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宝珍笑,王小姐相貌一般,且脾气也算不上好,论心计那就更是没有了,这样想来,巡抚家的小公子必定是看不上她的。

“王小姐为了这位巡抚公子,听说干了不少出格的事,还差点连王大人的仕途都影响了,这不王大人无法只得写信给望王举人老爷,将她们母女两给送了回来,这个时候王小姐已经二十了。王老爷无法思来想去,想起自己前些年资助过一个穷书生,那会儿已经考上秀才了,想着配给女儿倒也合适。其实这会儿,王小姐自己也有些着急了,见那书生摸样学问都过得去,是动了心的。只是她的性子想必少夫人今日多少也看出些了,拿乔那是必然的,放话说只有那书生中举才配上门提亲。那时候郑小姐同王小姐关系还算不错,无意中在王家见过那书生两回,当时谁也没在意,可是前年那书生前脚中举,后脚就同郑家小姐订了亲,王家这才明白过来两人早就对上眼了。王家人财两失,少夫人您说王家母女哪有不恨她们的?自此之后,王小姐一心要寻一个处处强过那书生的,可咱们这样的小地方,王小姐又是这个年纪,又哪里是容易的事?”

王小姐的处境固然尴尬,可真要说郑家做错什么,其实倒也说不上,京城每次春闱之后,榜下抢女婿的事也不少,这种事就端看各家的魄力和手脚快慢了。

第二日吃早饭时,周宝珍同萧绍说起郑王两家的事,萧绍心想怪不得昨日席上他见王郑两位老爷似有不谐呢。其实那位所谓的举人女婿他也见了,在萧绍看来也不过是一般人,并无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然而放在这样的小地方也算是少年才俊了。至于什么巡抚家的公子,萧绍笑了起来,对周宝珍说到:“这样说起来,你同这位王小姐还有些渊源呢。”

“怎么说?”周宝珍心想自己如何能同这位王小姐车上关系。

“王小姐仰慕的那位巡抚公子,可不就是你六姐夫。”昨日席间,打听出这位王家大爷竟然同珍姐儿的二叔在一处做官,可见这天下原也不大,凡是还真得小心些才好。

周宝珍哑然,如此说来倒还真有些关联了,也不知那位王小姐若是知道了,又该作何感想。

“快吃,吃完了带你出去逛逛。”萧绍将碗里的粥喝了,对了周宝珍说到“昨日听王老爷说镇外有座小庙,香火如何先不说,可胜在风景秀丽,咱们也去看看,就当散心吧。”

夫妻两个出门,不想却在大门口碰上了也要出门的王小姐。周宝珍注意到,这位王小姐今日穿了件红色的衣裳,只是不论是红色或是紫色,似乎都不大合适肤色微黑的她。还不待周宝珍说话,这位王小姐又先开口了,只是今日王小姐的心情像是不错,就见她面带笑容,柔声细气的朝周宝珍说到“周姐姐可是要出门,正好我也想出去逛逛呢,不如我给姐姐当个向导如何?”

自己如何就成姐姐了?周宝珍心中诧异亏得这声姐姐王小姐是怎么叫出来的。王小姐同周宝珍说话,假装全然没有注意一旁的萧绍,可周宝珍却在她飘忽的眼风里似乎读懂了些什么。只是还不待她拒绝,王小姐便回头冲身后的车夫吩咐到:“我坐周姐姐的车走,你先回去吧。”说着就见她朝周宝珍“咯咯”一笑,嗓音颇为尖利“咱们姐妹坐在一处,也亲热些,姐姐不怪妹妹唐突吧。”

“恐怕要让王小姐失望了,我同夫君是要去拜访一位大夫,却是不好带小姐一起去的。”周宝珍看着王小姐,淡淡说到。

作者有话要说:宝珍小心 有人来抢表哥啦

一家

“恐怕要让王小姐失望了,我同夫君是要去拜访一位大夫,却是不好带小姐一起去的。”周宝珍看着王小姐,淡淡说到。

昨日宴席上,确是有位夫人说过丹阳镇外有位老大夫,对妇人怀孕生子一事颇有办法,周宝珍成亲一年尚未有子,这样说来倒也颇为可信。

王小姐一愣,自认不着痕迹的拿眼风往萧绍处扫了扫,这样俊俏又贵气的男子,虽不过是个商户,可看着竟然比巡抚家的公子还要威严尊贵,也实在事件怪事。自昨日院中惊鸿一瞥,王小姐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春回大地,她觉得自己等待多年,可不就是等待这样一位伟男子?听爹爹说他们夫妻不过几日后便要离开,王小姐把心一横,说到:“巧了,我也有些不舒服,正想找个大夫瞧一瞧呢。”

