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景瞥了云浅月一眼,眸光微黑,“那里是酒楼,有一味荷叶熏鸡不错。”

“那好吧!就那里了。”云浅月立即同意。

二人下了亭子,云浅月觉得手被压得很重很酸,她皱眉,这才发现容景将全身重量都给他了,被他拖着走,能不累吗?她小脸一黑,立即松了手。

容景看她一眼,没理会被她抓出的褶皱,继续向前走。步履轻缓,不紧不慢。

“小丫头,怎么回事儿?你和这个弱美人在磨叽什么?”夜轻染迎了上来。

“没什么!他病得要昏倒,我拉了他一把。”云浅月睁着眼睛说瞎话,也是脸不红气不喘。

容景也不点破,还配合地脚步更慢了,看起来很是虚弱苍白的样子。

“弱美人,你这是怎么了?早先不是还好好的吗?”夜轻染看向容景,皱眉,明显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估计是昨日染了凉气。早上没发作,如今发作了。”容景道。

夜轻染上前一步,伸手去按容景脉搏。

容景没躲,他身后却瞬间现出弦歌的身影,弦歌挡开了夜轻染,警告道:“染小王爷,我家世子不喜欢别人碰他。请您保持三尺距离。”

云浅月眨眨眼睛,她又成贵宾待遇了?她可是不止一次碰了容景啊!

“臭毛病!”夜轻染哼了一声,还是缩回了手。

云浅月见夜轻染这小魔王都守规矩地躲开,看来是真的了。她用心寻思了一下,果然从见到容景之日起到如今除了她和弦歌外,真没人距离他太近过,就连老皇帝也是不曾,今日容景坐得和夜轻染虽近,也是有三尺距离的。她这样一想,伸手指着容景,你了两声,无语看天。怪人!

“小丫头,他对你倒是不同的。每次都有例外。刚刚你居然拉了他胳膊,还那么长时间,若是换成别人,你那一只手怕是早就被这个家伙砍断了。”夜轻染怪异地眼神一闪,对抬眼看天的云浅月道。“在他眼里估计没将我当人。”云浅月可不觉得被容景抬高自我感觉良好。这个黑心的家伙指不定根本就没将她当人看呢!

“浅月小姐真神了,居然知道世子心中所想。”弦歌顿时赞叹。当初在灵台寺的南山上他家世子的确是这样对南梁太子说的。那时候浅月小姐醉死一般,自然是听不到的,不过能知道世子心思,也够让他佩服的了。

“呃……哈哈哈……”夜轻染一愣,随即大笑了起来。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容景也笑了笑。

云浅月哼了一声,跟容景相处这么长时间她再不清楚他黑心黑肺就白活了。没好气地回头瞪了容景笑着的脸一眼,“快点儿,走了!”

容景点点头,脚步果然快了些。

弦歌见夜轻染再不接近容景,身形隐了下去。

“小丫头,你和我骑马吧?怎么样?我将你送回府去。”夜轻染问道。

“不要,我有事情找容景。你自己走吧!明天你还要和……要和容枫比试,赶紧回去休息。”云浅月提起容枫脑瓜仁就疼了起来。果然冲动是魔鬼啊!她怎么也想不到容景居然是容枫的叔叔。天!打雷劈死她得了。

“我不累。”夜轻染看着云浅月神情不对,摇摇头,皱眉问,“你有什么事情要找这个弱美人?”

“大事!”云浅月很想说是婚姻大事。

“什么大事这么重要?你找我也一样,这个弱美人能办的事情我也能办。”夜轻染看看云浅月,又看看容景,前者一副想撞墙的样子,后者笑得极其欠扁。他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这件大事你办不了。要是能办的了的话我早找你了。”云浅月想着容景早先那句夜轻染也不知道不了解的话她就气不打一处来。真是流年不利啊!

“小丫头,你可别被这个弱美人给黑了!他黑着呢!吃人不吐骨头。”夜轻染强调,以他对容景的了解,这个小丫头怕是被他威胁了。

“我知道,行了,你快回府休息吧!这件事情你真办不了。”云浅月不想再说,伸手推了推夜轻染,见夜轻染脸色不好,她立即哄道:“改日我没事儿找你赛马,作为补偿,好不好?”

