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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毒攻毒啊。”

他愣了一下,一仰脖一杯茶全数倒入了嘴里,抹了抹嘴角的水渍,朗声大笑:“你吓唬谁呢?本王可不是吓大的!”

“得,你厉害~”我不着痕迹地把杯子放回桌面,笑着冲他拱了拱手:“小女子甘败下风,行了吧?”

“那是,”杨予深一脸得意:“也不看看我是谁?”

对不起!如果你不逼我,原本我们真的可以成为朋友的!从现在起,我们好象只能是仇人了,多可惜?

“吃饭吧,菜都凉了~”我叹了口气,转了话题。

“奇怪,”杨予深单手撑着头,目光渐转朦胧:“地怎么在转?”

这么快就发作了?

追踪(一)

我不敢掉以轻心:“喂,你当我三岁呢?”

“真的,”杨予深想站起来,身子却无力地向桌面滑:“我没骗你……”

“予深~”我伸手越过桌面,小心地戳他的肩:“快起来,别开玩笑了!”

他一动不动,一点反应也没有。

墙上的暗门无声地滑开,萧如萱面罩寒霜地闯了进来:“夏漓,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淡淡地笑:“我说过,我有我办事的原则和方法,不必你教。”

“你这个蠢女人,差点把事情搞砸!”萧如萱气急败坏。

我挑眉,冷冷地望着她,并不想就这种无聊的问题与她争执。

杨予深就躺在这里,这么明显的事实还不足以堵住她的嘴?

“哼!”她轻哼一声,显然也不想跟我纠缠而耽搁了正事。素手轻拍,从隔壁立刻过来两个男子。

他们把手里的一件风衣罩在杨予深的身上,两个人一左一右把杨予深夹在中间,半扶半抱地弄下酒楼,上了一辆马车疾驰而去。

“夏漓,”萧如萱走到门边,忽地停下来,望住我:“这件事办好了,我不会忘记你。耐心等待吧,一定会有惊喜给你。”

“谢了,”我微笑,傲然回答:“我只要银子就够了。”

至于她说的荣华,我消受不起,也不稀罕。

“哼,你别不识好歹!”萧如萱恨恨地拂袖而去。

直到确定她真的消失,不会再折返,我才慢慢地滑到椅子上,惊觉短短半个时辰,已汗透两重衣。

我终究还是出卖了瑾王,不管最后萧如萱能否如愿嫁给他,京城我都不能呆下去了。

可是离开两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岂是那么简单?

我在这里停留得太久,久到要放弃,要割舍,要忘记的东西已经太多太多,多到我无法负荷。

然而再不舍,再困难,该放弃的还是要放弃,该离开的还是要离开。

于是,天亮的时候,我提着早已收拾好的行囊,随着第一批出城的人流,绝然地走出了京城。

我一路向北,除了必要的休息,途中并未多做停留,更不敢去打听京城的动向,权当是只驼鸟。

第三天时已是身在离京二百里之外的南渡镇,因怕错过宿头,提前投宿,发现整个客栈冷冷清清,只有我一个住客。

这是必然的,大年三十,每个人都回到温暖的家,谁象我孑然一身,天涯飘泊?

店家是个热心人,大过年的,见我孤身一人,招呼我跟他们一起吃年饭。

我委婉地拒绝了。

别人一家人和和美美团聚,我一个过客瞎掺和什么?

草草地吃过晚餐,一个人到江边去散了会步,形单影只,索然无味,于是中途折返。

不想承受过多店家夫妻猜测和关爱的眼神,只得早早回了房。

在这样举国欢庆,万家团圆的日子里,独在异乡的孤馆里做个陌路的行客,心中的滋味真的非笔墨可以形容。

碾转难以入睡,听觉变得格外的敏锐。

起风了,风夹着雪花,纷纷扬扬地打着窗子,远远近近的鞭炮声,偶尔蹿出来在街头追打玩闹的孩子,给节日添了些喜气。

急促的马蹄声自远及近,听得出只有匹马单人,到了客栈门外,倏然而止。

我唇角微扬,露一抹嘲讽的微笑。

真好,看来我不是唯一一个大年夜还在外面流浪的旅客了。

果然,开门声响然后是低低的交谈,因为进了房,不如大街上空旷,声音反而听不真切,只隐隐约约知道来的是个男人。

我这人对旁人的事情向来不太热心,倒也并不在意。转头,又去研究墙上的花纹。

没多久,听到楼板咯吱咯吱地响了起来,然后是老板娘热络的声音:“客倌,早点休息吧,马我会替你照顾好的。”

那个男人没有吭声,却推开了隔壁的门,紧接着是关门的声音和老板娘远去的脚步声,然后一切都归于沉寂。

这种老旧的木质结构的楼房,隔音的效果奇差,我不禁有些好奇,这个人难道一进门就睡死了?

