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保证一切完结归于平静之后,她带走的,仅仅只是一段无关痛痒的回忆而已?

好像这段感情还未开始,他就注定成为原地不动静待的那一个。

因为不动,就不会有损失,主动权在夏伊妃手中,她说她不会为不爱自己的人付出,就算那个人爱自己,也要思量再三,难道纳兰润就不是如此吗?

他口气坚决,静最是了解。

不然昨日在船上纳兰润‘大方’说要送,他怎么会拒绝得那么快?

也不过才一日功夫,口气由干脆转变为犹豫,早知道,昨日就应该应承下来,纳兰家的男人,真是让人无语,让自己无奈。

人走了干净,花掌柜就送来醒酒汤,关于娘娘今夜的壮举,只字不提,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了,玲珑楼内依旧热闹。

仿佛夜才刚刚开始,而纳兰润,才是端过那碗冒着热气的解酒汤,一个转身,望见软塌上醉得深的人,叹气是少不了的,眼角眉梢之间,却没有最初相遇时那种漠然的冷,那种无关痛痒的轻视。

两个时辰,醉酒的人头痛欲裂的醒来,伴着浑身燥热,口干舌燥…

睁眼,率先看到一张宽阔的桌案,案上那盏做工精美,可以折射更多光线的灯,照亮了坐在桌案前的男人的脸。

纳兰润手中握着毛笔,狭长的双目专注于笔下的事业,面前三、两堆小山似的账目,让那刚醒来的人见了只觉得头更加的疼。

想要建立一个金钱帝国,着实不是易事。

单从能力上来讲,纳兰润确实是了不起的男人,可情感上来说,生意人总是薄情寡性的。

他仅有的感情怕是都耗在了叫做霜露儿的女子身上,那么她夏伊妃,又有什么资本去招惹危险的头狼呢?

腥红映雪,杀戮夜(一)

感情这回事,付出和收获通常都不成正比,你与我之间永远不会达到天枰两端的均衡静止。

生意与之比较起来,确实要简单得多了~

至少那是付出过后,怎样都会得到或多或少的回报,也许正是因为纳兰润不愿意触碰过多的感情,才专注于商场上的较量。

当然咯~他那种天生好斗的本性得到了充分发挥,无奸不商,奸和诈是他的本质。

感情上,他现在扮演的是守望者的角色,然而他守望的情感归宿却不是自己。

所以…

望着男人那轮廓分明的脸,眼是如此深邃异常,鼻是多么的英挺浓重,总是容易让人想起那么一个词…天姿风雅。

夏伊妃复杂的轻吐一口气,如果放到她那个现代感十足的世界去,纳兰润应该是个CEO级别吧。

而她永远不会是知书达理高贵典雅的千金小姐。

所以…他俩没戏。

一声低叹,使得专注的男人抬起了头,目光平缓的扫到她身上,说话的语调稀松平常,“醒了?”

木讷的眨了一下眼,夏伊妃心里纳闷:他没讽刺我,也没嘲笑我,他是不是看账目把脑子看秀逗了?

从软塌上坐起来,她才发现自己身上盖的是纳兰润的裘皮大衣。

呃…转性了?

还是老娘那出‘王妃醉酒’表演得太过拉风,把王爷你震住了?

“桌上有一直温着的解酒汤,去喝掉,然后回府。”浑厚的声音再度响起,不刺耳,不扎人。

…他还关心我?

无比讶异。骨子里不是很情愿他对自己好。

因为早晚要分道扬镳,保持距离,冷漠相对,不要留下感情是最好的,可现在…

望回坐在案前的纳兰润,他看着自己的双眼里已然没有了浓厚的敌意。

最初她要他对自己好点,可是现在又不想接受他对自己的好。

而且她要的也不是这种关心形式的好,其实我的要求不高:只要你不要跟我过不去就‘好’!

谁要你给我熬汤给我盖被了?

(今日更毕)

腥红映雪,杀戮夜(二)

她不说话,她脸上呈现复杂的神色变化。

刚睡醒,夏伊妃模样显得有些呆滞,纳兰润恍然明了,启齿想说点什么,比如象征性的讽个一两句?

