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宁静致远,愿难遂(一)

她还想再说什么,纳兰润强压过她的脑袋,又说,“睡吧,以后不要再做危险的事了,一切都交给我。”

把一切都交给我…

一句平凡无奇,却堪比豪情万丈、承诺终身的话语。

她在黑暗中轻轻的颤动了下,内心里有什么在难以抑制的涌动,而纳兰润的心脏却跳动得如此泰然。

是啊…她已经很累很累了,什么也不想去管,连思考都不愿意,只想依附在叫做‘纳兰润’的方舟上,任他带着自己漂泊,去到那里,便是那里。

“我好累…”闭上眼,昏昏沉沉的,她含糊不清的吐出三个令人心疼的字眼。

抱紧她,纳兰润纵容的笑着,乐于被她全然依赖,“不怕,有我。”

天明,醒来时怀里的人儿正睡得深熟。

她自然的鼻息着,睡颜无邪,不如清晰是那般多的心思,那般多的诡计阴谋。

不过…纳兰润满足的笑了笑,昨夜之后,丫头就要彻底隐退,让他这个做王爷的夫君全面做主了。

女人还是要放在身后全然呵护的好。

在她眉目上浅浅一吻,起身,披了件外衣便走出去透气。

一晃从落音谷回来已经是第六日了,休息了小半夜,他竟然也恢复得差不多。

丫头醒来的时候还因为他没有好好吃饭担心他,其实,男人哪里有那么脆弱呢?

只是王爷很享受被心爱的人儿担心的感觉罢了。

走入后院的梅林,这里不如梅香居的地界大,没有假山,没有流水,没有繁复的精工痕迹,对比起来倒是多出了几分清爽。

迎着微微的凉风,很清逸…

良久,背后传来阵平缓的步伐声,夏谦对他道,“伊妃醒了吗?”

其实问得有些多余,若是女儿没醒,纳兰润哪里会有这个闲情逸致在院中独自惬意。

“没事了,半夜醒来吃了些东西,然后又睡了。”回头,纳兰润对夏谦说话的态度保持在一个水平线上。

宁静致远,愿难遂(二)

他对夏谦的态度不谦逊,但是也不突兀,总之是没有漠视、不屑等一切贬义的话音。

毕竟,他是自己的老丈人啊…但是纳兰润什么时候对人低头过?

两个人,并肩站在梅园里,气氛是有些怪的。

一个是云淡风轻不问世事的长者,一个是位高权重阴谋满腹的奸商。

但是他们同时一个是夏伊妃的爹,一个是夏伊妃的丈夫,所以…

“岳父大人进宫了?”

第一次,纳兰润用到了这个称呼,其实叫起来,没那么困难。

“去过凉国,你知道老夫的身份了吧?”

“嗯。”应了一声,纳兰润从袖间拿出那支可以号令凉国五十万大军的兵符‘手镯’,夏谦显得有些惊讶,“凉王没有收回?”

纳兰润霸气的一笑,“我自有我的法子。”他是生意人来的,一条对于他来说什么都算不上的蛇就要用五十万的兵符去换,这在商人眼中绝对的利益失衡。

夏谦无可奈何的低笑,“不用还我了,就当作伊妃的嫁妆吧。”

五十万兵符,夏伊妃的嫁妆…纳兰润握住手镯的手略微一滞。

“觉得赚到了吗?”女婿的心思,被老丈人点了出来。

纳兰润面颊带笑,狂道,“本王的王妃,理应配如此嫁妆。”

“我只有这一个宝贝女儿,无论你们因为什么原因开始,我希望你不止把她当作王妃,更要当作妻子来爱护。”

从宫里回来,夏谦已经做了某些决定,伊妃有了纳兰润,他也放心了。

沉寂了会,身旁英挺的男人决然道,“这辈子我不会放过她!我想,她也不会放过我。”

天医无声的笑了笑,这个女婿表达感情的方式,和女儿颇为相同啊…

“五阴的解药…”纳兰润似乎认真的想了一下,“我会想办法的。”

