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灰轻轻甩着尾巴眯着眼:“你们俩是不是傻,看不出来小黄有心病吗?”

李怀远双目无神,有气无力地摸着小灰光滑的皮毛,气若游丝地说道:“还是你们最好,这几天一直陪着我,你们那个心狠的主人都不来叫我。”

杨青叶闪身进来,红着脸瞪着眼,大声嚷道:“李日光,你这个蠢货,我不就串了几天亲戚,你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李怀远惊喜得手一抖,双眼由呆滞无神变得目光炯炯。

他看着因走路急促,脸色愈发红润动人的杨青叶,情不自禁地抿了抿发干的嘴唇,莫名觉得更渴更饿。

杨青叶瞪着这个面色发黄、眼窝深陷的李怀远,此时的他像失了水份的菜叶子一样发蔫没生机,又像出锅了好几天的包子,又瘪又黄,看着就心疼得慌。杨青叶既心疼他又想骂他。

她走过去摸摸他的额头,说道:“说吧,你想吃什么?”

李怀远呆呆地望着她,自暴自弃地说道:“我什么也不吃,我要喝酒。”

杨青叶怒声问:“你还要喝酒,毒酒你喝不喝?”

李怀远低声道:“我要喝酒,我喝了酒还变成狗。反正你对我还不如对狗好。”

第五十七章 就是你了

“你对我还不如对狗好。”李怀远可怜兮兮地说道。

杨青叶:“…”她实在难以理解,一个大男人为什么非要跟一条狗争个高低?

她唉声叹气,无言以对。

李怀远见状,以为还是没能打动主人的坚硬芳心。于是,心一横,有气无力地喊道:“金钟,拿酒来!”

金钟赶紧滚进来,蹙着眉头好声恳求:“我的好王爷,您可别吓人行不行?”

银哨也跟着进来,对杨青叶道:“杨姑娘您快劝劝,王爷只想喝酒不吃饭,您说这可怎么办?”

杨青叶默默地看着这个难缠的无赖,只好说道:“不怎么办?把你们家里的酒都搬到我家。”

金钟和银哨一听这能这么干,对杨青叶再次刮目相看。

两人飞奔出去招呼门外的士兵把家里的酒都统统都搬走。

李怀远见杨青叶肯管自己,心里不由得一喜,但他表面上仍做出一副生气的模样:“干吗搬我的酒?你有种把我也搬走。”

杨青叶才不上他的鬼当。

她是没把他搬走,但很快就让人端来了饭,命令李怀远吃饭。

李怀远喝了两三天,看见饭菜眼睛都绿了。但为了不至于功亏一篑,他仍然硬挺着强撑着,坚决继续绝食。

杨青叶已经对他实在无计可施,只好软声说道:“你还闹是吧,那我走走了,以后咱俩再没任何关系。”

李怀远一听她话里有话,赶紧打蛇随棍上:“你说,咱们这会儿是什么关系?”

杨青叶眉毛一挑:“你说呢?”

李怀远笑着问道:“我说了算了吗?”

杨青叶端起一碗米粥,说道:“张嘴吃饭。”

李怀远一边去接碗一边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你是说我说了算?”

杨青叶轻哼一声,没肯定说是,但也没否定说不是。

李怀远心里的一块石头放下了。

他再不用强撑再不用硬挺,接过碗开始矜持地吃起来。

杨青叶托着下巴看着李怀远吃饭,越看越觉得他像小黄,明明很饿非要装出一副矜持的模样,让人看着好玩又可笑。她记得那时,一看到这副模样,她就忍不住伸出手摸摸它的狗头,顺顺它的毛。

本来只是臆想,没想到杨青叶竟真的伸出了魔爪,去摸李怀远的头、揪他的耳朵。

李怀远吓得一跳,耳朵都快竖了起来。

随即,他很快就决定抓住这个机会,这可是你送上门来的,怪不得我。

他伸出舌头舔杨青叶的手指。

温热濡湿的触感,让杨青叶迅速回过神来,闪电般地收回手来。

她略略有些不自然地说:“我把你当小黄了。”

李怀远涎着脸道:“我本来就是小晃。”

杨青叶纠正道:“此小黄非彼小晃。”

李怀远固执地说:“小黄就是我,我就是小黄,反正都一样。你当初收留了我就别想丢掉,现在答应了我也别想悔掉。”

“你就是赖皮狗,咬住人就不松口。”

“随你怎么想,只要别反悔就好。”

杨青叶一边跟李怀远斗嘴一边敦促他吃饭。她没让他吃太多,就怕他的肠胃承受不了。

李怀远吃了个半饱,虽然没有尽兴,但面前有秀色可餐,他勉强也算饱了。

一吃饱饭,他更有力气“有气无力”地呻、吟了,他中气十足地“气若游丝”道:“奇怪,明明不饿了,头怎么还是这么晕?”