这天下竟还有这样鲁莽不知羞耻的女子,萧绍承认自己还是见识少了,当下便冷着脸对王小姐说到:“内子身子弱,王小姐既然有病,还是离她远些的好。”

这话说的很不客气,并且一语双关,周宝珍转过脸,拿帕子掩唇,轻轻咳嗽了两下。能逼的表哥对一位小姐口出刻薄之语,这位王小姐的功力可见一斑,想来自己那位素未蒙面的六姐夫,当初被这位王小姐追求时一定也颇为苦恼吧。

“呀,原来冯二爷也在,倒是小女子失礼了。”王小姐像是对萧绍的话充耳不闻,只对了萧绍袅袅婷婷的行下礼去,口中说到“姐姐身子弱,正好我一路上可以照顾着些,毕竟咱们女孩子要细心些,二爷说可是不是呢。”说着,她略抬了脸看向萧绍,眼中送出一个自认充满风情的眼波。

“不必了,几个丫头冯某还是用的起的。”说着,萧绍不再理会她,而是转身扶周宝珍上车,对了赶车的七星说了句“走吧。”他自己一打马腹,在前头走了。

王小姐咬唇,看着萧绍端坐马上的背影,一时竟然看得痴了,倒是她身后的丫头,见主子如此不留情面的被人拒绝,脸一路直红到了脖子。

“呦,我竟不知道,王姐姐身子不好,若是有病可要及时看才好,免得小病拖成大病就不好了。还有我听母亲说这位冯少夫人还不满十七呢,啧啧。。。。。。王姐姐那声姐姐,再吓到了人家娇滴滴的美人可就不好了。”说着,郑丽娘仿佛发现什么有意思的事,拿帕子掩唇呵呵笑了起来。

萧绍一行人离开,看够了笑话的郑丽娘这才从阴影中走出来,对了王小姐故作关心的说到。一见郑丽娘,王小姐收了脸上痴迷的神色,冷哼一身,也不理她,转身带着丫头回去了。现在她满心满眼都是那位冯二爷,又哪里有心事同郑丽娘斗嘴。

很快马车便出了城,纯钧策马上前,在萧绍身旁耳语几句,萧绍皱眉准头对他吩咐了几句,纯钧点了点头,调转马头向后去了。

王小姐回家,越想越不甘心,叫车夫赶了车出来,往萧绍等人行去的方向追了过去。远远的看见萧绍一行人,王小姐心下高兴,当下叫车夫快马加鞭跟紧了千万别跟丢了,不想车身猛的一震,朝一侧翻了过去。王小姐惊呼一声,狠狠的撞在了车板壁上,待她狼狈的从车里爬了出了,萧绍早就不见了踪影,就见车夫苦着脸抱了胳膊对她说到:“姑娘,马腿折了。。。。。。”

周宝珍看着眼前的寺庙,没有所谓的山门,半截土墙小小一座院门,院子里不过三间半屋子,说是小庙还真是一点没有说错。只是寺庙门口含笑看着他们的一大一小却让周宝珍焕然,表哥一路隐藏行迹,原来就是为了这个。

七皇子比半年前长高不少,人看着也比在宫里黑了些可精神很好,见他双手合十对自己行礼,周宝珍忙欠身,含笑对他说了句:“小师傅有礼了。”七皇子冲他一笑,一如先时羞涩又腼腆的摸样。

萧绍同明悟进屋去了,周宝珍和七皇子两个在院子里晒太阳。七皇子拿了根小树枝,在地下写了母亲二字。周宝珍会意,含笑朝他说到:“夫人很好,已经回家去了,只是想您的紧。”七皇子点点头,脸上又是高兴又是黯然,外头虽好只是他十分想念母后。将两字划去,他又写了妹妹二字。“络姐儿往西北去了,要过几年才能回来了。”

七皇子被烟伤了喉咙不能说话,这事周宝珍也是今日才知道的。两人一个写一个答,倒也聊的颇为顺畅。

到了午时,门上有说话声传来,七皇子脸上一喜,起身往门外跑去。周宝珍心下好奇,也不知说来了让这孩子这样高兴。不一时七皇子拉了个村妇打扮的妇人进门,那妇人低着头穿一身蓝色碎花衣裳,头上包了同色的头巾,臂弯处挎了个大大的竹篮,上头拿干净的布盖了,周宝珍闻到有饭菜的香气传来,想来该是每日给这师徒两送饭的村妇了。同明悟不同,七皇子是不吃素的,他身子不好,正该好好调养,想来也是因为如此明悟才会让山下的村妇给送饭。

