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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得,使得,皇子太客气了。”

“倒没想到那天遇到的茶客便是太子殿下。”突地,一声女子的扑嗤浅笑。

“你这丫头,倒是想这作陪客的是九皇子吧,可惜,听说九皇子染了风寒,不得歇在府中。”又一道女声接口,声线甚是婉柔。

“唷,姑姑,你乱说什么,我哪有!我又没见过他,哪能想他。”

“我们九皇子今儿个就在席上恭候公主,公主稍会便能见着。”先前的太监笑吟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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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公公,你怎么也”女子突然笑道:“姑姑,听说你给睿王备了礼物,贺他凯旋归来。你倒是笑我作甚,我可还没笑你呢。”

“呵呵,恕奴~才多嘴,我们八爷曾和皇子、公主兵戎相见,长公主心~胸着实不输男儿。”

听到这里,翘楚知道,这一行人就是西夏来使了。只是这些声音,却似乎有几分熟悉。

许是掐着时辰知使节快到,略远之处,皇帝设宴的宫殿不断有鼓乐之声传来,她想辨别,丝竹声却让众人说话声音模糊,变的不真切起来。

恳长公主笑道:“彩宁素慕英雄。”

“是是是,你素慕英雄,皇兄最爱美人,来东陵十数天,收获丰富,网罗了不少美人,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有几名女子不从,你以人家家中大小相逼,人家被你逼得几乎自戳而亡。”那第一道女声啐了一口,道。

男子笑骂,“能让爷看上,也是她们的福气了。”

不想在西夏使节口中听到那几个男人的名讳,英雄?这八爷九爷各自风华,翘楚心笑,却也生了怒意,这寻常百姓的姑娘便容你们这等欺负吗?很快又蓦地怔住,彩宁,还有这声音

省悟想走开,已来不及。

一行人踏进御花园。

让正是当日酒楼所见淳丰三人,还有那两名老者。

原来这几人竟是西夏来使!

前有引领太监,后有宫里内侍宫娥多名升着仪仗。

翘楚此时一身女装,仍蒙了脸,眉眼并没有如当日刻意化了妆,只是寻常薄妆,估摸众人也认不出,只待走开,孰料淳丰一眼看到她,竟饶有兴致,问身旁的太监,“这女子是”

那太监瞥她一眼,笑道:“回皇子,想是宫中的舞伶。听潮阁首发www.tingchaoge.com今儿个有数场表演相庆,听说有一出便是舞伶们掩了脸面献舞,曰美人纱。”

“妙,妙,倒是好意蕴。”

淳丰大笑,眯眸朝她打量来。

翘楚冷笑,突然,淳丰背后,其中一名老者道:“皇子,这女子就是当日酒楼的少年!老臣画人物丹青多年,对面谱面相最是熟悉,这世间没有两双一模一样的眼睛,即便是双生子,眼中神韵也自不同。老臣必不会错认。”

这人正是西夏一品翘楚一凛,世上果有异人,可惜这天赋却用在不当的地方。

那太监王公公是内务府里专事外事的内侍,虽品级甚高,却并不认识翘楚,他不知前事来龙去脉,看淳丰和彩宁、银屏对望一眼,眸露惊喜,对翘楚似极有兴趣,立刻对翘楚颐指气使起来,“喏,还不快向皇子见礼!”

翘楚心想,姑不论她和上官惊鸿怎样,这是在东陵的国土上,你虽贵为西夏王族,皇帝有安内的考虑,不想在短期内再与他国动干戈,礼让三分,但怎可任你如此欺凌东陵百姓,强占民间女子!这事她必定让上官惊鸿管一管!

她正要表明身份离去,淳丰眼中谲光一闪,嘴角上扬,说,这回我可不会再给任何机会你推诿脱身。他说着突然跨步上前翘楚虽警觉极快,却到底不及淳丰习武之人动作迅速,她只觉身上一麻,整个人已被淳丰揽进怀里。

要待出声,却发不出声音。

这混蛋,还点了她的哑穴!

她立时看向王公公,王公公却并无半点眼色,也可说是早便惦记着献媚了去,他是曹昭南的手下,早得授意,好生接洽淳丰等人。

彩宁掩嘴一笑,道:“倒教你得来全不花功夫。”

淳丰伸手擒住翘楚下巴,眼中掠过一丝掠夺之芒,冷笑道:“一个奴才竟敢和爷斗!一会有你好受!”