要不然,总该发出些声音吧?比如走动,比如喝水,再比如……

正在胡思乱想,一道暗影忽地移过来遮住了灯光:“找什么呢?”

我吓得一个激灵,倏地翻身坐起。

杨予溱!他,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不可能!

幻觉,肯定是幻觉!

我抬起袖子用力揉着自己的眼睛。

“怎么,眼睛进沙子了?”他倾身整个脸隐藏在暗影里,看不到表情,可声音听起来还正常。

是他,真的是他!

我不敢置地瞪着眼前高大的身影,目光忍不住朝他的身后瞥去。

他来了,那么杨予深呢?有没有跟来?

他微微俯身,一手牢牢地按住我的肩,不让我移动分毫,另一手反掌直接把灯熄灭。唇角微勾,露一抹嘲讽的笑:“你找谁?”

“放,放开我!”我咽了咽口水,心中不是没有害怕,却强行镇定。

追踪(二)

这不是他应该有的反应——在我那样无情地对待了他的亲兄弟,在我无视了他的警告,绝然逃离京城之后。

他牢牢地按住我的肩,俯身一言不发地封住我的嘴。

他的唇被霜风吹得微微裂开,冰冷而粗糙,在我的唇瓣上展转碾压,若细微的电流通过,带来奇异的酥麻感。

“你想……”我惊喘,双手抵住他不断下压的胸膛。

他乘机顶入口腔深处,湿热软滑的舌尖极尽挑逗之能事,纠缠吸吮,咸涩的味道蹿进来,呼吸炽热而紊乱。

那感觉太快,太美好,太不愿意去抵挡,消融了我的意志,身体象渗入了黄油的面包,很快酥软饱满,不由自主地软下来。

他温热的手掌顺着身体的曲线熟练地游走,似乎存心要击溃我的意志。

当他的手顺着腰线直探到胸前时,我下意识地躲闪了。

尽管十分享受他的服务,还没到失了理智的地步。那十万两银子,我贴身藏在胸衣里,这么一摸,就露馅了。

他忽地停下来,单臂撑在我的上方,支出一个空间,修长的指尖懒洋洋地勾住我的斜襟,性感的薄唇勾出一抹嘲讽地微笑:“在这里吗?”

“啊?”我有些懵,茫茫地看着他。

大掌一挥,“咝”裂帛之声响起,雪白的中衣被他粗鲁地撕毁,露出了紫色的抹胸。

“你~”我又惊又气,说实话这时惊讶比羞涩要多得多。

怎么说他也是个王爷,修养一流,品味也一流,做事讲究气氛,追求格调,象今天这样粗鲁的,还真是头一次见识。

他微眯起眼睛打量我一遍,指尖如刀轻轻一挑,抹胸已到了他的手上,语气极轻佻:“真香~”

“杨予溱!”我下意识地缩肩掩胸,愤怒地低嚷。

他用手指捻了捻,居高临下地望着我,黝黑的眸子里盛着轻视:“予深为你做了那么多,在你的眼里,只值这么多?”

原来,他是替予深来讨公道的。

所以,温存是假,试探才是真。

我深吸一口气,慢慢地坐起来,捞起被子裹住身体,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错了,感情是无价的。”

我从没想过要拿感情去换金钱,只是事情已变成这样了,多说又有何益?

“说得真好~”他怔了一下,呵呵地笑了,只是那笑容却不达眼底。

“他,现在怎样了?”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探问。

“你还关心他?”杨予溱冷笑。

“我一直当他朋友。”我极认真地申明。

予深的确帮我颇多,如果不是逼得没办法,我也不想这么对他。

“啧啧啧~”他俯身,二指捏住我的下巴抬起来,眼里没有半点温度:“这话说得,情真意切的,如果现在予深在你面前,说不定会感动得流泪。”

“信不信随你!”我蹙眉,实在不喜欢这种谈话的方式。

老实讲,予溱给我的感觉一直是温文尔雅,风度翩翩,虽然城俯的确有些深,但却不损他的儒雅高贵,似今天这么阴阳怪气的模样真是罕见。

“是吗?”他浑然不觉,或者说乐在其中:“让我们来看看,你的诚意究竟有多深?”

