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要立七皇子为太子,因此十月里的时候七皇子便回到了宫里。离宫一年多的七皇子再回来时与之前似乎并无太大不同,他长高了许多,眉目愈见清秀温润,神情仍如从前那般腼腆,见人的时候总是微笑的话很少。七皇子回宫时身边还跟了个十来岁眉清目秀的小太监。

回宫后七皇子同之前一样住在皇后的栖凤宫里,露面的时候并不多,只是一旦露面那个小太监必然都是跟在身边的,一个皇子随身跟了几个太监这种事在宫里本就事常态,因此也没有谁会去在意。

然而,话又说回来,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有心人,所以在宫里,一件事情若是想保密那是极难的。

日子很快便过到了十二月初八。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作者一个亲戚最近怀孕 四个多月了还是吐的一塌糊涂 根本吃不下东西去 她怀的还是双胎 数次住院 每日就靠打营养针 遭的罪那就不用说了

最近晋江又抽了 作者看不见大家给作者的最近留言和霸王 再次先谢谢大家了

交困

十二月的京城天气冷的几可滴水成冰。今天是立太子的好日子,不过三更天栖凤宫中已是灯火通明,宫人往来穿梭忙个不停。

七皇子睡眼朦胧的被宫人从床上挖起来,众人小心翼翼的替他沐浴更衣。七皇子长得白净秀气,嘴唇红红的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刷子,很是惹人喜爱。

他全程闭着眼睛,像是没有睡醒,不过却肯乖乖配合宫人们的动作,这让伺候的人都悄悄松了口气,庆幸自己跟了个好主子。六皇子同七皇子年纪相仿,可每年宫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因六皇子挨打挨罚甚至是丢了性命。

“小七。”一旁榻上坐着的皇后突然出声,今日她着皇后大礼服,头戴九翟冠上饰花钗十二树,帷衣层层说不出的雍容威仪。

宫人小心的将七皇子抱到皇后跟前,小小的七皇子,穿玄衣着纁裳,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母后交代你的话可还记得?”皇后一笑,抬手抚上七皇子两肩,那里是两条金色的飞龙,语声轻柔的朝他问到。

七皇子朝皇后笑了笑点点头没说话,皇后像是也不介意,只继续同他嘱咐到“到时候你谁也不用看,什么也不用想,只记着凡事只需依礼而行。”

纯钧打着哈欠从屋里出来,刚出房门就被一阵冷风灌进脖子里懂得他一激灵,他缩缩脖子看看屋檐上那排倒挂的冰棱,将手袖进了袖子里。

要说他不喜欢京城的天气,尤其是冬天太冷,远不如封地上四季宜人。不过在院子里站了会儿,厚厚的牛皮靴就被冻透了,他跺了跺脚有些不厚道的笑了起来,今日这天气可够那些大人们受的。

转头,隔壁屋子里没有点灯,侧耳听了听也一点动静没有,他摇了摇头小声嘀咕了句“湛卢这小子今日怎么还不起来。”

正想着呢就听那头院门一阵响动,影影绰绰像是有人从外头进来,借着廊下微弱的灯光,就见湛卢脸冻的通红搓着手从外头进来。

“这一大早你小子做什么了去了,别不是找相好的了吧。”纯钧嬉笑着迎上去口里没个正经。

“去,你才找相好的呢。”湛卢抬脚,往纯钧身上踢了过去,见对方躲了也不在意转而冲他说到“今日可是要紧的日子,你小子别光顾着嬉皮笑脸,合该警醒些才是。”

纯钧在几个人里年岁最小,所以湛卢有时候不免将他当个孩子,少不得时时提醒几句。

今日是册立太子的大日子,皇帝可不止七皇子一个儿子,这有高兴的自然就又那不高兴的,倒也是人之常情。

“去马厩了?”纯钧往湛卢身边凑了凑,笑着同他问到。

湛卢抬手打了他头一下“就你小子机灵。”

世子身边的四个最得力的小厮,论年纪是承影最长,人也较别人精明沉稳些,如今成了亲就去帮世子打理外头的生意去了。七星那小子机灵,就没有他打听不出来的消息,当然嘴也最碎,不过如今多半时候都在世子妃跟前伺候,就像这次进京世子就将他留在了封地上,一是往来联络传递消息方便,再有嘛就是照看世子妃了。湛卢排行第二,最大的好处便是做事踏实细心,就是有些认死理。

