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明日一早就走。”萧绍喝了口酒,如是对一旁正替他卷饼的周宝珍说到。周宝珍倒也不多惊讶,算算日子也该启程了,要不然都该赶不上过年了,她将卷好的烙饼递给萧绍“如此也好,我都想姨妈她们了。只可惜这雪没有看成。”

萧绍接了那饼先不就吃,而是递到周宝珍嘴边,看她张嘴一口雪白的牙齿,却也只在那饼上留了个小小的缺口,这才笑笑自己咬了一大口,朝她问到“英英可想表哥?”

“想了。”周宝珍觉得牙有些发酸,对了萧绍点了点头,待看他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这才慢吞吞的加了句“表哥不在,晚上被窝里冷的很呢!”

“淘气。”萧绍笑,感情自己就是个暖被窝的。

阿萝进屋添水,听说主子明日要离开了,不知怎的她心下觉得又空又慌。她是个聪明的姑娘,知道主子这一去又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来了。她今年十五了留在这里过两年顶天配个园子里的小厮,想要有出息,还得能跟在主子身边当差才好,况且少夫人那样和气一个人,她也愿意跟着她。

想想就这两日所见,主子自不必说,单说双福双禄两个吃穿住用居然比隔壁郑王两家的小姐还好些,且两人什么时候走路都是昂首挺胸的,说话也又大方又利落,对了这两人还都识字,这么想着阿萝便觉得心里羡慕的很。

“傻子,站在这里做什么?”双禄走过来,见阿萝立在廊上发呆脸都冻红了,便轻推了她一下。

看着眼前笑的一脸自在的双禄,阿萝试探着问了句:“双禄姐姐,听所你们明日就要走了?”“是呢,这不正收拾东西呢么,明日一早就走。”双禄抬抬手让她看手上的大包袱,这里可用的人太少,这两日她同双福两个可是累的够呛,想想还是早些回家的好。阿萝踌躇着不知该如何将心中之事说出口,这两日她也看出来了双福同双禄两个一个沉稳一个爽利都是少夫人身边缺不得的人,若是她们能帮忙说话,或许跟着主子离开就有希望了。

“你们两在这里说什么呢?”双福走过来,见两人站在一处便笑问了句。“哦,我见这丫头在这里发呆,便来同她说两句话。”双禄仍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摸样,倒是双福见了阿萝的形容,心下若有所思。

萧绍在房里吃过饭,便又往书房去了,并嘱咐周宝珍先睡就是不必的等他,这几日他不在书房的公文积了不知凡几,好些都得赶在明日之前批出来送出去才好。

周宝珍知道这会儿必定是劝不了他的,当下也只点了点头“那表哥多穿些,我让厨房预备些点心给你送去。”

萧绍出去了,双福进来伺候周宝珍重洗漱歇息,只是周宝珍错过了困劲儿,这会儿却不想立刻就睡,只上床让双福移了灯过来,随手拿了本闲书翻翻。

主子不睡,这当奴婢的自然也是不能歇的,好在她们这些人多年来也都习惯了,正巧双福心里也有自己的一段心事。过了年她就二十一了,双禄比她小些也有限,主子身边的几个大丫头到了明年最小的也有十八了,这也就是说一两年内她们这些人都是要出去的,所以接替的人现在就得先物色起来了。

只是丫头易得,然而够资质做王府大丫头的人却也是不多的,这一两年她同严嬷嬷也留心观察过几个,只是都不是大满意。做世子妃身边的大丫头,笨了不行可那聪明不用在正道上的就更不行了。这几日看下来,她私心觉得阿萝不错,这姑娘虽说不识字,可人机灵又还带着些农家姑娘的淳朴。从她对待父母卖家人的态度就知道这是个心地醇厚的丫头。只是主子身边轻易不用外头来的人,用了那必定也得是身家清白,就像锦绣她爹是个秀才,明翠的叔父本就是府里的帐房。

“对了,也不知阿萝的事,七星让人打听了没有?”躺在床上的周宝珍却突然开口问起了阿萝哥哥的事,她想着明日自己就要走了,答应了丫头的事还要替人办到才好。

“主子放心,那日回来后主子不就让七星写信去军中问了,想来不久就该有回信了。”双福心里想着,也合该阿萝这丫头有福气,她这不心里正犹豫,主子就主动提起她了,于是便试探着问了一句”主子觉得阿萝如何?”