夜轻染脸色顿时好了很多,“好,那就答应你吧!不过你这脑袋也机灵点,千万别被这个弱美人给糊弄了。”

“我知道了。放心吧!他敢糊弄我的话,我就让他断子绝孙。”云浅月横了容景一眼,对夜轻染保证。

夜轻染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警告地瞥了容景一眼,“不准欺负小丫头!若是让本小王知道你欺负小丫头,我就搅得你荣王府不得安宁。”

容景淡淡看了夜轻染一眼,充耳不闻。

夜轻染转身走了,很快就出了较场的大门,不出片刻一阵马蹄声走远。

云浅月松了一口气,夜轻染真要跟去的话,她还真当着他的面问不出口,还是夜轻染这孩子可爱些,知道给她留点儿脸。她回头恶狠狠地看着容景慢悠悠踱步,怒道:“你不是饿了吗?还不快点儿!”

“走不动!”容景看了她一眼,温吞吞地道。

“别想着我背你,不可能!”云浅月哼了一声。他从来也没走得动过,都是那副用一百个人也将他拉不快的架势。

“今日是真走不动了。”容景叹了口气,停住脚步,声音及虚弱。

云浅月停住脚步,看着容景,刚要冷嘲热讽,怒目而视,见他额头上有细密的汗溢出,脸色较之刚刚又白了几分,似乎真的病了的样子。她皱眉,转身回走几步,来到他面前,伸手按在他脉上。

容景站着不动,任她把脉。

弦歌这回没出现。

“你当真病了?脉象怎么这么虚?你这些日子做什么去了?怎么将身子搞成了这副德行?难道真像我说的没去干好事儿?寻花问柳了?你堂堂荣王府的世子,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至于出去找吗?”云浅月一边皱眉,一边训斥。

“我没去寻花问柳!”容景本来白着的脸泛起黑色,这四个字说得咬牙切齿。

“那做什么坏事儿去了?”云浅月挑眉。

容景沉默不语,清泉般的眸光仔细看的话似乎里面多了丝幽怨。

云浅月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忿忿道:“果然被我才对了,你果然没去做好事儿,才将自己弄成了这副德行。”

“是,我的确没做好事儿,你那藏起来的十二座金山我不帮你运走藏起来的话,难道真等着被皇上……”容景反问。

云浅月一惊,立即出手去捂住容景的嘴,眼睛不忘四下看去。见这较场不知何时早已经走得空无一人,她才松了口气,低声斥道:“小心隔墙有耳,你怎么随便就拿出来说?若是被皇上知道,我们都玩完了,那老皇帝一看就不是好惹的老东西。”

“是你非要逼着我说的。”容景很是无辜,声音依然温吞吞的。半丝怕意也无。

“好,祖宗,我怕了你了成不?”云浅月想着那十二座金佛像啊,眼前顿时冒起十二座金山,哈哈,以后不愁没钱花了,她连忙低声问:“喂,听说香泉山一直都是重兵把守,你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那些佛像弄走的藏起来的?”

容景脸一黑,“你若是嫁给容枫,叫我叔叔是应该的,但我家没有重重孙子给你嫁,让你以后天天叫我祖宗,晨昏定省,请安问好。”

“你……”云浅月气得无语。小脸顿时爬满无数黑线,恼怒地瞪着容景,“幽默,我说的是幽默,懂不?你个古董!”

容景长长的睫毛眨了眨,摇摇头,很是干脆,“不懂!”

云浅月深吸一口气,觉得距离气死估计快不远了。若是嫁给容枫,每日晨昏定省请安问好还会被他气,她估计活不了两年就一名呜呼哀哉了。她垮脸,有气无力地道:“不懂就不懂吧!没有人懂我的……”

她觉得遇到容景何止是流年不利,简直就是此生不利。

容景看着云浅月垮下的小脸,嘴角微微勾出一抹极浅的弧度,眸光也绽出一抹笑意。他从十年前遭了大难之后,连爷爷也不亲近了,那老头曾经无数次对他无可奈何地喊祖宗,大约就是她如今这个意思吧……

