀远正委决不下时,杨青叶却冷幽幽地开口了,她对金钟和银哨说道:“你们两个到外面凉快去,叫那个人给我过来!”

金钟和银哨默默对视一眼,心说,这姑娘好生霸道。不过,一想到他们王爷做的事,他们又蔫了。

两人蔫了吧唧地跳下墙,走到李怀远面前,小声说道:“公子,杨姑娘让您过去。”

要是往常,李怀远听到这话,恨不得借来大黑的尾巴摇一摇。可是此刻,他心里发虚,脚步更虚,根本没胆量走过去。

他含糊不清地说道:“那什么孤男寡女的,万一让人看见了不太好,还是不去了。”

墙外的杨青叶不动声地说道:“你过来,我保证不打你。”

李怀远:“…”

李怀远正在迟疑间,小灰和小虎攀上了墙头,两猫朝他喵喵叫了两声。

小虎很诧异地问道:“小黄,你又干什么坏事了?”

小灰语重心长地劝道:“小黄,干了坏事你就认错。”

小虎扑愣扑愣猫头说道:“看样子小黄不想认错。”

小灰叹息一声:“唉,他变成人后越来越堕落了,现在沾了满身的人气,再这样也下去,他再也不是从前的小黄了。”

李怀远听着这两只猫一唱一和地说他,一脸地无奈。

他一步步地挨进院墙旁边,找了把椅子站上去,趴在上面往院外看去,杨青叶正双手抱胸抬头瞪着他。

李怀远厚着脸皮邀请道:“进、进来坐会儿吗?”

回答他的是一声重重地哼声。

李怀远还想说些什么,突然听见“砰啪”一声,他吓了一跳,借着朦胧的月光往下一看,就见杨青叶在用拳头砸什么东西。

他心中一急,赶紧说道:“你小心砸疼了手,我错了我错了。”

这次回答他的不是哼声,而是吃东西的声音,李怀远再仔细一看,原来他的主人刚才砸的是西瓜。她用拳头砸开西瓜,站在那儿旁若无人地吃了起来。

李怀远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又不敢问,只好一直趴在墙头看着她吃。

杨青叶干脆利落地解决掉了半块西瓜,抹抹嘴,对着上面的李怀远命令道:“把头伸过来。”

李怀远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只好乖乖地把脑袋伸了过去。

李怀远只觉得头上一沉,一顶重重的、带着汁水的东西罩在了他头上,那是杨青叶送他的西瓜皮帽子。

杨青叶终于肯开口了:“我本来想给你送个西瓜,送你个头,你这个王八蛋!”

李怀远摸摸头上的冠冕,哭笑不得。

杨青叶一手扯起席子,一手抱着另外半拉西瓜,扬长而去。

李怀远头上顶着西瓜皮,趴在墙头,望佳人兴叹。

小虎好奇地用爪子摁了摁他的帽子,小灰也瞧了一瞧。

两猫一人一齐趴在墙头。

李怀远返回屋里时,金钟和银哨也眼前的情景逗得想笑不敢笑。

李怀远无心理会他们,也没脸让他们出主意,便自个顶着西瓜皮回房去了。他把西瓜皮放在灯光下仔细端详,一边端详一边想着怎么收场。

突然,他灵机一动,大声吩咐金钟银哨:“你们去给我十个大西瓜来。”

两人惊住:“这都晚上了,上哪去买?”但王爷吩咐,他们又不得不去。

街上除了乘凉的人还是乘凉的人,哪有卖西瓜的?没办法,他们只好向邻居去买,打听了一圈,终于凑齐了十个西瓜。

李怀远随手抱起一个放在桌上,又让银哨准备画笔。

他一边构思一边作画,他想在西瓜上画一个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的男人认错的画,也不知道是西瓜皮太滑,还是他的画技太差,反正总是差那么一点点。第一幅瓜画,画上的男人太丑;第二幅,认错的样子没诚意;第三幅,还是不满意。

不知不觉,月已西斜,金钟和银哨困得双眼呆滞。

李怀远仍在画啊画,他几乎是无意识地在西瓜上画了一只狗,一只小黄狗,小黄狗背上背一根荆条,耷拉着脑袋,摇着尾巴,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让观者忍俊不禁又心生怜意。

李怀远看得精神一振,挥手在上面写下一句话:汪汪,请主人原谅我。

画完这幅西瓜画,他终于放心地去睡了。

次日清晨,杨青叶一开门,一只西瓜连滚带爬地骨碌了进来。

她心里纳闷,仔细一看,竟发现上面另有乾坤。

她看着上面的那只活灵活现、惟妙惟肖的小黄,从前的许多往事一一浮现,心中不由得随之一软。

杨青叶正盯着西瓜发呆,杨槐和长安也发现了,一齐凑过来看。

长安十分喜欢上面的画,不停地叫“黄黄”。杨槐高兴地说又有西瓜可以吃了。

杨青叶把西瓜搬进了自己的房间,对杨槐说这个不能吃。

上午的时候,孟家和周家的媒人先后登门。

左邻右舍也得知了这一消息,都在观望着。

这已经拖了几天,今天该给结果了吧。

关于三人的堵住也下到了最大。

押孟清源的有一半,押周全有的有一半,剩下的寥寥几人押李晃。

李怀远昨晚睡得太晚,上午起来不觉头昏脑胀。

他一听到消息不禁着急上火,赶紧阵阵衣冠去催隔壁的赵爷爷也去杨家问消息。

赵爷爷气定神闲地说道:“急什么,该是你的跑也跑不了。”