“阿萝?好好的怎么问起这个?”周宝珍笑着看向双福,合上手中的书垂眸想了一想说到“这丫头心性不错,性子倒有几分像你,只是到底见的世面少了些。”

这话说的倒也中肯,想阿萝进府前不过是个农家丫头,进府后虽说人聪明规矩也学的不错,可那也只是相对于左右这些小户人家来说罢了,至于跟真正王府里的丫头比起来,恐怕连世子妃院子里的三等丫头都有不如。

这么想着双福心下一惊,她这也是出来时间久了连规矩都忘了,怎么能因为看阿萝不错就想着要让她当主子的大丫头,这事要是被世子知道了,少不得是要挨罚的。世子历来最看重世子妃,能到得了世子妃身边的丫头历来都是世子相看了定下的,就比如自己比如双禄。

“主子说的是,阿萝人虽不错,可到底进府的日子短了些。”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周宝珍尚在睡梦之中,便被萧绍抱上了马车,阿萝跟在大家身后帮着拿东西,她昨晚一夜没睡,心里直如油煎一般,可却苦于一直找不到机会同主子说话,嘴上都恨不得急出一溜泡来。到了早上,双福见了她这样心下同情,便隐晦的提醒了一句“少夫人身边,历来都是家生子的多。”

七星见阿萝蔫蔫的,全无平日半点机灵,偷偷朝双禄问到:“她这是怎么了,挨主子说了?”

双禄晚上睡得不够,起来便有些起床气,就见她白了七星一眼,嘴里说到:“你一双眼睛一天到晚盯着人家小姑娘做什么?”

七星讨了个没趣,摸了摸鼻子心想这个母老虎小爷惹不起总躲的起吧,这么想着他便有去后头看人装车去了。隔壁王老爷是个有心的,听见这边有动静,一大早就让人送来了一车土仪,说是不值钱拿回家送亲朋图个新鲜。

王老爷骑马直将萧绍送到了郊外的十里长亭才算作罢,七星同纯钧两个骑马走在一处,见状笑了笑说“这老小子,贼精明。”

一行人又在路上走了两日,才重又在一处码头弃车登船。自此船一路日夜兼程,总算在半月之后的一个早上达到了封地上的码头。

码头上,接到信的王府众人早在几日之前便已开始准备了,这可是世子自成婚后第一次回封地,更是世子妃头一次以世子妃的身份回封地,一切都要盛大荣重才好。

一大早,严嬷嬷便带了人伺候周宝珍沐浴更衣,之后安品大妆,全套世子妃礼服比起成婚当日也是毫不马虎。最后当那顶攒珠嵌宝的七翟冠戴在头上,就连周宝珍一贯亲和的面容上也不自觉的露出了一抹不怒自威的神情。

码头上旌旗招展,全套世子及世子妃依仗,文武百官分列两侧等候。萧绍着世子礼服,先行下船接受百官朝拜,此时六个导引女官上船,引周宝珍下船,坐上十六人凤桥,接受众人行礼。鼓乐齐鸣,萧绍策马在前,周宝珍的凤轿紧随其后,一行上千人浩浩荡荡往王府行去。

王府建筑有前门、端礼门、承运殿、前、中、后殿、家庙、社稷山川坛、书堂、宫门、前后寝宫、浆糨房、净房、宰牲亭、仪仗库、退殿、世子府、典善所、库房、马房、承奉司及歇房、六局、禄米仓、收粮厅等,每一座主房之外,还有门房、廊房、穿堂、麓顶房、以及办公室、工作间等,大小房屋共有五百多间。另外有大、小门楼四十六座、墙门七十八处、井十六口、寝宫等处,周围砖绕墙通长一千八十九丈,里外用蜈蚣木筑土墙长一千三百十五丈。