两人进屋,纯钧往盆里倒了些热水湛卢洗了手脸,再看一看已是三更一刻了,便一起往前头来。

“这天怕是要下雪。”黑暗里,两人也不用提灯笼熟门熟路的穿梭在巷道里,湛卢抬头看了看天,浓黑如墨一丝星光也无。

纯钧闻言撇了撇嘴低低抱怨了一句“钦天监的那帮废物也不知怎么挑的日子。”

立太子乃国之大典,就算不是风和丽日也该挑个艳阳高照的日子这样人看着心里也痛快,意头也好不是。

“又胡言乱语。”

因为这一次周宝珍没有跟着回来,萧绍觉得原先两人住的院子显得格外冷清些,所以多半时候都歇在前院书房里。

萧绍睡觉警觉,在两人进院的时候就已经醒了,见还有时间便没有急着起身。

家书每三日一封按时送到他手上,起先都是珍姐儿亲笔所书,信中说她和孩子一切都好只让他安心就是。然而从十来天前他就没有再收到珍姐儿的亲笔信了,母亲解释说孩子一日日长大,珍姐儿颇为辛苦,所以便不让她劳神了。

萧绍想着他离家时,珍姐儿的肚子已经显怀,如今又是一月有余珍姐儿的肚子定是又大了许多,如此她觉得辛苦倒也正常,况且七星那里时时有信来也说珍姐儿同孩子都好。

既然如此他想不明白那心地深处的不安又是从何而来,尤其是这两日,简直是到了心神不宁的地步。

他从上战场到如今可谓是身经百战且未尝败绩,这其中固然有他熟读兵书善于用计王府兵强马壮之故,然而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强的不一定都赢,弱的也不见得总输。他之所以能有今日除了绝对实力之外,这里头未尝没有运气的成分在里头。当然更重要的还有直觉,天生对于危险比别人更敏锐的直觉。

萧绍立在当地由两人伺候着穿礼衣“七星那里可有信来?”

“回世子,上次的消息是前日到的,再有想来就该是明日了。”湛卢看了自己主子一眼,躬身一板一眼的答到。七星每隔三日往京城送一次信,世子从来不会弄错这些事,今日怎么突然糊涂起来了。

“嗯”萧绍皱眉“让人给七星送信,再问问世子妃如何了,还有以后消息隔一日送一次。”

湛卢不敢耽搁答应着出去找人将事情吩咐下去。世子这几日表面上看着与往日无二,可他们这些人跟在世子身边都多少年了,自然知道主子的心情算不得好。

萧绍出来时,萧衍和萧行兄弟俩已在门上等着了,见了他两人躬身行礼“二哥”萧绍点点头,兄弟三人一起在门上等定南王。

萧绍背手皱眉看向门外,萧衍看了自家二哥一眼没有说话,倒是萧行在门上左顾右盼嘴里嘀咕着“父亲怎么还不出来。”

“王爷出来了。”

兄弟几个站好一起朝门里望去,就见定南王穿了黑貂大氅,管家亲自在一旁打了灯笼,大步向门外走来。

“父亲。”兄弟三人在萧绍的带领下躬身施礼。

“嗯。”定南王点点头,朝直起身的兄弟几人看了一眼,穿了世子冠服的萧绍霸气沉稳,两个小儿子一个文雅内敛,一个飞扬跳脱,他不由满意的点点头,说了句“走吧。”

天刚蒙蒙亮,王府大门上大红灯笼高挂,底下家丁下人皆手持火把分列两侧,火光之中大门两侧的石狮子怒目狰狞。

定南王乘轿,萧绍三人骑马随行,身后是全副武装的亲卫,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宫门处行去。

从三更开始,京城各处便逐渐有星星点点的火光,这些人或骑马或乘轿最后汇集成一条火龙,皆往宫门处蜿蜒而去。

定南王父子到的不算早,此刻宫门未开,众人按官位高低皆聚集在宫门处,自然越靠近宫门的官位越高。然而不管是末流小官还是一品大员,看见定南王府的轿子还有随在轿子外的萧氏兄弟时,皆避了开去,时隔十二年萧家再出一位太子,这般权势荣耀让所有人不敢轻易望其项背。