总之他就是不能对她好。

僵滞了几秒,他忽然站起来,眉峰似冷,对呆坐在软塌上的人沉声,“若是不喝那就走,现在已经很晚了!”

难得,听口气似乎怒了。

打了个灵光,夏伊妃猛的弹起来,没站稳就是一阵晕眩,差点摔倒!

那两米外看的人着实紧张了一把!想伸手去扶,明明都动了下,又硬生生的憋回那股力道,站在原地,跟个木头似的。

她晕完,对纳兰润虚心一笑,“能不能等我喝完解酒汤再走?”

王爷额角的青筋在隐隐暴动,双目如炬的盯着自己,仿佛在示意:动作给我快点!

无声,垂下头走到桌边抱起解救汤猛灌…其实,纳兰润根本没有那个意思,他早就被自己忍不住想去关心她的条件反射吓到…

出了三楼的雅间,整个玲珑楼除了善后打扫的伙计,已经没有食客。

一切归于安宁,灯光不再闪耀。

娘娘从楼上探头向舞台望下去,发现这高度有点吓人,想起今天的壮举,呃…以后还是少喝点酒吧。

外面,早已被冰雪覆盖。

“哇…好厚的雪!”率先爆发了获得意外礼物的喜悦,夏伊妃的精神也恢复了不少。

一步一个脚印踩在厚软的积雪上,心情大好,宽阔笔直的街道前后无人,灯火寂灭,雪却将这片天地映得泛白。

不过…“马车呢?”前后左右都瞧了个遍,娘娘愣是没见哪儿停着咱们润王府的马车。

纳兰润从后面走上前来,声音里夹杂着不满,“这么厚的雪马车怎么驶?托你的福,我们走路回去。”

意思是她如果不醉的话,王爷早就坐马车回王府了,心情好的话也能捎带上你,不过现在…

真要走路回去?无辜的小眼神想纳兰润扫去,得到一记冷眼,七王妃瞬间打了个冷颤:不是吧?!

腥红映雪,杀戮夜(三)

安宁的花都被夜静静包围着。

这座古香古色的城市如同嗜睡的婴儿,自然赋予的颜色充当它入眠的雪被,圆润硕大的月悬在天幕中,散发着盈盈光辉。

两道背影,晒着月光,一前一后的行在寂静的城中,脚踩在积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身后,留下两串深浅不一的脚印。

夜魅至深,寒气入侵,裹紧了身上的狐裘大衣,紧跟着前面的男人,夏伊妃极度不满!

娘娘怕黑!娘娘头痛!娘娘早知道是这结果,还不如自己先走回去呢!

走在前面的纳兰润,步子没有迈得太急,他不慢不紧,始终保持在一个水平线上,确信后面的人跟得上,而他们之间的距离也不会离得太远。

未时刚过,他一面确保自己的耳朵听得见身后那个细碎步伐,一面在心里沉思,难道自己在顾及夏伊妃吗?

雪早就已经停了,这恐怕是今年最大的一场雪。

每到这个时候,就算是城内的卫兵都不会出来巡逻,所以现在街上,只有他们两个人而已。

“王爷,就算我没有喝醉,大概也是这个时候回去吧?”还在自顾的沉思,身后带着渺小怨气的人愤愤出声,清脆的声音回荡的街上,格外清晰。

她不满,她要为自己辩护!

她走得脚都冻得麻木没感觉了,这是神马天气!老娘就穿了双布鞋在冰天雪地里走,好歹给我双雪地靴啊!

“刚才我有说过你可以先走。”未停下脚步,前面的背影飘来一句轻描淡写的话。

先走先走,老娘要知道回去没车坐早走了!抬起头捏成小锭子狠狠向纳兰润的背影挥了挥,忽然他就顿步转过身!吓得夏伊妃连忙将手放下做没事样~

他停下,她也不走了,保持三五米的距离,站在一片银白里对望。

“怎样?!”有人明显做贼心虚,上下来回的望着纳兰润整个人,担心他看到自己刚才的小动作…

他嘴角一勾,向她迈出步子走了过去,“爱妃,刚才是在恨我?”

腥红映雪,杀戮夜(四)

呵呵…你怎么就向我走过来了呢?

