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宝珍便一直未能再见到萧绍,知道表哥事忙,于是她照例在七星送东西来的时候,会让他捎回去一封她写的信或是亲手做的小东西。

这些日子,李宝珠有事没事便往她这里跑,当然每次来就必然都是京里又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八卦。

继上一回关于驸马没进公主房的八卦后,当然那件事她也不过是略提了提,毕竟都是未出阁的小姑娘,什么进房不进房的事却是不好多说的。

而且关于钱驸马的荒唐事也都是小姑娘不好多提的,倒是二公主倒霉却着实让李宝珠乐了一回,难得夸讲了钱驸马两句,说他这辈子大概也就这事干的最像个人样。

这一天李宝珠来的时候脸色却有些不好,在周宝珍的印象里,李宝珠一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疯子,唯一见她失态还是那年她大哥闹出私奔之事的时候。只是她今天这副如丧考妣的摸样又是为了什么?

“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我房里的凳子上有钉子不成”周宝珍看了坐在自己对面,身子扭个不住,却始终欲言又止的李宝珠打趣到。想着什么事,把这丫头为难成这个样子?

要知道,李宝珠在别人那里如何她不知道,可李宝珠在她面前却一贯是什么话也藏不住的。

就像前两天她跑来同她说起明珠郡主同她表哥孙公子的八卦时,那叫一个眉飞色舞,仿佛她当时就在现场一般。

说起来,明珠郡主这事也实在是透着蹊跷。孙晋鹏喜欢他表妹明珠郡主这在上京城里原也算不得什么秘密。

只是明珠郡主是出了名的眼光高,要知道虽然孙晋鹏大小也算是个才子,可说起来无论是人品样貌还是家世出生都离明珠郡主的标准尚远,明珠郡主的一双眼睛可一直在定南王世子的身上盯着呢。

所以,那日明珠郡主为什么会同孙晋鹏发生那样的事,并且还被人撞了个正着,这里面实在是有些说道。

可这世道对女人来说虽说比以前宽容不少,可那也仅仅是说在守礼的前提下,如今既然你们已经逾越了守礼这条底线,那么也就不要怪这世道对你苛刻起来。

尽管明珠郡主不惜以绝食加上出家做姑子作为反抗,可随着京城里的传言愈演愈烈,越传越离谱,最后甚至连明珠郡主已经珠胎暗结这种话都传出来了,孙王妃无法,最后只好以死相逼,可明珠郡主还是咬牙不肯松口。

最后,孙晋鹏亲自到宁王面前负荆请罪,并那出了明珠郡主的私物说两人有了夫妻之实。

宁王大怒,头一次对着这个一向宠爱的女儿,说出了要么嫁要么死的话来。

而根据李宝珠送来的最新消息,明珠郡主在碰了一回头,抹了一回脖子后,最终答应了一门婚事。

周宝珍听后,心下真是唏嘘又后怕。

表哥到底是表哥,一出手便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如此说来,她还要多谢二公主,她到底还没有修炼到表哥这样的境界,她还明白有些人你既然打定主意得罪她,那么就不要再想着利用她的主意了,这天下的好事,哪能全让你一个人占了。

好了言归正传,周宝珍这脑子里跑了一圈马,重又回到了对面还是坐卧不宁的李宝珠身上。

“说吧,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周宝珍看向她,有些无奈,能把这丫头难成这样,会是什么事呢?