围绕王府,朝廷还在王府内专门设置有政务机构,来负责处理王府事务。其王府最高机构为长史司,设左、右长史各一名正五品。长史的职责是“掌王府之政令,辅相规讽,以匡王失,率府僚各供乃事而总其庶务焉,凡请名、请封、请婚、请恩泽及陈谢,进献表启疏书,长史为王奏上”。长史司下辖若干部门,并有详细的分工。审理所,负责司法刑狱;典膳所,负责王府祭祀、宾客和王、妃的饮食膳馐宴燕;典宝所,负责王府印册符牌;纪善所,负责教导亲王子弟礼法,及国家恩义大节,诏王从善,奉祠所;负责祭祀乐舞,典仪所,负责王府礼仪;工正所,负责王府修缮;良医所,负责医疗卫生;典仪所,负责车舆鸾驾,仪仗器械;群牧所,负责牲畜饲养;护卫司和仪卫司衙门,负责王府安全护卫和仪仗出行;库攒、仓攒典,负责禄粮收发、仓储;还有伴读、教授、引礼舍人等王府常设人员。此外,若将内宫的太监、宫女、婢女、女佣、内使、校尉、乐户等算起来,王府人员直有数万人之巨。

周宝珍凤轿从端礼门直入正殿,这是除了王妃只有世子妃才能有的待遇。大殿之上定南王夫妻端坐于宝座之上,周宝珍随在萧绍身后进殿先行参拜之礼。萧绍同周宝珍跪地,给定南王夫妇行礼,王爷虽然肃了一张脸,可看的出心情很好,柳王妃更是激动的眼眶微红。

所幸,在船上的后几日,萧绍重又让人给周宝珍复习了一遍规矩礼仪,大殿之上周宝珍仪态端庄优雅,走、跪、磕头、起再跪再磕头,三跪九磕,有如行云流水半分不错,看的封地一干官员都暗自点头,世子同世子妃龙章凤姿,威仪天成。

参拜过定南王同王妃,两人在略低一级的座位上就坐,接受百官朝拜。封地就如一个小朝廷,也有自己的宫殿同文武百官,一切仪制与皇帝非常相似,只是规模略小了些,之前周宝珍在封地上住了许多年,可这正殿她也是头一次来。

回家自然是好事,只是久不穿礼服,偶尔穿一次却是累的很。再说亲人相见,大殿之上固然端庄肃穆,接受众人朝拜也确实让人觉得心潮澎湃,然而到底不如一家人团团而坐来的亲热。

周宝珍由着人给自己换衣裳,一边嘟了嘴朝萧绍抱怨到:“表哥,我竟然都没有同母亲说上话。”萧绍闻言一笑“这是你成亲后第一次来封地,自然该郑重些的好。”

双福同双禄来个虽是王府家生子,却并不曾来过封地,今日见了这等架势,心下也是吓了一跳,此处王府规制比京中不知强上多少,这也难怪就连诸皇子世子也从不放在眼里了。双福心中暗呼好险,阿萝的事最后她没有贸贸然的多嘴,看来是对的。人相处过自然就会有情分,只是有些规矩却是情分不能破的,就连她同双禄两个能来世子妃身边伺候,也是侥天之幸了。

柳王妃让人来传话,说萧绍夫妻一路上辛苦,就不必再过去拜见了,只晚上参加家宴即可。萧绍听了这话点点头只说知道了,待周宝珍换过衣裳,便问她:“英英可是累了,若是不累便在这园子里转转吧。”萧绍想着王府里年前事多,再加上他久不回封地,趁着今日有空陪珍姐儿转转熟悉熟悉,到了明日他恐怕就抽不出时间来了。

“禀世子、世子妃,石、兰两位姑娘想来给世子妃请安。”

周宝珍抬头看向萧绍,不知这两位又是谁,难不成是这院里的大丫头?萧绍脸上神色不变,对了进来通报的丫头说到“世子妃现在没空,你让她们回去,没事不必往这院子里来了。”

“且慢。”丫头行礼,低头正要退出去,周宝珍突然开口那丫头一时不知该如何事好。

周宝珍在心里琢磨了一回,事情怕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她抬头看向萧绍:“表哥,只不知这两位姑娘是谁,能进来这院子的想必也是有些身份的,不如我见一见,也耽误不了多少时辰。”