“喂,我问你,你是怎么将那十二个金山神不知鬼不觉弄出去的?”云浅月压下心中的郁闷,压低声音又问了一遍。这个才是她最关心的。

“你确定要在这里说?”容景也压低声音反问。

云浅月默了一下,拉着他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道:“去醉香楼吃饭!就点你说的荷叶熏鸡。”

“好!”容景缓缓抬步,被云浅月拽着走。

二人终于走到门口,弦歌已经坐在车前,看二人像是拧成了麻花一般拖拉着出来,他嘴角抽了抽,他家好好的世子啊,从遇到浅月小姐之后半丝形象都没了。叹息归叹息,扼腕归扼腕,但他还是赶紧给二人挑开车帘。

云浅月先上了车,见容景站在车边看着她,她无奈,又伸手将他拉上车。

容景靠着车壁坐稳,云浅月才伸手揉了揉酸疼的胳膊,她这些日子废寝忘食看书同样体力虚脱。而且都是拜这个家伙所赐。她瞪了容景一眼,从怀中掏出帕子去抹额头上的汗。

容景扫了一眼云浅月手中还是用的他那块帕子,如诗似画的容颜绽出一抹暖意,也伸手入怀,掏出帕子抹了抹脸上的汗,对弦歌温声吩咐,“去醉香楼!”

“是!”弦歌一挥马鞭,马车稳稳地走了起来。

云浅月抹完汗,将帕子又揣进了怀里。

容景瞥了她一眼,淡淡提醒,“那是我的帕子,你不打算还给我了?”

云浅月手一顿,又将帕子往怀里塞了塞,半丝不客气地据为己有道:“你不是有老皇帝给了你一匹雪蚕丝锦的缎子吗?能做多少帕子?我觉得这布料好用,柔软又吸汗,我要了。”

“你可真不客气!”容景瞥了她一眼。

云浅月哼唧了一声,算是认同。这些日子她算是明白了,跟谁客气也不能跟他客气。这人不值得人家客气。因为他黑起人来从来都不客气。她黑了他一块帕子算什么?比起他黑心差远了。

容景不再开口,疲惫地闭上眼睛。

云浅月见这会儿上了车,除了弦歌外再无人听到他们说话了,她还惦记着那佛像被他怎么弄出香泉山的藏到哪里去了,但见容景气色的确不好,他所说的染了凉气本来她认为他是胡诌的,但给他把了脉之后知道其实的确是真的,她扁了扁嘴角,终是没问出口。觉得这人病着,她不能太不人道再问东问西。

云浅月在较场亭子内睡了一觉,如今半丝困意也无,她挑开车帘看向外面。

容景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又闭上眼睛,并没阻止她挑帘子向外看的动作。

今日的大街上人流依然如往日一般繁华鼎盛,叫卖吆喝声不绝于耳,各种古玩、玉器、字画、食物、杂耍、玩物等等都摆出来卖,入目处都是在现代没有的真正手工艺品。随着马车走动,这一条街道两旁热闹非凡。

云浅月从来到这个世界不是在马车中睡觉度过就是在云王府和荣王府被人管着识字,还没有真正地逛过街。她颇有兴致地看着人们或买或卖,前世今生逛街的次数有限,如今方觉得最下层人的生活才叫做生活。

“听说了吗?浅月小姐要嫁给文伯候府的公子,今日居然在武状元大会上向皇上请旨赐婚。文伯候府十年前被人满门杀害,听说就留下这么一个后人。”一个声音忽然传入正看得津津有味的云浅月耳中。

云浅月一怔,顺着声音转过头去,只见在街道拐角聚了一群人,其中说话的人是一个男子,大约三十多岁,一脸络腮胡子,其余那些人则是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皆是一脸吃惊的八卦像。

“我也听说了,那文伯候府幸存留下的唯一公子叫做容枫!”又一男子道。

“是,是,就是叫做容枫的。文伯候府是荣王府的旁支,这容枫公子昨日刚刚进京,如今就住在荣王府呢!”又一个年岁小一些的男子连连点头,“我家昨日在荣王府二夫人院子侍候的一个姑姑回家探亲说的。说这容枫公子很得景世子照顾呢!”