“什么意思?”我皱眉,他似乎话中有话,一时让我猜不透,也懒得猜。

左右不过是东窗事发,戏弄皇亲,最多是人头落地,还能怎样?

“你打算死硬到底了?”他冷笑。

话不投机,说再多也没意思。

“算了,你喜欢怎样就怎样吧!”我累了,不想再跟他绕圈子。

不容讳言,男人比女人先天上的确是有很多优势,在这种深夜独处的时刻,很难保持平静,尤其是当你光着上身,而他还衣冠楚楚时,这种劣势就更明显了。

“摆出这副样子,以为我就拿你没有办法吗?”他直起身,满脸的阴鸷和冷漠:“我不是予深,不会象他那么傻!”

我倔强地闭着嘴巴,别过视线,不肯低头认错。

他能左右逢源,他会权衡利弊,他懂轻重缓急,他更会当舍则舍……予深却做不到。

可就算做错了,有资格接受道歉的那个也是予深。我自问并没有亏欠他,凭什么要在他面前低声下气?

当我付出一片真心对他的时候,他是怎样回报我的?

他在左拥右抱,在风花雪月,更在追名逐利!

“夏漓你!”杨予溱气得用力攥着拳,指节捏得泛白:“别以为我不舍得杀你!”

“杀吧,还等什么?”我心灰意冷,索性把眼闭上。

“你~”他掐住我的脖子,逼到我面前,额上青筋暴跳:“他给了你什么好处?值得你不惜拿整个夏府的生命为赌注?”

他错了,我并不是在帮萧如萱,我只是在自救。

而且,这事应该也没有严重到诛九族的地步吧?他真当我是心智未成熟的小女孩,以为随便吓吓就成软蛋了?

其实真诛九族我也不怕,反正娘走了,夏府的人死再多也与我无关。

我垂下眼帘:“悉听尊便。”

“废话我也不想多说,”杨予溱吸一口气,蓦地放开我,负手踱到窗前:“东西交出来,可以饶夏府不死。”

追踪(三)

“东西?”我微微怔了一下:“不是都在你手里捏着吗?”

没想到他竟知我甚深,心知我绝不会把所有的财物放到一个地方,连看都不必看,就知道手里拿着的不是全部?

“你最好不要耍花样!”他掉头望向我,语气似极为忍耐。

“好吧,”我沉默许久,垂下头不情不愿意地道:“放在腰带里呢。”

狡兔三窟,我一个单身女子独身上路,带那么多银票,怎么可能全放在一起?十万两分成三个地方,被他搜去了两处,起码还能剩一点。

倒不是死到临头犹抱着银子不放,只是有钱傍身,万一被他扔到牢里,才不至于到时连贿赂个送口信的人的能力都没有。

他一声不吭,大踏步返回,劈手夺了我搭在床头的外裳,把腰带抽在手里,微微用力撕成两半,银票雪片般地洒了一地。

切,还以为他贵为王爷,别的不说,至少钱财于他已是粪土。

可是,瞧他蹲在地上,一张不拉地捡拾,偶尔还拿到眼前瞄一眼,似乎在确认银票的数额——不对,他好象在找什么东西?

我不禁心生讶异:“你找什么?”

“装吧你!”他头也不抬,冷声轻哼。

但显然腰带里并没有他想要的东西,他明显犹豫了一下,把抹胸撕开,把银票全倒在地上,一张张看了起来。

这下子,不必他说,我也能肯定,他的确是在找东西了。

这叠银票是萧如萱给的,我知她不在乎金钱,数目上不会少,所以并未一张张细看,直接分成三摞,分别缝进了衣服,鞋子和腰带里。

难道她竟陷害我,把什么重要文件夹在银票里,让我身陷囹圄,永绝后患?一念及此,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予溱忽地直起腰,修长的指间捏着薄薄的一张纸,在我面前一扬:“算你聪明,没有交出去。”

“那不是我的东西!”我下意识地替自己辩解。

他把那张纸小心地揣到怀里,地上的银票随便扫一扫,胡乱地塞到我的包裹里,随口嘲笑:“是吗?”

“真的不是我的!”我有些急,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我不怕他误会,我也可以不在乎。

可是,如果我默认,就是替萧如萱背黑锅。没道理她害了我,我反而掩护她,对不?

我没那么傻,也没那么二缺。

杨予溱抬头,审视地望住我:“是吗?”

我静静地盯住他:“你认识的夏漓,是个敢做不敢当的人吗?”

他望着我,沉吟片刻:“那好,不是你的,那是从哪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