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爷,您怎么在这儿,夫人正让人四处寻你呢。”柳氏院子里的小丫头见了他忙笑嘻嘻的迎了上来。

“母亲寻我可是有事?”

“是呢,宫里让人来传话,说准您和夫人明日进宫去探望九姑娘呢…”

这里小丫头的话还没说完,辉哥已经一阵风的跑的没影了。虽说家里兄弟姐妹不少,可他同络姐儿一胎双生,从小一处长大,虽偶尔相争可感情自然也比别个不同。

“母亲——”辉哥进门匆匆给柳氏行礼,直起身子就问到“说是明日让进宫去可是当真?”

柳氏将他拉到身前,看了他笑到“自然是真的,这种事哪里能有假。”

“呵呵”辉哥笑了起来,“母亲可是让人预备了络姐儿爱吃的?儿子前几日跟先生学做风筝,还特意替她扎了个大凤凰,明日正好一并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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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宁宫里,母女相见自是一番契阔,络姐儿是个心宽的孩子,见了母亲和辉哥,之前的诸多抱怨造就丢到了脑后,只一径欢喜起来。

“呀,杨梅糖,我就知道母亲最疼我。”说着她捡了一个喜滋滋的扔进了嘴里,那冰凉酸甜的滋味在口中爆开,她享受的眯起了眼睛。

“你现在身上有伤,这杨梅是收敛之物,万不可多吃,等过几日你好了,要多少没有。”柳氏说着,将那盒子糖果从她手中哄了下来。

“络姐儿,你看这是什么?”辉哥将那只凤凰风筝递到他眼前,颇为得意的说到“这可是我亲手做的,今日特意拿来给你——”

“哼,不给我,你还想给哪个——”络姐儿话说的不客气,可脸上欢喜的神色却是骗不了人的,就见她喜滋滋的扯过风筝拿在手里反复看了看,过后颇为遗憾的说了句“可惜我现在不能放。”

“这有什么,一会你只管在边上坐了,我放给你看就是了。”辉哥拍了胸脯跟她保证到。

看着眼前这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场面,太后之觉得心里油煎一般的难受,仿佛不愿意再看,她苍白了脸色从房中退了出去。

玉屏看在眼中,自是心疼自家主子,却又不知该拿什么话来安慰,只得默默陪着她行走在这寂寞深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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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水退去多时,各地的水陆交通皆已恢复,慎亲王一家开始启程回京,就在这时传来河北某地动乱,匪徒冲击府衙杀死驻军的消息。

正当朝中各方还在为平叛人选僵持不下之时,又传来慎亲王一家途中遇袭,除了慎亲王本人在亲兵护卫下侥幸逃脱之外,王妃、侧妃、及郡主竟无一生还。

消息传回京中,因着慎亲王世子在洪灾中积攒的好名声,便是素不相识的百姓也不免掉上几滴眼泪,直说天道看不公。

宜阳大长公主接到消息后晕死过去几次,口中说着要随女儿一起去,还是慎亲王世子跪地哭哭哀求,又在床前亲奉汤药她这才回转几分。

“…从不曾想这孩子竟这样命苦,眼看着就要熬出头了,竟然就这么去了,只可怜我们小郡主,这才活了多大年纪,竟然也去了…”

周宝珍往长公主府上去探病,宜阳大长公主像是一夕之间老了许多,就见她容色憔悴的拉着她的手哭个不住。

“只可恨那些杀千刀的逆贼,直该都叫他们不得好死才是——”

大长公主说着情绪又激动起来,胸口剧烈起伏眼见着就要喘不上气,一旁伺候的人忙上前替她揉/胸顺气,又要拿那黄酒化了药丸给她吃。

“忙什么,我且死不了呢——”大长公主一把挥开宫人,抓紧了周宝珍的手就是不放。

“您千万保重,凡事总该看着世子才是。”周宝珍的手被她抓的生疼,口中却还要慢声细语的劝慰于她。

“我知道你一向是个好的,”大长公主像是累了,仰身靠在身后的引枕上,两只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睛却死死的盯着她,目光凶狠的说到“你回去给你家那土匪王爷带个话,此仇不报,我做鬼也不求饶他。”