李宝珠现在有些信,她母亲襄阳侯夫人气极时说的话了,她这大哥简直生下来就是为了要人命的。

“珍姐儿,我们家这回大概是真的要完了。。。。。。”

李宝珠咬了咬牙,最后还是说了这么一句,她想着几年前她听了珍姐儿的话,结果果然就了全家人一命,如今或许真的应该再听听珍姐儿的一件才对。

周宝珍的脑子“轰”的一声,她看了李宝珠,有些艰难的问到:“你不会同我说,你大哥又干了什么不要命的事吧。”

不怪周宝珍这样想,要知道三年前李宝珠说这话的时候,就是因为他大哥要同身为皇子准侧妃的谢大姑娘私奔。。。。。。

意外

事实证明,像李宝珠大哥这样的儿子,确实生来就是个坑爹娘,坑全家的货。

这位李大哥自从“痛失所爱”后,日子一直过的颇为浑噩,无论是父亲的失望,还是母亲的眼泪,又或是妻子在他一日日冷淡里日渐枯萎的容颜,似乎都无法让他有所感触。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李宝珠似乎又从自家大哥身上闻到了一丝活气,只是这个让他活过来的动力显然不在家里,他回家的日子变得越来越晚,又是干脆几日也见不到人影,情绪却明显是几年来最好的。

最先发现他不对劲的自然是作为妻子的程氏。要说这程氏也真是个倒霉人,一般也是娇养长大的侯门闺秀,嫁的更是门当户对人家里才貌相当的少年郎君,这般天作之合内里的冷漠与残酷,又是谁能想到的呢。

一段婚姻里,夫妻间不怕有分歧,不怕争吵,最可怕的是任何时候对方都待你客气疏离,闺房帷帐之内的冷漠,才是摧毁女人所有美好的利器。

程二姑娘的少女时代和她对所有未来生活的美好期盼与憧憬,似乎都在那个不堪回首的新婚之夜里结束了。

她隐约明白,丈夫的心里住了一个人,只是不知什么原因,两人没能走到一起。可显然,丈夫忘不了那个人,根本没有办法开始新生活。

几年来,她也不是没有努力过的,只是这个男人的心似乎是一颗怎么也捂不热的石头,她一日日沉默下来,觉得这样的日子,大概会一直过到死了。

然而,丈夫最近这段日子的异样,却引起了她的注意。起先她曾怀疑丈夫是否是在外头有了什么可心的人,只是她仔细查访却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且她还好几次在他身上闻到了香火味,那是庙里才有的味道。

“所以你是说,你嫂子怀疑你大哥有心出家,忧心不已,才来找你商量的?”周宝珍有些惊讶的朝李宝珠问到。

“可不是。”李宝珠有些无精打采的朝桌子上趴了,手里无意思的摆弄了面前的一只杯子,对着周宝珍说到“我嫂子什么也不知道,所以大哥身上有烟火气她便以为大哥是想出家,可你看看我哥哥这是要出家的样子?”

说着,李宝珠又恨了起来,对了周宝珍咬牙说到:“这个女人真真是个狐狸精。。。。。。”

程氏不知道丈夫心里的人是谁,闻到他身上有香火的气便以为丈夫或许是有了出家的念头。然而李宝珠是知情人,再朝大嫂打听一下自家大哥反常的时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大哥这简直是要把全家人往死路上逼了。

“或许,你大哥真的只是想去庙里散散心呢?”周宝珍见她这样,少不得出言宽慰到。

“别提了,我找人跟过他,回回都是往东山去的。”

一提这个,李宝珠更是愤懑,要知道静思庵便在东山里,这会儿连周宝珍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想那谢侧妃,虽说只是个侧妃,可到底也是皇家人,更何况她还替二皇子生了庶长子,平日在皇子府里也多受宠爱,这要是闹出什么事来,即便有太妃在宫里 ,李家也是讨不了好的。

这样的事说起来,能有什么办法,无非还是老法子,告知父母长辈,让襄阳侯想办法把这个儿子看起来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又不能真的打杀了他。

定南王府里,对世子定亲的事自然是郑重了又郑重的,所有的程序皆按古礼,进行的一丝不苟,足见了未来夫家对周宝珍的看重,自然也为周宝珍在这上京城里赚足了名声和面子。

像纳彩,问名,纳吉这些不必说,自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到了纳征即送聘礼这一节时,在送来的聘礼里,常规的东西不需赘述,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一整套亲王世子妃礼服,七翟冠、大衫、霞帔,尺寸皆是按周宝珍目前的尺寸制成的,也就是说这套衣服周宝珍根本没有穿的机会,可萧绍还是让人送来了。