(浅歌成夜猫子了,_以后白天可能更得比较少,白天睡起来基本处于呆滞状态,所以…咳、你们懂的,睡觉去鸟,最近真是冷啊,偶昨天还买了件羽绒衣,大家注意保暖。)

宁静致远,愿难遂(三)

五阴幻月教的独门秘药,他未见过,却也耳闻。

确实是一种不容易化解的毒药,人服食以后,毒性不会立刻发作,而是每隔两个月毒发一次,一次比一次更痛苦,往往人根本无法承受,在毒发以前,就选择自我了结。

加上得知了关凌月的身份还有最终目的,纳兰润也不可能再和他交道。

不过世事无绝对,七爷想达成的目的,向来没个‘不可能’的。

“罢了。”夏谦淡淡道,“只要你对伊妃好,我这把老骨头,无所谓的。”况且,他已经…

想起今日在宫中莫嫣的指责,现在他只怕她对伊妃…

种种担心,让夏谦眉头凝重起来,末了对纳兰润语重心长,“我把女儿托付给你了,以后无论怎样,你都要对她不离不弃,如若不然…”

接下来是准备威胁了吗?

纳兰润双眼含笑,从容以待,就闻天医老丈人不疾不徐的道,“就趁早将她放走。”

“不可能!”这是想都不用想的回答,“本王绝对不会放手!”

闻言,夏谦忽而笑得有些诡谲,“记住你今日说过的话。”

夏伊妃再次醒过来,发现她已经被悄悄转移回了梅香居。

芙蓉帐,清檀香,自己身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换上了清爽的衣裳,四下环望,却没见那个男人的身影。

刚从床上坐起来,就见惊蛰端着什么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

“娘娘,您醒了啊…”

惊喜的走过去扶她倚床坐好,惊蛰又连忙把熬好的药送到她面前,“药刚刚煎好,都不用温着了,娘娘趁热喝吧。”

接了药,夏伊妃抬眼还没问出来,那丫头就鬼灵精般的道,“王爷进宫去了,说是晚饭前一定回来陪你。”

罢了,就站在床头,笑眯眯的盯着她看。

娘娘就纳闷了啊…“惊蛰啊,你怎么开心得像是在过年似的。”

“我替娘娘开心啊!今日一早在雅园的时候,我听见王爷和老爷说话了…”

…娘娘呆,老爹和纳兰润能说什么话?

宁静致远,愿难遂(四)

喝药的间隙,从惊蛰那里听‘两个男人对话’的故事,夏伊妃无意外的是其中的重心人物

纳兰润的形容颇为奇特,他绝对不会放过她,而她也一样。

倒是说得没错。

只是,有点不解老爹为什么会说那样的话呢?

如果纳兰润无法对自己不离不弃,干脆就趁早放手。

时至今日,她与纳兰润这个死结,已经越来越紧,还能解开吗?好像老爹的话在预示什么,或者说他还有些别的什么没对自己说?

才从落音谷回来,想必自己被凉国公主陷害一事已经传得街知巷闻了,就算关凌月听到,也无法怪她不成事。

这次七王妃是彻彻底底的受害者,看来存心害人的事儿,不是娘娘的强项啊…

老爹解药的事情,还能拖上一段日子,纳兰润将她带回王府,肯定调派了人手严密保护,所以她暂时无法和幻月教的人联络,那方也只能从街头小巷听些传闻,不会那么快知道自己已经坦白所有的事。

至于奸妃…至于扔自己进深谷的凉怡…

稍微动了会脑筋,夏伊妃的头就开始发晕了。

昨儿王爷不是说了吗?