“不相干的人,英英就不必费心了。”说着萧绍接过斗篷,亲自替她披上,携了她的手边往外走。

周宝珍此人最大的好处便是不爱钻牛角尖,萧绍既然发话说不过是两个不相干的人,那么她真觉得那是不相干的了。萧绍对她的表现感到满意,脸上便带了些笑意,就这点最讨人喜欢,小丫头从不为难别人,当然更不会为难她自己。

从正房出来,就见方才进来通报的丫头正在门上同人说些什么。她的对面是两个打扮明显比别人华丽,但显然也是丫头装束女子,大约二十出头的年纪,毫不意外的都有一副好相貌。两人一个冶艳一个清丽,那个生的艳丽些的显然是个急脾气,大约是听说自己不能见她们,脸上便显出几分不平之色,似乎是想往里硬闯,好在那个清丽的似乎性子不错,她拉住同伴,也不知对她说了些什么,最后两人到底是离开了。

萧绍牵了周宝珍,看了门外这一幕便是一皱眉,待两人离开才温声对周宝珍说了句:“咱们走吧。”

一路上,萧绍替她介绍些沿途景致,其实世子府大致的布局与多年前并没有什么不同,不过为了两人成婚后院显然是大肆修缮过的,新增了许多以前没有的去处,布局也更为精致华丽,这些显然都是按照周宝珍的喜好弄的。

后园里,萧绍专门让人辟出一块空地,拿竹篱笆为了,在里头样了诸如孔雀,仙鹤之类的禽鸟和诸如小鹿兔子等性格温顺的小动物,其实周宝珍一直想养一只猫,可是大夫说了猫狗一类的同人过于靠近的动物与周宝珍并没有什么好处,如此这些也算是个补偿吧。

周宝珍自来善于接受别人的好意,没有猫狗平日里能看看这些也是不错的,因此她笑靥如花的冲萧绍道谢,又兴致勃勃的拿青草喂了一回鹿和兔子,最后她回头对了萧绍说到:“表哥这兔子真可爱,只不知若做了红烧兔丁又如何?”

萧绍朗声大笑,方才心中那点小小的不快,也在这开怀一笑里消弭于无形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都觉得珍姐儿过的是天上的日子 似乎是天生的事事顺遂

只是作者想说她真的是在用脑子生活的

有些事不必在当时寻根问底 对萧绍这样的男人更不能咄咄逼人硬碰硬,

我们珍姐儿谈笑间 便能让樯橹灰飞烟灭了

作者很努力了 只是最近的订阅率常使作者泪满襟啊

朋友们支持一下正版的说啊

感谢头霸王的朋友

静桑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0-21 17:57:07

静桑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0-21 18:03:34

意气

周宝珍喂了一回鹿,发现这种东西远看着还行,离的近了身上的气味便不大好,待一只母鹿将她手中最后几棵青草用舌头卷走之后,她拿帕子擦了擦手不再喂了。

萧绍看在眼中,暗笑了一下也不点破,只拉了她继续往前走。前方是一处水池,池边湖石假山,山上一座六角飞檐小亭,名曰“扶风”。

顺着狭窄陡峭的台阶往上走,周宝珍同萧绍一起上到了假山顶上。让她意外的是山顶的一小片空地上居然有一颗批把树,此树看着有些年头了,树形整齐美观、叶大荫浓,那油绿油绿的叶片在冬日暖阳的映照下闪着光。

周宝珍围着树看了一会,也不知这树结不结果子,这么想着她笑笑往亭子里去了。封地时气和暖,池水四季都不会结冰,从亭子上往下看,能看见水里成群游动的锦鲤。

亭中地势颇高,然而因为园中古树颇多,视野难免便要受些限制。正对池水的是一座二层小楼抱山搂,这里便是萧绍的内书房了,若是不去前院,萧绍平日多半便在此处起坐。楼前一块铺了青石板的空地便是他在家时,每日清晨习武之处。

