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秋只剩一个认知,不敢再靠近那个男人,哪有人不怕疼的?哪有人的心被伤了一次次还会不赶紧学乖一些。

萌萌还是一脸严肃地盯着她,林晚秋无奈地笑了笑,起身进卧室准备东西。

萌萌鼓着腮站在原地,正好知夏拿了行李从旁边出来,顺手在她毛茸茸的小脑袋上揉了揉:“小家伙,东西都准备好了。”

萌萌挣开他的手,五官都写满了敌意。

知夏好笑的摇头:“还真是和你爸挺像,连生气的样子都一模一样。”

萌萌握着小拳头,警惕地看了眼林晚秋的卧室,接着压低嗓音嘀咕:“妈妈肚子里有小宝宝,叔叔你没机会了。”

知夏险些不厚道的笑出声,他蹲在孩子身前,微微叹了口气:“傻丫头,叔叔的确很*你妈妈,可是叔叔什么都不会做。我可不是你爸爸的敌人,以后见我别总是竖着两条小眉毛好吗?”

“才不要。”萌萌一脸的不相信,小胖手指摇了摇,危险地眯起眼,“叔叔你总是偷看妈妈,我见过好几次。别想骗我。”

知夏被这小丫头的样子逗得直乐,两人正大眼瞪小眼客厅的门铃忽然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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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沭北来的很快,林晚秋看到他手里那个属于萌萌的维尼小拉杆箱,意外地接过来,她还以为白沭北会像他以前说的那样,再也不让她接近萌萌,没想到他突然这么大度。

林晚秋站在门口和他面面相觑,迟疑着伸手指了指门内:“要进来坐吗?”

她看得出来白沭北是准备回部队,身上的军装一丝不苟地包裹着结实的身躯,风纪扣扣得很严谨,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威严庄重的味道,只是他唇色偏淡,近看之下还能觑见极短的黑发下,那层浅浅的汗意。

白沭北看了眼端坐在客厅的林知夏,微微移开眼,显然是没打算进屋。他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林晚秋,哑着嗓子艰涩地说:“萌萌交给你,多呆几天也没事。”

林晚秋简直受宠若惊,随即又惊觉他的声音听起来实在有些……

“你都这样了,还要回部队?”林晚秋还是没忍住劝了一句,随即怕白沭北乱想,又说,“你家人会担心。”

白沭北无声地笑了,眉眼间都蕴了一层温和的颜色:“没事,有人来接我。”

林晚秋就没再多说什么了,只见白沭北冲萌萌招了招手,小家伙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抱着老爸的长腿:“爸爸,你又要去很久?”

白沭北俯身将孩子抱了起来,说话时眉头锁的很紧,大约是喉咙当真痛的厉害,说话时声音很轻:“萌萌乖乖听妈妈的话。”

萌萌点着头,小手搂得白沭北很紧。

白沭北沉默几秒,忽然把萌萌的小脸转过去,准确地对上林晚秋,接着一字字极慢地说:“宝贝,爸爸对你撒了一个谎。其实面前的,就是你妈妈,亲生妈妈。”

萌萌被白沭北轻轻捏着下颚,黑葡萄似得瞳仁越睁越大,看着林晚秋惊讶的说不出话。

林晚秋也愣住了,她没料到白沭北会挑这个时候来说这件事儿,心脏跳得很快,呼吸似乎也完全乱了节拍。

她警惕的看了眼面前的男人,害怕白沭北会说出当年的真相。

白沭北怎么会那么好心,让他们母女相认呢。

可是白沭北没有接着往下说,他只是低头在萌萌颊边吻了一下:“爸爸骗了你,对不起。”

萌萌张着小嘴,连睫毛都好像冻住了一样,林晚秋紧张极了,看向萌萌的眼神带着心虚和愧疚:“萌萌——”

萌萌安静地呆在白沭北怀里,两人猜不透孩子的心思,时间过得太慢了,一点一滴的好像被上帝给按了暂停键。直到林晚秋都快觉得呼吸不畅,萌萌才“哇”一声哭起来,透明的泪珠大滴大滴的落在了白沭北的手背上。

萌萌一边哭一边扭头,双手握成两个肉呼呼的小拳头,一下下用力砸着白沭北的胸膛:“爸爸坏蛋,爸爸鼻子会变长的,爸爸居然骗了我那么久,我讨厌你!”

