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哥,到底怎么了?”他什么事儿都没有,那么,就是别人出事儿了。

抬手,白无夜将她抱了下来,她双脚落地,他深吸口气,“是胡桑。”

“老胡、、、”眸子微闪,孟揽月心头咯噔一声,怎么会是他?

“你们友谊深厚,我知道,你必是得见一见他才行。帝都的人要把他送回去,所以只能把你接来了。”摸了摸她的脸,白无夜也几分不忍心把这事儿告诉她。可胡桑不比别人,若是不告诉她,她定会遗憾终生。

深吸口气,孟揽月垂眸,“带我去吧。”

抓住她的手,白无夜多看了她几眼,随后带着她走向大帐。

此时此刻,也无心去看那些瞧着她忽然出现而露出诧异之色的人,胡桑和孟揽月的交情,帝都的人还是有所耳闻的,倒是没想到是真的。

大营紧邻天闸关那高大的城岭,坐落在城岭之下的大帐不见阳光,温度很低。

这大帐外,是大内侍卫在守着,看见了他们,孟揽月也就知道,这里面是谁了。

进入大帐,没人阻拦,白无夜抓紧了她的手。

走进来,孟揽月一眼就看到了那躺在床上的人,他很平静,一身干净不染纤尘的白衫,看起来就像睡着了。

看见他,孟揽月心头发堵,眼泪就流了下来。

“老胡。”唤了他一声,却是没得到回应,他再也不会开口说话了。

走过去,眼泪不断的往下流,躺在那儿的人也是模糊的。

在床边坐下,孟揽月抓住他的手,冰凉没有温度。

他脸色青白,瘦削的那衣服好像是盖在他身上似得。很明显能看出有人给他做过了清洁,不仅清洗干净了,衣服也是新的。

“我就说过,你这么折腾下去,迟早英年早逝。却没想到,最终还是这样了。我是真不想送你最后一程,这一分别,就再也见不到了。”握紧他的手,但是他根本没有任何的回应。

眼泪掉落,掉在两个人的手上,但是这温度却也唤不醒他了。

白无夜站在她身边,抬手放在她肩膀上轻轻地拍着,希望她不要过于激动。

“西疆一别,谁也没想到,会是永别。还说请我喝酒呢,看来喝不成了。”想笑,可是,出来的声音却是哽咽。

眼泪如河,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还从未如此哭过。

环住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白无夜摸着她的头,“别激动,你现在身体受不了这种刺激。”

“五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发生了什么?”倚靠着他,孟揽月视线模糊,胡桑的脸也是模糊的。

“刁文攻占了天闸关,这里的守将都死了。这事儿报到了帝都,胡桑便应了下来,带着禁军来剿匪。却不想,刁文不在此处,而从他手下人的嘴里得知,刁文还藏在雁山附近。胡桑要亲自抓住他,谁料想,那雁山设下迷魂阵,是个陷阱。这消息送到西疆的时候,胡桑已经不见了。我带着人过来,在雁山大肆搜索,这才找到了他。不过,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低声的说着,白无夜几许不忍心。她哭的很伤心,即使没有鬼哭狼嚎的,可是身体都在颤抖。

“刁文!他人呢?死没死?”说起这个,孟揽月一股气就上了心头,这个刁文,狼子野心,必须得杀了他。

“他不知踪影,根本不在雁山。放心吧,我已派了人搜索,他不会逃了的。”摸着她的头,白无夜安慰着。

“老胡他不该死,他有许多抱负未实现。辅佐三哥,是他最大的愿望。他还说,朝廷的一些制度需要改变,他正在着手。还没开始呢,他却是不能亲自督办了。”说起这些来,孟揽月只觉得残忍,而后更迫切的希望那个刁文去死。

抚摸着她的头,白无夜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对了,铃儿姑娘呢?老胡这样,她应该过来才是。是不是三哥不同意?”这里外都是帝都的人,更有宫里白天齐身边的。

看着她,白无夜想了想,却不知怎么说。

他没回答,孟揽月抬头看向她,满眼的水雾,眼珠也红了。

看着他,孟揽月微微皱眉,“铃儿姑娘呢?”

“天闸关失守之后,草流城也受到了波及。后来,西疆的兵马夺回了草流城,却没找到她。”显然,白无夜也不知铃儿姑娘怎么样了?