李怀远道:“我就是不确定该不该是我的。”

赵爷爷笑了笑,说声:“你自个坐吧,我去摘菜。”他转身往后院去了。

李怀远心里那个着急,恨不得上前拖他老人家回来。可他到底还是不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赵爷爷离开。

李怀远见媒人这么不上心,便掉头回家让争哨去打探消息。

银哨领命而去。

银哨找到杨槐,悄声问:“杨槐,你想哪个人当你姐夫?”

杨槐头也不抬地答道:“谁当都好。”

银哨不死心,又问:“你姐说他们三个哪个好。”

杨槐依旧板着脸:“她说哪个都不好。”

银哨:“…”

赵爷爷转身回了自家后院。

绿油油的菜园子里,杨青叶正在弯腰摘菜。

赵爷爷背着手,踱了几步,一语双关地问道:“青叶,这园里三样青菜,到底哪个是你心头爱?”

杨青叶明白赵爷爷的言外之意,她平淡地回答道:“头两样菜炖汤易烂,包包子太老,觉得他们都挺好,又觉得不要他们也活得了。”

赵爷爷捻着胡须笑道:“那第三个菜呢。”

杨青叶想想那人昨晚的作为,便冷哼一声道:“路边的狗尿苔,都不想把他当菜。”

赵爷爷哈哈一笑:“爷爷是过来人,这种乍一看是狗尿台,仔细看看可能是好菜。”

杨青叶低头想了一会儿,又说道:“我对他顾虑多,看法坏。”

赵爷爷耐心地道:“你说来我听听。”

杨青叶道:“他说他排行第十八,我觉得他爹花他娘瞎。”

赵爷爷道:“你的顾虑我明白,可是你想,种子不能选择自己在哪里开花,人又不能自个选择爹妈。”

杨青叶又说:“他行为有时太怪诞。”

赵爷爷笑着说:“前两个不怪诞,也没见你多喜欢。”

杨青叶一向跟赵爷爷老夫妻处得好,也知道他们是真心为自己好,她真诚地求问道:“爷爷依我看,我选哪个好?”

赵爷爷高深莫测地说道:“我掐指一算,你和李晃最有缘,你们是天定的姻缘。”

杨青叶两眉一弯,“爷爷,您这个媒人可没白请,净为他说好话。”

赵爷爷笑道:“你以后就明白了,有时候真的是千里姻缘一线牵。”

杨青叶一脸若有所思。

赵爷爷又说道:“青叶啊,这种事谨慎是应该的,可是有时也得果断。听爷爷的,别拖了。你平常可是个‘撂地上摔三截,水萝卜就酒嘎嘣脆’的干脆人。”

杨青叶正要开口,突然从院墙上掉下一个重物,“砰”地一声巨响。

一个人从墙上摔下来,摔成了三截,并应该说还是一截。那墙毕竟不高,地上又松软。

这个人就是趴在墙头偷听的李怀远。

其实他也不是特意偷听,他本想再催催赵爷爷,又想顺便看看他是否还在看院,结果一眼看到了杨青叶在那里,两人似乎在严肃地讨论着什么。李怀远凭直觉猜测两人正在谈论杨青叶的婚事。他对这事当然关心。但两人的声音不大,隔得又有些远,于是,他就借着藤蔓的掩护,伸长脖子听,长些再长些,然后身子脱离了墙,整个人伸到了赵家院里。金钟都没来得及去拉他,谁想到他会去偷听呀。

杨青叶和赵爷爷被迫中止了谈话,赵爷爷怔了一下赶紧过来扶李怀远。杨青叶又好气又好笑,无言地看着面前这个人。这就是所谓的天定姻缘?她是不是过年祭天时用了臭猪头,所以老天才这么惩罚她?

第五十二章 因蠢得福

赵爷爷赶紧去扶人,连声问道:“摔坏没有,哪里疼?”

李怀远有气无力地说道:“没有哪里是不疼的。”

金钟和银哨听到动静,情急之下,连大门也不走了,一窜窜过墙来,把赵爷爷和杨青叶唬了一跳。

两人一左一右搀扶起李怀远,一脸地紧张和关切。

“公子,您还能走吗?”

“公子,您还能动吗?”

两人搀着人回屋,赵爷爷帮忙去请大夫。杨青叶也跟着三人回了李家。

过了一会儿,大夫就来了。

因为大夫要病人脱了衣服查看伤势,杨青叶不好留在现场,嘱咐了金钟银哨两句便先回家去了。

大夫查看了伤势,见并无大碍,便说道:“年轻人身体壮实,禁得起摔,你休息几天就好了。我给你开些治跌打损伤的药,你涂一涂,让人揉一揉,好得快些。”跌打损伤的药,金钟和银哨自已带的就有,不过还是让大夫给开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