‘以后把一切都交给我…’

多么让人放大心的话,反正咱家王爷是阴险狡诈的代言人,要担心,也是那些个设计自己的人,不知道之后会被纳兰润修理得多惨呢~

于是想到那个男人的手段,夏伊妃的嘴角邪恶的弯起来了,老老实实的把药喝完,让惊蛰给自己收拾梳理,出去透透气先。

衣服刚换好,还在商量着梳个怎样让人看起来精神些的发髻时,孜瑞大总管就莽莽撞撞的闷头冲进了梅香居。

嘴里带着慌乱的余音喊着,“七爷!不好…”

没嚷嚷完,发现寝房内只有刚醒来的女主子和刁蛮贴身丫鬟,小瑞筒子立马站直,死死闭了嘴。

“不好了?”接着他的话头,夏伊妃歪着脑袋,目光钉在石化的孜瑞身上。

这一茬,女主子和狗奴才都有了不同的思想。

宁静致远,愿难遂(五)

夏伊妃纳闷,纳兰润进宫这小厮居然不知道。

孜瑞虽然平时仗势,但也不是没见过大场面的,见他欺负过弱小,装过大爷,就是没见他惊慌过。

就目前这个表现,娘娘绝对怀疑你心里有鬼!

孜瑞呢…已经在心里叫苦不迭了,怎么女主子醒得那么快呢?怎么王爷就能不守在女主子身边呢?

这下让人情何以堪?能不能说:啊!今儿天气真不错,小的只是路过的,娘娘您请继续…

那梳妆镜前略微有些脆弱的女人,要是有那么容易糊弄就好了…

所以一时间,孜瑞僵在原地,走不走,都知道自己逃不过了。

“什么不好了?”见他愣了许久,夏伊妃又问了一遍,然后解释,“王爷进宫去了,到底有什么事?”

一问,孜瑞脸上就犯难了,眼下说了要死,不说也要死,沉默的衡量着,到底那种死法干脆利落点…

他的表现分明已经告诉七王妃,这是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娘娘脸上荡漾出诡谲的笑意,染了玫色蔻丹的手漫不经心的在跟前大堆珠宝前反复扫荡,拿不定主意似的,“小瑞,你跟了王爷多久了?”

变相威胁?

孜瑞两眼一翻,直接道,“得了娘娘!奴才全告诉您,不过王爷回来您可得为奴才说几句好话啊…”

识时务者为俊杰啊…这厮管太会来事了!惊蛰‘扑哧’一笑,“瑞总管,你早说不就没事了吗!”

孜瑞表情更加悲苦,“我这可是为娘娘好啊…”

这件事不说,兴许夏伊妃还能高兴点儿养病呢!

润王府的马车缓缓驶向城南一处低调却不失华贵的名宅前停下了,一路上孜瑞不知道叹了多少口哀怨的气,心里期盼着如果能在半路遇到他家七爷就好了。

遗憾…奇迹没有出现。

“娘娘,就是这儿了。”回头,对里头的人恭恭敬敬的道了一声,惊蛰便推开车门,扶着夏伊妃落地。

宁静致远,愿难遂(六)

比起城东的宁静朴实,城南的一砖一瓦看上去便要华贵得多。

哪怕是周边的杨柳仿佛都有专人负责定期打理,规规整整、绿意昂然、生机无限…光是眼看着,都觉得和别处的不同。

往身后瞥了一眼,虽然没见苏谨年,但是他的副将却带着一小队精锐护卫从王府一直跟到这里来,保护工作做得相当到位。

夏伊妃嘴角勾了勾,很享受这种待遇,而后抬眼将身侧宅院悬挂在正门的匾额扫入水灵的眼眸。

“锦苑。”嘴里念着那颇为别致的名字,她的面上闪过一丝旁人难以琢磨的神采,步子一跨,便作势要敲门进去。

“娘娘!”孜瑞一个闪身挡在她前面,不遗余力的笑着讨好,“不如咱们还是回去吧?其实这儿也没啥好看的。”

人都到这里了,哪里还有折返的道理?

“望了眼大门紧闭的‘锦苑’,匾额右下角有个‘润’字,这分明就是纳兰润的宅子,夏伊妃直头直路的问,”霜露儿在里面?”

