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秋笑眯眯的样子,喉咙哑的厉害,最后只是抱起孩子往外走:“烧已经退了,我们回家吧,萌萌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

“真的?”萌萌搂着她的脖颈,作势思考起来,“那我要吃糖醋排骨,还想吃贵妃鸡翅,还想吃紫米鸡蛋卷。”

小家伙扒着胖胖的手指头细数着,林晚秋都一一记在心里,以前因为油腻不敢给她吃的,这次居然也想纵容她一下,她不想最后还要让孩子失望-

站在路边等出租的时候,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林晚秋拿出来看了一眼,心脏一阵钝痛,是白沭北。

她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医院的方向,离得太远了,根本看不到住院部的情形。

她第一次迟疑了,居然有些不太想接,还是一旁的萌萌狐疑地拍她肩膀:“妈妈,是爸爸打来的。”

林晚秋把电话接通,却是直接递到了孩子耳边,萌萌有片刻的疑惑,却还是乖巧地和白沭北通话,与平时无异,都是些很寻常的问题。

萌萌很懂事,害怕爸爸担心都没敢说自己生病的事情。

林晚秋看着前方有些萧索的树木,叶子早就掉光了,到处都空荡荡的好像她的心一样。

“妈妈,爸爸要和你说话。”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萌萌把手机放在她耳边,小手有些冷冰冰的,林晚秋克制着心里的异样,伸手握住有些发热的机身。

他的声音依旧充满了男性特有的低沉磁性,可是此刻听着却恍若隔世:“我可能还要再过两天才能回来,还有别的事要忙。”

林晚秋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伪装的,居然也能这么平心静气:“嗯,你先忙要紧事。”

白沭北说完就和寻常一样沉默了,似乎是在努力找别的话题,林晚秋心里有些烦躁,直接说:“车来了,我先挂了。”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挂他电话,不想和他说什么,也不敢再听他多说一句,他到底对她说了多少谎,她越想就越觉得心凉。

39玩火

白沭北果然连着两天没有回来,林晚秋照常送孩子上下学,每天忙自己的小生意,和孩子在一起时她尽量表现的镇定自然,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可是呆在店里一个人的时候,她再也没办法伪装,控制不住的走神,难以遏制地想到白沭北。

他这时候在做什么?和顾安宁——

想到这她就有些受不了,心脏好像被人狠狠攥住一样无法呼吸,她只能去做别的以此分心,把厨具擦洗的很干净,连地板都拖了好几遍,不敢让脑子停下来,一停就会胡思乱想。

她也想过彼此摊牌,想过自己离开,可是萌萌呢?白沭北不会把孩子给她,她也没脸要,可是她舍不得孩子,失而复得之后,对她的感情更甚从前。

林晚秋看着萌萌睡着的模样,一次次哭湿了枕头,为什么那么多的努力,最后还是输的彻底。

三天后,白沭北倒是准时回了家。

林晚秋当时正在厨房切菜,听到萌萌脆生生地喊了声“爸爸”,手随着心跳陡然一颤,锋利的刀面就切到了手指,钻心的疼。

她本能地闷哼一声,不料他还是听到了。

白沭北匆匆走进来,有力的双臂霸道地将她包围住,微微皱着眉头:“怎么这么不小心?”

林晚秋不说话,只是眼神复杂地注视着他,还是那个白沭北,和平时没有任何区别,他脸上的担忧更是不掺杂一丝裂痕。

真的看不出一丁点伪装的印记。

离得太近了,她就是想忽略都办不到,他身上多了一丝不一样的气味,女士香水的味道,淡淡地萦绕在她鼻端,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溺毙其中。

“到底是切菜还是切自己?”