杨青叶也不知是真是假,她赶紧说道:“吃了饭还晕,那肯定是饿狠了,我去叫大夫进来问问。”

李怀远伸手拦住她:“别去,一惊动人就不好了。你来帮我看看好不好?”

杨青叶凑上去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什么来。最后,她握起拳头在他头上捶了几下:“我头晕时就喜欢这么捶几下感觉会好多了。”

李怀远闭上眼睛,说道:“是好多了。”莫道不销魂,拳头比包子硬。

杨青叶东敲敲西捶捶,仿佛像瓜贩在敲西瓜熟不熟一样。

杨青叶一边敲一边说道:“你这么积极提亲,你、你大哥会怎么看?”

李怀远猛地睁开眼睛,打起精神回答道:“山人自有妙计,我离京时就已埋下伏笔。”

杨青叶又问:“那些什么文武大臣会不会反对?我可是除了猫和狗,其余一无所有。”

李怀远答道:“放心,你没有的我都有。那些人我管他反对不反对,本王又没吃他家米。”

杨青叶似乎有些不信,满脸疑惑道:“可是我听戏文里,那些什么王公将相,前朝王爷皇上,每行一步都是百般思量,想娶谁还得看女方的爹娘是不是能帮忙。”

李怀远满不在乎地说道:“那也得分谁,像本王这样的是无欲则刚。反正我母妃在世时,不止一次地嘱咐我,人一辈子不长,只要不抢那什么小黄的位置,不鱼肉百姓残害忠良,其余的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爹娘帮不上忙正好,我上头的那位大哥,心里肯定更喜欢更放心。”

杨青叶将信将疑:“这都是真的?你不骗我?”

李怀远立即发誓表忠心:“我要是骗你,就让我再变成小黄。”

杨青叶:“这有什么,你又不是没变过。”

李怀远:“…”

两人探讨完当今皇上和朝中文武大臣,又开始谈论两人以后的生活。

杨青叶又试探着说道:“你看我,脾气不好,也不打算改,容貌也就在这条街上还不赖,到了京城里扔人堆里也没人睬,到时候人家会不会笑话你低娶我高嫁。”

李怀远还是那句话:“管他们干什么,又没吃他家米,我乐意。”

杨青叶还有别的隐忧:“万一有人跟我抢你怎么办?”

李怀远暂时没想到这个问题,只好抢答道:“那就放大黑放小灰。”

杨青叶瞪大眼睛:“能这么干吗?”

李怀远肯定地道:“当然能,不信你试试。”

杨青叶沉默一会儿,点头:“那好吧。这个以后再说。”

她等了一会儿,又问道:“那我们以后吵架,你会不会用规矩压我?”

李怀远赶紧说:“不压,我绝不会用规矩压你。”我会用自己来压你。

杨青叶似乎很满意,不由得灿然一笑。李怀远看着她的笑容,心砰砰直跳。

他傻傻一笑:“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杨青叶矜持片刻,砰地一拳砸在他头上,羞涩地说道:“你这么无赖,我也很无赖,就是你了。”

说完,她一阵风似地飘走了。

李怀远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得晕晕乎乎,不对,他是被拳头砸晕了。

杨青叶收回了先前要悔婚的话,李怀远又恢复了原来的食量。

为免夜长梦多,他一边往京城写信一边托赵爷爷再去杨家一躺,想彻底把亲事给定下来。

江知县得知十八王爷恢复了正常,一颗心重回肚肠。为免得夜长梦多。他悄悄写了一封奏章,连夜让人送往京城。

李怀远恢复了正常,杨青叶也重归于平静。

自从那次敞开心扉后,两人之间的隔膜少了许多。

杨青叶见李怀远这个王爷并不常端着架子,她的心放下不少,在他面前又跟一样大大咧咧。

李怀远尝到了装病装弱地甜头,三天两头就来那么一回,不是头疼就是脑热。

杨青叶自然总是过来照料,又是喂水又是喂药。李怀远总是一边吃着补药一边占着便宜。

“青叶,你说咱们什么时回京比较好?”杨青叶虽然心里对李怀远不再抵触,但一听到皇帝王府还是有些发怵。

她说道:“越迟再好,我再吃几笼包子冷静冷静。”

李怀远叹气:“好吧,你随意吃吧。”

他总觉得他在这里呆不久了。

李怀远的预感果然灵验。

没过多久,王府的老管家带着一帮侍卫就来了。

李怀远暗叫不好,管家和侍卫都来了,那皇兄的人还会远吗?

