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不是不想写二合一的,但写着写着,总觉得…还不到火候。内牛。/(ㄒoㄒ)/~~

115诉衷肠(上)

尽管张知声音很镇定,但身体却一直处于紧绷状态,汗毛笔直地竖着,时时地观察着身边的一举一动。

乔以航翻了个身,光溜溜的屁股差点露出去,连忙将被子抓过来。

张知感到大腿一凉,被子过去了一半。“别动。”他伸出手,将两人的被子理好。

冷风从上面灌进去,乔以航情不自禁地抖了下。

“冷吗?”张知下意识地去握他的手,却碰到光滑而圆润的部位。

“不冷。”乔以航急忙拍开他的手,心中暗暗庆幸是在黑暗里,谁都看不见谁。不过,他头一次知道他的盆骨竟然很敏感,一碰就…

他手轻轻地按住有点抬头的部位,拼命地岔开思绪,“你为什么睡在我床上?”

张知硬邦邦地回答道:“这个问题你刚才已经问过了。”

“哦,是吗?”乔以航心跳得更快了,但又不想就此结束话题。因为宁静的空间总是让人有更多的遐想,尤其是这种赤身裸|体相对的情况下。

幸好张知主动挑起话题,“你演戏遇到了问题?”

“嗯。”乔以航闷闷地回答。

“说说看。”张知用眼角望着乔以航的方向。其实黑暗里什么都看不清,只能看到那高起的鼻子的轮廓,但他能用记忆来拼合他此刻的表情。

“我演的角色叫杨巨森,是个警察。有一天,他的上司告诉他,他的父亲其实是警方正在调查的腾龙社团大佬金爷,并且希望他能借着这个身份卧底。”乔以航慢慢地叙述着自己的戏份,心情渐渐平复下来,“第一个场景是…”

张知默默地听着,并不时轻答一声,表明自己听得很认真,没有睡着。

乔以航说完,沮丧道:“算上出车祸前,今天是第二天,但一点进展都没有。”真正让他难受的并不是连觉修刻薄的言辞,而是他自己可怜的自尊心。眼见着其他人一次又一次地陪着他重来,他真的恨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或是甩袖说老子退出。

——当然,最终他什么都没做,只是乖乖买了瓶酒回家。

“你知道私生子的生活是怎么样的吗?”张知轻声问道。

乔以航一愣。他从小生长在一个父母和睦的家庭中,如果说还有什么童年阴影心灵创伤,那就是他的父母太和睦了,和睦得让他觉得自己简直是多余出来的人。尤其是小学那一会儿,父母维持了几年的热恋热情还没有退却,两人的目光只要碰触在一起,那就一定是干柴烈火,天崩地裂。等他上中学那会儿终于好一些了,父母似乎也意识到对孩子的责任,两人世界变成了三人世界。之后他们家的家庭关系一直都是其乐融融的。不是没有吵架拌嘴的时候,但前后绝不超过一个小时。怎么说呢?没有人愿意为小事而惹得对方不快。

这也是他刚进娱乐圈被传脾气不好的原因。因为他总是想坚持很多自己的理念。

张知听他半天没回答,径自接下去道:“其实和普通孩子没有太多区别。”他顿了顿,“至少表面上是。一样的上学下学,一样的逃课打架。母亲总以为我叛逆和我家庭的因素有关系,但事实上,那只是大多数人都有的叛逆期罢了。”

乔以航眨了眨眼睛,“我是不是演错方向了?”他一直想演出杨巨森因为身世对金爷的恨,这种恨刻骨铭心,恨不得出对方而后快。所以在上司提出这项建议之后,他的心情一直是处在愤怒又隐忍,向往又坚定的基础上。但现在听张知这么一说,又似乎不是这么回事?

“当然,恨也是有的。”张知说完停住了,仿佛在想该怎么表达,“这种恨不是在生活中磨砺出来的,是自卑和渴望磨砺出来的。”

“自卑和渴望?”