假山之上有小路直接与抱山搂二楼回廊相连,萧绍带着周宝珍直接从小路上了抱山搂。

抱山搂南北通透,单檐硬山顶,长三丈五,进深约为二丈五,整座二楼空间并不曾真正隔断,厅中家具装饰以竹叶纹,花卉多用兰,看起来很是雅致。

“在一楼也给你设一书房可好?”萧绍对了正在一处雕花格栅前细细研究的周宝珍如是问到。

“要紧挨着表哥的。”此处周宝珍一见就喜欢上了,此刻听萧绍这样说,她自是愿意的。

“知道了,明日便叫管家带人收拾了,要什么样的摆设你自己开了库房挑去吧。”萧绍想着找点事给她做,免得小丫头觉得无聊。

同抱山搂隔池相望的是一座戏楼,坐在二楼的敞厅之中,能看见对面的戏台。戏楼之后是高大的古树,能将声音都拢住了,再借了楼前的池水,那声音便格外清亮些,可见当初盖园子时设计之巧妙绝伦。

萧绍指了对面的戏楼对她说道:“母亲那里专门养了一班小戏,你要是喜欢改日便叫人来给你唱上一出,正好你这位世子妃也很该请一请家中女眷。”

二姑娘萧瑛出阁了,四姑娘萧瑜的亲事听说也定了下来,更让周宝珍意外的是,小叔子萧守居然也成亲了,当时婚事办的甚急也不知内里是个什么缘故。如此说来家中便有两个妯娌了,大嫂性子好,只不知这三弟妹性情又如何。

“也不知三弟妹是个什么性子,人好不好相处。”周宝珍这么想着,便随口说了出来。

还未见人,现就想到说人家好不好相处,这就已经是先把人往坏处想了。萧绍瞪了她一眼,抬手轻敲了她脑袋一下:“你管人是什么性子,你是嫂子又是世子妃,这个家中之人以后都是你的责任,难不成妯娌不好相处便不处了?”

周宝珍瘪嘴,两只眼睛看了萧绍觉得有些委屈,不由小声嘀咕了一句:“人家不过随便说说也不行,再说此处除了表哥还有谁?”

“这种想法就要不得,一家人相处哪里能个个都脾气相投?不管对方怎样,你的身份摆在哪里,要是处不好就是你无能。”萧绍背了手看她,脸上的神色颇为严肃,珍姐儿以后是要当主母的,这妯娌间相处,便不仅仅是后宅的事了。

萧绍义正言辞一番大道理,周宝珍只觉得自己冤枉的很,不过随口一句话就让表哥这一通教训,这才是刚到封地的第一日,刚刚她还意气风发的穿了世子妃礼服,上殿接受众人朝拜,这一转眼,表哥就变脸了。周宝珍觉得自己可怜极了,可她特犯了倔就是咬了唇不肯哭出来,就听她垂了头用带了哭腔的嗓音说了句:“表哥,我不想逛了。”

萧绍自然知道此事她不痛快,可却也不想立时就哄她。珍姐儿到了封地上就不可能像在京中那般躲清闲了,珍姐儿必须尽快成熟起来才好,者封地上下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但凡错一点这日后想再立起来可就难了。

这么想着,萧绍心中又不免有些后悔,觉得以往自己多疼了珍姐儿,弄的她现在还像个孩子。

夫妻两个高高兴兴的出门,回来的时候却是世子冷着脸在前头大步走,世子妃红了眼睛委委屈屈的跟在后头。丫头们面面相觑,一时间屋里的气氛像是从春天过到了冬天。

萧绍在外间的榻上坐了,周宝珍低头立在他身前,眼睛看着脚下花纹繁复的地衣:“表哥,我想进屋睡一会。”

“珍姐儿,你的规矩呢,同人说话的时候是看着地下的?” 萧绍看着立在自己身前的周宝珍,螓首低垂说不出的可怜可爱。

周宝珍咬牙,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心想表哥这简直是欺人太甚,欺负人没够啦。她心下一动,任尔东南西北风,我自岿然不动,我辩不过你,不理你总可以吧。这么想着,她把心一横,装作没有听见萧绍的话,只是低头站着不动。

萧绍等了半响,也不见小丫头有什么动静,当下心里就是一乐,呵还跟他耍起小心眼子来了。

“怎么,不说话就行了,不过站着也好,好好想想自己到底错在哪儿。”萧绍火上浇油又来了一句。

你让站就站?周宝珍气血上涌,这会儿也不顾上委屈了,她什么也没做,自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周宝珍自己给自己打气,你让站着我就偏坐着,抬头四处看了看,寻了张离萧绍最远的椅子坐了下来。不过,自认很有骨气的珍姐儿从始至终没朝萧绍这里看上一眼,我就是不理你。

