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坐在马场边的树荫下喝茶,萧绍因问她刚才在想什么那样入神。

周宝珍颇有兴致的将自己的想法说了,过后又皱眉叹了口气说道:“唉,也不知未来大嫂是什么人,可千万要好相处些才好。”

萧绍对于她这种孩子气的担忧却有些不以为然,只见他拿帕子仔细替她擦了汗,又看了丫头上了上头浇了酸奶的水果碗给她,这才说到:“管她是谁,还有谁能越你去,给你脸色看不成。”

“看表哥说的,好像我有多刁蛮一样。”周宝珍一听这话不乐意了,不服气的看了萧绍一眼,挖了一口水果到嘴里,酸酸甜甜的很是可口,“我只想着一家人自然是和和气气的好,要是说不到一起又要每日见面,那多不自在。”

“你还不自在,这天下也寻不出比你自在的人了。”萧绍说着有些好笑,万事不用操心的人,即便将来延青娶了媳妇,又有谁敢得罪她这样的小姑子?

正好这时纯钧从外头过来,躬身将一封信呈到萧绍手上。

萧绍接过来一看,见上头火漆完好便知道是父王还没看过的:“可禀过父王了?”

“小的就是从王府里过来的,王爷说那边的事一向都是世子处理的,他也就不插手了。”纯钧自然明白自家主子的意思,便将王爷的意思转达了。

萧绍点了点头,便拆了那信看了起来,原来是他安插在吐蕃的探子来报,说吐蕃内部分成两派,对于和谈之事争执不下,最后决定由大王子带队八月里启程来京同皇帝商议和谈之事。

萧绍记得大王子乃前任赞蒙之子,与现任赞蒙所生的颇受赞普疼爱的小王子向来不睦,不过这也不奇怪,没娘的孩子自然免不得要受些委屈。

可是最后争执的结果居然是大王子代表吐蕃前来和谈,如此看来最近大王子在吐蕃的势力大增啊。看到这里,萧绍微微一笑,看来自己的人这段日子在吐蕃的活动颇见成效。

“让那边再加把劲。”萧绍将信递回给纯钧,如此吩咐一句便不再多说什么了。

二姑娘思量再三,觉得还是不能光等着父亲那里的消息,可是又该拜托谁去替她打听消息呢?

自家哥哥肯定是不行的,先不说哥哥同她一样也才回京不久,就是想打听恐怕也无从下手。再说就哥哥那迂腐又呆板的性子,只怕自己刚说出想让他帮着打听未来夫家的情形,就会被他不分青红皂白的教训一顿,诸如“成亲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有姑娘家自个打听的道理“,又或者一副痛心疾首的摸样觉得她不知廉耻。

一想起自家哥哥的性子,就连一贯从容的二姑娘也有些头疼,母亲还一心巴望了哥哥能金榜题名,殊不知就算哥哥能高中,要他做官只怕也勉强的很。如今只盼着母亲在替哥哥相看亲事时,能不拘门第,寻那聪明通透能掌家的女子才好。

二姑娘思来想去,终于被她想到了合适的人选,那人便是三堂哥周延明,原本大堂哥也是可以的,只是他有伤在身二姑娘也不好意思再去麻烦他。

因为周延青在家养伤,二姑娘作为堂妹便时常做些小点心或炖了汤过去看望,因此知道这个时候三堂哥多半都在大堂哥院子里,两人或谈古论今或看书下棋。

让丫头准备了两道精致的小点心又选了两样时令鲜果拿食盒装了,二姑娘带着人便往周延青的院子里去了。没想到却扑了个空,周延青的丫头说这几日定南王世子每日都在跑马场看着七姑娘骑马,因此今日几位小爷也一同往跑马场去了。

二姑娘听了心下一动,明知道现在应该做的是回去,等下午或别的什么时候再来,可是在留下东西给周延青的丫头后,二姑娘的脚步却不由自主的往跑马场的方向而去。

这一路她走的极慢,触目满园草木锦绣葳蕤,满眼皆是繁华浪漫,她自来知道日子要怎么过,只是时日平淡漫长,路上偶尔邂逅的风景,也足以成为日后甜蜜又朦胧的回忆聊以自慰了。

路再长也有走完的时候,跑马场的入口近在咫尺,一眼就能望见里头的情形。

周宝珍手里拿了一张小弓,是萧绍前些日子特意为她定制的,黄杨木做成的弓身上还装饰了各色花纹和宝石,很是好看。在萧绍看来这不过是一件哄她开心的小玩具,倒是周宝珍自己得意非常,说是九月里去西山,她就背了这个去。