白沭北将她白净的手指含进口中轻轻咗了咗,随即牵着放在水流下冲洗,脸上的表情却是异常烦躁,似乎充满了嫌弃:“怎么还是这么笨。”

林晚秋低垂着头不看他,缓缓将自己的手指抽-离:“我去找创可贴。”

她快速地出了厨房,眼圈红的厉害,可是不敢哭,怕孩子看出来,她现在已经没什么指望了,除了萌萌她真的一无所有。

白沭北站在原地,注视着她一步步离开的身影,眉间的郁结似乎更深了一些,林晚秋好像有些不对劲,只几天不见,整个人却好像瘦了一圈。

之后林晚秋还是坚持自己做饭,白沭北在她身后站了一会,松了领带靠近她:“我去洗澡。”

林晚秋屏息点了点头,他俯身在她颊边吻了一下,冰凉的唇瓣贴上来,那寒意好像将她的心都给冻住了。

林晚秋等白沭北的脚步声渐渐消失,眼泪簌簌地掉了下来。

她真是没出息,这时候还不知道该怎么质问他,或许太清楚质问之后的结果了,一句话说出口,两人再也没有任何转寰的余地。

围裙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很短促,她拿起来一看是个陌生号发来的彩信,手指轻轻一碰就自动接收了。

等画面完全呈现在她眼前,后脑好像狠狠挨了一闷棍似的晕眩又胀痛。

林晚秋呆怔地看着那张照片,上面的男人穿着干净的白衬衫,深邃的眉眼附着了一层溺死人的温柔,和坐在轮椅里的女人安静地坐在树荫之下。

他们相互笑望着对方,彼此间流动着一股第三者根本无法插-入的亲密感。

林晚秋难受地弓起身子,心太疼了,好像刚才那一刀不是切到了手指,而是硬生生将心脏劈成了两半。

知道他这些天肯定是陪在顾安宁身边,可是当亲眼看到,那种冲击力还是让她快要崩溃了-

白沭北洗完澡出来,干净清爽地站在林晚秋身后,看到她眼眶红的好似充血一样,伸手扣住她的下巴迫她对上自己的视线。

“怎么了?”

他心里揪了一下,声音也不自觉变软,随即低头看到了她手里的东西,不由无奈地溢出一声低笑:“切洋葱哭成这样?”

看着她眼睛红红的小兔子模样,白沭北心弦一动。

“哥哥疼你。”他说着轻轻将她睫毛上的泪珠给吮掉,指腹温柔地摩挲着她的嘴唇,“真是笨死了,我来吧。”

林晚秋低低的“嗯”了一声,走到一旁开始拌沙拉。她现在不敢看他的眼睛,看了便会不受控制地联想更多。

白沭北帮她切完剩下的一小半洋葱,之后就黏在她身后不走了,时不时帮她递个生抽和橄榄油,从未有过的殷勤。

如果换做以前,这是她求之不得的温情,可是眼下只觉得讽刺,他内心不安,所以想弥补她吗?

一家三口吃完饭,白沭北陪着萌萌看动画片。

他把孩子抱在怀里,时不时剥了橘子喂进她口中,还会耐心地配合她讨论情节,看得出他心情格外好。

中途他手机响过一次,白沭北低头看时表情有些复杂,他没有接直接挂断了。

林晚秋没再继续待下去,她上楼坐在床上,一边替孩子收拾刚刚清洗完的衣物,一边漫无边际地臆想着。白沭北现在是在等她开口吗?又或者他没想过离婚,军婚毕竟更加严肃一些,就算为了他的前途他也不会轻易开口的。

正在胡思乱想,卧室的门被推开了,林晚秋抬头就迎上了他沉稳内敛的黝黑眸子,他穿着一身灰色家居服,双手插兜。

那模样着实令人着迷,林晚秋仓促地低下头:“你怎么上来了。”

白沭北在她身旁坐下,并没有马上说话,反而仔细地打量她:“心情不好?”

林晚秋叠衣服的动作微微一滞,点了点头:“嗯,在店里忙了一天有些累。”

白沭北这才好像松了口气似的,随即厚实的掌心落在她发顶,声音低沉:“都说那店太辛苦就别做了,好好在家照顾萌萌。”

林晚秋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倏地抬起头,那一刻眼里竟有些嘲讽和刁难,她直直盯着他:“你不会是把我当保姆了吧?”