他转看向彩宁,“东陵皇帝不是为我们准备了一出美人纱吗?我们也借花敬佛,来一个更好玩的与他们一乐,想来东陵也不至于吝惜了一个舞伶去。”

大殿。

帝后主座。左右首依次是各妃,各王和众多朝官。

每人案前各备美酒果蔬,觥筹未开。

许久不见的贤王也被召出席了。只是他一手萎垂,竟似废了一般,他埋头独自喝着闷酒。

除了个中人,众臣都对这位亲王的境况暗暗吃惊,然虽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但知他确实大势已去,此番皇帝召他出席,未必没有一定宣示惩警之意。郎后颜容憔悴,郎相气色却大好,

另一边,睿王座前,不少官员陆续过去敬酒,在西夏使节进殿之前先祝睿王战捷。

太子也微微笑着举杯遥祝,睿王嘴角轻扬,举杯回敬。

皇帝神色淡淡,眼下有抹青疲,但目光仍锐利异常,眯眸打量着座下诸子,偶尔看看太子和睿王,偶尔看看也沉默喝酒的夏王或是和王妃顽笑的宁王。

宁王其实没有面上的轻松,上官惊鸿北征十天,他和宗璞的忧虑终于成真!虽然狭道上上官惊鸿用计折损了太子在皇帝心中的信任,但皇帝毕竟深爱太子,那时上官惊鸿尚未寻回,皇帝心里对太子生了嫌隙,但上官惊鸿最后平安归来,皇帝对太子的怒恨便小了,加之围场屯守期间,太子花大功夫在皇帝身上,让父子之情日益好转起来,而回到朝歌之后,上官惊鸿立即请兵符北伐。

这无疑衍生出两个问题。

一,狩猎赛三局决胜负,按皇帝许下的承诺,兵符本已是上官惊鸿的囊中物,但自请和皇帝赐予却不同!到底果真是为翘妃而请,还是睿王怕生什么变数,借此拿下兵符?皇帝生性多疑,若偏袒于后一种想法,心里必有不愉。

二,太子在上官惊鸿北伐期间,对皇帝嘘寒问暖,人心和世间任何一样东西都是一样,都是此消彼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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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现在两人几乎势均力敌也不假。

皇帝的心向着太子,也是向着上官惊鸿的。

这时,上官惊鸿必须慎重再慎重。

上官惊鸿一笑喝下一个官员递来的酒,淡淡收回一直暗注在殿门的目光,站了起来。

“惊鸿?西夏使节快到了,你要到哪儿去?”

皇帝出声。

“回父皇,翘楚还没过来,儿子出去接一接她,听家仆说,她身子还有些不爽,有丝心闷,殿外空旷,她便在外面透一透气方进殿。”

皇帝点点头。

“西夏使到!”

居殿门外,仪礼官报喏。

皇帝朝上官惊鸿一看,上官惊鸿微一皱眉,对背后的老铁低声吩咐道:“将翘楚带进来。若她不愿,暂且使一次强。”

老铁颔首。一边,皇帝并殿上众人起座相迎,笑说了客喧之词。淳丰等也低腰交臂还礼。

皇帝命令赐座位,祝酒过后,皇帝朝太子微一点头,太子起座,说,今日大宴以祝西夏使节并孤八弟平乱凯旋。郎相德高望重,率众臣掌声以祝。

淳丰和上官惊鸿各自起,酒敬皇帝和众人,太子击掌,让上歌舞。

淳丰哈哈一笑,道:“陛下,殿下,适才闻得你们王公公所言,你们有一出精彩歌舞曰美人纱。承蒙厚待,先来个抛砖引玉,让大家乐一乐,何如?”

赭“皇子还有节目娱兴,吾等自当拭目而待。”太子笑着接口,又看向皇帝。

皇帝一笑点头。

“将她带上来!”

说话的是银屏,她本来笑颜娇嚣,目光和对座静啖津液的华服男子一擦而过,身子微震,顿时曳住声音。

淳丰和彩宁也看到了,也大是震讶,那岂非当日酒楼所见的男子吗?如今看座次和服饰,竟是个皇子?

对方举杯一礼,继续安静喝酒。

却说这人正是夏王。

甫见几人,也不是没有震讶的,只是脸上没有表现出来罢了。今日一宴,他早已风闻,当中将牵涉他的婚事。

换作往日,他知己答案,但如今

往日,母~亲莊妃常说,他喜怒过于颜色,他不是不知。只为肆意。

这多天来,他想过许多,猝然知道,他也可以将一身骄傲磨平。只为探索。

探索那个如青瓷素淡的女子和他之间的以后。

她能放,他不能。

她那天那样的神色,纵使她口中辩辞再笃,他心疼心怒,但他知道她并不开心。

她曾说,有过短暂的开心。

但他希望能让她永远开心。

于是,他探索自己和父亲此时位置之间的差距。

还有即将被提出的婚事。

他该怎么做。

承还是不承。

思绪被堂上的声音打断。

“陛下,殿下,诸位,大家不妨猜猜这纱帽女子是美是丑,是美人如玉,寻常女子还是丑陋颜色?”