“陈明姝呢?她一直守在铃儿姑娘身边的。”铃儿姑娘和胡桑的事儿,只有少数人知道。因为白天齐是担心胡桑的名誉受到影响,所以任何知道这事儿的人都闭了嘴。

刁文应该是不知道铃儿姑娘的存在,但是她怎么会不见了?

“她们俩都不见了,不知所踪。”她们俩的失踪很奇怪,所住的地方没有任何打斗或是挣扎的痕迹。

“怎么会这样?五哥,你一定得找到铃儿姑娘。她是老胡的爱人,老胡已经走了,她不能再出事儿了。”那时胡桑就要把铃儿姑娘交托给她,从乌山回来后,白无夜派人去了草流城,但是她说自己父母的忌日还没到。待忌日一过,她就来西疆。

可谁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放心吧,我会派人去找的。帝都的人要把胡桑带回去,你也见着了他,让他走吧。”抹掉她脸上的泪,白无夜从没见她这样哭过。

“好。不过,让我单独和他说说话吧。”看向胡桑,泪水再次遮住了眼睛。

思虑了下,白无夜微微颌首,“我在外面等你。”

话落,白无夜便转身走出了大帐。

坐在床边,孟揽月抓着胡桑的手,千言万语,说不出来。

胡桑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朋友,虽他有心机,但是自从和她做朋友之后,那些心机就不曾用在她的身上。

他是个很值得结交的人,少有的真诚,认真。

天色逐渐暗下来,孟揽月才从帐里走出来。她双眼通红,面色也不是很好。

白无夜一直在外等着她,见她出来,便快步上前,抓住了她的手。

“你的手很凉。”看向她的手,她的身体一向健康,就是体温也很少有太大的变化。

“我没事。”微微摇头,孟揽月深吸口气,然后靠在他身上。

抬手拥住她,白无夜低头在她发上亲了亲,“休息吧。你有孕,得保重好自己才行。人死不能复生,即便再伤心难过,也是不能伤了自己。”

听他不甚熟练的安慰,孟揽月抱住他的腰,“我知道,你不用担心。叫他们尽快把老胡送回帝都吧,想必三哥也很伤心。”胡桑在他沉寂时一直陪在他身边辅佐,尽心尽力。如今他刚刚坐上皇位不足一年,那个尽心辅佐他的人就走了,单是想想,就会知道他有多伤心。

“走吧,去好好休息休息。”抚摸着她顺滑的长发,白无夜叹道。

随着白无夜回到他暂居的大帐,被他扶着坐在床上,孟揽月这才感觉到自己有多累。身体就像被什么东西重压着似得,每一块皮肉都不舒服。

用热水洗了手巾,白无夜走过来,俯身给她擦脸。

“一会儿饭菜就送来了,你吃一些,然后睡觉。明日一早,他们就会送胡桑回帝都,我会叫你起床,送他最后一程的。”蹲下,白无夜看着她,那眼睛红的,就像被针扎过似得。

“你不用担心,我没事。见惯了生死,我也已经习惯了。”看着他,孟揽月知道他担心。她的确是伤心,很伤心。不过,她知道胡桑的身体什么样子,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抓着她的手,白无夜无端的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摸了摸他的脸,孟揽月刚想说什么,却忽然一滞。

看着她顿住的手,白无夜皱眉,“怎么了?”

低头,孟揽月看向自己的肚子,“他动了。”

眸子一顿,白无夜也将视线定在她的腹部,“真的?”说着,他抬手覆在了她的腹部,却是什么都没感觉到。

“很轻,你感觉不到的。就像,水面被拨动了一样,大概只有我自己能感觉到。”不禁笑,虽说见多了孕妇,她们胎动的样子她也见过。可是,这轮到了自己,感觉却是分外不一样。

“还真是让人生气,我是他爹,这种感觉也应该让我体会一番才是。”说着,白无夜好像还真是计较起来了。

轻笑,孟揽月摇摇头,“生命真的很神奇,那边老胡失去了气息永远沉睡了。这边,我肚子里的生命却在提醒他的存在。”

“说的是,如此,你就别再伤心了。”她终于笑了,白无夜也安心不少。对于他来说,她是极其重要的,自是不能出任何的差错。否则,他如此自处?