妇人抬头,冲周宝珍微微一笑。“薛先生?”周宝珍低低惊呼一声,今日这是怎么了,居然竟是遇上故人。

周宝珍和萧绍留在庙里吃饭,同明悟法师一样,他们吃的是素斋,那一罐小小的鸡汤,是特地为七皇子准备的。简单的几样炒素菜就烙饼,周宝珍觉得很香,只是饼对她来说有些硬了,吃起来颇为费牙。

薛先生拿了小木勺,耐心的喂七皇子吃饭,中间七皇子数度想接过勺子自己吃,皆被薛先生躲了过去,无奈心软的七皇子只得被迫接受别人的喂养。一向清冷的薛先生,看向七皇子的目光却是温暖的,周宝珍看她的手,曾经的纤纤玉指,早已不复往日的光洁,脸上也有了风霜之色,可周宝珍想此刻的薛先生大约会觉得幸福吧。

吃过午饭,大家坐在廊下,薛先生沉默的替大家烹茶,七皇子已然昏昏欲睡了。周宝珍看着眼前的三人,一个和尚、一个农妇再加一个小小的孩童,如果身在俗世,想来也该是幸福的一家子吧,只是如今父不父子不子,亲人对面不相识,也不知是一种怎样的悲哀。

七皇子睡着了,周宝珍同萧绍起身告辞,薛先生坐周宝珍的马车一起离开。

“先生可是一直在此处?”

薛先生点点头,看了眼带担忧的周宝珍就是一笑:“珍姐儿,每个人对幸福的理解都不同,现在我觉得很幸福。”

周宝珍不想说怪谁,可是七皇子同络姐儿若是知道这一切,可会觉得幸福?包括明悟法师,他可觉得幸福。他们都是可怜人,出身不能选择,一生下来命运便被别人掌控了。

王小姐好不容易雇了轿子回家,也顾不上洗脸换衣服,直接去了王夫人的上房。

“母亲,马上请媒人上冯家说亲,就说我愿意給冯二爷当平妻。”

王夫人看了女儿鬓乱钗颓,衣服也破了口子,心下一惊还以为她遇上了什么事呢,不想女儿这一开口,就差点没将她噎死。

“你说什么?平妻?胡闹这也是你一个姑娘家该说的话?”王夫人气极,这女儿真是被她给宠坏了,这样不知廉耻的话居然也就吃饭喝水般的说了出了。

“反正我这话就放在这儿了,要是嫁不成冯二爷,我便绞了头发当姑子去,母亲若是真个疼我,就看着办吧。”说着,王小姐往凳子上一座,一副我就在这等着的架势。王小姐想的很好,她一个官家女,嫁给你一介商户做平妻,想来冯二爷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老爷现在何处?”

“老爷昨日从冯家得了一只紫砂壶,如今正在书房呢。”一旁的丫头上前回到。

王夫人如今一听冯家就皱眉,同皇帝一样此刻王夫人也将萧绍怪上了,你说你一个男人长得这样好做什么,没的招惹的一干女子春心大动,简直是罪过。

王夫人起身,往王老爷的书房行去,女儿这样胡闹,传出去他们一家便不用再做人了。到得书房,就见王老爷果然手中托了个茶壶,在窗下看个不住。

“你这死老头子,亏得你还有闲心看这把破壶,你的女儿就快把我这老婆子给逼死了。。。。。。”王夫人气哼哼的往边上一坐,对了王老爷就是一通抱怨。

一听事情又和女儿有关,王老爷也觉得有些头疼,这些年来为了这个女儿,他同老妻也算是操碎了心。可是当初女儿还在妻子肚子里时,有个算命先生说过,这个女儿是他们家的福星,千万要好身对待才好。起先这话他也是不信的,只是女儿出生不久,他和长子同时中举,一时传为佳话。再之后长子一路考试选官,他在家经营田产铺子,家里日子越过越好,直到成为丹阳镇上首屈一指的人家,这些都是女儿出生以后的事。

“这小姑奶奶又做了什么?”

“她说要嫁给冯二爷做平妻。”说着王夫人拿了帕子抹眼泪,“你说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统共就生了他们兄妹二人,老大倒好处处不用咱们操心,可这个闺女简直就是来讨债的。你说原先为了熊巡抚家的公子,这丫头闹出多少事来,差点把老大也连累了,如今这刚消停些日子,又闹着要给个商户当平妻。。。。。。”

王夫人兀自喋喋不休,可王老爷毕竟是个男子,看问题的角度同妻子不一样。这位冯二爷,说是个商户,可就那做派和气度,看着倒更像个京中的世家子弟。就算他如今真的经商不假,可显然也不是个普通商户。那宅子从里到外重新翻盖,再加上宅子里的陈设,没有十几万辆银子可下不来,这样好的院子,从盖完到如今也有几年了,可主家却是第一次来,这该是何等财力才能不将这么些钱不放在眼里?