周宝珍从长公主房中出来,正由宫人引着往外走,不想却遇上了联袂而来的二公主和三公主姐妹。

她站住身子,待两人走近含笑同对方打招呼“二公主,三嫂。”

二公主看了她矜持的笑了笑并不说话,倒是三公主神色颇为冷淡的只说了句“你也来啦。”

“大长公主病了,总要来看一看的。”说着她侧身往一旁让了让,冲二人说到“大长公主正在房中休息,两位公主还请进去吧。”

三公主点了点头率先走了,倒是二公主一幅不着急的模样,她看了安三公主离去的身影,冲了周宝珍就是一笑“你们不是一向要好,之后又成了一家人,如今怎么倒生分了。”

“三嫂忧心长辈,又何来生分之说。公主既然是来探病的,还是快些进去的好。”说着周宝珍冲她点了点头“告辞了”便越过她离开了。

周宝珍上了马车俩上的神色便垮了下来,她同三公主之前到底是回不去从前了。

“呀——”桂月惊呼一声,周宝珍地下头去才发现,原来手腕上被大长公主抓着的地方竟然青了一圈。

她皱了皱眉,淡淡的说到“无事,回去上点药就好了,在表哥面前不要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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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府里,先去了老王妃房里,在门外就听见儿子的声音。

朝哥在立在地下眉飞色舞的同祖母说话“…那么长的一把剑,他仰着脖子就吞进去…”朝哥伸出两只手,比划着那剑的长度,一脸惊叹的表情。

老王妃看的直乐,搂了孙子在怀里摩挲,“傻孩子,那不过是糊弄人的,又哪里真能吞下去。”

“却金也是这样说的,说他们的剑柄上有机关,一摁那剑就缩回去了。”朝哥说着,脸上现出受骗上当的表情,接着又对老王妃撒娇到“祖母您知道的可真多,什么都瞒不过您呢。”

“哈哈哈”老王妃被孙子逗的大笑,“哎呦哎呦”的直爱的他不知该如何才好。

立在门外的周宝珍也笑了起来,方才的那点郁气一扫而空,示意一旁的丫头撩起帘子,她略一低头便走了进去。

“母亲。”

祖孙两一起抬头看过来,朝哥看见她便咧开大大的笑容“母亲——”

“回来啦。”老王妃看着她目光柔和“出去这半天该类了吧,快过来坐下。”

周宝珍过去挨着老王妃坐下,伸手摸了摸她怀里的朝哥,“出去跑了一上午,你父亲交代的功课可做完了?”

“还差着两张大字不曾写呢。”说着朝哥自祖母怀中起身,同祖母和母亲告退后,由人伺候着往房中做功课去了。

老王妃欣慰的看着孙子的背影,回头看了周宝珍打趣到“比你小时候可乖多了,也不知谁以前经常为了功课哭鼻子呢。”

“母亲,人家现在是大人了——”周宝珍脸红,揉着她的手臂不依。

老王妃笑着笑着叹了口气,问到“大长公主如何了?”

“不大好,人像是老了许多,恨的咬牙切齿,拉着我只说必要表哥发兵诛灭那些人才好——”

老王妃点点头,“外头那是男人的事咱们不管,只是该有的礼数却不能缺,慎亲王必是要扶灵回京的,你预备着别到时候让人挑出毛病来。”

“母亲放心,我醒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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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得些日子到了慎亲王扶灵回京的日子,真可谓是满城缟素,不慎哀凄。慎亲王世子一身重孝亲自出城迎接,慎亲王本人是躺在马车里被拉回来的,整个人已经瘦的脱了形,只两只眼睛却亮的吓人,见过的人都说看着瘆人。

王府里早就搭起了灵堂,大长公主亲往哭灵,姑侄两皆是一身病容形容憔悴,在灵前抱头痛哭的模样,便时铁石心肠之人见了也不免生出几分恻隐之心。

王府里雪白一片,日夜烧纸哭灵,后头请了一百零八个和尚念《往生经》,又有一百零八道士做水陆道场,京城举凡叫的上名的人家,皆亲往灵前拜祭,如此熬油费火过了七七四十九日,正在众人猜测着何日下葬时,王府传出话来,说慎亲王原话“王妃侧妃还有小郡主死不瞑目,大仇一日不报,人便一日不下葬。”