“她怎么可能在里面…”孜瑞回答得相当干脆,脱口而出,又是一个抖擞,连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很惊悚的望着夏伊妃。

原来女主子知道这个人的存在…

眉眼一扬,夏伊妃笑得他心里发虚,“里面有你家七爷养的小妾、歌姬、舞娘还是…”

“都不是!”无奈的甩开两手,孜瑞快疯了,“娘娘,小的跟您打包票,里面的那谁,您绝对不想见,但是和你想的那完全是两回事!不如咱们先回去,等七爷回来让他带您来瞧成不?”

“不成~”淡淡的,夏伊妃一口回绝了。

本来她也没有想那么多,去落音谷以前纳兰润也对她说过要带自己见见那个不知道是‘他’还是‘她’的人。

现在看孜瑞的反映,显然纳兰润很宝贝里面‘那个谁’,娘娘千百年不曾出现的嫉妒心在膨胀,走向前,手刚伸出去,门便从里面被打开了…

宁静致远,愿难遂(七)

开门的是一个老妇人,面目慈祥,看似五十来岁。

望见夏伊妃站在门口,呆愣了下,眼神里全是陌生,却没对她多做询问,视线一偏,见到孜瑞后,立刻泛出焦心的情绪,“瑞总管,王爷来了吗?”

说着,她还偏过夏伊妃左右张望了,没见到纳兰润的踪影,更加焦急。

孜瑞站在女主子身后,对那妇人又使眼色又伸手比划抹脖子的动作,苦不堪言,你还敢问王爷来没来,这不找死么?

可惜,老妇人没读懂他的暗示,老实巴交的又道,“大夫都看过了,烧一直退不下来,您看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哎哟…赵妈,我真是服了您!”孜瑞原地跺了一脚,“药呢?吃了吗?”问完有伸脖子去探夏伊妃的脸色,真是乱套了…

“你是…谁?”终于,被叫做‘赵妈’的老妇人对跟前妆扮高贵的年轻女子发出疑问。

夏伊妃仿佛听懂了些,端立着,脸上看不出喜乐,“里面谁病了?很严重吗?”话音也听不出情绪,说关心,欠了那么一点,但能让听的人觉得没有恶意就是了。

赵妈一愣,茫然的望向孜瑞,夏伊妃回身扫了那还在做小动作的人一眼,再回头道,“我是夏伊妃,纳兰润的妻子,你刚才口中说的王爷,应该是我家王爷吧?”

纳兰润的妻子,那不就是七王妃?!

门口的人怔了怔,好像在瞬息间做了某个决定,然后面似凌然的一口气道,“是王爷的女儿病了,烧了整日,大夫瞧了都没办法,药也吃不下,可怜呐…”

可怜呐…彼时孜瑞只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王爷的女儿?!”惊蛰讶异得睁大了眼,“我没听错吧?”侧头再看看夏伊妃,神色依旧平静,丫鬟也懵了。

赵妈很真挚的点点头,视线也汇聚到‘纳兰润的妻子’身上,等反映。

按照七王妃的风格来说,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吗?咱们七爷都有女儿了…

宁静致远,愿难遂(八)

新年刚过,皇族落音谷狩猎被凉国公主捅了那么大个篓子,夏伊妃从鬼门关里转了一圈才把小命保住就赫然发现,自己已经当上后母了…

娘娘表面状似平静,其实心中波涛汹涌,巨想对天狂叹:花都的百姓真是不愁没有八卦可聊啊!

这事传开了,她的悲剧形象肯定又要加深几分!

“惊蛰,去雅园把我爹请过来。”

僵冷了半响,忽然娘娘就丢了这句话,而后提起裙摆,进了锦苑,走了两步又回头吩咐孜瑞,“你进宫去把王爷叫回来,照实说就好了。”

惊蛰和孜瑞都同时一怔,夏伊妃微怒道,“发什么呆?快去啊?”

二人抖擞了下,转身忙活去了,赵妈见这七王妃仿佛对里面的孩子没什么芥蒂,关了大门,主动走上前带路。

锦苑的景致不比王府差,一砖一瓦,一处摆设,都极具匠心。

只是匆匆一瞥,都能让人联想到‘奢华’二字。

穿过了一片荷花池,一座水榭小筑内,夏伊妃见到了叫做‘乐儿’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