“这浅月小姐莫不是和那容枫公子早就认识?要不她怎么今日就向皇上请旨赐婚呢!据说还非卿不嫁?将太子殿下给气坏了,听说刚刚回府后将书房内的东西全砸了。我一个表亲刚刚从太子府传出来的话。”又一男子疑惑地道。

“应该是以前就认识。不过这也说不准。浅月小姐做事向来都不顾忌,为所欲为,想到就做,快人快语,大概是觉得太子殿下不好了,又看上容枫公子了。”又一男子也点头附和,“谁叫太子殿下那日在皇宫要拿浅月小姐关押入天牢伤了浅月小姐的心呢!”

“嗯,听说今日在武状元大会上,容枫公子武功无人能及,要连战千人。还是浅月小姐替他觉得不公平,请示了皇上,说怕累坏了容枫公子,咱们天圣就少了一个人才了。染小王爷也看不过,才向皇上请旨下场,与容枫公子平分了参加武状元大会的人,皇上准许了呢!最后是染小王爷和容枫公子一起胜出,明日再决一胜负。”又一男子又道。

“据说这容枫公子不仅武功好,且长得也好。不逊于景世子的容貌呢!既然是文伯候的后人,那定也是个有才华的。据说浅月小姐怕明日他夺得了武状元大会之后被别的女人抢走,就捷足先登非要嫁了他不可。不过浅月小姐身份非比常人,皇上没同意,浅月小姐险些以死明志……”又一男子道。

……

云浅月听得嘴角抽搐,没想到男人也如此八卦,且八卦起来比女人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她那时候是真想让老皇帝指婚嫁给容枫的,但什么时候以死明志了?极其无语地看着那些人。

“这容枫公子若是明日得了武状元,前途不可限量!浅月小姐有眼光!”一个中年大婶,胳膊上挂了一筐鸡蛋,对云浅月表示赞扬。

“是啊,容枫公子的画像如今在墨宝斋有卖呢!我刚刚从墨宝斋出来,看到了容枫公子的画像了呢!当真是一个翩翩佳公子呢!我也觉得浅月小姐有眼光。”一个娇小的女子挤在人群中,有些羞涩地道。

“浅月小姐的画像也是在墨宝斋有得卖的。我也看到了,那两幅画像放在一起,当真是一对璧人呢!”令一个女子羡慕地道。

“男子有才,女子有貌,若是真能结成连理,也是千古佳话一桩。”一个大约六旬的老太太,手里抓了一只鸡,声音苍老,但阻挡不住一颗年轻的心,“说书的都是这么说的,才子佳人嘛!戏本子也都是这么演的。”

云浅月看着那个老太太手中的鸡,小脸扭曲,这容枫不是昨日才进京今日才轰动吗?他的画像出来的也未免太快了。没想过古代也有聪明人知道抓住商机啊!

“可惜,浅月小姐是荣王府的嫡女,要想嫁给容枫公子恐怕真不容易。”其中一个女子蒙着面纱,娇娇柔柔,站在人群最后面,由婢女扶着,穿得衣服极好,显然是路过,听到人们说便停下来听了,看起来像是大家闺秀。

“是啊,容枫公子虽然是荣王府的旁支,但据说也是百年前的旁支了,和荣王府的血缘早就淡了不少。从二十年前文伯候被封了侯爷,也算是另立门户了。这文伯候府如今就剩下容枫公子一人,孤立无援。与浅月小姐门不当户不对,就算皇上不顾及始祖爷的祖训同意了的话,云老王爷和云王爷怕是也不会同意的。”又一个人道。

“那可不一定,浅月小姐是什么性子?那是无法无天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她要真是下了狠心非容枫公子不嫁的话,连皇上和云老王爷也是拿她没辙,恐怕这事儿没准就真成了。”另一人又道。

“是啊,浅月小姐那执着劲,若是认准了一件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呢!还记得前年浅月小姐出去打猎吗?据说追一只雪狐,追了三天三夜,终于将那只雪狐给累得跑不动抓了回来。”另一人附和道。

“对,对,我记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儿,当时茶馆酒楼都说这件事儿呢!所有人都赞浅月小姐英勇不输于男儿。”另一人也附和。

“今日这事儿茶馆如今有说书先生也正在说,我们大家不如去听听?”一人询问。

“好,走,去听听!”众人立即同意。

说走就走,转眼间一群人哗啦啦向着对面的茶馆冲了去。就连那抱着小孩的妇人,挂着鸡蛋篮子的大婶,抓着鸡的老太太都跟了去,那站在人群最后面的蒙着面纱听众人谈论的小姐和她的婢女犹豫了一下也跟了去。