这日,慎亲王拖着病体上书,请求领兵,亲往平叛,以告慰亲人在天之灵。

萧绍看过折子后随手扔到了地上,冷笑一声“难为他下的了这样的狠心,做了这天大一场戏,他要去就让他去——”

第267章

“过两日赵二的妹妹要到府里住些日子,你这两日叫人安排个院子,”萧绍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见周宝珍一脸不明所以的神色,又加了句”离母亲的院子近些就行。”

周宝珍点点头倒也没往别处想,只是有些疑惑的问到“好好的,怎么那位赵小姐要住到咱们家来?”

“这些内宅之事,你还是待会儿自己去问母亲吧。”萧绍不愿意多说,笑着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周宝珍佛开他的手,拿帕子揉了揉自己的脸,一脸娇嗔“表哥就爱欺负人。”

“慎亲王请命说要领军去河北剿灭叛军,他打着为妻女报仇的旗号,又有大长公主在一旁,如今朝中大臣倒是可怜他的多。我再要拦着倒真成众矢之的了,可去是去了,能不能由着他做主就两说了,我准备从辽东调兵,让赵二做副将…”萧绍一向知道她聪慧,将外头的事略说了两句,想来她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果然就见她含笑点了点头“表哥放心,我醒的的。”

一时早饭上来,甜的咸的摆了一桌子,因萧绍昨日回来的时候酒有些多了,周宝珍怕他没胃口,一早便命厨房做了胡辣汤来。

萧绍一见这个果然欢喜,说了句“这个好”单捡了这个喝了两大碗,又吃了几只酱肉包,顿觉得说不出的畅快。

周宝珍见他吃的香,也让人给自己盛了一小碗,就着豆腐皮包子慢慢吃。

一时萧绍吃过早饭出去了,周宝珍让人招来管事娘子,问到“后花园里老王妃住处附近,可还有适合待客的院子?”

管事娘子见问低头仔细想了想,方回到“地方倒还有几处,只不知是谁人要住,远香馆地方大环境也清幽,只是院墙就挨着王府的后巷,未免稍显偏僻了些,听鹂馆位置好,房舍也修的精致,挨着老王妃的院子也最近,可就是地方小些…至于其它几处又都比不得这两处了…”

周宝珍想,远香馆紧挨着王府后巷,赵小姐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住着就有些不合适了,再说那处地方也大,她们主仆几人住着也太空旷了。

“就安排听鹂馆吧,是辽东总兵家的大小姐,你这就吩咐人去收拾屋子,里头的家居摆设只管挑精致的来,再有院子里的花木也要重新规整,贴身伺候的人就不必要,你找几个机灵的小丫头和两个粗使婆子,预备着跑腿干粗活使。”

那管事娘子是办老了事的,这么一听心里多少就有数了,这是位娇客,怠慢不得,“是,那老奴现在就吩咐人预备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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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起来也是个苦命的孩子,他们的亲娘去的早,当爹的又不清白,居然由着房里的姨娘挑唆,要将嫡出的大小姐配给姨娘家的侄子…”老王妃同儿媳妇两个在房里说梯己话,说到辽东总兵府里的事也不免皱眉,因为实在是不堪“所以说没娘的孩子可怜,好好的大家小姐竟要受这等脏气。她母亲在世时,曾来拜见过我几回,最是个贤淑良善的性子,只可惜好人不长命,自个儿被个妾挤兑的早早就去了,倒留下两个孩儿在世上吃苦。好在赵俊还算争气,这几年在军中也很立下些功劳,总算能护住妹妹几分。然而女孩儿不比男子,总要在后院里讨生活,这不就被那姨娘盯上了。赵俊为了妹妹求到你表哥这里,我想着这样的事叫他出面说出去不好听,便只说我年纪大了,膝下的女儿又皆已出阁,想要个女孩儿在身边作伴,这才能将她接了来。”