白沭北微怔,因为她这语气有些不悦,脸色陡然沉了几分:“胡说什么?林晚秋,我在关心你。”

林晚秋咬了咬嘴唇,唇角微微抖动着,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慢慢低头继续整理的动作。

白沭北眉头拧着,表情有些难看,过了会还是轻声安抚她:“如果你喜欢,我帮你找个大点的店面,地段随你挑。”

林晚秋忽然生出一种错觉,白沭北这是在开条件了?下一秒是不是就要说离婚的事儿?-

林晚秋把叠好的衣服放进孩子的衣柜里,沉默地站在衣柜前,手指一直在发抖,叠好的衣服放了好几次才堆放整齐。孰料白沭北之后的话让她有些发懵,和电视里那些狗血台词实在对不上号。

“生日快乐——”他忽然伸手抱住她,温热的气息落在耳后。

颈间有些凉意,她低头一看是条项链,璀璨的钻石在灯光下有微微的刺眼光芒,链子贴在肌肤上,一阵刺骨的寒意。

她从衣柜的镜面里回视着他,白沭北低头亲吻她修长的颈项,缓缓抬起头时,脸上的表情专注认真,附在她耳畔低语一句:“今天是你生日,小傻瓜,忘了?”

她的确是忘了,以前都是知夏替她庆祝的,今年知夏在疗养院,她自己早就完完全全忘记了。没想到还有人记得,可是这个人是白沭北……而且在这时候。

白沭北将她转过身对上自己:“我太忙了,礼物是临时买的,下次送你个更好的。”

林晚秋觉得自己上一秒还在地狱煎熬,这一秒又被他带上了云端,可是因为他这话,那云彩好像也在慢慢散开,她正在一点点往下坠着。

“谢谢。”她还是低声道谢,心里五味杂陈,又苦又涩的说不清楚,原来她曾经就是被这些假象给迷惑了,现在,不敢信了。

白沭北脸上似乎有些失望,握着她肩膀的手稍稍施力:“不高兴?”

“不是。”林晚秋抬头笑了笑,只是那笑容怎么都带了些苦涩,“我挺喜欢的,也很高兴,你看我高兴的都快哭了。”

她用力汲着鼻子,这才没让真实情绪外泄。

白沭北的确在她清澈的眸子里看到了微微闪烁的泪光,有点满足,又有点心酸。这女人这么容易感动,又这么心软,他捏了捏她的鼻子:“想要你给点反应,可是不是这个。”

林晚秋疑惑地看他一眼,被他捏住下巴咬了咬下唇:“是不是该礼尚往来?”

林晚秋无措地回答:“我没……钱。”

“那肉-偿。”他嘴角勾起一丝坏笑,指尖轻轻捻她耳朵,“晚上再找你要。”-

晚上林晚秋却怎么都投入不了,他逗了她很久她都干涩得厉害,最后闹得白沭北也没心情了,颓然倒在她身侧:“睡觉。”

林晚秋默默地转过身,一言不发地闭上眼。

白沭北沉默片刻,还是翻身从后面抱住她,他的声音低低沉沉的,在夜色里有些不真实:“晚秋,你不在,我好像都睡不好。”

这一声似是撒娇,又似是感叹,却没能让林晚秋发冷的身躯热起来一点点。

白沭北说着把她抱得更近了些,好像

40玩火

林晚秋早上刚到店里就接到了知夏疗养院的电话,这月的医疗费该交了,可是她前几个月因为迁就萌萌的作息,早上开店都很晚,错过了早餐那段黄金时间,其实真没赚到多少钱。

态度极好地挂了电话,林晚秋坐在店里发呆。

白沭北倒是每月都给她家用,而且数目不小,可是林晚秋不可能拿他的钱来给知夏付医疗费,更何况他们俩现在的关系……

林晚秋叹了口气,有种肩上压了座大山的错觉,曾经迷恋白沭北,更多的是因为这个男人让她幻想过一种踏实和安全感,可是事实并非如此,她现在依旧是一个人,和当年父亲去世后,知夏发病时的茫然无措一样。