“我哪儿敢恨王爷呢…”站在原地不动,夏伊妃傻笑着,双腿早就冷僵,一停下来,愣是动弹不得了。

这半夜三更的,纳兰润眨眼之间就来到自己面前,他的身形足足高出她一个头还有余,我就纳了闷了,“王爷,有何指教?”

仰望面前的山,一脸迷茫,他不会是想在这跟自己找茬吧?总觉得今天醉过以后,有种偏离轨道的感觉。

总觉得,眼前的纳兰润,目光没有以前那么凶狠了…

“你的脚。”他只说了三个字。

“我的脚?”向下看了看,夏伊妃很清楚,裙罗包裹之中,她的脚麻了,僵了,没知觉更走不动了。

而纳兰润的表情有点奇怪,好像想对她说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启齿似的。

有什么是能让王爷觉得艰难启齿的吗?

漫天冰冷的雪夜,结合他复杂的眼神,夏伊妃脑子一转,大胆猜想,“王爷想背我回去吗?”毕竟冻坏了金牌演员的脚,也是件麻烦事。

说罢,她对他绽出个有些无耻,有些甜、狡猾的笑,咱们好歹‘夫妻’一场不是?

谁知她说完,他就不屑的嗤笑起来,“你…”脱口,忽而面色一沉,顿了顿便转过身去,背对着她看着自己的视线前方,注意力瞬息间被其他东西吸引去。

你?你是不是有毛病?

娘娘黑脸,王爷!话还没说完,你到底是背还是不背?

这简直就好像买了彩票看直播,大奖宣布到一半,中了前六个数,到特别号码时要插播广告一样难受!

吃力把没在深雪里的脚抬起来,她往前跨了一步与纳兰润并肩而立,准备不死心的继续追问。

然启齿不及,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便从街道的尽头传来,踏着厚实的积雪,窸窸窣窣,极快!好像非踏雪而来,而是…飘着来!

疑惑的把目光放远,街角蓦地闪出一道似人非人的影子!

她心一紧!是人吗?脑子里最直接的疑问,竟不确定向自己靠拢是什么!

腥红映雪,杀戮夜(五)

皎洁的月与白雪交相辉映,折射出刺眼的银光,两百米的距离,血衣男子单手握着长剑,如闪电般向他们靠拢!

来人一身狼狈,面目早已被血染得模糊,墨发散乱,身上血迹斑斑,伤得不轻。

在雪地上疾驰,五寸深雪丝毫不影响他移动。

刚从转角处逃命似的奔了出来,狰狞的眼渗着不可抑制的血光!连街道两侧静谧的房舍似乎都在蠢蠢欲动!

猛地!一把长剑破空直下!‘唰~’的一声没入血衣男子脚前半寸,所幸他及时顿步,否则那一击必然致命!

黑色的轮廓中窜出几抹黑色的影子!映着发亮的月光,如同捕猎般将血衣男子逼入其中!

落定,有四人蒙面,穿着纯黑衣裳,手中武器与围困的血衣男用的都是同样的长剑,唯有正对夏伊妃这处的年轻男子一袭胜雪白衣,眼中的冷光,亦是冷漠毫无感情可言。

斗兽困,就在自己和纳兰润眼前五十米不到的宽阔街道上,皑皑白雪,一场拼杀似是吟出序曲。

夏伊妃心尖顿时悬到高空!

这是什么情况?武林高手在天子脚下非法斗殴?

那么…能不能容小女子弱弱的道一声:请诸位大爷不要伤及无辜…

心慌慌,怕死的眼神情不自禁望向身旁的男人,纳兰润气定神闲,站得英姿挺拔,眼中带着一抹玩味,好心情的欣赏着即将发生的血色事件,压根没有说要带着挂名老婆找个角落避避的意思。

恍然想起王爷会武功嘛!万一那边的人杀过来,他会保护她吗?

再想纳兰润虽然能一手捏碎夜明珠,可是他到底有多厉害呢?也许只够自保无暇顾及多余呢?

无奈娘娘的脚已经冻僵麻木得不能动了,要不早就拔腿撒丫子一个遁地术躲得老远!

对面僵持的困局中,见逃命无果,血衣男子似乎沉吟了下。

不过三秒,忽然染血的眉深深一锁!握紧了手中的剑,率先向那没有蒙面的男人跃身出击杀去!