真红色大衫、深青色霞帔,饰织金云霞凤纹,用金坠子,钑凤纹。鞠衣为圆领青色,前胸、后背饰金绣云凤纹。此外还有大带、玉革带、玉花采结绶、玉佩、青袜舄及玉谷圭一应俱全。

柳氏看着眼前的一切,想着女儿要是换上这身衣裳,不知又该是何等风采。只可惜,到底两人还没有成亲,要是现在便让珍姐儿试穿起来,传出去未免让人说女儿眼皮子浅、为人轻狂,这么想着又只好作罢了。

周宝珍望着眼前的翟冠,她大约能明白表哥送这套衣服来的意思,这么想着,心下不免羞涩甜蜜起来。

因为周宝珍未满十五,谈成婚还早,于是两家决定等明年珍姐儿及笄之后,再信行商定婚期。

原本柳氏还想按着一般贵族人家嫁女儿的年纪,留到她十八岁再出嫁,可如今看着眼前的这套衣服,柳氏知道,外甥这是有些等不及了。

也是想想萧绍的年纪,如果成婚早些,如今孩子也能打酱油了,少不得在心里暗叹一声这个女儿怕是留不了多久了,她的嫁妆如今就要抓紧时间收拾了。

虽然好多东西都是自她出生就开始攒下的,可如今王府送来的聘礼大大超过了预期,光是打家具和替女儿挑选可靠妥当的陪房人员就够她费一番脑子的了。另外还要赶紧写信去西北,让丈夫在西北替女儿寻些好皮子和好药材。

柳氏明年要娶公主儿媳,这里又要替女儿准备嫁妆,而大儿媳妇又正怀着身孕,她这里还要管国公府这一大摊子事,愁的柳氏直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来才好。

周宝珍少不得被柳氏抓了壮丁,好在她从小得柳王妃悉心教导,回家后柳氏也有意无意的让她处理些事情,所以做起来倒也不难。

只是她是清闲惯了的人,以前对于这些事也不过是偶尔为之,如今真要日日跟着母亲理事,难免也觉得有些难熬起来。

月前,定南王府诸人已经启程回封地去了。临行前,萧绍来看她,这是两人自定亲后第一次见面,周宝珍倒是难得的有几分羞涩起来。

萧绍低头看了周宝珍,发现她比前些日子好似又长高了好些。再看了她酡红的脸色,这些日子跟着姨妈管家,可看着人倒像是比以往还微微丰润些,这么想着萧绍心下便是一笑。

听丫头回报说,珍姐儿最近事忙,每日比以往早起半个时辰,而夜里却还要坐了小轿子上府里各处巡视一番,这样一来倒还睡得晚了。

他原本还怕她吃不消,想着要不给她几个能干的丫头,帮着看个账本什么的,也免得再累病了她。

可又一想,毕竟他和宝珍还没有成婚,再说就算以后两人成了婚,让王府的丫头来管公府的家务事这也是不合适的。这么想着他对自己说,如今先让这丫头练练手也好,以后王府里的事只有比这多的。只是让丫头小心伺候着,别真累出个好歹来也就是了。

结果过了几日,他就听丫头回报说,如今珍姐儿吃饭却不像平日里那样挑剔了,且每顿还能比以往多吃半碗饭,就是夜里也睡的香。以往每年到了这样的季节,必要病上两回才罢,而今年居然也还没有,这真真是意外之喜了,

萧绍想想,便觉得眼前的珍姐儿似比以往少了几分病态的娇弱之气,整个人显出几分沉稳干练来。

这说起来,以往都是他娇宠太过,万事不肯让她烦心,如今看她居然做的也不差,说到底倒是他误了这孩子了。

周宝珍见萧绍只是笑看了她却不说话,有些疑惑的看了他口里唤到:“表哥?”