没有任何改变。

林晚秋抬头看着这间极小的铺面,她现在已经二十六岁了,在这个城市生活了这么多年,遭遇的比同龄人都多,可是得到的却那么少。

她仍然是孑然一身,一无所有。

眼睛有些酸胀,她奋力抹了抹眼眶,起身准备继续忙碌,桌上放置的手机又开始震动。她低头看了一眼,是白沭北打来的。

林晚秋迟疑地看着那个号码,居然有些不太想接。

白沭北今天倒是哪也没去,早晨还特意起了个大早送萌萌到幼稚园,他和以前不一样了,明显体贴了太多。

可是这些改变都让林晚秋觉得可笑,赤-裸裸地似在讽刺她一样。

白沭北站在空无一人的客厅,脸色阴沉,电话响的越久他就越暴躁。林晚秋昨天一整天话都少的可怜,而且看着她越来越尖瘦的下巴他多少有些心疼。

早上送完萌萌回来,这女人居然不见了?!他好不容易在家一天,难道不该休息陪陪他?那个破店到底能挣多少?

他明白林晚秋那点儿自尊心,心里甚至盘算着不征求她的同意就去张罗一间新店,说不定到时候她就没法拒绝了。

可是林晚秋现在这种不温不火的态度实在让他有些火大,等那边刚刚接听,他率先就追问:“去哪了?”

答案毫无意外,林晚秋低柔的嗓音透过电波传过来:“店里。”

白沭北本来不想生气的,可是这女人的语气也无端让他憋闷,声音瞬间就拔高了不少:“我在家你还去店里?”

林晚秋忙碌的动作顿了顿,微垂了眼眸一字字清楚说道:“我要赚钱。”

白沭北一口气噎到嗓子里,又是赚钱?他有些难以自持地斥道:“你那破店趁早关了算了,我给你的钱还不够?林晚秋,你脑子里除了钱还有——”

他想问她脑子里还有没有他,可是又觉得这话莫名地有些说不出口,白沭北沉了嗓子:“你心里还有这个家没有。”

林晚秋沉默着不说话,白沭北一点儿也没在意,接着说:“我送去洗的衣服拿回来了吗?还有萌萌的舞蹈服,家里不是挺多事儿的,你赶紧回来。”

林晚秋的手都气到发抖,以前她从没察觉到,只觉得这一切都是她身为萌萌母亲已经白沭北妻子的责任,可是现在想来,这些真的和保姆没有任何分别。

她胸口疼的厉害,紧咬着下唇,直到唇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感,才忍耐着回答:“我很忙,去不了。”

她说着就直接把电话给挂了,指尖用力扣进掌心里,整个人都疼了起来,白沭北分明是在羞辱她啊,她为什么还傻乎乎的把这都当做他的真心,他说会尝试喜欢她,她怎么居然就相信了?他当初那些所谓的“努力”不过是想要一个能让他安心又踏实的“保姆”。

林晚秋坐在店里的木椅上,眼眶发红地看着门外的路人,他们沐浴在阳光下,脸上或愉悦或焦躁,可是似乎每个人都充满了朝气,而她呢,才二十六岁的年纪,心却好像疲惫不堪满是伤痕了-

快十一点的时候,店里来了许多人,林晚秋正在忙碌,忽然余光瞥见白沭北沉着脸走进来。他看了眼林晚秋,什么都没说就在角落坐下了。

林晚秋也没和他打招呼,先忙自己的,连余光都没往他身上分一丝一毫,她是怕了,不敢再看。

看一眼都是撕心裂肺的疼。

白沭北只穿着灰色条纹衬衫,袖子随意地卷起露出了结实的半截手臂,单手搭在桌沿上,目光深邃地注视着她。

他以前没见过她做生意的样子,店里的粥品种很多,她会小心地盛在精致的玻璃碗里,再用小托盘一桌桌送上去,还会附送一个舒心的笑容。

白沭北看了一会,心里越发的不高兴了,他见不得林晚秋做这些,那么吃力的讨好,可是一碗才赚那么一丁点钱。

林晚秋忙完了,实在不太想走过去应付白沭北,可是看他一个高大结实的男人坐在那里散发黑气压,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白沭北坐在她对面,看她过来脸色也没舒缓一点,他本来五官就有些凌厉,现在不说话更是像要吃人一样。

林晚秋不想和他耗着,就先开口道:“你怎么来了?”

白沭北似是从鼻腔里溢出一声冷笑:“我老婆的店我不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