张知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长得乔以航以为他是不是睡着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因为得不到,所以渴望。因为满足不了渴望,所以讨厌和憎恶。讨厌别人提起父亲,提起家庭。慢慢地,甚至开始讨厌和别人太接近。沉溺于放纵自己,因为这个时候,什么都不用想。”他深吸了口气,“更加讨厌约束,尤其是来自那个所谓父亲的约束。既然一开始就没有给予,那么他又有什么资格在后来要求回报?”

尽管话题偏离了原先的航道,但乔以航并没有打断的欲望。

“我选择逃避。”张知的声音涤荡着黑暗,“逃避责任,逃避选择,逃避未来。如果不是遇到你…”他猛然收口。剖白有时候就像泄洪,一不小心就会将心底的想法和秘密抖搂得一干二净。

乔以航尴尬得不知道怎么接下去。张知对他的意思在张知生日那天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但他想不到的是自己对他的意义竟然这样重大,重大到改变人生态度。

顿时,百般滋味上心头。说不出酸甜苦辣是哪种味道。

“我知道国内的环境。”张知踌躇了下,还是决定借着这个机会把心里面的话一股脑儿地全掏出来,“所以,我想好了。只要我们在一起,地下情也无所谓。”

乔以航一动不动地听着。

这个话题再医院的时候已经起了个头,但还没有这么深入。理智告诉他,一直探讨这个问题迟早会被问题卷进去,但心里蠢蠢欲动的欲望又让他竖起了耳朵。

“我并不在乎张复勋的态度,但现在还不是让他知道的时机。”说这句话的时候,张知感到些许难堪。和自己在娱乐圈闯荡到今时今日地位的乔以航比起来,自己不过是托庇父荫的二世祖,一旦失去这座靠山,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会涓滴不剩。“我想过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完成学业。我以后可以用它来找工作,至少我现在在读的学校不错。到时候如果我他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我会完全脱离张氏集团。”

乔以航在黑暗中沉寂。

张知有些没底。不知道他是睡着了,还是在听。“不过,这件事我们必须要共同面对。”他想过很多方案,想用一己之力将这件事情摆平,哪怕是真的在一起了,也不会伤害到乔以航。这样就能让乔以航的后顾之忧少一点,两个人在一起的希望大一点。但是真到筹划时,他才发现这根本是一个天方夜谭。感情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缺一不可。无论他怎么算计,乔以航都会不可避免地受到波及。即便他愿意抬起手帮支撑乔以航的天空,乔以航也绝对不会愿意矮一头地站在那片支撑起的天空里。

当他听了张识谦的话,设身处地地站在乔以航的角度想问题时,才发现,原来世界并不是只有一个样子。

“你,”张知迟疑了下,还是问出自己的疑惑,“睡着了吗?”

乔以航动了动腿。

张知放下心,继续道:“不要担心我和张复勋之间的关系,我们的关系…”他脑海中瞬间闪过很多画面,咆哮的、冷嘲热讽的、面红耳赤的…独独没有温馨,“一直都很一般。”

乔以航伸出胳膊。他的这个动作完全出自于本能反应,直到手掌摸到张知面孔的时候,才微微一惊,想要收回,却被张知的手牢牢按住了。

虽然肌肤贴着的只有一巴掌大的地方,但乔以航却感到自己好像被通了电,心头轻颤。

“睡吧。”张知用脸摩挲着他的手掌,“明天一切都会顺利的。”

这样他怎么睡得着?

乔以航瞪着他的方向,不知道是在瞪他,还是瞪自己这只自告奋勇的手。

不知道是否因为他的视线太过炽热,张知按着他手掌的手松开了。

乔以航刚松了口气,却发现那只手改而缠上了他的腰,并且连人一起贴了过来。

“你…”

他刚说了一个字,就被张知打断道:“睡吧。”

他倒是想睡,但是这种距离,这种角度,这种姿势,他怎么睡得着?

放在腰上的手轻轻抬起,又轻轻放下,有节奏地拍着他的后背。乔以航翻了白眼,这种催眠方式有用才怪!