只见她在萧绍的指导下摆好姿势弯弓搭箭,只是臂力实在不济,就连这样一张特制的小弓也拉不满,那箭向前飞不到十步,便轻飘飘的落到了地上。

可是周宝珍自己倒是蛮高兴,到底把箭射出去了不是,因抬头看向萧绍:“表哥,你看飞出去了。。。。。。”

萧绍心下好笑,心想这孩子倒是容易满足。可珍姐儿这样的要是上了战场可该如何是好?到时候与其射箭或许还不如这小丫头一笑管用些。只是珍姐儿又如何会有机会上战场,自己这也是被小丫头传染了,每每想些不靠谱的事。

周延安在一旁看了笑的直打跌,直言到:“珍姐儿,我看你不如直接用手扔那箭或许还远些。。。。。。”

周宝珍听了这话倒也不气恼,只对着周延安笑到:“自然比不过六哥生来就能百步穿杨。”

萧绍听了这话更是一乐,看了周宝珍笑眯眯的小摸样,心道真是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

周延青和周延明两兄弟倒不像弟弟那样刻薄,反倒觉得妹妹射箭的摸样架势十足,至少赏析悦目不是。

“珍姐儿,别搭理你六哥,力气和准头这东西只要多练练也就有了。”周延青颇有大哥风范的安慰了妹妹一句,不过心里也觉得自家妹妹能学个花架子到时候同别家小姐们玩乐时不至于不合群也就是了。

场上气氛欢愉又轻松,定南王世子脸上的笑容和眼里的光彩甚至比那阳光还耀眼。就连作为看客的二姑娘自己也面带微笑,七妹妹这样纯真娇憨的小姑娘,又有谁能不喜欢呢?

二姑娘收回目光转身准备回去,却见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有一抹粉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虽然很快,可二姑娘还是看清楚了,是二房庶出的六姑娘,只比七妹妹大一岁,平日里总是一副胆小怯弱的摸样,只是如今看来怕也不是个老实的。

说不上谁对谁错,谁好谁坏,一家子姐妹,只因出生不同,境遇也就天差地别,那一个尚且天真童稚不知世事,而这一个却已经学会带着面具过日子,并且小心翼翼的为自己的筹谋未来了。

二姑娘微微一笑,转身向来路行去,一个定南王世子,倒像是那投进湖里的石子,搅乱了一池春水。

抬头醉花荫,径上逢少年,不肯比肩过,含羞立花前。

(原谅作者功力有限,这首诗改编自宋陈郁的《东园书所见》)

而时刻,同样有着一腔少女心事无处诉的还有大理寺卿魏大人家的大小姐魏绾。

魏夫人明显感觉到女儿自从长公主寿宴归来之后,这些日子明显像是有心事的样子。只是她每每追问,女儿却又都避而不言,看着她这些日子明显消瘦下来的脸庞,魏夫人觉得事情严重了。十四五岁的官家少女,吃穿不愁那么能让她纠结难言的大概也就是一腔少女心事了。

想到这里,魏夫人大惊失色,难道女儿在寿宴上遇上了谁不成?虽说本朝朝于那女大防上远不如前朝严苛,甚至对女贵族少年男女来说自由度还颇大,如此说来女儿要是看上个门当户对的,如果他们彼此有意倒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可看女儿如今这摸样,难道那男子的身份与她并不相配,又或者有别的难言之事,如此想来魏夫人简直如坐针毡,恨不得一时三刻从女儿嘴里问出点什么才好。

正想着呢,就听丫头报说“大小姐来了”,魏夫人先是一喜,想着正好可以向女儿问个究竟,继而又有些犹疑不知该如何开口。

“母亲,女儿想着明日上靖国公府去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情窦初开的年纪

即便清醒自持如二姑娘,也不免为路上偶见的美好驻足流连

这无关与得到或占有,只出于一种对美好事物的向往

多么美好的少女情怀

可惜姐不是少女好多年,姐的儿子都快长成美少年了

点醒

二姑娘沿着花园边的游廊往回走,不曾想却在转弯处撞上了三姑娘。

姐妹俩因着各自的亲事,最近见面总像是有几分尴尬,所以有意无意倒都避着些对方,此刻狭路相逢真有点避无可避的意思了。

三姑娘是个敦厚的性子,见了二堂姐心里总觉愧疚,想着要不是因为公主看中了她,也不用害得二姐也跟着仓促的定亲。再加上二夫人在外头说的那些话,三姑娘多少也有耳闻,只是为人子女的也没有反过来教训长辈的道理。此刻乍然碰上二姑娘,三姑娘一时倒不知说些什么好了。

