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拍孟揽月的头,白无夜起身,先一步走了出去。

尽管他受了严重的内伤,衣袍有些脏,又满下巴的胡渣,不过他依旧还是那个气势迫人的王爷。

慢一步走出马车,那已站在车辕下的人抬手将她抱了下来。

双脚落地站稳,孟揽月看向四周的人,除却大将韩修,医帐里的人都过来了。

李军医虽说年纪大了,可是看起来精神不错,他在这前线医帐做主导,没出过任何差错。

“先去休息吧,我一会儿就回去。”低头看着孟揽月,白无夜语气很轻,渗着若有似无的温柔。

“好吧。”看那韩修,就是有事要向他禀报。

朝着李军医走过去,随后他们一同离开。

见孟揽月离开,韩修这才开口,“王爷,末将派出守在乌山外的探子在今早带回来了消息,咱们的人已经都撤出乌山了,虽有损失,但并不严重。而且,那高斐也已经被带出来了。只不过,他伤得很重。”

“高卫呢?”高卫也掉下了那深渊。

韩修摇头,“没有找到。”

几不可微的皱眉,“高斐伤势如何?”

“据说,高斐在那深渊半途与高卫手下的一个中年人碰到了。一番交手,具体情况不得而知,不过最终两个人都掉下去了。那人当场死亡,头骨都摔碎了。高斐,应当是断了一臂。”韩修说着,也能想象出有多惨烈。

“没当场摔死,命很大。”白无夜微微颌首,高斐没死,想来已经算是很幸运了。

“眼下那乌山紫雾笼罩,就像中邪了似得。”韩修知道那紫雾有毒,若不是孟揽月提供了什么,他们都别想走出来。

“此事暂不许与王妃透露半分,她有了身孕,需要静养。”思量一番,白无夜并不想告诉孟揽月。待过些日子,高斐的情况稳定了,再告诉她不迟。

“恭喜王爷。”一听这消息,韩修便笑了,世上传说已久,他也很是为白无夜不平。而如今王妃有了身孕,相信那些传说也就不攻自破了。

冷面隐有笑意,白无夜点头,是承了韩修的恭喜。

199、猪的生活(二更)

吃了饭菜,孟揽月立时感觉舒服了。

李军医笑看着她,又倒了一杯水推到她面前,“好好休养吧,这一番折腾,他还能如此健康,实在不易。从今天开始,不要再东奔西走了。”

喝着水,孟揽月点点头,“是啊,不能再折腾了。”

“还有那些药,也不要碰了。多多少少的,都会有些影响。”李军医嘱咐道。

“这一点先生倒是不用担心,在山里的时候,高卫给我吃了一颗药。这药就是他吃的那种,百毒不侵。”想起这件事,孟揽月就是一阵糊涂。

闻言,李军医倒是愣了,“真的?这高卫为什么会这样做?”

“谁知道呢,他的心思,难猜。”摇摇头,她直至现在也还是不懂。或许真是出于她的‘身世’?可是,他也说了,她交代了自己来自另外一个世界,可能还说了更多更多。

那幻觉当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真是迷糊。

“既然如此,那也就不用琢磨了。百毒不侵,也算好事。没有武功,五王爷身边又避免不了总是有危险的事情发生。有时你能救得了别人,却可能救不了自己。快休息吧,把身子养好,现在不是一个人了。”李军医站起身,看着孟揽月,也是诸多安慰。

送走李军医,孟揽月起身走回床边,将外衣脱下来,然后便翻身躺了下来。

这全身的筋骨都放松开了,她也觉得格外舒服,那恶心的感觉倒是再没有,看来,她这身体还是不错的。

片刻后,挺拔的身影从外走进来,走到床边,将被子拿起来盖在她身上,随后走至帐门口,吩咐外面的人进来。

小兵把浴桶拿进来,后面的提着热水,一桶一桶的送进来。

填满了浴桶,白无夜将帐门关闭,再看床上,那个人已经醒了,并且正在盯着他笑。

“泡一泡吧,舒服了再睡。”走过来,白无夜将盖在她身上的被子拿开,然后动手把她扶起来。

顺着他的力气坐起身,孟揽月看着他,“王爷这是打算服侍我洗澡?”