淳丰戏谑高笑之声传来,“若在座诸位有半数以上的大人猜中,淳丰自愿罚酒三杯,好图陛下和诸位一笑。”

堂上倒有泰半人大觉惊奇,纷纷看向刚被人带上来的女子。皇帝道:“这等乐子,倒也有趣。”

女子教两名西夏婢女搀扶着,也身穿西夏服饰,体~态婀娜,头上一顶深灰纱帽,帽沿纱长长垂下,将她的模样严实盖住。

夏王心中微一咯噔,看这女子身~体僵硬,分明被人点了穴道。

并非自愿?

倒不知是倾城色还是丑八怪?

堂上声响渐丰,各自猜测起来。

“都说闻香识美人,依我看,辨服识美人也可。”淳丰看四周兴致甚高,心想,点这女人麻哑二穴,使人替她换上西夏颜色斑丽妖娆的服饰果是对的,此时看来倒别具一番风韵。他说着顿时也来了兴致,大步走到堂中,一把拉开女子衣襟,女子身上登时露出一片雪肤。

锁骨下,隐见肚兜。

上官惊鸿心下轻嘲而笑,本擎着酒杯喝着酒,听四处声音大肆,眼梢一掠皇帝,却见他微皱着眉头,知他不喜欢这淳丰的骄~淫之气,这,毕竟是两国交谊,会宴之所。

他心紧紧惦着翘楚,但知此时出去不妥,强自抑了。遂随众人看去,目光落到那深纱女子的衣领下,却随即翻了酒盏,湿了指。

翘楚咬紧牙,那屈~辱之感让她浑身冰冷,听得是处声音轰轰,知大势难为,这回是麻烦了。

面纱若被揭

确实无论她和上官惊鸿怎么样,但若面纱被揭,她的尊严,上官惊鸿的脸面统统

“睿王你做什么!”

她快将牙齿咬碎,眼边也微泛起丝湿润,又死死抑住,突听得耳边一声惊叫,两指指尖在她身上飞快点过,她登时浑身一松,头上纱帽已被人狠力扯下。上官惊鸿暴风般凌厉染满怒气的眉眼在她面前赫现。

她闭了闭眼,在他环上她腰肢之前,飞快移步上前,淳丰便在她两步之外,正满脸惊惶失措,她乘他不备,伸手狠狠刮了他一记耳光。

清脆一声,满堂响彻。

“你是何等贼人,竟敢将我虏挟,点我身上各处大穴?让我不能听不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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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丰一摸脸,大怒,“我堂堂西夏皇之子,你这女人竟敢打我!”

他身份尊贵,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谁当众掌掴?怎能不大羞大怒?

“哦,西夏皇子?”翘楚紧抓衣襟,一笑过后,劈头就问,“我在御花园经过,看你一身异域服饰,听你说为网罗东陵美丽女子,逼害东陵百姓,正纳闷是西夏使携赴东土手下哪个不长进的官员!莫以为你发现我撞听到你的恶事,点我穴道,蒙我头脸,我不能听看说话,便以为你是皇子。堂堂一国皇子,会如此糊涂、是非不分掳掠一名女子?堂堂一国皇子,当为两国和睦作表率,会如此淫~逸骄恶破坏两个邦交?打你?我打一个陷两国于不睦的恶棍有何不可!”

居女子语锋又快又利,她脸上原来的面纱早教他摘下,当时看她脸有疤痕,淳丰也吃了一惊,心想倒枉费当日酒楼一番纠~缠,心思一恶,索性替她罩上更难窥面容的纱帽,将她带到这堂上来现丑。

她颜容丑陋,此时一双眼睛却晶莹透亮,眼中气势自具。

丹青手、一品文官乾仲早在离国之前便和父皇分析过,东陵皇帝不乘胜追击,回攻西夏,必是瞻顾到东陵内政。此番东访,大可不必过于恭顺,显西夏之慑于东陵,为邻国所笑。西夏他日趁东陵新旧君王交替之机,未必便不可乘势灭了东陵。

淳丰因此纵怀而行,而这多天太子相陪,也并无多说一句。

他笃定,东陵虽知他作了什么,却自不会问责一句,怎么想到这个女人竟敢当众打他,并揭他所为,说出这番话来!