三分钟后。

床上两人脸对脸地进入了梦乡。

作者有话要说:送上迟到的国庆节祝福!O(∩_∩)O~

诉衷肠(中)

乔以航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动作竟然可以快到这个地步。穿衣、洗漱、冲澡、出门一气呵成,竟然只花了十分钟。想起早上醒来时的姿势,他脑袋又是一轰。自己的腿竟然夹在张知的两条腿之间,虽然什么事都没发生,但那感觉…就好像正酝酿着什么事发生。

他晃了晃脑袋,努力挥去那还残留在身体里的印象和触感。

电梯门打开,他迈向车库。

此时此刻,他最应该向的是电影才对。无论如何,今天都不能像昨天那么窝囊,颗粒无收。别人体谅伤病也只能体谅一次两次,总不能体谅一辈子的。

身后又是电梯的开门声。

乔以航回头。张知急急忙忙地从电梯里跑出来,手臂上搭着西装,衬衫扣子才扣了一颗,小腹正在飘荡的衬衫衣摆后若隐若现。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红潮又袭上他的双颊。乔以航赶紧回头。但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张知今天早上光着身子大咧咧冲进浴室的画面。

其实上大学的时候不是没看过宿舍室友的身材,但时候除了满口的胡嘲之外,什么念头都没有。而现在…

乔以航深呼吸,制止自己的胡思乱想。

“干嘛不等我?”张知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走到他身边,皱眉道:“你脸很红,酒还没醒吗?”

乔以航迅速进入演戏状态,调整面部表情道:“车库太热。”

“热吗?”张知扣上最后一粒纽扣。

乔以航突然道:“这件衬衫有点眼熟?”

“你衣柜里的。”张知回答得再自然没有。

算了。

“你也这么早上班?”乔以航低头看了看时间,六点还不到。

张知道:“我先送你上工,再去公司。”

“不用了。”乔以航下意识地拒绝,从裤袋里拿出钥匙道,“我有车。”

张知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钥匙,“和不被信任的驾车技术。”

乔以航眉头一皱,正要反驳,就见张知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好了伤疤忘了疼?”

“那是特殊情况。”他为自己平反。

“人生能有几次特殊情况?”现在想起他的车祸,张知还感到心怦怦直跳。

乔以航哑口无言。

张知驾轻就熟地帮他打开副驾驶的门,然后从车头绕回去,坐进驾驶座。

乔以航坐进车里,关上门,“以后不必为我开车门。”

“你剥夺了我的乐趣。”张知边抗议边帮他系安全带。

“世界上这么多人,这么多门,你的乐趣多得是发挥余地。”

张知淡淡道:“但我心里只有一道门,门里只坐着一个人。”

这家伙上辈子一定是狱卒。

乔以航得出结论,扭头看窗外风景。

片场这么早还没有人,乔以航下楼找了家小店吃早餐。这时候正是学生上学的高峰期,几个女中学生盯着他交头接耳半天,终于按捺不住上来,激动地问:“是大乔吗?”

乔以航好脾气地点点头。他之前的经纪人曾对他说过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公司是管家的,粉丝才是给家用的。所以,两个谁都不能得罪。

女中学生们兴奋地乱蹦,纷纷拿出纸笔来让他签名。

乔以航看着眼前各种各样的本子和试卷,为难道:“是签乔以航,还是签家长已阅?”

女中学生们:“…”

签完字,又拍了几张合影,乔以航才有时间将面吃完。

小店慢慢安静下来。

乔以航付完钱,重新回到片场。这时候陆陆续续有人来了,看到乔以航都很吃惊。最吃惊是小周,她手里还提着早餐,“这么早来?”

乔以航挑眉道:“我不能这么早来吗?”说的他好像一天到晚迟到似的。

小周恍然道:“失眠?”

“…不能往好的方面想吗?”乔以航不满。比如勤勉、用功之类的。

小周努力想了很久,真诚道:“我想来想去,失眠是最好的了。”

乔以航:“…”

其他演员们也一个个地到了。

演他上司的演员看到乔以航,冲他招了招手。

乔以航立刻过去。

“我们对对戏吧。”上司主动道。

乔以航受宠若惊,“好好好,对哪场?”