204、报应(二更)

翌日,天色阴沉,看起来,那雨好像随时都会落下来。

天闸关大营中,兵马集结,三方人马组成了一个队伍,共同护送一口朴素的棺椁回帝都。

看着胡桑上了马车,孟揽月不由得长叹口气,水雾蒙住了眼睛。她虽说见惯了生死,可是轮到了自己,却是控制不住。

身边,白无夜抓着她的手,垂眸看了她一眼,也几分莫可奈何。她伤心,在情理当中。

沉重的号角声响起,队伍也离开了大营,看号角声吹得人心里难过,蒙住眼睛的眼泪也终是流下来。

握紧孟揽月的手,白无夜看了看她,“别伤心了。”

点点头,孟揽月深吸口气,可是这心头的郁结却是怎么也下不去。

“五哥,搜查刁文的人送回来消息了么?”看着走远的队伍,孟揽月问道。

“还没有。不过放心吧,他不会再活着逃走。”刁文似乎也是有意要与胡桑一战,手下的兵马都用在了天闸关和草流城。如今这些人都尽数被斩杀,刁文什么都没有了。仅凭他一人,逃出生天可没那么容易。

“为了老胡,必要找到他。”刁文不死,孟揽月心里的恨难平。

“别再担心了,刁文,还有胡桑的女人,我会都会找到的。明日,你便回西疆吧。”看着她,这里条件不好,而且在这里,定然无时无刻不想着胡桑的死。

“你不回去么?你若不回去,我也在这里。我等着你,也等着看那刁文赶紧死。”她不走,刁文不死,她回去也难以安心。

看着她,白无夜想了想,随后微微颌首,“想要待在这儿也行,不过,得好好吃饭。”

“你就放心吧,为了肚子里的这个,我也不能亏待自己。”孟揽月看着他,知道他担心。

“那就好。”摸了摸她的头,白无夜无端的松一口气。

转眼看向城岭,高耸巍峨,好像接连着阴沉的天空似得。

“当时,这天闸关守将的人头就被挂在那城岭之上。”如今那些人都被收起来了,但是白无夜赶到时,人头却是都挂在上面的。

闻言,孟揽月皱起眉头,“狠毒。”

“走吧,回去休息。”拉着她,走回大帐。

回到大帐,饭菜送来,孟揽月虽是有些食不知味,但是也强撑着吃下去不少。

看着她吃过了饭,白无夜才算放心,随后便离开了大帐。

大营内兵马出入频繁,眼下西疆的兵马驻扎在这里。虽不知他们在做什么,但是,看他们这阵势,显然事情并没有彻底平静。

盼着能够尽快抓到刁文,也希望能尽快找到铃儿姑娘。

想起她来,孟揽月还是觉得不安,她和陈明姝两个人忽然不见了,到底当时遇到了什么?

白无夜说,那宅子里没有任何打斗或挣扎的痕迹,那么显然她们俩应当是自己离开的。

自己离开?为什么会自己离开呢?

越想,她就越觉得奇怪。现在,胡桑已死的消息应当传遍了大齐的南北,若铃儿姑娘有心的话,应该会知道的。

胡桑回了帝都,也不知她会不会去帝都。

蓦地,肚子里的小东西又动了,这次,倒是比上次力气大了。可见,她强迫自己吃东西还是有作用的,他都吸收到了。

心下几分安慰,抚着肚子,感受这小东西的存在,心情也好了许多。

天闸关一如既往的让人紧张,兵马来来回回,紧锣密鼓的声音让人也无端跟着心惊。

半个月过去了,一直在外搜寻的人回来了,而且,抓到了刁文。

这是孟揽月第一次见到刁文,以前一直都是耳闻,从庄姒嘴里,从胡桑嘴里。

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破衣烂衫,头发也乱糟糟。而且,他两只手臂都骨折了,呈扭曲的角度挂在肩膀上。

不过,即便如此,他倒是一直都没吭一声。虽是文弱,却是真的很能忍。

远远地看着,孟揽月缓缓的深呼吸,终于抓到了。

白无夜没有问他任何的问题,只是命人把他绑在了大营入口处的柱子上。没打没罚,让人难以猜晓。

“什么时候杀了他?”远远地看着,孟揽月恨极,只想尽快看着他人头落地。

“还有好戏让他看呢,怎么会这么快就让他死?”站在他身边,白无夜自是有计划。

看向他,孟揽月几不可微的皱眉,“什么好戏?”