二姑娘起先也是一愣,只是看着三姑娘满脸歉疚的摸样,心里又觉释然了几分,到底和二伯母不是一样的人。

三姑娘性子温柔敦厚,凡事从不掐尖要强,要是能嫁去一户家风清正的中等人家,有着国公府这个强有力的娘家,想必能保她一声顺遂。

可惜平国公府情况复杂,未来的三妹夫虽说是公主之子只是处境尴尬,听说性子也是忠厚老实的很,三姑娘以后嫁进去要在继室婆婆手下过日子,以三妹妹的性子恐怕未必能应付周全。

听说当初二伯母一听是宜阳长公主来提亲,什么都没问便没口子答应了,说到底也是个可怜人。

这么想着,二姑娘在心里一叹,面上却像是无事一般笑着同三姑娘打招呼:“三妹妹这是要往那里去?”

三姑娘见二姑娘待她仍如过去一般亲切,心下不仅一松,继而又感叹二姐姐果然是个大度的人,忙感激的冲她笑了笑答到:“我听说七妹那里有南边来的好花样子,便想着去她哪里借来看看。。。。。。”三姑娘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声音越说越小,脸也红了起来。

二姑娘心下了然,恐怕三妹这是要开始准备婚事要用的绣品了,如今见她含羞,也只装作没有听出话里的意思:“我才从大哥处来,他们兄妹几个都去跑马场了,三妹这会子过去怕是七妹还未回来呢。”

三姑娘听了谢过二姑娘,姐妹俩又说了几句话,便各自走开了。

大房里,今日周景颐难得休沐在家,朱夫人体恤儿子辛苦,昨日晚饭后就言明今早不用夫妻二人过去请安了,而几个孩子又很有眼色的都没有来打扰,夫妻二人倒索性赖起床来。

此刻,丫头们都在屋外的廊下候着,内室鲛帐低垂,侍女游园纱屏后的冰山过了一夜也早已化成了水,只余下一丝尚带湿气的凉意弥漫在室内。

周景颐穿一身白色寝衣,乌发随意的披散在身后,他以手支颐侧卧在床上,脸上尚带几分餍|足后的慵懒,真是说不出的风流俊雅。

柳氏此刻脸上也是潮红一片,看着这样的丈夫心下也觉甜蜜,只是一想到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居然还弄这样的事,真真让人说不出的羞意,抬眼有些嗔怪的看了丈夫一眼,手上却总像是有几分不自在。

“真是越老越不知羞了。。。。。。”

周景颐含笑的看着妻子,伸手拉起她的手放到自己唇边以唇轻触,目光含笑的看了她,低沉带笑的嗓音如玉磬相击:“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当卿卿。。。。。。”

这回,柳氏简直连脖颈处都泛起一片绯红来,这样缱卷露|骨的表白,真是赤|裸|裸|的调|情了,这样的丈夫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在外人面前端贵自持的摸样。

。。。。。。。

“对了,延青的婚事你看的如何了?”周景颐想起妻子这些日子一直再替长子相看亲事。

“我正要同你说呢,那些姑娘们我平日里看着倒觉个个都不错,只是一说要配给咱们延青,却又像是总能挑出几分不足似的。这温柔和顺的又怕她是个软弱的,以后当不起长媳的责任,那聪明有主意的又恐她为人太过精明厉害,娶回来以后闹的家宅不宁,更有一层还要顾虑到儿子的喜好,总要让他们夫妻相得才好。。。。。。”柳氏见丈夫问起长子的婚事,便将最近一直困扰自己的事一股脑的倾吐了出来。

只是,柳氏这话还没说完呢,周景颐就忍不住“哈哈哈。。。。。”大笑起来。

柳氏伏在丈夫的胸膛上,感受着从他胸腔传来的震动,听着那低沉的笑身,不由起身嗔怪的同丈夫说道:“人家正没主意呢,你倒还笑话人家。”

