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火锅,傅睿白开车把胡鸾送回家。虽然这一晚胡鸾其实没有吃太多,饱腹感却很强,她想,多半是因为和睿白姐聊了太多的缘故。带着这种饱腹感,胡鸾在电梯里不自觉地按了十六楼。

电梯到层,她缓步踱到颐立果家门前,按门铃,双手插回外套口袋,吸着鼻子等他。

三次铃声后,颐立果才来开门,里头开了空调,热气冲出屋子,扑在胡鸾脸上,再听到里面电脑音箱传出的枪声,胡鸾恍然感觉自己身处网吧。

“你,你,你怎么没打声招呼就来了?”门口颐立果穿着件薄薄的橙色线衫,脸上被热气蒸的,长了两朵高原红。

胡鸾透过他的肩膀往里瞧,一眼看到电脑前坐着的刘生龙,男孩显然已经被电脑吸进去,全然没注意到门口的情形。“我是不是应该说‘打扰了’?”胡鸾耸了耸肩道。

“没,别——”

“你们玩儿吧,我回家了。”胡鸾掉头要走。

“哎?你是不是生气了?”

颐立果要追出来,被胡鸾一把按回去。“没生气,哪儿那么容易生气,我就是,吃饱了来你这消消食,说真的,你们玩儿吧。”她从外面替颐立果关上门,随后走回电梯间,按下层,等了几秒钟,心里不耐烦,于是转身去找楼梯间,干脆走楼梯。

回到自己家,胡鸾觉得冷,开了空调,在沙发上静坐了一会儿,她决定去洗澡,也不知道是不是睿白姐给她上的课太扎实,总之,洗完澡,她脑子里的东西都还始终积压着,像塞满食物的胃,难以消化运作。

空调终于热起来,挂钟指到十点四十时,胡鸾收到一条肖然发来的微信。

——晚上聊得怎么样?后续的剪辑,睿白姐还会帮我们盯吗?

看完微信,胡鸾情不自禁地喊了一个“啊”字,而后把手机丢到沙发一角,抱着抱枕侧躺下去。贴着沙发的手挨到遥控器,胡鸾顺手把它抽出来,打开电视,调了许久的台,最终还是落定在湘城卫视上。

电视机的声音成为背景音,胡鸾开始细捋这一整晚发生的事情。无奈还没捋出个头,门铃声响起,胡鸾讷了讷,光着脚走去门口,扒着猫眼往外瞧,当然是颐立果。

橙色线衫外,他套了件长棉袄,底下一条灰色运动裤,胡鸾打开门,他一溜烟就蹿上了沙发,占领了她刚才抱的抱枕。

“你刚洗完澡啊?”颐立果双腿盘坐在沙发上,抱着她的抱枕使劲闻了两口。

胡鸾走去他旁边坐下。“有一会儿了。”

“你刚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事儿,”胡鸾的目光落向他怀里的东西,“抱枕还我。”她就这一个抱枕。

“不行,我刚送走刘生龙,外面太冷了,还没缓过来。”颐立果偷眼看她,眼里满是坏主意,“不然抱枕给你,你给我?”

胡鸾瞪他一眼,往沙发旁一挪,坐上遥控器,她顺便把电视声音关小了一些。“龙龙来找你干嘛?”

“打游戏啊,还能干嘛?”

“打游戏怎么没去他家?”

“我家他家有什么不一样?”

“他家有两台电脑,你俩可以组队,所以,如果他找你是想打游戏,他家才是更好的选择。”

颐立果一脸受惊的模样:“你什么时候变成侦探了?”

“所以,你还不坦白从宽吗?”

颐立果玻璃球似的两颗眼睛滴溜溜地来回转了几圈。“抱枕给你,你给我?”

“抱枕给我,你出去?”胡鸾眼睛指向门口。

“要不要这么绝情啊,我们才交往多久?”说完这句,颐立果做作地朝胡鸾嘟起嘴,胡鸾难以自抑地被他逗笑,硬把他的嘴巴挪到一边。

“我今晚和睿白姐吃了火锅。”

“我知道啊。”

“肖然姐没来。”胡鸾落寞地说。

“为啥?”

胡鸾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娓娓告诉颐立果,故事说完时,颐立果已经把抱枕给了她,顺便,她成了他的新抱枕。

“刘生龙辞职去睿白姐那儿了,曦姐也是睿白姐的合伙人,他们都希望我也一起去,晚上他来找我,就为这事。”颐立果说。

“你怎么想?”

“我当然是去啊,这还用想?”

“那他还来找你干嘛?”

“打听你的情况。”颐立果诚实道。“不过我没讲。”

“为什么不讲?”

“这不是你没告诉我吗?”

“我没告诉你?!”胡鸾从颐立果怀里探出头,被他按着头顶塞回去。“我不是告诉过你我要去她那儿吗?”

“那谁知道睿白姐这么快就搞好一个公司了呢?难道今天以前你没觉得这会是很远以后的事吗?”

“没觉得。”

“起码是年后的事吧?你不许抬杠。”颐立果又按住她。

“好吧,我确实没想到这么快。”

“所以咯。”

“你怎么想?”