一时,宫门打开个人下轿下马依序往宫内行去。

太极殿中,乾宁帝坐在宝座之中,大太监王忠展开手中的诏书,大声宣读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朕登基以来,凡军国重务,用人行政大端,未至倦勤,不敢自逸。绪应鸿续,夙夜兢兢,仰为祖宗谟烈昭缶,付托至重,承祧行庆,端在元良。今皇七子赵沅,天资粹美,仁慈豁达,恪尽孝道,天意所属,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授以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颁诏完毕,七皇子升阶,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

“皇上万岁万万岁,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

一切进行的很顺利,乾宁帝心情不错,一身太子冠服的七皇子行止有度,气度从容,全程一板一眼全无半点错处,这让他很满意。只等着祭告过天地和祖宗社稷,七皇子这个太子便算是坐实了。

乾宁帝亲自牵了太子,带了群臣前往太庙祭祖,出门前萧绍特意抬头看了看天,天色阴沉欲雨。

自从去年宫变之后,乾宁帝痛定思痛加强了宫中防卫。禁军将领皆由皇帝亲自选拔,如今宫中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直将皇宫围的铁通一般。

“内兄,你多年来替大魏镇守西南劳苦功高,如今小七正位东宫,咱们年纪也都不小了,你不如就留在京里陪陪朕和皇后,顺便教导教导小七吧。”

大典过后,皇帝将定南王父子留了下来,看了眼前的父子四人,乾宁帝也没有绕圈子,开门见山的对定南王说到。

此话一出,书房里一片寂静,皇帝说完这话后,目光轮流在父子四人面上扫过,发现除了萧行脸上明显露出惊讶之色,其余三人皆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摸样。

定南王沉默片刻,这明显是皇帝的试探,可若处置不当那接下来的可就不是试探了。这么想着他抬头朝皇帝一笑,说到“陛下说的是,臣争征战半生,也是时候享清福了,如此便多谢陛下了。”

这就是答应了,乾宁帝脸上的神色放松下来,看了父子几人笑了笑,说到“正好,小四和小五要成亲了,朕这个当姑父的也不能太小气,就授你们二人为镇国将军,还请内兄回去早早给王妃去信,让她进京来替两个孩子操办婚事吧。”

父子几个心下一惊,这是要将他们全家人都扣在京中的意思了。

“对了,萧绍你这小子今年也不小了吧,怎么连个孩子也没有,要不要朕赐两个侧妃给你,好早日替王府开枝散叶?”说完了定南王和他两个弟弟,皇帝终于将话题转到萧绍头上来了。

“臣些皇上关爱,只是臣妻已有身孕,这侧妃就不必了。”萧绍拱手像皇帝表明自己并不需要什么侧妃。

“哦?世子妃已然有了身孕,那可真真是件喜事。不过世子妃既然有了身孕,想必你身边就没有人伺候,不如朕就赏你两个美人吧。”说着皇帝不容萧绍拒绝,便叫进来两个穿了粉色衣裙的宫女,皆是身子窈窕的绝色美人“这两人都是御前宫女,最是聪慧伶俐你带回去做个解语花也不错。”

见萧绍想再说什么,皇帝抬了抬手“你放心,她们两人皆是官宦人家出身,自幼读书识字绝不会辱没了你定南王世子。”说着皇帝将脸一拉,佯怒到“你小子不会连朕的眼光也信不过吧。”

“非也,皇上的眼光自是无人能及,只是臣妻怀着身孕异常辛苦,臣不想这个时候给她添堵罢了。”

“什么话,男人纳妾就是给妻子添堵,这又是何道理?如果世子妃果真是如此不贤良的善妒之人,那朕给你的可不仅仅就只是两个美人了,不然你堂堂定南王世子夫纲何在,威仪何存?”