就见她微仰了头,粉嫩的小脸微嘟,眼眸清澈的像是一眼便能望到底,如此一看倒又是他熟悉的珍姐儿了。

“我听丫头说你最近能干的很,连饭也能多吃半碗了?”萧绍背了手,低头望向她,表情有些打趣的说到。

“表哥最讨厌,好像人家多能吃似的。。。。。。”周宝珍一听这话不乐意了,嘟了嘴,冲萧绍抱怨到。

“傻孩子,表哥这是在夸你呢。以往,你就是吃的太少了些,不足以滋养气血,不然何至于总是生病。”萧绍直起身子,边走边对跟在身侧的周宝珍说到。

“咯咯。。。”周宝珍笑了起来,侧头看向萧绍嘴里说到:“表哥又糊弄我,从古到今,从未有人说过,对着一个姑娘家说人每顿能多吃半碗饭是夸人的话。。。。。。”

萧绍笑了起来,这孩子又淘气了,抓住人的一点话柄就不依不饶的,因问到:“今日都做些什么?”

一问起这个,周宝珍高兴了,对了萧绍说到:“今日我跟了管事妈妈看人收拾府里的杂库房,没想到,倒翻出好些有意思的东西来,里头有一只木马,据说是父亲小时候用过的,祖父亲手做的。。。。。。结果络姐儿和十弟都相中了,两个人争的不可开交,把底下的人为难的够呛,哄那个都不行。。。。。。表哥猜猜最后谁得了那木马”

萧绍心想,这还用猜,络姐儿那丫头虽说年岁不大,可也说得上是打便京城无敌手了,无论对上谁,这还是就没个怕的,更别说让谁了。

“那必定是络姐儿了。”

“哈哈哈”周宝珍笑了起来,对了萧绍拍手到“没想到英明神武的表哥也有猜错的时候,今日争赢的那个人固然是络姐儿,可得了那马却是辉哥儿。。。。。。”

周宝珍想着当时络姐儿雄赳赳气昂昂的拖着那只木马来到辉哥儿身前,颇为豪气的把木马往他面前一推“给你”。

那摸样,简直和个女土匪差不多,就连一向老成的辉哥儿,却难得露出了有些错愕的表情。

周宝珍对了萧绍感叹到:“你说络姐儿那鬼丫头,她怎么就看出辉哥儿想要那木马呢?”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络姐儿好贴心啊 真是行为粗犷内心细腻的说

宝珍这个人一向是能不操心就不操心,但中馈这种事,确实是被从小精心教导过的,只能说她从小过的好,对于权势的欲望便不是那么强。

她善于用柔软包容的态度,来潜移默化的达到自己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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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人

日子到了年下,周宝珍每日坐在屏风后,看母亲接见各地进京的掌柜和庄头,居然也发现了里面的不少门道和有意思的事。

就像现在这个正在同柳氏回话的阮庄头,他肤色黝黑,一脸风霜之色,手掌骨节粗大,穿一身干净的粗布衣裳,乍一看倒像是个老实巴交的佃户。

只是一说话,就看出此人不同来了,虽说不如那些能识文断字的掌柜们文雅,可他的话却透着股子与众不同的朴实讨喜。

“。。。。。。托府上的福,今年风调雨顺,庄子上的收成倒比往年好了两层。。。。。。小人听说咱们七姑娘定亲了,还是定了王府这样的人家,这真是天大的福气。。。。。。乡下人也没什么好东西,临来前小人让人进山里逮了几只兔子和鹿,不值什么,给姑娘看个新鲜吧。。。。。。”

这话说的柳氏和周宝珍都笑了起来,周宝珍心里惦记着那兔子和鹿呢,想着要是养在园子里,每日里去喂了,倒也是个趣味,别人如何先不说,络姐儿必定是欢喜的。

“倒难为你,还想着这孩子。。。。。。。今年年景固然不错,可有这样的收成,你阮大功不可没。。。。。。”