抛开这些不谈,以女儿这样的年纪,最好的出路不过是找个读书人,自家多多陪送嫁妆,可万一遇上个白眼狼,也少不了鸡飞蛋打。要想寻个差不多的人家,也只有给人当填房了。与其如此,倒真不如嫁给这个冯二爷做个平妻,至少冯二也年轻有为,身家丰厚不是。

“你先不要哭,听我给你说。。。。。。”

王老爷细细将自己的打算同妻子说了,王夫人也不是个笨的,当下一点就通,且她还比王老爷想的细些,那位冯夫人还没有孩子,且看着也是个好性儿的,年纪又小,如此女儿嫁过去,必不会被她辖制了,要是能抢在冯夫人前头生下儿子,这谁大谁小以后有谁做主还不一定呢。

作者有话要说:总算是不上了 谢谢大家

聪明

送薛先生到了她位于山脚的住处,一处普通的农家院落,竹篱笆圈起来的院子里,打扫的很干净,房舍虽旧却也整洁。房主是婆媳两个寡妇带了一个□□岁的小男孩,听说薛先生识字,不收房租只求她能教孩子认几个字,不做睁眼瞎。

见薛先生生活的不错,周宝珍放心下来,或许这也算他们一家三口的另一种圆满吧。至少以后七皇子长大了,知道真相回忆起往时,能记得他的亲生母亲曾经为他洗手作羹汤,喂他吃饭,亲手给他浆洗过衣裳,而他的父亲带他走过大江南北,教他读书识字,这样他心里能少些怨恨和遗憾吧。

周宝珍发现,表哥对薛先生的态度一直是不咸不淡的,或许以表哥的性子说到底是不喜欢像薛先生这样的女子的。

好在,她并不是一个愿意为难自己的人,心中虽有些感触,也不会做些无谓的伤春悲秋之语。有些事她心里想一想也就丢下了,并不会拿出来为难萧绍,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就像或许七皇子同络姐儿长大了并不会怨怪大家也不一定。

早上出门的时候,天气还很不错,可这会儿不过半下午,天却阴沉了起来,感觉像是要变天了。

“你是什么人,谁让你来的,出去出去。。。。。。”

马车离家门口尚有一段距离,周宝珍就听到车外传来康伯有些恼怒的声音。她轻轻揭起车帘一角,就见一贯好脾气的康伯拄了拐棍,正横眉立目的瞪着一个穿红着绿的中年妇人,眼里说不出的愤怒。

“哎我说你这个老头子,我好心好意的来给你们家主子说媒,行不行的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下人做主了?再说了这可真真是一门天上难寻地下难找的好亲事,我保管你们家主子听了,就没有那不愿意的。。。。。。”那妇人的嗓音颇为尖利,一席话已经说得许多过路人驻足看起热闹来。

“上门说媒?”周宝珍嘀咕了一句 “这位媒婆大抵是认错门了吧,咱们家并没有要娶亲的人啊?”

“我呸,我们家二爷早就成亲了,你这又上门说的哪门子媒?”

“这世上,男人三妻四妾本就平常,谁说成亲便不能说媒了。如今这天大的好事,管家小姐愿意自带丰厚陪嫁,嫁与你们二爷做平妻呢。”说着媒婆扭腰转一旁看热闹的路人“大家说,这算不算天大的好事?”

一听媒婆说官家小姐自愿要嫁给这家的男主人当平妻,人群中的男人们都发出一声艳羡的哄闹声,而女人们的脸色多半鄙睨而愤怒,心想这算那门子不要脸的小姐,居然上赶着要抢人老公的。

康伯见门上的人越聚越多急了,这事要是传出去于主子的名声有碍啊。只是他一个老实人,如何能说得过牙尖嘴利的媒婆,几句话便被人堵了的说不出话来。

周宝珍看着这一幕,奇异的并不觉得如何愤怒,只是感到有些啼笑皆非,定南王府的大门又岂是什么人都能进的?也许是知道这事成不了,她心下生出了几分看热闹的心思,想来有时候男人生得太好了,也是个麻烦呢,不然又哪里来的掷果盈车、看杀卫玠。

她端坐车中稳坐钓鱼台,可外头骑在马上的萧绍脸色就不那么好了。他出身尊贵,还从未被人当成笑话看呢,如今因为个什么不知所谓的官家小姐,连累他也被人看了一次热闹,你想他心情能好?