皇帝这个臭不要脸的,立了小七做太子自家心下不痛快,就开始折腾起他们萧家人来了。萧绍心下暗骂可却是不能再拒绝了,不然皇帝这个无耻之徒必然要想法子为难珍姐儿了,他不能给他这样的机会,于是少不得捏了鼻子将这两个宫女收了下来,心下不是不恼怒的。

见萧绍不再拒绝,乾宁帝心情很好的对了两个宫女说到“你们到了王府定要好好侍奉世子,若有懈怠朕可是不饶的。”

父子四人从书房退出来,各自心情都有些凝重,立小七为太子于皇上是不得已,所以他绝不会在坐视萧家坐大了。

宫门外湛卢同纯钧心急如焚,两人伸着脖子在宫门外顾盼,无奈如今守门的禁军两人一个也不认识,连想法子叫人传个话的机会都没有。

终于,王爷几人的身影出现在两人的视线里,纯钧顾不得其他,在宫门口挥着手高喊起来“世子,世子。。。。。。”

萧绍见此情景,直觉心中一痛,脚下就是一个踉跄。这可吓坏了众人,定南王心中恼怒冲纯钧骂到:“作死的奴才,你鬼叫些什么?”

萧绍顾不上这些,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珍姐儿怕是出事了,这么想着他脚下疾走,一把抓住纯钧的衣襟冲他吼到“说,世子妃怎么了?”

“世子”纯钧同湛卢两个都跪了下来,哭诉到“世子妃她怕是不行了。。。。。。”

“噗”萧绍直觉万箭穿心竟深深呕出一口血来。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哄孩子睡觉 结果把自己也给哄着了 今天这章删删改改不下十回 还是不满意 大家凑活着看吧

叵测

萧绍呕血,湛卢眼疾手快用帕子给捂住了,前后不过短短一瞬间甚至连宫门口的禁军也没有发现。

萧绍觉得胸中气血翻涌,脑子居然有片刻空白,好在他的意志远强于常人,想想此刻身处的地界,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伸手推开扶着自己的两个弟弟,他锐利的目光四下扫了一圈,宫门里有小太监探头探脑,见他望过去那小太监一缩脑袋便不见了。他心下一阵冷笑,如今皇帝只怕是日夜不安吧。

“父亲。”

父子两对视一眼,定南王静静地看了这个儿子一会儿,开口到“去吧,多带些人。我让人一路给你们预备替换的马匹,如此日夜兼程则不用十日便能赶回去,或许。。。。。。”

“父亲”萧绍出言打断了定南王接下来的话,看向他目露坚毅之色“珍姐儿和孩子都会平安的。”

望着立在那里如一座山的儿子,定南王心下觉得十分欣慰,他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去吧。”

“我陪二哥一起回去,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萧绍正要翻身上马,一旁的萧行突然跳了出来,对众人说到。

“你跟着添什么乱,好好给我在京里呆着。”定南王瞪了小儿子一眼对他喝到。

萧行还要说什么,一旁的萧衍却一把将他拽到自己身后,抬头冲马上的萧绍笑了笑“二哥,路上小心,想来二嫂和她腹中的小侄子定能转危为安的。”

萧绍带着人走了,父子三人目送一行人消失在长街之上,回身才发现两个立在宫门处面色尴尬的美人,

众人这才想起来,差点把这两个给忘了。

“如清,如许,给王爷和两位公子请安。”

到底是御前伺候过的人,两人很快忘记了尴尬,恭敬的上前给父子几人请安。

萧衍微笑着没有说话,倒是萧行冷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看二人,定南王背手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转而对左右吩咐到“先送这两位姑娘回王府,交给沈姨娘照看吧。”

如清如许两个闻言心下松了口气,正主走了甚至从头到尾没有看过她们一眼,虽说她们是皇帝御赐给定南王世子的,可到底也没有名分,如今好在王爷发话许她们进府,两人总算是暂时有了容身之处。

萧绍一马当先,紧随其后的是湛卢和纯钧,崔缇带了亲卫跟在三人后头,一行人刚出城门,便看见了等在那里的周氏兄弟。

“吁——”马速很快,萧绍一拉缰绳,身下的马儿嘶吼着前蹄高高抬起身体几呈直立状,身后跟着的人见状纷纷住马,一时人马嘶鸣。

马背之上的萧绍沉默的望着兄弟二人,周延清催马上前朝,有些急切的问到“珍姐儿到底如何了?”