柳氏看着阮庄头,口里笑道,不过这到是实话,这阮大可是远近闻名的庄稼把式,什么样的地到了他手里都能被收拾出来,如今他管着公府在京郊最大的庄子。

“夫人客气了,小人固然对种地还算有几分心得,可也靠着底下这班子佃户老实勤奋,不然小的纵使有天大的本事,一个人也种不了那些地.”说着阮大抬头朝上坐的柳氏憨笑了一下,对她说到“难得今年年成好,小人便想替底下的佃户们,求主家一个恩典。。。。。。”

周宝珍见阮大朝母亲磕头,面上的笑容虽憨,但眼睛里却藏着点毫不掩饰的小算计,可意外的并不让人觉得讨厌。

果然,就见柳氏拿手点了他笑到:“好你个阮大,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我就说你阮大的礼可不是好收的。”

话是这样说,可柳氏到底是答应阮大,今年过年的时候每家给两斤肉、五斤鱼、外加十斤新米,这可是天大的恩惠了。

阮大细之不胜,连带着其他庄子上的庄头们一起给柳氏磕头,说这下子大家都可以过个好年了。

周宝珍在一般看得暗自纳罕,心想两斤肉一家子人怎么够吃?可看着这些庄头们的神色,又像是这恩典已经不小了。

事后柳氏对女儿说到:“珍姐儿,当主家的固然要体恤底下这些人,可切忌施恩过重。如果你的一次赏赐就让他们获得了远超平日辛苦劳作所得,那样还会有谁愿意踏踏实实劳动,都变着法子想着怎么讨好主子去了。”

周宝珍心下思量,或许这同表哥说的过犹不及是一个道理吧。

过了年便是春闱,所以这些日子,周延明多半时候都在柳府里读书,连带的周延康每次旬假回家,也多是往那边去的。

李贵姐自周宝珍处回去后,又想法子给周延康送了几次信,可是同往常一样,也都如石沉大海一般,音信全无了。

到了这时候,她就算再不愿意相信,也知道自己必定是被人盯上了,她心下很是忐忑。心中的烦闷无处排解,最后思来想去倒还是知情的七表妹这里能说两句话,因此她最近没事倒常往周宝珍这里来。

这天,周宝珍歇过午觉起来,就听双福说李表姑娘已经在外头坐了有一会儿了。

周宝珍出来的时候,就见李贵姐正坐在榻上,拿着她做了一半的绣花绷子在看,阳光从外头照进来,落到她身上,为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暖暖的金色。

十六岁的李贵姐,正处在一个女孩最美好的年纪里,如果能有个人为她真心打算,让她有个依靠,现在也该是安心待嫁绣嫁衣的年纪,而不必同现在这般辗转腾挪,为自己熬心费力了。

周宝珍走过去,姐妹俩在榻上对坐了,李贵姐放下手里的话绷子,嘴里夸到:“表妹这话绣的真好。”

老话说字如其人,可说到底难道不也是画如其人,绣如其人?心境舒缓安宁的人,不管写字作画或是绣花,就连平日里行事说话,也都透着股子让人如沐春风之感。

就像眼前的七表妹,李贵姐心里明白她对自己所做之事并不赞同。可她即不会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随意的批判你什么,也不会故作清高的不屑与你为伍。她便如现在这般,含笑在你对面坐了,什么也不说,对她来说已经是巨大的安慰了。

“表妹——”李贵姐抬头,看向周宝珍,口里轻缓的说到:“无论如何,我总是要试一试的,不然我不甘心。。。。。。”

周宝珍没有说话,她既不能说你不要试,当然也更不可能鼓励对方或给对方出什么主意。其实这会儿李表姐也未必真就要人出什么主意,她也不过是想着个人说说话罢了。

“我知道,那些人必然认为我是因为见识了公府的富贵,所以才在心里生了妄想。”说到这里,李贵姐自嘲一笑,坦言到“当然,我也并不能全然否认说这里头完全没有这个原因,毕竟谁能见了富贵不动心,谁在能攀高枝的时候愿意往下流里走?”