纯钧同七星两个,也算是萧绍肚里的蛔虫了,见主子脸色不好,有事奴才服起劳,当下一磕马腹,策马分开人群往里行去。人群里媒婆仍旧在吐沫横飞的对了众人吹嘘那位官家小姐是如何的贤淑貌美,对这位冯二爷是如何的一见倾心非君不嫁,过后又说这家的家境是何等殷实陪嫁丰厚,男人遇上这事,简直是祖上烧了高香了。

两人对视一眼,这事要不是事关自家主子,他们也就乐得当个热闹看了,你别说这媒婆的口才还真不错,只是今日算她倒霉,碰上自家主子,你便是条金舌头,也得给你拔了。

“唉,我说姐姐差不多行嘞,虽说是好事,可架不住人家主人不愿意啊,我劝你啊还是少说两句吧,反正这份谢媒钱你是挣不上了,到时候小心说的越多赔的越多。”七星上前,拍了拍正说得高兴的媒婆,如此这般对她劝到,说到最后人群里发出一阵哄笑声。

那媒婆见七星一个俊俏的小后生,嘴皮子又利索又风趣,当下两手叉腰,两嘴一撇:“呦呵,我刘媒婆行走江湖多年,说遍十里八村未有敌手,难道今日还怕你一个嘴上没毛的小子不成?”

“大姐,借一步说话。”七星靠近那刘媒婆,却差点被那浓重的香粉味熏了个跟头,他皱了皱眉,抱怨了一句“哎呦大姐,你这一盒粉都扑上了吧。”说着他哥俩好的揽了那媒婆的肩膀,低声对她说道“大姐,我劝您赶紧走吧,这家你可惹不起,何苦为了那三瓜两枣再把自己搭进去。”说着他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银子,塞到那刘媒婆手中。

那刘媒婆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可纯钧不知什么时候靠了上来,就听“噌”的一声,一抹寒光闪过那腰间的刀便出鞘寸许,他那双冰冷的眼睛,盯的刘媒婆就是一个激灵。举凡能干媒婆的,皆是心明眼亮审时度势之辈,看这阵势刘媒婆就知道这位嬉皮笑脸的小哥没说假话,这媒确是做不成了。她掂了掂手中的银子,心下就是一喜,“嚯”这出手可真大地方。

媒是不能再说了,不过面子上却还是要争一争的,就见她一把拍开了七星的手,嘴里嚷嚷到:“干嘛呢,干嘛呢,什么大姐,老娘这年纪当你妈都富裕,你这是占谁便宜呢。。。。。。”说着她转向看热闹的人群“这老话说的好,强扭的瓜不甜,既然这家主人实在不愿意,我刘媒婆也不能办呢损阴德的缺德事,这事就这样吧,大家散了吧,记得啊以后说媒都找我刘媒婆啊。。。。。。”

刘媒婆走了,众人见没有热闹可看也就渐渐散了,萧绍策马护着周宝珍的马车进门,路过康伯时,冷声吩咐了一句:“叫人打水,洗地。”

一听这话,表哥的恼怒可见一斑,周宝珍在车里笑了起来,若不是怕引人注目,表哥大约更想将门前的地都刨了吧。车门打开,萧绍看见她唇边尚未隐去的笑意,有些无奈:“坏孩子,有人要给表哥当平妻呢。”

周宝珍扶了萧绍的手下车,闻言看了他一眼,眉梢眼角带着一抹轻快的俏皮,慢条斯理的说到:“《春秋》中有云‘诸侯无二嫡。’况且自汉以来,律法名言‘一夫一妻,乱妻妾位者,免。’就是本朝律法上也说了‘若有妻更娶者,亦杖九十’。妻者齐也,与夫齐体,自天子至庶人,其义一也。敢问表哥,这世上又哪来平妻一说?”

听她娇言软语娓娓道来,萧绍胸中因方才闹剧而来的怒气,似也在她清澈温婉的嗓音中渐渐消散以至于无迹可寻了。这便是珍姐儿的可爱之处,她很少真正抱怨什么,珍姐儿看人看事自来都是看到好的光明的一面。当你心烦时,她从不会火上浇油,往往是心平气和的几句话,便能让人的心情也更着愉悦起来。

跟着的下人们再一次见识到了女主子的神奇,仿佛前一刻还在冰天雪是的寒冬,而她三言两语之后已然是春回大地,燕语呢喃了。

刘媒婆离开,在街上绕了一圈,从一处偏僻的后门进到了王家。其实不用她来报信,王家人自然已经知道事情是不成的了。王小姐在王夫人这里发了好大一顿脾气了,将她最喜爱的一只花瓶给砸了。王夫人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要不是媒婆还算老练,从始至终都没有将自家的名号报出来,他们这一家子哪里还有脸面在这镇上住着?