云浅月看着那一群人浩浩汤汤进了茶馆,盯着那茶馆看了半晌,才无语地收回视线。今日一不小心她又轰动了一把,怕是哗然天下也不为过。她为古代广大人民贡献了茶余饭后的舆论谈资。最重要的是她为那家茶馆增加了生意,为那墨宝斋拿出她画像赚了商机。

云浅月抬眼望天,只见上午还好好的天晴日朗,这么片刻就笼罩上了乌云,一如她如今那颗颤颤巍巍的心。收回视线,她又盯着那茶馆看,只见那处人声鼎沸,只有人进去,没有人出来,透过窗子可见人头挤人头,生意火爆得不行。她有心也想去听听,不过想着以如今自己武功尽失的小身板也挤不进去,只能打消了念头。

但她还是有些不甘心,目光移向茶馆门面上方的牌匾上,只见一方大牌子上面写着“一缕茶香”四个大字。她默记下了名字,才收回视线,刚要落下帘子,发现弦歌似乎忘记了赶车一般,手中攥着马缰也看着那间茶馆,脸色怪异,马车停滞不前,怪不得她能听了这么久呢!原来刚刚那些人的话这家伙也听到了。

“咳咳,弦歌,你想你家世子真变成饿死鬼吗?还不快走!”云浅月狠狠咳嗽了两声。想着八卦无处不在啊!

弦歌一惊,连忙收回视线,回头看向云浅月,冷峻的脸色无比怪异,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张了张嘴还是回过头,一挥马鞭,马车快而稳地走了起来。

云浅月伸手揉揉额头,想着今日这地雷踩大发了!怎么收场啊!

再没有看外面大街热闹的心情,她落下帘幕,身子缩回来继续靠着车壁,见容景依然靠着车壁闭着眼睛,呼吸均匀,似乎睡着了。即便睡着,即便如此虚弱,他看起来还是那么欠扁的温吞样子,她瞪了容景一眼,想着若不是知道他是容枫叔叔,她听到这些人的话大约是很高兴的。都是这个黑心的家伙。

这样一想,她恨不得掐死他。想到就做到,云浅月立即伸出手去掐容景脖子,手还没到,恶狠狠地声音就传出,“你说,说你不是容枫的叔叔,我就不掐死你!否则我就掐死你。”

容景恍若未闻,依然闭着眼睛睡着,一动不动。

云浅月的手到了容景的脖子上,他脖颈的肌肤温凉润骨,她刚碰到手立即缩了回来,改为抓住他的衣领,依然恶狠狠地道:“不准睡了,快说!”

“你掐死我也好,我的牌位会供奉进荣王府祠堂。等你以后嫁给容枫,也是每年要去给我叩头上香的。这样也不错,能每年得你三个响头,与日日得你晨昏定省请安问好喊叔叔相差无几。我就勉为其难受着吧!”容景缓缓睁开眼睛,看着云浅月恶狠狠的表情,慢悠悠地道。

云浅月闻言只感觉一口鲜血突然从她胸腔涌出来,看着容景温润如画的脸险些喷到他脸上,一双眸子恼怒地盯着他,你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嗯?还看着我做什么?快掐啊?”容景反过来催促云浅月。

云浅月死死瞪着他,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几乎要瞪出来。她盯着容景,牙齿磨得咯吱咯吱响,她怀疑这一口牙怕是都要碎了。

“哎,如今你这副样子真丑!容枫若是见了,估计打死也不会想娶你的。”容景移开眼睛,叹了口气,那如画的眉眼闪过一抹嫌弃。

云浅月感觉喉咙刹那咸丝丝的,她感觉血真要喷出来了。实在难以忍受,忽然将他领子松开,改为掐住他脖子,恶狠狠如母夜叉,“好,我今日就掐死你了。大不了以后嫁给容枫每年都去给你磕头上香。”

云浅月话落,白皙的小手按住容景喉结,手心温凉温滑的触感也难以打消她一颗被怒火燃烧的心。今日非掐死他不可!她豁出去了!