林晚秋手足无措,看着孩子哭得声嘶力竭心里难受极了,她幻想过和孩子相认的画面,可是终究没敢想太多,这是个无法实现的心愿,一辈子都不可能实现的。

她卖了孩子,和顾安宁银货两讫,这成了她心底永远结痂的一块心病。

想再认回孩子成了她心里卑鄙又羞耻的念想,可是没有一刻停止过,骨肉分离的痛楚折磨了她许多年。

然而眼下,它真的发生了,白沭北在一个她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告诉了萌萌,而且把责任全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林晚秋看白沭北的眼神复杂难辨,他到底在做什么,在想什么?为什么她越来越看不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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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萌哭得几乎岔气,小脸上全是泪痕,白沭北任由她又打又挠,还在低声哄着:“是爸爸不好。”

萌萌泪眼婆娑地望着白沭北,又看了看林晚秋,哽咽着说:“爸爸你怎么可以这么欺负妈妈,妈妈一个人该多害怕。”

白沭北没有说话,孩子所有的指责全都默认了。

林晚秋想解释,可是看着萌萌伤心的表情一个字都发布出来,真相何其不堪,说出来孩子会更伤心。

白沭北走后,萌萌依旧义愤填膺,坐在沙发上小脸气鼓鼓的。林晚秋自己也思绪紊乱,白沭北离开时的背影让她难受,那个强势倨傲的男人,似乎变了另一副样子,她竟然在他转身的瞬间看到了黯然的神色。

“爸爸太过分了。”萌萌用力捶了捶抱枕,撇着小嘴看林晚秋,“怪不得妈妈不想理爸爸,我也不想理他啦。居然把妈妈赶出去那么久!”

知夏坐在一边,手臂搭在孩子身后的靠背上,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傻丫头,你还小,等你大点就明白了。”

萌萌瞪了知夏一眼:“我哪里小,我马上就六岁,很快可以上小学了!”

知夏嘴角依旧翘着:“小学,又不是大学,这还不是小?”

萌萌说不过知夏,向林晚秋投去求救的目光,却发现林晚秋一直双眼放空地看着地板。小家伙爬过去靠上她的手臂,软绵绵地喊了一声:“妈妈。”

林晚秋回过神来,无声地注视着她。

萌萌嫩生生的小脸在她外套上摩挲着,粉嫩的嘴唇微微嘟起,表情有些挣扎:“妈妈,怎么办?萌萌很生气爸爸说谎,可是萌萌还是觉得爸爸可怜。连我都离开他,他就真的一个人了。房子那么大,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林晚秋被孩子稚嫩又善良的想法说的心里一阵怅然,低下头,下巴压住她轻柔的头发:“那萌萌就,原谅爸爸。”

萌萌抿着唇,过了片刻怯怯地抬起眼:“妈妈,我们不和爸爸生气了,以后让他给咱们买好多好吃的做补偿,好不好?”

孩子期待地注视着她,林晚秋望进她黝黑的眼底,里面有盈盈水光晃动着,那么澄澈透明的灵魂,让她觉得自己满是罪恶。

她嗓子一哽,终究是沉默住没有回答。

接下来三天萌萌都和林晚秋在一起,他们回了老家扫墓,萌萌很开心,还会细心的照料林晚秋。除了晚上睡觉时小家伙会嘟囔几句和白沭北有关的话题,其他时候都表现的很开心。

毕竟是孩子,没什么记仇的心思。

林晚秋有时很羡慕孩子的单纯,如果她也能这么容易遗忘该有多好?