“想什么?”

“我去投靠睿白姐的事。”

“我的想法重要吗?你今晚和睿白姐见了面,她的建议对你来说更重要吧?她不是你偶像吗?”

“你有点酸。”胡鸾禁不住笑着说。“你连睿白姐的醋都吃啊?”

“吃。你没发现自己有点太崇拜她了吗?”

“发现了。有什么问题?”

“显得特傻。”

胡鸾叹了口气。“其实我也觉得,可是吧,我真的没办法控制,睿白姐每次看着我眼睛跟我说话,她认可我,或者被我说的话戳中,也不能说戳中,就是,感觉她喜欢我——”

身下颐立果抖了抖。“我起鸡皮疙瘩了。”他沉声说。

“总之,傻就傻吧,你不是还崇拜那个打游戏很厉害的,叫什么——癫皇的人吗?我可没吃醋。”

“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癫皇是电竞选手,技术牛逼,我崇拜他的技术。”

“睿白姐做节目很专业,雷厉风行,我崇拜她的能力。”

“你就没什么崇拜我的地方吗?”颐立果问,配合着这个问句,他还使用了一道黯淡的眼神。

胡鸾认真思考,不禁皱起眉头来。颐立果俯首看着她,没等她的答案,突然倾身吻她。一开始,这个吻带着些惩罚意味的蜻蜓点水,慢慢地,也不知道颐立果脑子里什么东西断裂了,蜻蜓点水变成狂风骤雨,他把她压在沙发上,很小很狭窄的一块地方,他牢牢控制着她,胡鸾洗完澡没穿内衣,颐立果的手便如入无人之境。

他抢夺了属于胡鸾的大片领地,空气,胡鸾大脑一片混沌,抬头看天花板,灯是碎裂的,他对她的身体很好奇,探索欲望强烈,兴头强劲,胡鸾全身软如淤泥,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反抗力。

然后他差点把胡鸾弄到地上,只不过他动作快,先她一步下地,让她跌在他身上,无奈落点诡异,胡鸾几乎袒露在外的胸口刚巧贴在他伸长的凸出部位。

颐立果吃痛地低喊了一声,胡鸾听得尴尬极了,正试图爬起来,身下颐立果艰难地发声:“别动,再动我要忍不住了,我没带套。”

胡鸾想捂住耳朵,因为他的声音听起来太令人害臊,光听着,胡鸾都觉得自己身上起了层峦叠起的反应。人的身体真是奇妙,她有些不合时宜地想,再看身下人,耳根红到脖子根,如火的眼睛还牢牢地粘着他,胡鸾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耳朵。

颐立果抓过她的手,一口咬在手腕上。“我不是让你别动了吗?”他咬牙切齿地说。

胡鸾笑了,在他胸口趴了一会儿,她冲他抬了抬视线,指向床的方向。“我们去那里?我有。”

“你有什么?”颐立果放开她的手腕,难以置信地问。

“套。”她贴着他的胸腔说。

事实证明,颐立果是个执行力超强的人,在胡鸾的想象中,女生的第一次应该是漏洞频出,很难顺利的,显然颐立果做了长足的准备和学习,至少,他们走的弯路并不多。当这一夜漫长的折腾告一段落时,颐立果仍然兴致勃勃的,两只眼睛像铜铃似的黏着胡鸾,无限依恋地说:“下次我会表现更好的。”

“我想睡觉。”胡鸾推开他。

“我保证,这件事傅睿白不可能做得比我好!”

“好我知道了。”胡鸾眼睛根本睁不开。

“不然我们现在再试试?”

“你信不信我踢你出去?”胡鸾闭眼找到他的嘴巴捂住。

颐立果于是只能用抱她的手小心翼翼地,这儿摸摸那儿抠抠,大约真的很怕被踢出去,他的动作始终放得很轻,最后,胡鸾终于抵不住厚重的倦意睡去了。

也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梦中的颐立果说的,胡鸾听得很清楚,他说:“我怎么这么喜欢你呢?你是不是有毒啊姑娘?”

第60章 王炸篇

(10)

经过一番综合比较,新公司的地址选在湘城东南角的富春花苑,小区名字听上去贵气逼人,实则也是,别墅区。傅睿白和王曦做主选了一栋三层带花园的小楼,小楼目前还是毛坯状态,需要再请设计师做室内设计,傅睿白和业主暂签了一年的租约,租金每月一万块,面积和价格都比写字楼优惠,唯一的不便大概是离广电太远,而她们几个合伙人又还都住在广电附近。

“院子里可以再种点树,桂花什么的。”王曦站在花园空地上张望四周,她对这个地方特别满意,正在考虑要不要在这里再买栋小两层。

湘城已经冬日正冷,傅睿白远远望向被厚实云层遮住的日光,道:“桂花明年秋天才能开,也许我们明年冬天就换地方了。”

“傅老板真敢想,你对形势是不是估计得过于乐观了?”王曦站在阶下,双手抻在大衣口袋里,笑呵呵地看着傅睿白说:“说真的,你得快点儿定项目了,我这边好多事得先安排下去。”

“现在有几个在谈的?”