“嗯!到时候我虽然死了,也会附身到牌位上看着你给我磕头的。我不看也不打紧,荣王府祠堂专门有看管祠堂的暗人,你磕不够三个头是不会让你起来的。”容景偏着头不看他,虽然被云浅月掐着脖子,呼吸困难,但一句话还是说得极为完整。

“你还说!”云浅月手下用力,“真想死是不是?”

容景微不可见地点点头,哑着嗓子道:“生无可恋,不如死了好!”

“你还生无可恋?我看你活得有滋有味的!”云浅月嗤笑。脸上神情还是恶狠狠的。她觉得今日必须要一定要掐死这混蛋。

“如今真是日日没滋味,除非你真嫁给容枫……每日晨昏定省见到你还有点儿滋味……但是这些比起来也不如你将我掐死了每逢年过节都去荣王府祠堂来给我磕头觉得有滋味……”容景这回说话不完整了,但还是让云浅月听得清清楚楚。

云浅月气冲脑门,容景的话如一根巨刺从她耳中直直刺入脑海,刹那那根巨刺在脑海中翻滚搅拌,她几乎都不能呼吸了。咬牙启齿、磨碎一口牙也不够表示她此时的怒气,她本来一只手掐住容景的脖子,又将另一只手也掐在他脖子上,声音如地狱来的魔鬼,阴森森的,“你再给我说一句,你就死定了!”

容景眸光瞥了她一眼,极是幽黑深邃,里面似乎还含了一丝控诉无辜。似乎在说我很想再说一句,但是你掐着我说不出来了。

云浅月读懂了容景眼中的神色,更是恨得要死。明明是她威胁他,要掐死他,而且他脸色由虚弱的苍白转向潮红,呼吸被哽住,出气多进气少,却偏偏还是一副温润雅致的样子,没有半丝惶恐紧张,她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他,手松了松,“再给你个机会,你说你不是容枫的叔叔,我就饶了你。”

云浅月此时像个小孩子一般叫真起来。

“咳咳……”容景的脖颈被解脱,呼吸不畅地咳嗽起来。

“快说!”云浅月又将手松了一分,看着容景咳嗽的难受的样子别开脸。

“容枫虽然是荣王府的旁支,但血脉里也是留着荣王府先祖的血液,我是他叔叔的事实恐怕更改不了。你总不能将荣王府已经死去百年的先祖给从底下挖出来更改了血液,也总不能将容枫的先祖塞回他娘亲的肚子里去,更不能将容枫塞回他娘亲肚子不让他出来吧?所以,这辈子,我就是他叔叔。断乳更改的道理了。”容景舒缓了呼吸,看着云浅月别开的脸,似乎笑了一下,慢悠悠地道。

“你怎么不说将你塞回你娘亲肚子里去?”云浅月转过头,她前世自诩的冷沉自制灰飞烟灭,觉得这个男人怎么就这么……让人真想掐死他!

容景点头,声音温温,“嗯,你若是有办法将我塞回我娘亲的肚子里也行。”

云浅月眼前一黑,感觉片刻眩晕。她再看着容景,黑着脸已经无语了。她早就在被云暮寒逼迫着识字用这个黑心的家伙来威胁她的时候就想将他塞回他妈肚子里去,若是能完成早完成了。还用他说?

“哎,你看看你现在真是半丝女子样子都没有,幸好容枫不在。否则他看到你这副难看的样子,是真的不会想娶你的。”容景叹息一声。

“别再提他!”云浅月低吼一声。她此时恨不得将容枫也塞回他妈肚子里去。

“好,不提。”容景从善如流,眸光破碎出一抹光芒转瞬即逝。看着她黑着的小脸,连额头都泛着青黑色,显然是气得不轻,本来粉红的唇瓣此时都微微泛着白色,他长长的睫毛眨了眨,低声提醒,“你还掐死我了不?要掐的话就快点儿,不掐的话就松手吧!你这样僵着手臂是很累的。”

云浅月手下不由自主地用力,森森然地道:“自然要掐死你。”

容景不再开口,微低这头,一副等死的样子。

云浅月盯着容景,车厢内因为帘幕遮掩了日光而微显昏暗,又因为她用力掐他脖颈,呼吸不畅而染了几分血色,白雪玉颜上血色微微熏红,如画的眉眼似乎海天一色间铺了那么一道云霞,而他安安静静在云霞中静坐,这一刻她居然觉得他华滟而美好。一时间不由得有几分痴然。