“呜呜呜。。。。。。”王小姐砸完了东西,又拿着帕子哭了起来“爹爹,要是嫁不成冯公子,我也就不活了,你们王家就等着倒霉吧。”

“我们王家,那你这些年吃的喝的,金奴银婢都是谁的?你要是有本事的早将自己嫁出去了,还用的着留在咱们王家当老姑娘寻死觅活?”

一句话将王夫人气了个倒仰,对了这个女儿说话也不由刻薄起来,说起来这些年为了这个女儿,儿子媳妇心里怪她同老爷两个偏心,这委屈她又同谁诉去。

“我早知道母亲你多嫌了我,母亲这可是你逼我的,改明儿我便是做了鬼,也是个冤死鬼。。。。。。”说着王小姐便要往一旁的柱子上撞去。

“哎呦。”就听一声痛呼,王小姐同刘媒婆两个在地上滚作了一处,刘媒婆捂了肚子,口里叫到“哎呦我的大小姐,您这可是要了我老婆子的半条老命啊。。。。。。”

原来,丫头一见刘媒婆,知道里头主子正等着呢,便也没有通报便带着她进门了,王小姐要撞柱子寻死,正巧柱子没撞上,倒撞在了刘媒婆的肚子上。

“好你个老杀才,你还敢来。”王小姐一见坐在地下呼痛的刘媒婆,总算找到出气的人了,就见散乱着头发,形如厉鬼般指了刘媒婆骂到“你这个骗子,当初你是怎么拍了胸脯对我保证的,说什么就没有你说不成的媒,结果现在如何你老人家连门都没进,就灰溜溜的回来了?”

这刘媒婆走街串巷也算是见过些世面的,泼辣的女人也不是没见过,可那些多半都是些无知村妇,像这样有钱人家的小姐却这样“放得开”的,真心是头回见。这不她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想替自己辩解两句,可王小姐全不给她机。

“去,你现再给我说去,这媒你要是说不成,以后就别想在这丹阳的地面上混了。”王小姐一手揪着刘媒婆,一手指了门外,如是吼到。

“哎呦,我说王老爷王夫人,”刘媒婆好不容易挣脱了王小姐,哭丧着一张脸对了两人解释到“实在不是我老刘不尽力啊,能说的好话我都说尽了,可人家根本就没有要娶平妻的意思,您说我能怎么办?”说着她在怀里掏了掏,将王夫人之前给的二两银子定钱放在了桌上“这媒我实在是说不了了,您二位还是另请高明吧。”说着刘媒婆拍拍屁股颇有些落荒而逃。

刘媒婆从王家出来,对着门上吐了口口水“呸,就您这样的,还想嫁人?”说着她抬手理了理头发,又拉了拉被揉皱的衣裳,这才重又扭着粗壮的腰肢离开了。

街角一个穿青衣的大汉看刘媒婆从王家离开,这才从墙上直起身子一步三晃的走了,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说些醉语,街上的人看见了也没有当回事的,很快醉汉便三拐两拐消失在了一处角门里。

夫妻两回房换过,萧绍往外屋看信去了,周宝珍坐在窗边朝江上看,天色越发阴沉了江上起了雾。双福过来替她披衣裳,看着天色随口说了句“像是要下雪了。”周宝珍一喜 “可是当真”这时一旁的阿萝朝天上看了看,说了句“许是还得在憋两日呢。”

还要两日,周宝珍有些泄气,日子已经进了十二月,她同表哥还要赶着回封地,许是等不及这雪了。她起身,从房里出来嘟了嘴往萧绍身边坐了。

萧绍也不抬头,只是伸手握住了她的一只手放在掌心摩挲,口气略带笑意的问到:“怎么不高兴了,方才不是还能看表哥的笑话呢。”这话一出,众人不由又想起方才门上的闹剧,周宝珍“咯咯”一笑,对了他说到:“表哥,官家千金又有丰厚的陪嫁,小姐本人还贤淑貌美,你当真就不动心?”“表哥倒是无所谓,就怕有人不高兴呢。”萧绍拿话逗她,果然就挨了一记粉拳。

夫妻两说笑,七星进来了朝两人回说二爷少夫人,那媒婆是王家请的。”七星话音刚落,周宝珍想起早晨表哥对王小姐嫌恶的摸样,捂了肚子“哈哈哈”大笑了起来,就连屋里的丫头,也是一个个想笑不敢笑的摸样。萧绍的脸则瞬间黑成了锅底了,就那王小姐,还敢自称“贤淑貌美”?说她丑人多作怪倒合适些呢。