“不就是杭城和东方,郑老师也帮介绍了北京那边的,不过北京那边向来对‘湘军’很提防,现在都没什么眉目——对了,郑老师一会儿过来吧?”

傅睿白点点头:“江玉煌也会一起,他要给他的人先选楼层。”

“哎?凭什么他先选啊?”

“他们人多,待办公室的时间也多。”

结果那天下午,先来的人竟然是张天放。毛坯小楼里没有暖气,三人开车在小区里兜了一圈,找到大众点评上推荐的咖啡店,下车时地面一阵光影游动,原来是太阳短暂地露了头。

咖啡店里四下无人,三人进店后径直走向落地窗旁的座位,王曦善张罗,先招呼了另两人坐下,自己放了包走去收银台点单。

张天放落座后左右探看,一双手就要摸到外套口袋,傅睿白见状急忙道:“别抽了,人家这么个小店,天冷,没通风,你一抽烟,店里都要吸二手了。”

“哈!”张天放停止动作,“习惯了,主要怕跟傅老师说话紧张。”

“扯淡。说吧,怎么突然要来这找我?”

“拉了几个导演,他们都从北京过来,我来替他们看看你这公司够不够大,容不容得下人。”

“你这是拉了多少人啊?”

“四个。”张天放眼神静了静,道:“都是顶靠谱的人。”

“顶靠谱的人怎么舍得放弃首都来湘城这种二线城市。”

“哈,我要先申明,他们不是放弃北京来湘城,是跟项目走。”张天放话说到这里,王曦刚好点完单过来,傅睿白眼神一抬,示意王曦听张天放说话。“所以,有个事儿可能得提前谈好,就这几个人的社保公积金,要在北京交。”

王曦穿着长大衣,落座落得急,不小心被店里藤椅压住大衣下摆,她只好起身扯了扯,露出一个不大好说话的笑容。“我们公司注册在湘城,要想在北京交社保公积金——”

“可以找代理,第三方。”张天放接过她的话。

王曦扬眉,一副要说厉害话的样子,傅睿白当先一步抢断道:“值得吗?这几个人。”

“什么值得?”

“值得我们这么费钱费力吗?”傅睿白眼风一扫,暗示王曦冷静。

“我说值得,你就信?”张天放看着傅睿白说。

“当然。”傅睿白回以他坚定的目光。

一旁王曦见两人这么“眉来眼去”,一摊手插科打诨道:“行,没我事儿了?”

“怎么能没你事儿?咱们曦姐可是公司大总管,来吧,你和张天放说说咱们手头的项目,前期导演这边,是我和他聊的,我确实不太想用广电的人,人多嘴杂,不方便。”傅睿白道。

“那龙龙和胡鸾呢?他们是前期导演吧?编制可还在广电呢。”

“龙龙不算,他已经辞职了。”说到这里,傅睿白目光移回张天放,几番探究神色之后,她还是忍不住问:“插个话,你是不是还对胡鸾贼心不死?”

“什么东西?”王曦一瞪眼,坐直了身体。“你对胡鸾有贼心?”

“他对胡鸾有贼心,你激动什么?”傅睿白道。“我就是确认下,以后张天放带前期导演这边,最好别跟下面的人有什么扯不清的关系,何况颐立果还要来,到时候公司变成修罗场,多狗血。”

“他对谁有贼心都跟我没关系,不能盯上我们的人。”

服务员送来咖啡,依次摆好在各人面前之后默默离开。张天放对两位女士的调侃浑不在意,脸上笑容松弛。“放心,工作和私人感情我向来分得很开,我保证,不会用职务之便给胡鸾添什么私人麻烦。至于她以后和她那个小男朋友搞什么分分合合,跟我没关系的话,我不保证不会趁虚而入,当然,得是万一那时候我还单身,还对她贼心不死的话。”

这一番话听得王曦目瞪口呆,柳眉倒竖,她给身旁傅睿白递了个眼色:“我没明白,他的意思是,他是不是,意思是,他就打算继续贼心不死下去了?”

傅睿白被王曦的反应激得笑出声来。“你放宽点心吧,胡鸾单身的时候没看上张天放,有了男朋友,不是更看不上了吗?你替你们颐立果操的什么闲心,我估计他都根本不在颐立果的情敌考量范围。”

“哎?傅老师这话,怎么听得有点刺耳?”张天放笑道。

傅睿白也笑,过了一会儿,她正色道:“聊正事吧,王曦这边在谈的几个项目,要做方案,现在只有你手头上有人,咱们先用起来?”

“给工资不?”

“给!”傅睿白豪气干云地说,像身怀巨款的大富翁。

傍晚,王曦和傅睿白送走张天放,转身迎来江玉煌。他来看公司选址,一口选中三楼做后期机房,并且要求在一楼花园占一个小小的区域养狗,对此,王曦和傅睿白都表示没意见。

“一楼那块,可以搞个厨房,请阿姨做饭。”江玉煌指着一处角落道。“我认识几个烧菜不错的阿姨,可以介绍过来。”

“行行行,都听你的。”王曦打发似的说。“房子得尽快装修,不然甲方来跟我们谈合作,要以为咱们是个皮包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