从老家回来之后,林晚秋给白沭北打了几次电话,可是一直都没有人接。林晚秋以为白沭北还没从部队回来,于是就把萌萌给留了下来。

时间过的很快,不知不觉半个多月就过去了,白沭北依旧没有打电话来说要接回萌萌,林晚秋本来乐的开心,她恨不能天天和萌萌生活在一起。可是时间久了,林晚秋总算发现了一点儿异样。

白沭北的手机永远处于无人接听状态,这多少有些不对劲。

林晚秋给白小黎打了电话,白小黎没什么心眼儿,要是有什么事儿也一定不会瞒着她。她茫然地表示:“我不知道哇,倒是二哥前两天还给我打过电话,说和大哥一起呢——”

接着白小黎直觉失言,急忙笨拙地补救:“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大哥可能又回部队了。他很忙,对,很忙。”

林晚秋沉默着,这么看白沭北是回来了,他只是不想接她电话而已。

林晚秋想不明白白沭北不接她电话的原因,他就是想和她泾渭分明也会关心萌萌吧?这和以前那个*女心切的男人差了太多。

林晚秋叹了口气,提醒自己什么都别想,萌萌能在她身边自然是再好不过的,至于白沭北,管他又在出什么幺蛾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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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越来越冷,白沭北一直没有再出现,倒是萌萌开始变得有些沉默寡言,会搬了小凳子站在窗前往外眺望。

林晚秋站在孩子身后揪心地望着那小小的身影,昨天萌萌放学就是直接回的白沭北的家,可是家里没有人,空荡荡的没有一丁点儿生气。

林晚秋走过去搂住孩子,低声哄着:“很冷,咱们回客厅。”

林晚秋伸手摸她的小脸,指尖触到了冰凉的一片,她惊愕地瞠大眼,孩子转过头时果然一脸的泪痕。

林晚秋吓了一跳,慌忙把孩子抱下来:“怎么了,宝贝别哭,告诉妈妈怎么了。”

萌萌抽噎着,抬手抹眼泪:“爸爸是不是不要萌萌了,为什么爸爸妈妈只能要一个,萌萌想和爸爸妈妈在一起,别的小孩子都有爸爸妈妈。”

林晚秋的眼眶也湿润了,低头不住的亲吻孩子,用力搂紧她:“不是,爸爸最*萌萌了,萌萌这么听话,他舍不得。爸爸一定是有事儿耽搁了。”

萌萌泣不成声,埋在她胸口呜呜的哭着,那哭声像是要把她的心脏都撕扯开一样:“萌萌想爸爸了。”

孩子毕竟从没和白沭北分开过这么久,哭得眼睛都肿了。

林晚秋决定去见见白沭北,不管这男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都必须给萌萌一个交代!

可是林晚秋还没来得及去找白沭北,白家就来人了,而且带来了那份她一直想要的离婚协议书——上面清清楚楚的已经签好了“白沭北”三个字。

作者有话要说:这文虐的部分不多了,现在看的确是从头虐到尾,算是我写的真正意义上的第一篇虐文了,这里我很抱歉!如果让大家看得心情压抑,我结尾会多写点甜蜜番外,感谢一直支持的妹纸们,鞠躬~

接下来还有一点点虐的情节,然后马上进入温馨部分,不会虐完就完结的,大家放心O(n_n)O~

62玩火

“先生,太太已经走了。”

身后的司机适时开口,白沭北点了点头,微微偏转过身,对上一旁刚刚出言喊自己的中年女医生:“刘医生?”

刘医生是林晚秋的产检医生,这时候还郁卒地揉着自己被墙壁撞痛的肩膀,随即皱眉无奈道:“白先生,我只是来给你送个检查报告,你太紧张了。”

白沭北但笑不语,司机适时地接过刘医生手中的东西:“麻烦您了。”

刘医生还在叹气,看白沭北的眼神充满了同情:“你对林小姐这么上心,即使被发现又有什么关系?”

眼前这个男人,林晚秋每次产检他都会提前到,可是他只是呆在她的休息室里不出来,等林晚秋走了还会问她要一份产检结果的手稿。

刘医生也糊涂了,既然这么关心,见一见又何妨。

不过这是院长亲自安排下来的,刘医生自然不好多问,她也并不希望这男人回应自己,只是想到他的身体情况,又忍不住问了一句:“要我再给你解读下吗?”