“原来竟是这样。”周宝珍点头,也难怪表哥不耐烦说这些事,若不是赵俊追随他多年,又一直忠心不二,表哥再不会管这样的事。遂将早上的安排一一说了,最后笑着到“若那赵大小姐真是个好的,母亲就只当多了个女儿吧。”

老王妃颇为畅快的笑了起来“你安排的很好,本该如此。咱们这样的人家,原不怕多养几个人,既然接了来就要好好对人家,她小时候我还见过几回,是个懂事知礼的孩子。”说着又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说到”你倒是个心宽的,本来照他哥哥的意思,还想在你表哥那儿替她求个侧妃的恩典呢。”

周宝珍一听这话,对了老王妃撒娇到“我怕什么,万事不还有母亲嘛。”

“哈哈哈”老王妃搂了她在怀里摩挲,看了她笑问到“这么一个位正当妙龄的大姑娘要住到府里,你就真一点也不害怕,那位赵大姑娘听说可是个美人呢。”

“母亲你也跟着表哥学坏了,”周宝珍直起身子,看了老王妃正色说到“表哥若真有心纳她,这事怕事就到不了我跟前了。”

表哥若真有心纳小,就必定不会让她来张罗这些事,只会让管事的都预备妥当了,到了新人进门时才会报到她跟前来。

说着她看了老王妃一眼,目光坚定面带羞涩的说到“再说表哥,我总是信他的。”信他必不会负我,不会舍得让我伤心难过。

老王妃听她这话,想着儿子这些年的心血看总算没有白费,欣慰之余也觉得珍姐儿这孩子看着和软,内里却再清楚明白不过,当下抚了她的头叹到“如此,也算是不辜负你表哥的一片心。”

萧绍立在门外,听得里头婆媳两个说话,当他听到珍姐儿那句“表哥,我总是信他的”当下只觉得心头一片熨贴,眼眶发热几乎不曾掉下泪。

早上他故意将话说的不清不楚,不想那丫头却是全不在意的样子,就那样点头答应下来,连多问一句也没有。他原以为是两人在一起的日子长了,又有了儿子,他的小姑娘渐渐就不再将他放在心上了,不想凡此种种不过因着她心里信他罢了,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且不说夫妻两个隔了一道门帘是如何情思缱绻,将彼此看作是知己,公主府里的夫妻两个却是闹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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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延明同兄长商量过后决定由他带人去西北找父亲,人手萧绍自会替他准备,他这两日只忙着看些关于西北和鞑靼的资料,顺便让人预备一路要用的东西。

当然做驸马的要出远门,公主那里还得想个合适的理由,不过实情又是万万不能对她说的。

只是还没等他想好要如何同妻子说,三公主那里就先得了驸马在收拾东西,要离开公主府的消息。这对她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最近两人之间夫妻关系降至冰点,可因着有儿子且驸马还在府里住着,三公主总想着两人还有和好如初的日子,不想如今他不说一声就要离开。

书斋里,管事的正指挥着几个小厮收拾东西,周延明本人则在书房查阅西域地志,想着总要先熟悉了地形,做到心中有数才好。

三公主带着军士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忙碌打包的场景,顿觉胸中一凉,头目森森起来。

“将这几个胆敢挑唆驸马的奴才给本宫捆起来。”只见她柳眉倒竖,指着眼前的几人厉声喝到,过后她又对着自己的侍卫长吩咐到“将这院子围了,一只鸟也不许放出去。”

“是。”侍卫答应一身便开始行动,院子里一时鸡飞狗跳起来。他们原都是宫中侍卫,公主出降时便被皇帝指给了公主,一身荣辱皆系在公主身上,平日里自然也只听命于她。

“敢问殿下,这里头可是有什么误会,奴才等并未挑唆什么…”管事的到底老练些,被人押着挣扎着抬头冲公主问到。

三公主哪里理他,当场一鞭子甩到他脸上,冷笑一声“你凭你,也配来问本宫?”