容景感觉云浅月异样的眸光,他垂下眼睫,盖住眼中的神色。

“世子,醉香楼到了!”弦歌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有些僵硬紧张。

云浅月惊醒,瞬间松了掐着容景脖颈的手,嫌恶地看了容景一眼,恨声恨语地道:“掐死你我还嫌脏了我的手呢!这次就先饶过你了。”

“嗯!”容景低不可闻地应了一声。

云浅月沉着脸揉胳膊,这么一番折腾她胳膊的确僵硬酸麻。她揉了半天见容景一动不动,复又抬眼看他,只见他依然低着头安安静静地倚着车壁坐着,微微敞开的衣领可以清晰地看着脖颈处被掐出的红痕,因为他肌肤过分的白而莹润,那红痕便愈发的现眼,她蹙了蹙眉,没好脸色地道:“还不快点儿收拾你自己一番,好下车吃饭。”

容景抬起眼皮看了云浅月一眼,静静的眸光幽幽,往日温润的声音含着一抹低哑,语气说出来似乎赌气一般,“不吃了!”

“不吃了?”云浅月挑眉,“你不是饿了吗?”

容景幽幽的眸光蒙上一层恼意和幽怨,“我这副样子如何去吃饭?若是被人看见还以为你将我怎么了呢!”

“嗯?”云浅月一愣,看着他一副被揉虐了的虚弱样子此时尤为解恨,胸中的满腔怒意和郁闷也霎时散去,哼道:“我本来就是想掐死你,如今算你命大。就是要让人看看你这副样子。”

“那好吧!我就下去吃,就如了你的愿吧!”容景忽然起身,也不理会敞开的衣领和被云浅月又掐又压褶皱的锦袍,伸手挑开帘幕,微微探头,缓步下了车。

------题外话------

暴风雨来得果然猛了,有的亲都要愤起追杀我了,那个,我想说的是要相信女主,不要怀疑本文的设定背景,她目前不是李芸,不是什么上校,而是云浅月!还是伪装的云浅月!即便不相信她,也要相信我,啥?不相信我?(⊙_⊙)我人品有这么差吗(⊙_⊙)o(╯□╰)o,>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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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反击怒吻

容景刚一下车,就听到车外传来弦歌的抽气声。

云浅月心里哼哼,想着让这个黑心的混蛋再嚣张,看吧!就是他活该,最好大家都笑话死他。让他羞愤不能见人,最好自杀了算。

“世……世子……”弦歌的声音都结巴了。

“哎……”容景叹息一声,那叹息虽轻,但还是清清楚楚传进了云浅月耳边。

云浅月得意地挑了挑眉,谁叫他那张毒嘴惹了她来着,今天就让他尝尝厉害。她整了整自己的散乱的衣裙,将手臂上的轻绸挽好,又摸了摸头上的发髻未乱环钗好好地插在发间,才伸手挑开帘子。

只见弦歌正一脸见鬼地看着容景,容景伸手揉着额头,虚虚弱弱地站在那里。

“浅月小姐……您将我家世子……”弦歌转头看云浅月,刚刚里面的动静他没看到却是听得清楚,在浅月小姐恶狠狠掐他家世子时他险些忍不住冲进去。但他早就得了世子吩咐无论她对他做什么,不得他吩咐不准干涉,他这才勉强忍住了。希望浅月小姐手下留情,如今人是没掐死,可是看世子这副样子,这浅月小姐是半分情面也没留。

“你家世子想早早就去阎王爷那里报到,却自己下不去手,我帮帮他。”云浅月面不改色地道。话落,一撩裙摆,轻盈地跳下了车。和容景比起来,她显得生龙活虎。

弦歌嘴角抽了抽,还是心疼自家世子,责怪地眼神埋怨云浅月,“浅月小姐,我家世子对您多好啊,你也太舍得下手了,他昨日又染了凉气,还病着呢!您看看世子他如今……”

如今这副样子怎么能出去见人?连他都看不过去了,何况别人?