白沭北静了静,眉眼间晕了柔和的温度:“不必,我刚才听的很清楚。谢谢您。”

刘医生便不多说了,她转身欲走,白沭北忽然毫无征兆地说了一句:“请刘医生一定帮我保密,我要这些东西,只是想好好保留我孩子的成长历程,或许有天我眼睛复明,能弥补一些缺憾。”

刘医生看他的眼神瞬时又加了一些怜悯,这男人英俊挺拔,即便失明了腿上还有伤,站在人群里也依旧是醒目的那一个。

她微微叹了口气:“林小姐的预产期就快到了,身体非常好,白先生你放心,一定会母子平安。”

“谢谢你。”白沭北嘴角弯了弯,在司机的搀扶下慢慢转身朝电梯走去。

司机一直目不斜视,只是在进电梯时汇报了接下来的行程:“先生,待会我们会去医院做腿伤的复健。”

白沭北“嗯”了一声,然后又再次确定道:“老三给林知夏配车了吗?”林晚秋的预产期越来越近了,如果没辆车会非常不方便。

司机挺着脊背回道:“是,三少都安排好了。倒是老爷那里又在给您安排相——”

白沭北冷笑着打断他:“我这种伤残人士也有女人愿意嫁?”

司机抿紧嘴唇,过了几秒才小声嘟囔:“我觉得要是太太的话,肯定愿意。”

白沭北没有任何回应,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不想回答。司机也就识趣地不再多嘴,白沭北现在的情况也的确不适合让个孕妇回来照顾,到底谁照顾谁还说不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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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秋回家时萌萌已经在家了,见她进屋急忙跑过去帮她拿拖鞋:“妈妈你别弯腰,小心摔倒。”

林晚秋好笑地摸了摸孩子的小脑袋:“哪有那么容易摔啊。”

“你肚子那么大。”萌萌体贴的把拖鞋放在她面前,背着手一脸严肃地督促她。

林晚秋本来有些郁结的心情,也因为孩子懂事儿的模样烟消云散了,还有什么比能和孩子生活在一起更开心的呢?

生活又恢复了平静,林晚秋的预产期还有一周,可是肚子里的小家伙明显已经等不及想要出来了,晚上林晚秋有些内急,去了卫生间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对劲。

她毕竟是二胎了,倒是没有很慌乱,还坚持走到了知夏门口敲门:“知夏,我好像羊水破了。”

接着屋里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知夏顶着微微凌乱的头发,一张俊脸满是焦急:“现在就去医院,你先躺着。”

林晚秋被送去医院的时候脸色都很正常,倒是萌萌和知夏比她还要紧张。

两人屏息凝神地跟着值班医生到处转悠,医生都快跳脚了:“你们能不妨碍我办正经事儿吗?”

知夏和萌萌面面相觑,乖乖地靠在墙角。

接着值班医生的办公室门被推开,一串杂乱的脚步声窸窸窣窣传了进来,值班医生顿时傻眼了:“院、院长?”

林晚秋也愣住了,院长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身后还跟着刘医生。

刘医生是专家,怎么会大晚上的突然赶过来?

林晚秋脑子里冒出一个不合时宜的想法,再一想,其实也没什么好奇怪的。白沭北就是再恶劣,也不会完全不管自己的亲骨肉,当初她怀萌萌时海鲜过敏不就是个例子。

林晚秋便安心让刘医生检查。

刘医生最后表情严肃地对林晚秋说:“宫口还没开,但是羊水破了,剖腹产吧。”

林晚秋点了点头也没多犹豫,剖腹产术后不好恢复,其实比自然分娩还痛苦。可是为了孩子吃点苦也没什么。

刘医生把林晚秋和知夏、萌萌三人留在了办公室,她自己又急匆匆跑去院长办公室找那个男人。

此时院长办公室里气氛很沉闷,白沭北坐在那里好像冰雕一般,浑身都散发着骇人的冷肃气息,他旁边的白湛南都不住翻白眼:“老大你放松点,又不是你生孩子!”

白沭北不说话,依旧绷着个脸。

白湛南想抽烟,打火机一动就被白沭北出言制住了:“这是医院。”

白湛南心想这人也太紧张了,难不成他在办公室抽个烟还会影响到林晚秋吗?可是看到浑身戾气,还是忍住了。

刘医生推门进来,把情况给院长一说,白沭北皱着眉头:“会有危险吗?”他这段时间已经查了许多关于分娩的知识,越了解就越心惊。

刘医生敛了敛眉,如实回答:“每个手术都不可能零风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