那管事的一脸血痕,口中忙忙请罪到奴才该死,还请公主恕罪。”

“既然他不配问,那么延明倒想问一问公主,这喊打喊杀的是要做什么?”不知何时,周延明已经从书房出来,穿一件家常道袍立在阶上皱眉朝三公主问到。

三公主看见他先是一阵恍惚,阶上的男子郁郁如林中修竹,永远都显得那样舒缓从容,这也正是让她着迷的地方,继而又见着他脸上神色,只觉对方是在嫌弃自己,便出声问到“听说驸马要离府,可有此事?”

“是有此事,延明正想同公主说…”

话还不曾说完,三公主的鞭子已经到了,就听她挥舞着鞭子咬牙喊到“周延明,你还有没有良心——”

周家大房几个兄弟都是自幼习武的,周延明虽一直以书生面目示人,然身手却是不差,三公主这点能耐自然伤不到他。就见他姿态潇洒的左突右闪,口中问到“公主因何如此?”

三公主的鞭子挥的是虎虎生风,却始终近不了他的身,当下恼怒更甚,这个男人连这种时候都不让她,她心中委屈,眼泪就流了下来,朝他哭喊到“周延明,你要是敢抛下我和孩子,今日我就死在你面前。”说着鞭子一停,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抵在自己的咽喉处。

“公主你这又是做什么,当心伤到自己。”周延明神色无奈,知道她必然是误会了什么,解释到“延明是要出趟远门,并不是要抛下你和孩子——”

“什么?”三公主一愣,看向他的目光狐疑像是不信,犹豫着问到“此话当真。”

“这是自然。延明少时的恩师在家乡开了间书院,前些日子写信来说是正在家修书,正好我这些日子在京中呆的气闷,便想出去散一散…”周延明将这几日想好的理由说出来。

“好好的,你在京中如何会气闷…”三公主直觉反驳,可话说了一半却停了下来,想想驸马的处境,夹在自己和珍姐儿之间,萧绍还是他的亲表哥,王府同公府同气连枝,一荣具容…

“都是当娘的人了,还这样孩子气,说什么死不死,你死了叫我和儿子怎么办?”周延明见她情绪平静下来,不复方才激动,走过来轻轻握住她拿匕首的手,口中缓声说到。

别的犹可,三公主听得一句“叫我和儿子怎么办”当即崩溃,投到他怀中大哭起来“你真的不会丢下我?”三公主仰头,满脸泪水的看着他。

“傻瓜,你是我的妻子,是我儿子的母亲,到了什么时候我都不会丢下你…”周延明抬手抚上她的脸,低头神色温柔的看着她,这算是成婚以来,他说的最露骨的一句情话。

第268章

268

离京城不远的驿站,赵俊包下了一座院子,带着妹妹住在这里,明日就要到京城了,他出征在即,有些话少不得要再嘱咐妹妹一遍。

赵大小姐今年二八芳龄,单名一个寿字,生的脸若银盆眼似秋水,很是端庄秀美。在家时,那位得宠的姨娘最恨的就是她这张天生的大妇脸,所以时时处处无不想着要作践她。

“二爷来了。”

“哥哥——”赵大小姐从桌前起身,看着眼前低头进门的英俊青年。

赵俊今年二十来岁的年纪,一身麦色肌肤,身材高大健美,黑红两色宽腰带束出他劲瘦的腰身,腰间悬着一把长剑,整个人说不出的英挺俊美。

“阿寿——”赵俊进屋,先在屋子里环视一圈,见各处都已安置妥当,满意的点了点头。

“青芽快沏二爷惯喝的枫露茶来。”赵寿一边招呼哥哥坐下,又回头吩咐丫头倒茶。

待丫头上了茶,赵俊便挥手让屋里伺候的人都退了出去。他端起杯子轻抿了一口茶水,这才看了妹妹颇为怜惜的说到“这一路上委屈你了,不过好在咱们明日就到京城了。”

赵寿却不似自家哥哥神色轻松,以前在家虽说自母亲去后姨娘便处处刁难,可那好赖是在自己家里,一草一木皆是熟悉的,且母亲也颇留下几个忠仆,又有哥哥在一旁坐镇,日子其实也很过的去。