萧绍看着他没有说话,他若是知道如今珍姐儿的情形,又何至于煎熬至此?“你们回去吧。”说着萧绍不再理会两人,他掉转马头拿马鞭在马屁股上狠狠抽了一下,那马便如离弦之箭窜了出去。

湛卢等人见状也忙催马跟上,周延清皱眉看了弟弟一眼“表哥这般做派,珍姐儿怕是有些不好。”

周延明望着远处没有说话,过了片刻他转头神色平静的同周延清说到“我不放心,必要亲自去看看才好,烦请大哥同公主说一声。”说着不待周延清答应,他一夹马腹“驾——”往萧绍等人的方向追去。

“哎——”周延清望着弟弟消失的方向,想说什么哪里还来得及,一时他有些惆怅的望着眼前的官道,只希望老天保佑定要让珍姐儿平安无事才好,过了半响他才悻悻的带着人回去了。

魏绾同三公主妯娌两个在府中等消息,自珍姐儿有孕,送来的消息都说她身子康健的很孩子也好,怎么突然就变了呢。

“怎么还不回来,真真是急死个人。”三公主在屋里坐了片刻便坐不住了,在屋里来回走动起来“去个人到门上看看,大伯和驸马怎么还不回来?”

伺候的人答应着出去了,魏绾被她转的头晕,开口劝到“公主不必着急,夫君同驸马出去也有些时辰了,想必也该回来了。”

三公主又在地上转了两圈,这才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了,有些气恼的说到“你说,会不会是有人要害咱们珍姐儿?”

魏绾一愣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高门大户里谁家没有点说不得的事,然而真要说起来定南王府在这上头还真是少有的清白人家。

“大爷回来了。”

“大伯回来了。”三公主面上一喜,率先从椅子上站起来往门外去了,魏绾见了也急忙跟了上去。

周延清进来,脸上的神色算不得好,见了三公主就要行礼,却被她那话拦住了“大伯不必多礼。”说着她朝周延清身后看了看“怎么不见我家驸马?还有珍姐儿到底如何了,可是要紧?”

魏绾迎出来,见三公主已经将要问的都问了,当下便不再说话,只关切的看着周延清。

“回公主,三弟不放心珍姐儿,已经跟着世子一同往封地上去了,三弟特意让我给公主转告一声,说实在抱歉是情势危急,容不得他同公主商量了。至于珍姐儿——”说到这儿周延清顿了顿“消息是用军中的鹰隼送的,上头只说珍姐儿的情形很不好,至于究竟如何不好却是不清楚。”

“驸马往封地上去了?”三公主脸上的表情倒不多惊讶,成婚几年她也算是把这个男人看明白了,家人在他心中自来是最要紧的,况且他又是那样一个疼爱妹妹的好哥哥。“行,我知道了,不会怪他的。”她心里已经有主意,既然驸马去了封地,她与其在京城干等着不如也往封地上去的好,还能亲自去看看珍姐儿,没准还能看见孩子出生呢。

三公主从国公府出来,便吩咐长史备船,三日后启程往封地上去。

封地,残阳如血。

柳王妃扶了张妈妈的手,出远门往周宝珍新搬的院子行去“七星那小子把信送出去了?”

“是,前日就送出去了,如今世子该已经得了消息了吧。”

“只不知珍姐儿这孩子能不能熬到那个时候。”柳王妃说着声音有些哽咽“若不是汪将军夫人和那位赵将军夫人,我的珍姐儿如今还不知道在不在呢。”

两日前太医让柳王妃早做决断,然而这样的事又怎么绕的过周宝珍.这世上任何一个做母亲的恐怕都不会同意这样的决定,周宝珍自然也不例外。

当时,因为伤了嗓子周宝珍几乎口不能言,她一手抚了自己的肚子,另一只手紧紧抓了柳王妃的手,嘴唇张合翻来覆去只四个字,字字泣血“姨妈,求你!姨妈,求你!”她身子本就弱的很,如今再一哭,冷汗加上眼泪,整个人直如水捞一般。她胸口起伏,仿佛一口气上不来,便要落下去,柳王妃不敢再刺激她,只安抚她说“好,咱们再试试,咱们再试试。”