“双福,过来给我捏腿。”一口气将园子走了一小半,你还别说她这会子腿正酸着呢。

小夫妻两个赌气,屋里的丫头一个个缩头装鹌鹑呢,这会了双福突然被点了名,她心下叫苦下意识的往萧绍处看了一眼,见世子正低头喝茶,像是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她心下一松,脚下的步子就往周宝珍那边去了。

“双禄你去厨房说一声,我要吃烤羊腿,要烤的外焦里嫩加多多的辣子,对了再给我要一坛上好的惠泉老酒。”周宝珍一边享受着双福轻重适度的揉捏,一边又转头对一旁的双禄吩咐到。

她心中满是不平之气可又不愿意同表哥拌嘴,于是就觉得非得大口喝酒大块吃肉才能解气。

同双福一样,双禄被主子点名,也先朝萧绍处看了一眼,只是她不如双福幸运,目光正好同萧绍对了个正着。双禄一边在心里叫着死了,一边想着管他呢就这样吧,就见她脚下不停,就往门外去了。

见两个丫头虽然有表哥在,却也还是听自己的话,她忽然就觉得心情好了不少。以手拄腮想着金黄喷香的烤羊腿,上头撒了红红的辣椒面周宝珍便只觉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萧绍将一盏茶喝尽了,“笃”的一声将茶盏放在面前的小几上,有丫头见了便要上前来添茶,不想却被萧绍挥退了。

“珍姐儿,夫君杯中的茶都喝尽了,做妻子的难道都不知道给添一盏吗?”萧绍沉了脸看向那边昏昏欲睡的周宝珍。嘿,小丫头来劲儿了,偏不让你痛快。

我大人有大量,我好女不跟男斗,周宝珍如是在心中对自己默念数遍,这才站起身去那边桌上重新替萧绍倒了盏茶奉上,只是全程仍旧低了头不看他也不同他说话。

周宝珍将茶放到桌上,转身便想坐会原位去,不想她才一转身,突然一双有力的大手抓住了她,接招便感觉身子腾空而起,她轻叫一声后便落进了萧绍怀里。

“表哥,你欺人太甚。”周宝珍挣扎着想从萧绍怀里起身,未果只好半躺在他怀中,涨红了脸咬牙说到。

“呵呵呵呵”萧绍轻笑,更将她搂紧在怀里,嘴巴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小没良心的,表哥捏腿比双福还好呢。”说着萧绍还真就将手往下,一路顺着周宝珍的背、腰、臀、大腿最后来到了她的小腿处轻轻揉捏起来。

周宝珍羞死了,她僵着身子将脸埋在萧绍怀里,心里只想着完了,这次真是脸都丢尽了。明明两个人是在生气好不好,怎么突然之间表哥的脸又变回来了?周宝珍觉得很头疼,表哥一个大男人,这一会冷一会儿热的到底是要闹哪出啊。

萧绍此刻也是满心懊恼,方才是怎么了,这手像是自个有了主意,他这还没想好呢,人就已经在他怀里了。只是自己的老婆,抱了也就抱了,难道还再丢开不成,这么想着萧绍心里又觉得舒坦了许多,心想夫妻冷战最是伤情分,我大人有大量就先原谅了小丫头不懂事吧。

如此,这气生的莫名其妙和好的更是让人一头雾水。

夫妻两人对坐了,周宝珍一边流眼泪一边往嘴里塞羊腿肉,萧绍重又恢复了面无表情,不过吃肉的速度却要比周宝珍快上许多,只是不知怎的,大冬天里他鬓角的汗居然直往下淌。

夫妻两个谁也没说话,一口酒一口肉直将一只三斤多重的羊腿吃了个干净,而那坛惠泉老酒更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见底了。

夫妻两个此时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厨子可算是买着好辣椒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在外面吃饭,不好意思更新晚了。