“小没良心的,表哥的笑话就这么好看?”萧绍抓过周宝珍,轻轻在她臀上打了两下,嘴里恨声问到。

丫头报说纯钧来了,萧绍让他进来问说什么事,就听纯钧回说“老爷在家中设宴,请二爷过府一叙。”

萧绍一听,又是这个王家,还有完没完了,难道媒婆说不成,王老爷想亲自上阵招女婿不成?因皱眉的对纯钧吩咐一句“就说爷我头疼,今日就不去了。”

你还别说,这王老爷还真就打了亲自上阵招女婿的注意。一方面是王小姐实在是在家中闹的不像,但更重要的是王老爷看中了萧绍的人才,觉得此人绝非泛泛之辈,哪怕多贴补些嫁妆,也都将这门婚事做成了。

“老爷,冯二爷说今日身子不适,就不过来打扰了。”管家看了自家老爷,如是将纯钧的回复说了一遍。

还不待王老爷说话呢,一旁的王小姐就先跳起来了“什么,冯公子病了,不行我得去看看他才好。”说着,就要带了丫头往外走。

“胡闹!”王老爷头疼的看着这个女儿,活了二十多年心中居然一点成算也没有,听话从来只听字面的意思,遇事也只看表面,从不会拐个弯想一想。

王小姐对着王老爷这个爹还是有些怕的,因跺了脚看着自家父亲抱怨道:“爹爹有话快说,冯公子病了,这样好的机会女儿得抓住才好。”

王小姐想的好,冯公子病了,正好她可以嘘寒问暖、亲侍汤药,如此几日下来冯公子哪有不对她倾心的道理?只是她也不想想,人家冯公子家里有妻子有伺候的人,又哪里轮的上她一个外人做这些?

“生病不过是他的托词,难道你听不出来吗?人家必定已经知道是咱们让刘媒婆上门说亲的事了。”王老爷看着还做白日梦的女儿,不得不将话给她说明白了。

王小姐听的一愣,死活不肯相信,嘴里喃喃到:“怎么会,我一个官家千金嫁他一个商户,他还有什么不足的,况且我还有这般才情容貌?”说着她抬头,看向王老爷,抓了他的手臂说到“爹爹,你亲自去同他说,咱们家多多的陪嫁,哪怕不是平妻,就是当个妾也是好的。”

王小姐哭哭啼啼,力逼着王老爷亲自上门,不然她真就一头碰死在他面前,而王老爷这边也实在是舍不得萧绍的人才,况且以女儿如今的境况想嫁个好人家怕也是不容易了,倒不如舍下老脸来,亲自登门去求上一求,或许能有转机也不一定。

听说王老爷亲自登门探他的病,萧绍知道对方多半识破了自己的托词。其实昨日一叙,他对王老爷这个人并无什么恶感,当年他和儿子同时中举,王老爷能急流勇退,毅然选择回家经营家业,而让儿子继续专心科举,短短十数年,便让王家成了丹阳镇上首屈一指的人家,这份睿智和魄力却不是一般人能有的了。只是虎父犬子,这位王小姐也确是太不着调了些。

萧绍在书房里等着王老爷,两人见面彼此心照不宣,谁也没有提起有关探病的话题。

王老爷将姿态摆的颇低,说话也很是客气:“今日之事,倒是我们失礼与公子了。只是小女一心仰慕公子,若公子不弃,就将她纳入府中吧,至于名分不名分的,我们自不会计较。当然原先给小女准备的嫁妆我们再多加两层,让它们随小女一通入府就是。”

王老爷这话说的直接,倒合了萧绍的意,就见他端坐在桌后,面无表情的看了眼前的王老爷。渐渐的在萧绍的目光下,王老爷竟然觉得有些坐不住了,他不安的动了动身子,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是心中越发肯定对面的年轻男子,绝不会是个商户那么简单。

“王老爷客气了,只是在下家中规矩颇严,父母长辈在堂便是纳妾,也没有瞒着长辈,私自决定的道理,所以王老爷一番美意,在下怕是要辜负了。”萧绍三言两语,便将事情挡了回去。

王老爷到底是读过书见过些世面的人,当下心里就想到这哪里是一般商户能有的规矩,想那些行脚的商人在外头“两头大”的人也不少,又何况的纳妾,就更是随意的很了,这是世家才有的规矩了。只是如今,冯公子能说出这些话,也算是看得起他王某人了,这么想着王老爷起身,冲萧绍一礼:“如此,倒真是王某唐突了,公子放心今日之事王某一个字也不会同人提起。”起身时,王老爷见萧绍端着没动,他背上的汗立时就下来了,自己好歹是个举人,五品官员之父,可这位冯公子安然受了他的全礼,其身份可见一斑了。