周宝珍平静下来,示意一旁伺候的人给她端吃的来,可她的胃空乏太久,好不容易吃下去的一点东西又都吐了出来。这是她一声中从未有过的无助和狼狈,她懊恼极了只想大哭一场,然而她如今居然连哭出声的力气都没有了。

如此折腾一番,周宝珍几乎陷入了半昏迷的境地,她嘴里反反复复无意识的念叨“表哥表哥”。

就在柳王妃几乎绝望之时,汪夫人带着曹氏来了,她对柳王妃说曹氏的父亲在时是个土郎中,曾经她们乡里有个妇人也如世子妃一般情形,就是曹氏的父亲给治好的。

柳王妃进门,里头坐着的汪夫人和曹氏站了起来,低声冲她行礼“王妃。”“坐吧,都不必多礼了。”柳王妃和蔼的冲两人摆了摆手,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谢王妃”汪夫人神色自若,倒是曹氏显得有些拘谨。

柳王妃看着床上睡的周宝珍,神色像是比前几日安宁许多,因对两人说到“这孩子,总算是能睡个安稳觉了。”说着将周宝珍露在被子外的手握在手中,原本质如美玉的葱白玉手,如今瘦的只剩一把骨头,手背上青筋暴起,手腕更是细的仿佛轻轻一折就要断了,看得人心里难受的紧。

汪夫人看柳王妃神色哀戚忙开口劝慰到“王妃,正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如今世子妃既已能吃得下些东西,想来这病也就该好了。”

“说起来,这是倒要多谢你和曹氏了,要不是你提醒,我哪里想得到说要给珍姐儿换个住处,若不是曹氏耐心仔细,珍姐儿又如何能吃得下东西去。”

柳王妃这话倒不是白说的,那日曹氏在周宝珍的房中看了看,过后便对柳王妃说既然世子妃原先都好好的,却是搬到这个屋子之后才得得症候,倒不如换个地方的好。当时柳王妃一想也有道理便说要将周宝珍移回她自己院子里去,不想却被汪夫人给拦住了,只说“还请王妃派两个妥当人,给世子妃重新收拾个住处,再派几个妥当人伺候着,原先的东西一律弃之不用。”

柳王妃何等精明,原先也不是没往这处想,只是珍姐儿房中太医和有经验的嬷嬷里里外外都看过了,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如今得汪夫人提醒,自然是只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萧绍同周延清一行十数人日夜兼程,一路换马不换人,每日里最多只歇息两个时辰,终于在累死了数十匹马后,于第六日傍晚赶到了王府门前。

由于骑马时间实在太长以至腿不能使劲,萧绍从马背上滚落下来,是被人抬到周宝珍房里的,当时周宝珍正吃过一点东西,又昏昏然睡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 给大家道早安吧

兼程

萧绍一路被人抬着,七星在前头带路,很快他便发现这既不是去正院也不是回他们自己院子的路。

“怎么回事?”他皱眉朝一旁的七星问到。

“王妃给世子妃换了院子。”七星心下有些打鼓,他帮着隐瞒了世子妃的真实情形,也不知这次世子还能不能留他一个全尸。

眼前一坐极普通又不起眼的院子,以至于作为王府主子的萧绍竟然对它全无印象。推开院们,院子里空荡荡地,地上的青砖像是新铺的,砖缝里里干干净净连根杂草也没有,就更别提什么花草或是鸟雀了。

院子很小,不过十来步便走到头了,正对了院门是正房。屋子打扫的很干净,门窗都拿白色的棉纸糊了,厅上除了几样简单的家具,什么摆设也无。左手边的卧室门上,挂了蓝色印花粗布门帘。

萧绍从肩舆上下来,缓了一会他的腿总算是恢复如常,他推开上来要搀扶他的七星,大步往屋里走去。

屋内的陈设同样简单,一张榆木小床,床上挂了素色帐幔,双福双禄两个在床边守着。两个丫头听到动静,一起回头看过来,当看见突然出现在房中,头发蓬乱,满脸胡茬的萧绍,两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谁都不没有见过他这般不修边幅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