单氏

中午的烤羊腿实在太辣了,萧绍怕周宝珍吃多了辣的不舒服,只好自己拼命将那肉都吃了,大冬天的居然出了一身汗。

周宝珍辣的嘴唇都有些肿了,觉得胃里火烧火燎的,只是这东西是她自己点了名要吃的,而且连累的表哥都遭了秧,她当然不好意思说难受。

好在厨房的人想也知道今日的吃食口味实在重了些,于是让人送来了酸笋鸡皮汤和热牛乳,这两样东西解辣解酒都是极好的。

给萧绍盛了一碗汤,周宝珍自己端了牛乳小口小口喝了起来。牛乳里加了糖,甜丝丝的有股子奶香味周宝珍很喜欢,喝下去后顿时觉得胃里舒服了许多。

萧绍三两口便将那晚酸汤喝了,将碗递到周宝珍跟前“再来一碗。”周宝珍连忙将碗接了,又替他盛了一碗,递过去的时候,还讨好的朝萧绍笑了笑“表哥——”声音拖的长长的怎么看都有些讨好的意思在里头。

萧绍伸手接过那碗,看了她一眼问到“还赌气吗?”周宝珍抬眼看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嘴里嘀咕了一句“这厨子为人也太实诚了些。”说着她看着萧绍有些发红的耳朵尖笑了起来。

“又淘气。”瞪了她一眼,萧绍低头喝汤不再理她了,可心里也觉得珍姐儿说的有道理,这厨子确实太实在了,这么想着他的嘴角便翘了起来。

吃了东西不能就睡,萧绍陪着她在院子里走走。周宝珍现在住的院子是历代世子妃的住处,前后三进的大院子,位于世子府的中轴线上,就整座王府来说,位于王府的东面。按规矩作为世子的萧绍另有自己单独的住处,可如今萧绍后院只周宝珍一个,小夫妻感情好,于是这院子也就成了夫妻两共同居住的院落了。

太阳暖融融的着在身上,周宝珍略走了几步便觉得有些困倦,萧绍却说她方才吃多了肉食,必得多散一散才好,于是拉着她在院子里走了两刻钟才罢。

听说世子小夫妻两个不知怎的像是闹了别扭,柳王妃便皱眉说了句“定是绍儿那孩子又欺负我们珍姐儿了。”待听说两人回房后没一会儿,就又有说有笑了,她又笑了起来对左右感叹到“还是我们珍姐儿好性儿,从不肯和人计较。”

一席话说的屋里众人都笑了起来,都说“像王妃这样疼媳妇的婆婆真真是从未听说过,不知道的还以为世子妃才是你生的呢,不然哪有做娘的不替自个儿子说话的。。。。。。”

萧守院子里三少夫人单氏也正同自己母亲田氏说话。说起来单氏同萧守的这桩婚事也确是有些出人意料,且还是定南王亲自定下的。从提亲到成亲前后也就花了一个月的时间,赶在二姑娘萧瑛出阁前单氏这个嫂子便进门了,对外当然也只说是亲事是早就定下的,哥哥在妹妹之前成亲也算合情合理。

单氏家中只有她母亲田氏两个,单氏的父亲是王爷帐下的五品将军,曾经救过王爷的命,几年前单父过世后因家中没有男嗣,她同母亲两个很是受了些族人的欺凌,要不是有定南王府这块金字招牌镇着,单家的那点家业恐怕早就被人瓜分完了。

因家中没有男丁,这几年单氏很有些泼辣的名声在外头,前年出孝后田氏就张罗着要给女儿说亲,可直拖的单氏快二十了,这亲事也没说成,为此田氏简直连头发都愁白了。

定南王让媒人上门提亲时,田氏喜不自禁当场便要答应下来,倒是单氏是个沉的住气的,只对媒人说这事家里要商量过后方能决定。送走了媒人,田氏对了女儿就是一通埋怨,这样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亲事,不赶着答应了万一被人抢了先,到时候可连哭的地方也没有。

这门亲事,说单氏不动心那是假的,对于封地上的人来说,王府便是皇权般的存在,那王府三公子便是同个皇子也差不多了。虽说萧守不是王妃所生,可饶是那样王府也没有来同她一个坏了名声的老姑娘提亲的道理。世事反常即为妖,单氏想着即便是要嫁也得嫁个明白才好。