如不是姨娘贪心不足,居然妄图插手她的婚事,而父亲又实在是糊涂,哥哥也不会想着将她送去王府。只是王府虽好,无奈高门大户,她这一去又是寄人篱下,也不知王府众人性情如何,心中多少有些忐忑。

“哥哥赶了一天路,怎么不先歇一歇。”赵寿将桌上的一碟点心往赵俊面前推了推。

“我想着明日就要进京了,有些事少不得要嘱咐你几句。”赵俊看了看那碟子点心,这是路过前头的大城时,他特意让人给妹妹预备着在车上吃的,结果这丫头心疼他,倒有多半进了他肚子里。他们兄妹自母亲去后一直相依为命,如今兄妹分离,他心中自也是万般不舍。

“有什么事,哥哥只管吩咐就是了。”

“倒也说不上什么吩咐不吩咐的,我如今心中只忧心一件事,”说着赵俊看了妹妹一眼,见她面上似有羞意,知她明白自己的意思,遂也不将话说破,免得她羞臊。“母亲不在了,家里又是这么个情形,之前我每每要替你张罗,无奈父亲尚在,又有那女人从中作梗,以致事情一拖再拖,”赵俊抬头,见妹妹听的认真,知她心中也为自己的亲事忧心,“其实,哥哥心里早替妹妹看好了一户人家,只是又怕委屈了妹妹,你自小聪慧知礼,行事稳重…”

赵寿听哥哥这样说,心想能被哥哥看中的,必也是一方俊杰,可哥哥又说怕委屈了自己,只怕是男方门第不高。可她自小目睹娘亲的遭遇,赵寿知道说什么身份门第都是假的,男人还需人品端正心思清明方好。

“…王爷人品英伟,身份贵重…你若是能进到他门里,长伴左右,哥哥也就放心了…”

“哥哥——”赵寿猛的起身,打断了自家兄长的话,就见她粉脸微红,沉着脸说到“若妹妹没有记错,王爷成婚多年,膝下已有一子。”

赵俊一噎住,他躲闪着妹妹的眼神,“妹妹说的是,可王爷和一般男子不同,乃当世枭雄,况且以你的身份,进门必为侧妃,侧妃非同一般妻妾,那是玉牒记名的,以后哪怕有了孩子,也可以记在自己名下…”

“哥哥休得胡言,若你打的这个主意,那咱们还是趁早回辽东去吧。”见他越说越不像,赵寿少不得厉声打断他的话。

赵俊自也知道自个儿说的有些过了,在妹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面前说什么孩子不孩子的事,实在是不应该,他心下懊恼,起身冲气的胸口起伏,脸色通红的妹妹作了个揖“哥哥胡言乱语,还请妹妹饶恕则个。”

赵寿看着在自己面前一躬到底的哥哥,虽气他心思糊涂,可想着这些年来哥哥待她的好,她在心里叹了口气,缓了声气说到“哥哥快快请起,那有当哥哥的给妹妹陪不是的。”说着赵寿伸手将他扶了起来,“我知道哥哥这些年过的不易,我在内宅不过是受些言语挤兑,可哥哥是男子,爹爹一心偏袒大哥,那女人又是个心术不正的,这些年你明枪暗箭不知吃了多少亏,拿着命去拼才有了今天,可正因为如此,哥哥就更不该有这样的想法才是。”

见哥哥似要说话,赵寿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哥哥请先听我说,我知道哥哥之所以想让我服侍王爷,除了想要借王爷之力,更重要的是,你看重王爷是个值得托付的男子,所以你觉得那样对妹妹来说才是好出路。”

赵俊红着眼睛点头,他紧握着妹妹的手,“我固然恨父亲和那贱人母子,却也绝不会无耻到要拿妹妹的幸福去换前程。”

“我知道,我知道。”赵寿流泪看向哥哥,“所以,我才说哥哥糊涂,你这不但是要将我推入火坑,也是要断送自己的前程啊——”

“妹妹这话怎么说的?男人三妻四妾本就平常,咱们若是同王府联姻,自此两家便是一家,关系只有更亲密的,哪里会入了火坑,断了前程?”赵俊到底是男子,这些事在他看来都是理所当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