“不知可有这个荣幸?”脱她的衣服,白无夜一边道。

轻笑,“有,怎么没有。就凭王爷的姿色,伺候我还是可以的。”把中衣脱了,孟揽月身子一歪靠在他身上,舒服。

几分无言,“原来伺候孟大夫,还得有姿色才行。”

“当然,这是个看脸的世界,我更是外貌协会的会长。不看别的,只看脸。”很简单,长得好看就行了。

无声的笑,白无夜把她的衣服脱了,然后将她抱起来。

浴桶里的水热气蒸腾,白无夜缓缓的将孟揽月放进去,她也不由得发出舒服的喟叹,“真是舒坦啊。”

“都臭了,多泡一会儿吧。”摸了摸她的头发,白无夜淡淡道,听起来还有几分嫌弃。

“我若把这水都泡臭了,一会儿五哥你怎么办?”将长发浸在水中,孟揽月转眼看向他。

“臭了就臭了,反正和你的气味儿一样,你也就闻不到了。”将手伸进水里,缓缓的,摸到她光滑的手臂。

“说得好,五哥越来越有见地了。”十分满意,孟揽月抓住他的手,然后转过身体,看向他。

“所以呢?孟大夫打算给些奖励?”入鬓的眉微扬,漆黑的眸子早被浓雾遮盖。

“我还记得咱俩那时在一个客栈里,可是破坏了人家的浴桶。这次,咱们动作小点儿,免得破坏了这军营里为数不多的浴桶。”那时的事儿,她可记得清清楚楚,至今想起仍是尴尬。

“自己洗吧,你得好好休养,我这身体,怕也是不行。”说着,白无夜站直身体,然后脱掉自己的衣服。

中衣褪掉,青紫的印痕几乎铺满了他的胸膛,看起来极为慑人。

看着他,孟揽月也不禁叹气,“快进来泡着,我一会儿给你针灸,再煎服药喝了,你好好休息几天,这些痕迹应该就会消的。”

“大营里有军医,他们又不是废物,不用你再操心。躲着点儿,我进去。”看了她一眼,白无夜无端的笑。

听他的话,孟揽月避开些,随着他进来,浴桶的水哗哗的顺着浴桶边缘流出去。

浮起来的水都没过了喉咙,孟揽月轻笑,“这么大一坨,水都被你浪费了。”

“若是没记错,是王妃邀请的。”虽说两个人挤在一起有些狭窄,但是比一个人更有乐趣。

“少油嘴滑舌的。你别动,我看看你的伤。”说着,孟揽月伸手摸向她的胸膛。

他的皮肤就像被紫黑色的油彩涂抹了似得,只不过这油彩渗进了皮肉,用水可洗不掉。

“疼么?”稍稍按压,孟揽月抬眼看向他,他表情尚好。

“不疼。”微微摇头,白无夜缓缓伸手,将她的身体揽入怀中。

和着水,分外滑腻。

“疼也说不疼,我还不知道你。这里面有淤血,不然是不会一直不消的。若是等自己吸收,估摸着得用很久,所以还是得给予外力协助。”隔着水,孟揽月用手指检查,还是得针灸才行。

“别研究了。”不甚在意,白无夜将她拥过来,抱住。

环住他的颈项,水下,她抬腿环住他的腰,“不研究你的伤,那我就只能研究你了。”

“别淘气。”托着她,白无夜眸色浓暗,却是一直没有动作。

“假惺惺!你是我丈夫,满足你是应该的。”手从他脖颈上拿下来,滑进水中,缓缓向下。

这次,白无夜倒是没阻止,只是拥紧了她。

睡了一个整夜,翌日清早,被练兵的声音吵醒,睁开眼睛,满身舒爽。

抬起眼睛,看到的便是睡在身边的人,昨晚给他针灸排血,随后又吃了药,这一夜他睡得很是安稳。

他可是很少赖床的,每天她睁开眼睛,他早就醒来很久了。

“五哥,该起床了。我饿了,咱们吃饭吧。”若是自己饿,她倒是无所谓。只不过眼下这肚子里还有一个,她自是不能再饿着了。

缓缓睁开眼睛,白无夜盯着帐顶,有片刻的迷茫,“天亮了。”

“是啊,这一晚睡得很舒坦吧?”抬手在他眼睛上面晃了晃,最后点在他鼻子上。

抓住她的手,白无夜侧过身体,本想将她压在身下,但是却蓦地想到她肚子里还有一个,便停住了。

手滑进被子里,最后覆在她的小腹上,依旧平坦,什么都摸不出来,“没有再恶心呕吐,很好。”