“这淳丰皇子怎能如此辱~我东陵”

赭四下一片沸腾。

惊怒之间,淳丰猛地抄手往翘楚脸上打去。

翘楚淡笑,站在原地只是不动淳丰却很快止了动作,冷冷笑问,“睿王这是什么意思?”

上官惊鸿将翘楚揽进怀里,右手一柄长剑直指淳丰眼尖,铁面如霜。

他今日归来,被皇帝直宣进宫中,被允许卸甲不卸兵器。

“我父皇以和为贵,你却在我东陵国土上横行,逼害我东陵百姓。种种言为,我如何能放过你?我怀中女人,你可知她是谁?”

淳丰听上官惊鸿逼问,后者又突然语锋一转,冷冽之中,恣怒长笑,他身上一个激灵,猛地看向一旁的王公公,“这…并非宫中舞伶?”

那王公公看堂上人震惊莫名,已知不对,颤声道:“奴才奴才也不敢肯定。”

“这位娘~娘是睿王的侧妃。”

堂上不知谁说了一句。

淳丰浑身一震,顿时定在原地。

座上,彩宁也是大惊,她暗暗一咬牙,立即走出,“睿王,如今看来,是我等生了误会了。淳丰皇子绝无冒犯王妃之意。只是那王公公告诉我们说,王妃是宫中舞伶,皇子方”

“误会?”上官惊鸿眸光一暗,冷冷打断她,“若事事皆可释以误会,则国也不必以法治了。长公主,上官惊鸿今日必定要为妻子讨一个公道!”

彩宁一急,太子离座,看了翘楚一眼,沉声斥道:“八弟,诚如长公主所言,乃误会一场,何不快带翘妃回座,再续典庆,再续两国和谈之契。”

翘楚明白,两国的帽子扣在头上,这时不管上官惊鸿再怎么睿智机辩,也断不可在言语上与太子一争高低对错。她早就知道,是以刚才趁机扇了淳丰一记耳光,并佯装不知淳丰身份一番抢责,当是报了淳丰欺~侮东陵百姓和民间女子的半仇。

她以为上官惊鸿会带她退下,焉知上官惊鸿嘴角微沉,眼中的光波暗闪,竟不打话,一剑朝淳丰前~胸刺去。

距离过近,淳丰甚至来不及叫喊,堂上却无人不惊,彩宁一声颤叫,皇帝拍案而起,急怒道:“惊鸿,住手!”

上官惊鸿听得皇帝训斥,似乎微一迟疑,手腕一反

一阵温热洒到脸颈上,淳丰方惊骇得厉声大叫出来。

众人不知是该惊怕,还是松口气。

堂中,一个人的身躯缓缓倒下,却是那王公公。

他胸~前血如泉注。

朝臣想,睿王终是听了皇帝之言,可惜收势不及,刺死了王公公。

其中,也有人心细,知道那王公公却是太子的人。

太子眼里浮起丝冷笑。

上官惊鸿垂下血红长剑,揽着翘楚向皇帝跪下,“儿子鲁莽,实不该因家之~小私,因国之小民而伤西夏贵客,请父皇责罪。”

“你!”

这等激~将之言!

皇帝眉头紧皱,越发气怒了去,他久久盯着上官惊鸿,却终归摆手道:“起来吧。”

“皇子,公主,朕礼敬贵国皇帝,看重两国邦交,如今看来,贵国似乎和朕之意并不相同,看来缔结和盟不过是朕的一厢之念罢!”

皇帝仍未坐下,此时身子微微前仰,他脸色青苍,眼中却锐光不减。

夏王率先离座,走到堂上,一撩衣摆直身而跪,朗声道:“父皇明鉴,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臣随即于座旁跪呼。

淳丰一抹脸上腥血,变了脸色。

这时,翘楚突听得上官惊鸿在她耳边低道:“只装做晕倒。”

堂上正暗涌如涛,他这是要做什么?

她随即闭上眼睛,跌进上官惊鸿怀里。

虽物是人非,时过境迁,她突然想,围场之后,这是他们第二次合作。不说感情,却原来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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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墙深处,古井幽荒。

宅门外,有宫人经过,也自快步而过,谁也不会在这里久留。

因为,这里是冷宫。

常妃殿。

居丝竹之声从不远处的宫阙里传来。

皇帝允睿王带因情绪激~动而突然昏迷过去的翘妃出殿料理。

不知是讽刺还是好事,殿里,歌舞在西夏使文武官的叩拜、皇子公主的一整旧风、谦礼致歉下升起。一切恢复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