李贵姐从不认为自己做错,正所谓“抬头嫁女,低头娶妇”这女人嫁人,自然得向上看。

“只是,若说我全是为了公府的富贵权势,这也着实冤枉了我。说起来三叔固然读书做官,可说到底他也是个庶子,更何况二表哥的性子,我也早看出来了,在官场上难有作为,说起来,倒是当个教书先生更适合他些。。。。。。因此,我也从未盼望过,有朝一日他能封侯拜相。我心里盼着的,也不过是得一良人,能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罢了。。。。。。”

周宝珍有些惊讶的看向李贵姐,不想这个表姐能有这样的见识。其实自家三哥也说过,二堂哥即便是中了进士,恐怕以后也离三伯母的期望甚远。无它性情所致,像二堂哥那样的人,全然不知变通,在官场上是走不下去的。

“所以,珍姐儿。。。我也想好了,明年春闱之后,如果二表哥愿意为我争上一争,那么无论上天入地,以后我便跟着他了。”李贵姐抬头,看向周宝珍,目光里满是坚定。

“如若不能呢?”

“如果不能——如果二表哥不愿为我争上一争,那么愿赌服输,我也没什么好埋怨的,就当自己瞎了眼,看错了人。”

突然,李贵姐起身,在周宝珍身前的地上跪了,抬头看向她说道“表妹,如若是那样,那么就请你成婚后,替表姐我做一次媒吧。”

周宝珍被李贵姐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要起身去扶她,不想却被李贵姐一把按住了,对她如此这般说到。

周宝珍惊讶,这李表姐到底哪里来的奇思妙想,居然要自己成婚后替她做媒?可转念一想,又不得不佩服她想的长远周全,如若明年,她同二表哥的事闹出来,成了自不必说,若是不成,她在这国公府里就难呆了,到时候母亲必要想办法赶紧将她嫁出去的,至于嫁给什么样的人家,那还真就不好说了。

看若是自己呢,一旦她成了世子妃,那么要替自己的表姐做回媒,想来别说什么地主士绅,便是那表哥帐下的将军,和封地上的官员,也有的是人会来求亲的吧。

这位李表姐,将话说的坦荡,再想想她素日行事,虽不可爱,可到底也让人恨不起来。

送走了李贵姐,这回连双福都不得不感慨一句,这位李表姑娘自己之前还真是小看了她了,说到底她还真是拿得起放得下,且这一环扣着一环的,谁还敢说她傻?

不过再一想,姑娘成婚后必是要去封地的,如果在那里有几个自己人,倒也真不是什么坏事。 只是现在说什么都还为时尚早,所有的事还是等过了春闱再说吧。

国公府上下,这几日忙成一片,离京几年的国公爷要回来了。或许是体恤国公爷的年纪,又或许是明年公府里要尚公主,所以前些日子,皇帝特意下旨,召靖国公父子回京。

五夫人这几天也是喜气洋洋,走路带风。五老爷一走就是三年,她一个人在家侍奉婆婆,照看孩子,也确是难为她了。

这日一早,三老爷四老爷连带周延明等人便上码头接人去了,家里的女眷们也是打扮一新,一大早就聚在朱夫人处等着了。

终于,听外头的丫头抱说国公也一行人已经入城了,朱府人大喜之下,便带了人往大门上去接人。

周宝珍一手牵了络姐儿,一拉着辉哥儿走在长辈们身后,就听络姐儿仰头对她问到:“七姐,爹爹和大哥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怎么了,络姐儿想他们了?”周宝珍低头,含笑着问她。

“八弟说他爹爹要回来了,我再敢欺负他就让他爹揍我。”原来,刚才几个孩子一起玩耍,五房的八少爷平日里没少受络姐儿的欺负,所以听五夫人告诉他爹爹要回来了,他得意非常便如此这般对络姐儿炫耀到。

“所以呢。。。。。。”周宝珍好笑,就知道这鬼丫头底下必有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