由不得周景颐不笑,妻子此时的摸样,他仿佛看到了小女儿珍姐儿对了自己撒娇时的样子。

“你这也是关心则乱,”笑过之后周景颐柔声的劝慰起妻子来,“殊不知金无足金人无完人,哪里有那挑不出毛病的人,只要姑娘人品心性不坏,别的地方迁就些也就是了。不过你说的两个孩子要合得来倒是正理,我只盼着孩子们以后都同咱们似的才好呢。”

一说起孩子们,柳氏自然便要想起已经出嫁的长女,叹了口气到:“唉,说起孩子,其实我真正担心的是云华,你说在家时也是咱们千宠万爱的,人人都说她是个有福的。。。。。。如今我也不想别的了,只盼着她能早早怀个孩子,不让江氏有借口磋磨她才好。”

“放心,孩子总会有的,世子不是给荐了个名医来吗,别急都会好的,至少女婿人还是不错的。。。。。。”

周云华是夫妻两人的第一个孩子,意义自是不同。周景颐想起这事有时候都不免有几分后悔,想着当初要是不应这门亲事会不会好些。只是那也只是想想罢了,做祖父的亲自定下的亲事,况且女婿人品样貌都出色,总不能因为婆婆拎不清就不嫁了吧。

待兄妹几个回来时,夫妻两人已经起了,周景颐正坐在临窗的锦榻上看书,柳氏见几个孩子回来自然是高兴的,因没有见到萧绍便问到:“怎么不见你们表哥?”

“本来表哥是说要来给父母亲请安的,只是皇上临时宣他进宫去了。”周延青见母亲问起,便代兄妹们将话答了。

柳氏闻言点了点头,便也不再问了,倒是周景颐从书里抬头问了句:“可知是何事?”

周延青见父亲问话,自不敢像同母亲说话那样轻松随意,只见他起身恭敬的答到:“来人并没有说,只是看脸色不像是有什么要紧事的样子。”

“表哥说了,皇上一时不见了他就想得慌,可见了他没两刻就要被他气出个好歹来。”突然,坐在一旁的周宝珍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来。

屋里人听的就是一愣,周氏兄弟三人面面相觑,心想也只有表哥有说这话的底气,还是柳氏反应过来嗔怪的说了一句:“绍儿这孩子也真是的,同你一个小孩子说这些做什么。。。。。。”

倒是周景颐仔细琢磨了这两句话,又想起皇帝平日里对定南王世子的态度,见屋里没有外人,便笑着感叹了一句:“倒还真是,我看陛下也是深爱世子的才华手段,又深恨他怎么不是自己的儿子,可不是又爱又恨嘛。”

这时,外头有丫头进来回报说“大理寺卿魏大人家的大小姐差人来问咱们姑娘明日在不在家,如若在的话她想明日里来寻姑娘说话。”

“你同她说,明日里让她们家姑娘只管来便是。”周宝珍听了忙让丫头同来人说自己明日有空。

待人出去了,周宝珍想着魏绾的摸样性情,自己嘀咕了一句:“魏家姐姐摸样性情都好,要是能当我大嫂也不错啊。。。。。。”

周宝珍无心一句话,却不想屋里至少有两人听进了耳朵里,柳氏觉得有如醍醐灌顶,想着自己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魏绾那孩子也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从前自己就喜欢那孩子大度豁达但又不是个一味任人欺负的,心明眼亮却是个有大智慧的。

而另一个人便是周延青了,他知道母亲这些日子一直在为他的亲事操心,身为长子他也明白自己身上的责任,他的婚事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事,那是关系到整个家族的大事。

所以身为少年的他尽管有时也不免有几分绮思,幻想过自己未来的妻子是个什么摸样,能不能同他像父母那般琴瑟和鸣。但他也一直沉默着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想着父母总会挑最合适的给自己。

可是如今妹妹无意间的一句话,却为他打开了另一扇大门,如果未来的妻子是自己从前就认识的,并且也算是从小一起长起来的人,会不会更好些呢,这样至少避免了彻底的盲婚哑嫁。

周延明听说二堂妹来找自己心下本有些诧异,然而在听明白对方的来意之后,他当下便拍着胸脯将事情答应下来了。

“二妹妹,三哥知道这件事你受委屈了,你放心三哥必帮你将这几个人查的清清楚楚,但凡有不妥之处,咱们大不了再选就是了,必要叫妹妹满意才好。”

二姑娘在来时心下本还有些忐忑,毕竟是隔房的兄妹自小在一块的日子也不多,可她没想到三哥倒颇有侠义心肠不仅一口就将事情答应了下来,居然还做了那样的承诺,至于他后来所说的一番话,不管结果如何,二姑娘心里也是感动非常的。