父亲在时,母亲温柔贤惠自是一件好事,只是家中失了顶梁柱,这种温柔贤惠便成了软弱可欺,无法单氏只得出面将家中之事撑了起来。好在,因为没有儿子,单氏自幼被父亲全充男孩教养,骑马练武读书识字竟然样样来得,或许这一点也正是定南王看中她的原因吧。

安抚了忧心忡忡的母亲,单氏单枪匹马来王府求见了定南王,两人在书房的谈话内容无人可知,不过自那之后单氏便回家,开始安心备嫁了。

出嫁之前,单氏还干了一件轰动乡里的事,那就是她变卖了家中所有产业,给自己置办了一副厚厚的嫁妆,然后带着母亲田氏一起进了定南王府的大门。

父亲去世几年,单氏也算是看遍世态炎凉,因此即便有王府这张虎皮,她也不放心将母亲一个人留在家里,族里那些人不会放弃让母亲过继子嗣的打算。如今田氏也在王府里住着,好在她性子温柔和顺,平日里也多半只呆在自己院子里,在府里口碑还算不错。

“说起世子妃,我听说比你还要小好几岁呢,只是人家再小也是你嫂子,你可不许欺负人家。”在田氏眼里,女儿也算是极厉害的了,当初老爷死后还未下葬,他们就弄了个十七八岁的族侄说是要过继给她当儿子,她虽知道别人是冲着家产来的,可除了哭却也没什么办法,还是女儿挺身而出,在灵堂之上就同人吵了起来,幸好后来老爷的几个老部下来了,才算将人赶了出去。

“母亲又说糊涂话了,三岁的皇上他就不是皇上了?二嫂虽说年纪小,可她还是朝廷册封的世子妃呢,又有谁敢小看她不成?再说母亲也把我看的太糊涂了些。”单氏同母亲说话,一边手下刻刀不停,很快一只憨态可掬的木雕小狗便出现在了她手里。

“母亲,可好看?”单氏将小狗举到田氏眼前笑着问到,脸上是少见的孩子气。

田氏伸手接过那狗放在手心摩挲,心下叹了口气,女儿从小就爱木刻,之前亲事受阻时甚至安慰她说不必担心,大不了她就刻了东西去卖也是可以养活她们母女二人。

只是这样的技艺本就不是闺中女儿该学的,又何况是如今嫁入高门,先不说好不好恐怕让人知道了女儿会这门手艺,反倒是要被人看不起的。

“刻的再好又用什么用,你啊你啊还不如多花些心思在姑爷身上,早早的有个儿子傍身才好,千万不要像母亲这般。。。。。。”话说了一半,田氏便顿住了连呸了几下“大吉大利,大吉大利,我的女儿必是要一举得男的。”

“噗嗤”单氏笑了起来,觉得这样的母亲也很可爱,以前在家时人口简单母亲这样倒没什么不好,只是王府里人口众多,人多了是非就多,有些事还是要同母亲先说清楚的好,免得被有心人钻了空子。

“母亲,孩子是肯定要生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单氏看了母亲,正色对她说道。

“这又是为何,夫妻成亲繁衍子嗣不是天经地义的吗?”田氏有些奇怪,生孩子还分什么时候,不是有了就生吗?

“母亲想一想,大哥家的福姐儿今年都八岁了,为什么到如今也不见大哥和大嫂给她添个弟弟?”

这话问得田氏就是一愣,因为她自己一辈子就一个女儿所以见了赵氏到如今也只生了一个女儿便没有多想,只是如今女儿这样正经提起来,那么显然这里头必定就是有缘故的了。

见田氏低头沉思,单氏挥手让屋里的丫头都退了出去,这才对了田氏轻声说到:“夫君不是王妃所出,他与世子年纪相近生母又是侧妃,亲舅舅还是王爷帐下的大将军,所以母亲,这个长孙绝不能从咱们这一房出来。”

田氏性子好可人却不笨,经女儿一点拨,自然想通了其中的关窍,不论什么样的人家,长孙总是有几分不同的。虽然有些遗憾不能早些抱孙子,可是比起这个自然还是日子过的太平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