“明天就能看见了。这场戏,你会觉得解恨的。”抬手揽住她的肩膀,白无夜轻声道。

不知他到底要做什么,但是依据她对他的了解,能说出这话来,必是一场好戏。

翌日,白无夜所说的大戏果然来了。护卫带来了十几口人,男女老少,显然是一家子。

哪知,刁文看见了那些人就失控了。本来把他绑在那儿,他一言不发,却又一副自有傲骨的模样。

可谁知,瞧见了这些人,他就发疯了一样。

看着,孟揽月不禁笑,“这就是被他藏起来的家人。”

“没错。”白无夜等的就是这个,送他们一家去西天。

“还真是好戏。”笑看着,孟揽月觉得解恨极了。

这刁文极其聪明,在白天齐起事的时候,就把自己的家人都藏了起来。藏得极其严实,谁也不知在哪里,显然他的家人对他极其重要。

如今,这一直深藏的家人被发现了,他不疯狂才怪。

轻笑,孟揽月看着,当真是觉得有意思极了。

杀别人时,他就没想过,自己和家人会惨遭此劫。

刁家人被捆绑的结实,一个个推到一起,然后在旁边,开始搭架子。

护卫做的不紧不慢的,看起来并不着急,可是越这样才越显得无比吓人。

架子搭好,绳索拿来,一个一个挽成了套,挂在了架子上的木杆上。

木杆很粗,想必很能承重。

做好了绳套,它们随着风摇摆,看起来就像什么鬼怪在冲人招手似得。

刁文知道这是要做什么,不由得开始发出歇斯底里的叫声。

但是护卫可不管他如何尖叫,做好了绳套,就把刁家的一个人架了起来,然后把脑袋塞进了绳套里。

身体挣扎,可是越挣扎那绳套就越紧,最后挂在上面的人双腿一蹬,死了。

刁文和其他刁家人眼睁睁的看着人被勒死,刁文眼睛都红了,他的家人却是吓得瑟瑟发抖。

第一个死了,就轮到了第二个,如法炮制,挂在了绳套里。

一个一个的,架子上挂满了人,刁文已然崩溃,眼泪鼻涕满脸都是。

最后一个人也在绳套里终结了生命,风吹过,他们的身体也在摇晃。

不过,显然这不是最后。

护卫动手将第一个勒死的人从绳套里解出来,放在地上,扬刀挥过,人头落地。

刁文眼睁睁的看着,也已无力叫,眼珠子通红。

将所有人的人都都砍了下来,身体则都扔到一个平板车上,拉走了。

人头穿在矛上,一个人头一支矛,乍一看就像个大榔头似得。

把人头都插好,护卫拿着,离开了。

不过半个时辰后,他们就出现在了城岭上,正好是大营附近的城岭,在这下面一眼就看得到。

长矛插在了城岭上,那长矛之上的人头也迎风招展,就像在沐浴春风。

刁文在下面完全看得到,而且看的特别清楚。

“这场好戏,也不知他能看多久。我看这天闸关上有鹰,闻到了气味儿,它们肯定会过来吃肉的。据说,它们最喜欢吃的是眼睛。”看着城岭上的人头,孟揽月只觉畅快,这都是刁文应得的。

在设计杀胡桑的时候他就应该想到,他不会得善终,包括他的家人。

“这都知道。”看了她一眼,白无夜不禁弯起薄唇。

“见过太多受伤的人,各种各样,都有。”所以,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她本不该了解的事儿。

“心里的气顺下去了吧?若是顺下去了,咱们回西疆。”看着她,显然她是舒心了许多,能看得出来。

“你也回去么?”若是他回去,她也没有异议了。

“嗯。”叛贼已经被抓住,他也无需在这儿了。

“好,咱们回西疆。不过,得尽快找到铃儿姑娘。她和陈明姝两个弱女子,我怕出事儿。”铃儿姑娘是胡桑的爱人,她自是不能看着她流落在外。

“放心吧,一直在找着呢。”无论如何,为了孟揽月,白无夜也会把她找到。

“看戏吧。这个世界极其无聊,没有电影,没有电视剧。有时候我就想,能看到些什么有乐子的东西。不过今天,五哥算是满足我了,这场戏真好看。”瞧着刁文那一直盯着城岭上的样子,她就想笑。终于知道伤心绝望是什么感觉了?可是已经晚了。

205、孩子

刁文是在夜里死的,被绑在那儿的第三天,看着自己亲人的人头第二天。

他死的时候双眼暴突,那眼珠子通红,看起来像被火烤过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