“就昨天拍的那场。”上司踌躇着问道,“昨晚上回去有想过怎么演吗?”

“嗯。”经过张知的一番剖白,他内心又有了新的想法,“我想换个角度。”

上司笑笑,眼底却还带着一丝犹疑,“那来吧。”

乔以航知道他对自己期待不高,好胜之火燃烧得越加旺盛。

因为是对戏,所以上司并没有从头到尾走一遍场,而是直接从对白部分开始,“桌上的资料看了吗?”

乔以航低着头,大概过了五六秒,才从喉咙里憋出个“嗯”字。

上司想,这个时间把握得还不错。“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乔以航抬着手,手指一下一下地抠着什么。

从旁人来看,这个动作奇怪得像个神经病。但是和他对戏的上司却仿佛看到他正坐在办公桌前,而手指下面抠着的是椅子的扶手。

“腾龙社团这些年把手伸得很长,黄赌毒无一不沾。我们抓了几次也只抓到外围的小喽啰。就像一个月前的孔平,我们花了整整三年的时间让他锒铛入狱。那又怎么样?他不过是席雄身边几个助手之一。腾龙社团没了他,连晃都不晃一下。”

“席雄已经死了。”乔以航把声音压得很低。

他之前以为杨巨森说这句话是为了表达恶人已死的兴奋心情,但现在想来,是杨巨森打从心底对去自己生父身边卧底这件事的抗拒和推脱。一种不能说出口,甚至意识不到的抗拒和推脱。

“但席高回来了。他会继承席雄身前的一切,包括他的罪恶。”上司语气渐重,“现在是腾龙社团内部最混乱的时候。听说金爷等社团大佬的场子这几天都没动静,应该是在观望席高的手段和态度,这是我们浑水摸鱼,趁虚而入的最佳时机。一旦等他们磨合好勾结在一起,我们行动的难度就会增加很多!”

乔以航手指神经性抽搐了下,慢慢抬起头。

英俊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完完全全的空白,但那双眼睛却复杂得让人难以理清蕴含在里面的情绪。

上司不躲不避地与他对视着。

“我小时候,”乔以航轻轻顿了顿,头微微上仰。

上司想,这是靠在椅背上了。

“很羡慕有父亲来接放学的同学。那些父亲不论高矮胖瘦,都很可靠。”乔以航慢慢闭上眼睛,“我一直想,父亲打架一定比母亲厉害。有他在,欺负我们的人会少很多,很多…”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直到嘴唇完全不动。

一行清泪从脸上滑下。

乔以航淡淡道:“我同意。”

“卡!”连觉修站在旁边,两眼放光。

乔以航睁开眼睛,头看着天花板。

连觉修难得收起唾沫星子,给了一句赞美,“接近了。”

乔以航差点吐血。只是接近?

小周快步走到他身边,见他还是抬着头,便小声道:“连导吃早餐去了,可以了。”

乔以航想了想道:“那周围还有什么人吗?”

“有是有,但都没朝这里看。”

“那就好。”乔以航舒了口气,伸出手,“你扶着我找个地方坐坐,脖子好像扭到了。”

小周:“…”

幸好乔以航扭得不严重,正过来之后只是有点酸痛,并不影响拍摄。

连觉修吃完早餐,还带了杯豆浆给他,“怎么开窍的?”

乔以航接过豆浆,含糊道:“受朋友启发。”

“张知?”连觉修直白地指名道姓。

乔以航讶异地发现自己并不因为对方的答案羞涩或惊慌,反而感到如释重负。就好像一个水袋扛在肩上很久,现在终于有人戳破水袋,将水放出了点。

连觉修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男人只要有自己的事业,那么其他问题都不是问题。”

乔以航明白他在暗示什么,苦笑道:“不是连导想的那样。”这句话他不是第一次说,但第一次说得这么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