第五十八章 弱水三千只取一碗。

李怀远还不知道是谁透漏出来的消息,他要是知道是江知县透漏的,非找他算帐不可。

江知县也觉得自个心里苦,这位不着边际的王爷虽没有为非作歹,可也把他吓得够呛。他只带着两个侍卫就那么来了,一言不合就绝食,一绝食就三天。若是有个好歹,他的乌纱帽还戴不戴?他项上人头还保不保?后来,他再一打听,这位王爷竟然还遭过打劫,吓得他的魂儿都飞了。

江知县找来心腹一起商量,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赶紧想办法让他回京。于是,他就偷偷地上了奏章。

这下,皇上也知道了他这个弟弟在端阳县。王府的管家也知道了。刘管家正急得团团转,王爷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出了府,一走就是几个月,怎能不让人心惶惶?刘管家一得了消息就立即带上十来个最强壮的侍卫千里迢迢地赶来。

刘管家见了李怀远激动不已地上前拜见:“王爷,老奴可把您找到了。”

李怀远扶起眼泪汪汪的刘管家,好声说道:“本王走得急,也没跟你商量。”

刘管家擦擦眼泪,向李怀远汇报了府里的事。

府里的人事不太多,无非是宫里来了公公来探望,皇上赏了多少金银财宝和药,再就是其他人的送礼和问候。

李怀远点点头,和气地说道:“刘管家辛苦了,快去歇着吧。”

刘管家躬身告退。

他可闲不住,一退回房里就把金钟和银哨招来套话。

刘管家早在京里就听见关于王爷的风言风语,说他在梦里总梦见一个女人,一醒来就去找人了,也不知是真是假。他身为王府的管家,身为看着王爷长大的老仆,自然要弄个水落石出。

刘管家慢声细语地问道: “这么说,王爷梦里的那个女人找到了,她究竟是何方神圣?”

金钟答道:“她不是神也不是圣,就是一个人间的姑娘。”

刘管家又问:“那她可是羞花闭月,貌美如花?”

银哨答道:“貌美如花?可能吧,反正是街上一枝花。”

刘管家略有些失望,接着又问:“她是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金钟眨眨眼,正要回答。

忽听外面传来一声轻咳,李怀远竟在窗前。

刘管家一阵尴尬,他险些忘了,这个地方可不是先前的深宅大院,说个悄悄话也没人听见。

他干笑一声,立即走出屋来,躬身道:“王爷,老奴正问金钟银哨一些话。”

李怀远泰然一笑:“有些话问我也是一样,我比他们更清楚。”

刘管家:“…呃。”

李怀远径直接过刚才的问话:“刚才问到哪儿了?琴棋书画是吧?我跟你说,她每天都咚咚地弹奏,本王从没听过这样的乐声。”天天剁馅难道不是咚咚地弹奏?

刘管家:“真是可喜可贺。”

李怀远继续道:“棋吗?她那年仅七岁的、有些痴傻的外甥都能赢过本王。”

刘管家肃然起敬,这姑娘七岁的傻外甥棋艺都这么高超,那她本人得有多厉害。

“至于书吗?她至今还不曾给本王写过书信。画呢,应该也不差。”

刘管家十分十分地满意,王爷不愧是王爷,眼光总归差不了。

刘管家奔波了一路,又打听到想听,便心满意足地睡觉去了。

李怀远无心睡眠,信步绕过守卫的士兵走到墙边。

他在院墙下徘徊复徘徊。心想,青叶最近怎么不出来乘凉了?

杨青叶正在自家院中纳凉。

杨小枝坐在她对面,小长安跟小玉正在一边玩。大黑卧在她脚边伸着舌头呼哧呼哧喘气。

杨小枝问杨青叶:“…你们没事了?”

杨青叶道:“没事,说开了。”

杨小枝既高兴又替妹妹担忧。高兴得复杂,担忧得更复杂。而且男方又不是一般人,她连议论都不敢光明正大,还得藏着掖着。

杨青叶比她痛快许多,她噼里啪啦一阵说:“我觉得好家伙还凑和。就是蠢点二百五一点,其他的倒没什么。”

杨小枝:“你觉得好就好。”

杨青叶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到了院外,李怀远贴着墙听也听不到。还是当小黄好,耳力好。

李怀远正在感慨伤怀,金钟和银哨出来到处找不见王爷,扒着墙头一看,见王爷正在抓耳挠腮、长吁短叹,心里一惊,又怕他再翻墙过去摔坏了身体。

金钟喊道:“王爷,您可别再翻墙。”

银哨也喊:“小心闪了腰。”

李怀远被两人盯梢,心情很不好,他态度矜持地掩饰道:“我说我只是在赏月你们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