萧绍想着自己没看错人,这个王老爷果然就是个聪明一点就透的,他自来不愿意同聪明人交恶,因说到:“年关将至,不日冯某同内人就要启程回乡了,若王老爷信得过冯某,在下倒愿意替令千金保媒。”

这真真是意外之喜了,这位冯公子既然开口,想来这门亲事就差不了了,当下王老爷对了萧绍又是一礼:“如此,便多谢公子了。公子只管放心回乡,此处诸事王某自会帮着公子照看。”

周宝珍在房里等着萧绍回来吃晚饭,萧绍进来时脸上的神色颇为轻松,周宝珍一笑,对了他说到:“想来表哥同王老爷相谈甚欢。”

萧绍就着丫头端来的铜盆洗手,一听这话就笑了起来,因对了周宝珍说到:“同聪明人打交道,总是容易些的。”

说着夫妻两个相视一笑,这场小小的闹剧,就算是彻底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略肥 祝大家好胃口

封地

周宝珍同萧绍又在丹阳镇上住了几日,只是这两天萧绍却是不在家里的,也不知在忙些什么。连着几日黑云压城,可就像阿萝说的,老天仿佛是在同谁较劲一般,这雪总也落不下来。

这天夜里,园子里的人都已经睡下了,消失了几天的萧绍终于带着人回来了。周宝珍看他一身行装风尘仆仆的摸样,像是赶了不少路。果然,沐浴的时候,萧绍一脱衣裳,周宝珍见他大腿内侧都有些红肿,想来这两日都是在马上过的了。

浴室里萧绍在热水里泡着,周宝珍出来让人叫厨房准备吃食:“让厨房烙饼,将那酱好的牛肉切大块,炒几个素菜,再烧了热热的汤来,还有跟着表哥出门的那些人,也照样预备,记得量要足些。哦对了,别忘了给他们准备些上好的烧刀子去去寒气。”

嘱咐完这些,周宝珍又往浴室里来,就见萧绍仰头躺在浴桶里,双目微闭像是睡着了。她伸手试了试水温,觉得有些凉,便又往里头续了些热水,这才卷起袖子替他洗头。

也不知这几日这些人赶了多少路,周宝珍见萧绍的头发都有些打结了,拆了发髻小心的将头发一缕缕分开,这才拿木勺舀了热水顺着发际线缓缓淋下去,待将头发完全打湿了,拿专门洗发的胰子细细揉搓起来。如此反复多次,才算是将他的头发洗干净了,拿过一旁的棉帕将萧绍的头发轻轻擦干,最后再用干净的棉帕包了起来。

如此一套程序下来,竟然用了小半个时辰,中间周宝珍又往浴桶里加了两次热水,双福在外头报说,吃食得了。她揉了揉自己有些发酸的腰,在萧绍耳边轻声唤到“表哥——”

在军中养成的习惯,萧绍睡觉一向警醒,只是今日实在有些累了,又是在自己家中,这才睡的沉了些。不过中间周宝珍的种种举动萧绍都是知道的,她替他洗头为他加热水,听她语声轻柔又周到的吩咐人替他准备吃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珍姐儿已经能很熟练的做这些事了。

其实,萧绍从没想过要让周宝珍会做这些事,她一直是他的心中宝、手中娇,然而在一年多的婚姻生活里,珍姐儿却无师自通,居然也做得有模有样起来,这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散发着麦香味的烙饼卷了卤的入味的大块牛肉,就着热乎乎的酸辣汤,再喝一口烧酒,萧绍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军中。这样粗犷的吃食和吃法,显然不是珍姐儿的风格,可小丫头居然也安排的有模有样,萧绍嘴角含笑心情很好。

七星也带着人给纯钧等跟着主子出门的人送吃的,看着眼前的烙饼牛肉还有烧刀子,这些汉子们也是一声欢呼。纯钧擂了七星一拳,笑到“还算是你小子有良心,知道咱们赶路的人就愿意吃这口。”不想七星却是一笑“这回你可猜错了,这些东西都是少夫人让准备的,瞧这牛肉少夫人昨儿个就让厨房人做上了,不然哪里能有这样好味。”

众人撸起袖子风卷残云般的一通狠吃,待肚子里有了些食物垫底了,这才开始喝起酒来。七星看着眼馋,也跟着吃了一个,这才同纯钧坐到一旁说悄悄话去了。

“事情可是都办妥了?”

“妥了,主子的意思以后人和东西就都存在那儿,走水路不论是京里还是封地,都是极方便的。”

七星点点头,说了句“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