自从出事到现在,二姑娘即便在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也没哭过,就更别提是在人前了,反要打叠起精神来安慰满腔不平的母亲。

只是此刻,周延明的一席话却说的她心里酸楚难言,二姑娘转过身拿帕子擦了擦眼睛,这才红了眼睛对周延明行礼:“如此妹妹在这里就先谢过三哥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大早起来码字,终于码出一章

下午要出门 就不能更了 看看晚上能不能再更一章吧

定下(二更)

第二日一早,魏绾仔细梳洗过后,便过上房来同母亲说她要出门了。

魏夫人看着女儿,觉得今日她虽不说穿的格外隆重可看着也是精心打理过的,一身柳绿色绣荷叶荷花衣裙更是衬得她气质清新脱俗,且这些日子这孩子不知为何清减了些,更显得一双眼睛又大又亮。

今日她的气色看着倒比前两日好了不少,仿佛是有什么事突然想通了,那双眼睛里怎么看都透出骨子破釜沉舟的味。

魏夫人心里有些疑惑,可又怕问多了倒惹的孩子心烦,想着那周家的珍姐儿是个娇憨的,女儿同她说的来,出去散散心没准也就好了。

正好早上庄子里送来了极新鲜的鱼虾,魏夫人便让人收拾了让女儿带去:“到了那府里,记得跟你周伯母问好,就说那鱼都是咱们自己家庄子上出的,吃着放心也新鲜,给她和延青两人炖汤喝正合适。”

魏绾听母亲提起周延青,愣了愣,突然脱口而出问了一句:“母亲觉得延青哥哥怎么样?”

因着两家也算是通家之好,加上自己和柳氏本就是闺中密友,两家的孩子从小也是一块玩耍的,见女儿问起周延青魏夫人也就没多想,只笑着说:“延青那孩子自是没的说,不管是出身样貌,还是为人性情那都是一等一的。”

“延青哥哥真有母亲说的那样好?”魏绾听母亲这样说,心下便是一喜,可她不放心,又追问了一句。

魏夫人奇怪的看着女儿,嘴里说到:“你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你同你延青哥哥打小就认识,他好不好难道你不知道?”

“是,我自是知道延青哥哥是个好的。”魏绾兀自低声说了一句,如果我不知道他的好,又怎会因为珍姐儿一句“母亲在选大嫂”而每日费尽思量,辗转难眠呢?

魏绾想起那天听珍姐儿说起周伯母在替延青哥哥相看亲事时自己的心情,又想想这些日子她一个人所受的煎熬,突然生出股子决绝的勇气,抬头看向母亲,一字一句的朝她说到:“既然延青哥哥这样好,那让他给母亲当女婿好不好?”

晴天霹雳,魏夫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女儿,一时反应不过来她话里的意思,直过了半响,魏夫人才总算回过神来,有些艰难的朝女儿问到:“你这些日子就是为了这事心烦?”

魏绾红着脸点了点头,为着自己方才的举动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到底没有否认母亲的说法。

“你是怎么突然想起这事来的?”

“那日女儿去长公主府赴宴,听珍姐儿无意中说起周伯母正在替延青哥哥相看亲事。。。。。。。”

魏夫人闻言不免自责,因着这一胎来的不容易,她自知道怀孕后便不再出门了,每日只是安心在家养胎,因此竟不曾听说柳氏到处相看儿媳妇的事。

结果,倒害的女儿自己要替自己的终生大事操心起来。

想到这里,魏夫人一拍桌子,站起身来说到:“走,母亲和你一起去。”

魏绾有些傻眼,她最近之所以发愁,是因听珍姐儿话里的意思,周伯母似乎并未将自己当成延青哥哥妻子的人选考虑在内。她几经挣扎后决定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她决定今天亲自去问问延青哥哥,如若他也对她有意,那她就豁出去,让母亲上门提亲去。

看着傻愣在一旁的女儿,魏夫人又是感叹又是好笑,拉了女儿的手问到:“怎么傻啦,你不会以为光靠你自己就能把亲事定下来吧。”

刚才一鼓作气将话说出口后,现在魏绾倒是羞涩起来,如今又听母亲将话说的直白,就更是羞的不知如何是好,魏夫人见她这样,不免打趣到:“你这孩子,刚才不是胆子挺大,这会子怎么又缩回去了。想当初你母亲我可是直接就同你父亲说他除了我,谁也不能娶的。”