“是啊,那时在山里,我想应该也是因为饮食不规律吧,所以才会不适。对了,山里的人也不知道有没有出来。这么久了,希望能找到高斐了。”这小子,不知是否还活着。

“放心吧,有消息的话,会很快送回来的。”拍了拍她的手臂,白无夜随后坐起身。被子滑落,他光裸的胸膛露出来,那些紫黑的痕迹明显比昨日浅淡了些。

“看吧,有作用的。”坐起身,孟揽月歪头看着,还是很满意的。

“孟大夫的手的确技艺高超。”微微颌首,白无夜也一副承认的模样,可明显说的是另外一回事儿。

无言,“谁跟你说这个了?我说昨天给你针灸有作用了。”

“我说的也是这个。”看向她,那面上一本正经,漆黑的眸子里却尽是笑。

“滚蛋。”抬腿在他肋间踹了一脚,不满意。

“王妃总是让本王滚出去,但迄今为止,这如何滚还是不明。不如王妃示范一下,下次本王好立即滚出去。”下床,他悠然的穿衣服,一边道。

“本王,切。”学着他的语气,孟揽月不屑的轻嗤了一声,然后便翻身躺下。

笑看着她,白无夜将腰带扣上,“等着吧,本王去给你拿早餐,猪。”

瞪着眼睛盯着他离开帐篷,孟揽月无语的翻了翻眼皮。不过别说,她这回还真成了猪了,睁开眼了不起床,还得等着别人给送饭。

这一番折腾,虽说惊险无比,不过结局还是好的。

掉下那万丈深渊,高卫也不知还能不能活着。但是即便活着,想必也得残废了。而且,白无夜和高斐的人都下去搜索了,若是被他们碰上了,他更别想活了。

看着自己的手,此时这里面流的血百毒不侵,真是神奇啊,到底,那药是怎么配制的,她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到时,她得给自己放血,好好研究研究。

不过,她吃了那药成了百毒不侵,这腹中的孩子,会不会受到什么影响?

思及此,孟揽月不禁几分担忧。这药毕竟是药,只要吃了,腹中的就会吸收一些。

而且,但凡避毒药都有副作用,这种药一蹴而就,副作用是什么也不清楚。

深吸口气,这喜忧参半的事儿,真是折磨人。

想来想去,还是高卫作孽。不过只要他死了,就天下太平了。

200、小心眼儿

原大周军队死伤巨大,而被缴的兵马则都送到了南周。其实他们本是同根,只不过自从分裂后,见面如仇敌。

不过,现在成仇敌也没什么用了,连高卫都死了,他们再折腾又有什么用。

这原来大周的土地和西疆又是另外一个模样,就连那泥土的颜色都不一样。

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说的就是这么回事儿。

摆弄着银针,这些银针都是这医帐里的,和宋先生的很不一样。

那卷镇里的都用没了,如今自是得再定做一些出来。还是宋先生的好用,这医帐里的有瑕疵。

不过,眼下没有,这如今只能凑合着用了。

白无夜这咸蛋去了大帐,他伤没好,如今肯定时时刻刻都在疼。不过,他看起来倒像是个没事人似得,孟揽月还真是佩服他。

他这强撑,也不知能撑到何时去。

护卫送来煲好的汤,放在不算精致的汤碗中,虽是餐具不怎么样,但是汤很不错。

颜色好,气味儿好,出自这群全能的护卫之手,绝对错不了。

喝着汤,孟揽月一边看着窗外,这帐篷的窗户开的大,能清楚的瞧见外面。

蓦地,挺拔的身影从外走进来,暗色的华袍,气势岿然,恍若天边滚滚乌云,让人无端的喘不过气。

看向他,孟揽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这么光鲜亮丽的,可惜这里只有我一个女人。不然啊,五哥你肯定会听到尖叫声。”

入鬓的眉微扬,白无夜走过来,单手搭在她肩上,然后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亲,“听起来是夸奖,但肯定是讽刺。”

“聪明。”笑,孟揽月微微点头,这脑子真好。

“往后我尽量穿的破烂些,身上再散发一些刺鼻的气味儿,王妃觉得如何?”在旁边坐下,白无夜看着她,很明显的求教态度。

“嗯,好主意。最好啊,带个面具,把这脸遮住就更好了。”点点头,孟揽月很是满意。

薄唇微弯,“原来不知,王妃的占有欲这么强。”

“狗都知道撒尿占地盘,我占有欲强算什么稀奇事儿。”呵呵了两声,孟揽月继续喝汤。

“真是让人无言以对。”白无夜轻轻叹口气,她这话说的,难听好听都占了。

“那就不对,又没有让你对答如流。唉,喝饱了,撑死我了。”汤碗见底,孟揽月放下勺子,不禁叹道。

“多吃些。过几日回西疆,这里的条件不行,你不能待在这儿。”要什么都没有,还得千里迢迢的运来。

“回去?那也得等那班人把高斐带出来之后再回去。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都过去这么多天了,想起来,我就有点担心。”说起这个,孟揽月脸上的轻松也都消失不见了。

看着她,白无夜眸子微动,“但凡有了消息会第一时间送回来,你别乱想了。你知道现在什么是最重要的,还用我说么?”