腥红映雪,杀戮夜(六)

白衣男人面无表情,微眯起的眼中泛出轻视,抱着长剑立于原地,动也未动半下,根本不屑与他应战。

见人大胆杀向前来,他身侧两个蒙面人拔剑相迎!

‘砰、砰、砰!’的碰撞声在寂灭的雪夜异常突兀刺耳,火花从冷剑之间迸发出来,点燃观望者愈发不能自己狂乱的心!

剑光涌动,拼杀和抗争形成鲜明的对比,纵然对方只有二人出手,在夏伊妃这不会武功的人也看得出那血衣男子只能勉强应对。

黑衣人招招夺命,每剑都落得分毫无差,到底是有怎样的深仇大恨,非要除之后快?

不及她多做遐想,一剑落下!三道对阵的人影间溅起一片血光,空中似有什么飞起,她不自觉的望去,瞳孔随之放大再骤然收缩!

眨眼之间,血衣男子被斩断的左臂掉落在她眼前!

难以名状的恐惧,顿时侵占全身!

她惊得忘了尖叫!深深的提了一口气便压住了呼吸!

对面战局激烈,被斩断手臂的男子硬是吭也不吭一声,咬着牙死死硬撑,热血源源不断的从断了的左肩头伤处涌出,热血洒满一地,染红了纯白的雪,映得天上冰冷的月泛出微红的血光。

真正的杀戮,如此惊心动魄!

丢了一只手,血衣男子更加无力反抗,没有说半句话,沉声提气,施展轻功从围困中逃脱出来,向夏伊妃二人这处跃下!

刚才吓得不轻的人已经失了应对能力!眼睁睁的看着人从天而将!脚下生根般死死无法挪动。

千钧一发,她忽然抬眼直直望着自己对面的白衣男子。

不知为什么,也可当作是凭女人的直觉,她在骨子里认定那一直未动的人就是能够将血衣男制服似的。

心急火燎的凝眉瞪着他!像是在催促他动手,现在、立刻!马上!

本能驱使她想脱离这即将被拉入的血色拼杀,不是她躲,而是要对方避,要对方无法侵入她的领地,甚至宁愿无情看着他被摧毁!

她不要血衣男向自己靠近!

腥红映雪,杀戮夜(七)

一个陌生眼神的交流,关凌月似乎读懂了夏伊妃心中所想,冷漠的嘴角滑过一丝若有似无的浅笑,诡谲而妖异。

怎会想到,纳兰润娶的女人,竟然也与他如出一辙的狠。

如她所愿,他脚下轻点,一跃而起,手中长剑出窍!杀招一气呵成!冷光飞闪,扑向这面的血衣男面目忽然扭曲!不知受到如何打击,连哀嚎都未发出,飞到半空便垂直摔下,重重的陷于深雪之中,再无生息。

瞪大了双眼,夏伊妃眼皮都未曾浅眨半下,那人就这么死在自己跟前两米不到的距离。

血,从他背后无数深深的剑痕中溢出,带着死前炙热的温度,侵入周遭的白雪,酝酿出一地妖艳的红蔷薇,如此耀眼。

腥红的血液,清寒的月夜,纯白无情的雪,沉淀的空气中弥漫着令人颤栗的血腥味。

“教主。”

关凌月身后四人快步上前,齐齐叫道。他们也没预料到,教主会亲自动手。

轻抬左手,白衣并未沾染上一滴尘埃,四个蒙面的黑衣人顿立身后,心领神会的沉默着去处理那具仍有体温的死尸。

被叫做教主的人静默的缓步来到夏伊妃与纳兰润面前,不到一米距离,她更加清楚的看到他没有感情的面容。

是没有感情…

夏伊妃向来都很相信自己的直觉,刚才不是已经印证过一次了么?

现在直觉告诉她,面前的白衣男子根本毫无七情六欲可言。

他眉眼间淡如轻烟,浑然漠视了所有,与世无争的背后似乎隐藏了天大的野心,然你却看不到。

他一身雪白,沐浴着月光,清影宛如谪仙,手握还未收回的狭长美剑,光洁的剑身没有残留那具死尸的血液,就如同他这个人一样,是静似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