魏绾闻言抬头惊讶的看向母亲,她从不知道居然还有这样的事,她现在总算知道自己的大胆是从哪儿来的了,而且比起母亲她似乎还逊色了些。

这里,柳氏昨日因着女儿的一句话倒是茅塞顿开,同丈夫商量后也觉得魏家是个不错的选择。至于儿子那里,昨晚柳氏也探了探口风,那孩子虽没明说什么,但也不像是反对的意思。况且她和程氏关系好,以后做了亲家两下里到也便宜。

当时火爆的场面直到半月后周宝珍同萧绍描述起来的时候还是眉飞色舞。

那天皇帝临时宣萧绍进宫,说是京畿附近的山里最近突然出现了一伙山贼,拦截过往商旅且从不留活口,搅扰的四邻不安。更有甚者前日居然还劫杀了一位外放出京的官及其家眷,并掳走了那家的小姐,鉴于这伙人来去无踪手段又特别凶残,特派他领军前去剿匪。

这差事初听还有些道理,可细想就算这股土匪特别心狠手辣,可到底也没成气候,况且京里有多少武官将领,怎么说也够不上他一个率领过千军万马的异姓王世子亲自带兵去剿匪,杀鸡焉用牛刀?

可皇帝心里不痛快,就算再离谱的差事你也得接不是。虽说皇帝未必真有心要将公主嫁给萧绍,可他那躲之不及的摸样,多少也惹恼了皇帝,严重伤害了皇帝陛下的自尊,所以少不得要恶心萧绍一下出一口气。

只是萧绍幼年起便有大半时间独自留在京里,十来岁上更是经常只带个小厮主仆俩各乘一骑四处游荡,风场露宿江湖游侠。

他本就算不得什么安分守己的人,在外头也是三教九流交游广阔,所以他也不觉得这差事有什么,反倒对这股山贼起了好奇,要知道一般人是不会选择在京城附近干这事的,更何况还截杀朝廷命官。

没想到这一去,还真让萧绍发现了些有意思的事情,原来这伙山贼是被别人“请”来此处的,前期打劫不过是为了混淆视听,而他们真正的任务,就是那位官员,至于那家的小姐,自虏来便被人接走了,是什么人接的,接去了哪儿这伙人就不知道了。

如此,萧绍出京半月,直到今日午后才回京,回京后他先去宫里向皇帝复命。原先皇帝不过是打着恶心萧绍的主意,可也不知道这小子走了什么狗屎运,剿匪居然也给他剿出点内幕来,如此皇帝本着一事不烦二主的原则,让萧绍将这件事彻底查清楚。

萧绍出宫后又回府处理了这些日子积攒的事务,这才想着有半月没见小丫头了,便去靖国公府接了她出来散心。

此刻两人正坐在京城知名酒楼德雅楼的包厢里。这酒楼是座回字形建筑,高三层,二楼往上沿走廊设有许多包间,一楼正中间的空地被设计成了舞台,每日里不同时段有不同的表演,或唱戏或说书或耍百戏,很有意思。

哪成想今日小丫头对看表演全无兴趣,只拉着他对他说那日魏夫人的彪悍之举。

原来那日魏夫人程氏带着女儿来到靖国公府,一见了柳氏也顾不上寒暄便朝柳氏问到:“阿宁,你是不是看不上我们家绾姐儿?”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绾姐儿是我看着长大得,你那只眼睛见我不喜欢她?”柳氏一头雾水,哭笑不得的看了魏夫人。

“那好,你既然没有不喜欢我们绾姐儿,那么延青这个女婿我就定下了,你没意见吧。”魏夫人一贯的直来直往。

魏绾在一旁看了,直想上前捂住自个母亲的嘴可已经来不及了,羞的不知如何是好。正慌乱间却不想同周延青的目光撞到一起,却见对方也脸红的不行,心下不知怎的便生出几分高兴来。

柳氏闻言倒不像有什么意外的样子,只把周宝珍兄妹四人给惊在一边了,而周延青这个美少年就更是难得的显出几分狼狈来。

“你呀,你呀,我说你这土匪的性子这辈子就改不了了是吧。”柳氏指了魏夫人,“以前给自己挑丈夫时是这德性,这会子轮到自个闺女了,你还是没什么长进。。。。。。”

“那怎么了,好使就行。”魏夫人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看了柳氏说到:“行不行的,你就给个痛快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