“我知道啊,肚子里这个最重要啊。好吧,咱们回去。也是,这里条件太差了。”她受苦什么的倒是没问题,毕竟不在意这些。但是,总是不能让肚子里这个也跟着吃苦。爹娘又不是街头上要饭的,自然得给予最好的才行。

“听话。”捏住她的脸,很明显肉少了。

轻嗤一声,孟揽月打开他的手,“回去之后,联系一下老胡。那时和他说把铃儿姑娘接到咱们西疆来,我代为照顾。他后来给我回信,说铃儿姑娘要等她父母的忌日过了之后就来西疆。想来,她父母的忌日应该过了吧,若是铃儿姑娘准备好了,咱们就派人去把她接过来。”她和胡桑一个西疆一个帝都,距离太远,什么都做不到。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好。”她愿意管,白无夜也不拦着。

“瞧你那表情,只是多几个人吃饭而已,又不会把你吃穷了。”抬起双腿搁置在他的大腿上,身子向后靠着椅背,舒服。

抬手放在她小腿上,轻轻的捏,“我什么表情都没有,你总是能解读出其他的东西来。孟揽月,你现在对我是不是很不满?看哪里都不顺眼?”她说七年之痒,这才哪儿到哪儿,她就开始痒了。

“还直呼我大名?我哪有对你不满,要真是不满,我就直接和你提离婚了。”嗤笑,原来这咸蛋想的也挺多。胡思乱想,并非女人的专利。

“离婚?想得美。”语气冷冷,白无夜直接告诉她不可能。

“这句话还给你。”轻笑,别管男人还是女人,这认真起来都挺难缠的。

在大营中停留了三天,但还是没接到乌山方面的消息,孟揽月也不再等了,返回西疆。

她不能再骑马,所以队伍里也多了一辆马车。白无夜有伤,自是也不能骑马。但是他却不会说自己伤未愈只能坐马车,强撑着非要骑马前行。

孟揽月拽着他,最后说自己一个人在马车里没意思,必须得要他陪着,这才把他拽进了马车。

这样一来,面子里子都有了,白无夜舒坦的待在了马车里。

看着他,孟揽月极其无语,“你受伤了所有人都知道,就是不骑马待在马车里,也没人会觉得你威严扫地。”小声的说,也是担心外面的人会听到。

“但是被你拽进马车,总比因伤懈怠要好听的多。”倚靠着,白无夜的确有些不适。只不过,他看起来一切正常,表面功夫一流。

“这算什么懈怠?对自己要求太高,小心变成强迫症。强迫症若是严重了,会出现精神问题的。”算是好心劝告,边说边摇头。

“有孟大夫在,出现什么问题都不担心。”看着她,白无夜语气淡淡,这话却是十足的讨好,孟揽月很是满意。

“过来。”抓住她的手,微微施力,就将她拽到了自己怀中。

靠着他,孟揽月深吸口气,“还是待在一起心安。”

“嗯。”应了一声,白无夜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亲,他心中的安稳比她更多。

队伍缓慢前行,相信这么多年来,他们行路从来没用过这种速度。

但是眼下却是必须得用这种速度才行,孟揽月有孕,不宜颠簸。

几天的时间,队伍终于出了原大周的地界,然后进入了西疆。

到了自己的地盘,无比方便,在驿站停下休息,但凡说得上的补品,都有。

如此,白无夜也安心了。孟揽月随着他吃了不少的苦,每每想起,他总是觉得心有愧疚。

坐在二楼的窗边,孟揽月倚靠着,瞧着外面,一边闻着从厨房飘过来的饭菜的香味儿,不禁赞叹,这些护卫堪比大厨了。

蓦地,一匹快马进入驿站。勒马停下后,马背上的人迅速跳下来,然后就不见了影子。

几不可微的挑眉,这人,应当是探子。

他们独来独往,速度奇快,即便没有马,也能想出别的法子来快速赶路,从不耽误事儿。

这么急匆匆的赶来,想必是有什么消息要通传。

太阳彻底落了山,晚饭也送到了房间里,有菜有汤,色香味儿俱全。

不过片刻,白无夜的身影便回来了,他身上有着浓重的夜色,看起来极其慑人。

喝着汤,孟揽月一边看着他,“你去忙什么了,一个下午不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