“是啊,正因为他对我很好,我才要对他也很好啊!”云浅月很认真地看了容景一眼,觉得他这副小白兔的样子让她更想揉虐了,大言不惭地对弦歌道。

弦歌无语地看着云浅月。她怕浅月小姐再这么对他家世子好下去世子的小命都会栽到她手里了。不过一想到浅月小姐拼尽武功尽失冒着性命危险将他家世子的寒毒顽疾解了救活了世子,他所有的怨怼立即就烟消云散了。是他太担心了,浅月小姐根本就不会杀了世子的。但是……世子这副样子还如何去醉香楼吃饭?

醉香楼是天圣京城数一数二的大酒楼。此时正是午时,人满为患。能在醉香楼吃得起的人都是非富即贵,在这天圣京城以及四面八方有头有脸的人物。世子这副样子进去的话,岂不是毁了形象?

“还站着做什么?走啊!这里不就是你说的醉香楼吗?做荷叶熏鸡好吃的那家。”云浅月见容景站着不动,抬步向前走去,还不忘回头招呼。看着这家酒楼颇大,外表装潢也很奢华,酒楼内有隐隐香味飘出,闻到这香味就觉得很有食欲。

“嗯!”容景低低应了一声,抬步跟上云浅月。

“世子,您……您还是别进去了!”弦歌立即拦住容景,如今因为浅月小姐和容枫公子的事儿传得沸沸扬扬,京城已经够热闹了,他不想世子再给京城百姓们茶余饭后填一笔浓墨重彩,尤其是跟着浅月小姐二人这么进去,大家会怎么想?

容景抬头瞥了弦歌一眼,摇摇头,“无事!”

“可是……您……”弦歌不知道怎么表达,想着难道世子被浅月小姐折磨糊涂了?他张了张嘴,半天也没吐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紧张地摇摇头,“世子,咱还是回府去用膳吧!改日再让浅月小姐请您也不迟啊!”

“弦歌,你磨叽什么?改日本小姐才不请他了。过了今日,明日不侯。”云浅月在前面大步走,听到弦歌的话立即回头,对着容景哼道:“快点儿!你到底还想不想吃饭?我看你一点儿都不饿!”

“饿!”容景薄唇轻起,吐出一个字后,抬步跟上云浅月。

“世子……”弦歌一张冷峻的脸都快哭了。

容景淡淡地看了弦歌一眼,弦歌立即住了口,后退了一步,让开了道。他看着在前面走得极快的云浅月,声音虚弱地道:“你走得太快,我跟不上!”

云浅月本来想不理会他,但想到一会儿别人若是笑话他她怎么能不离近点儿看他的表情呢!立即停住脚步,“那我等等你!”

“是走不动!你等我也不管用,应该过来拉上我。”容景停住脚步。

“弦歌,还不拉上你家世子!”云浅月对木桩子似的杵在那里的弦歌吩咐。

弦歌看向容景,见他家世子理都没理他,而是看着云浅月,跟随世子这么长时间他自然明白世子是什么意思,无可奈何一叹,世子想要丢人,他才不要跟着,见醉香楼此时进进出出的人都停住脚步,他对云浅月摇摇头,“属下不饿,就不进去了。浅月小姐,您就好好照顾我家世子吧!”

话落,弦歌不等云浅月说话,上了马车,一勒马缰,马车向停车的地方驶去。

云浅月瞪眼,弦歌这个家伙一点儿都不识趣!她看着容景,容景站在那里不动,看起来盈盈弱弱,脖颈上的红痕在太阳光下更是显眼了几分。她蹙了蹙眉,“你连这几步都走不了了?”

“嗯,走不了了。”容景点头。

“走不了也得走!”云浅月才不相信这个家伙走不了。他大病了十年受寒毒丸和身体顽疾所苦都能坚持,那是何等的痛?比起这小小的染了凉气算什么?如今身体都好了,居然来个走不动了,鬼才相信。

“我是真走不动了。本来我身体无事,但因为旅途奔波日夜不休地去帮你上灵台寺弄那……”容景看着云浅月,似乎明白她心中所想。

“行了,行了,别说了,生怕全天下人都不知道我们俩干的好事儿似的。我拉着你走。”云浅月见这个家伙居然在这里大庭广众之下就抖搂老皇帝如今正在追查的佛像下落,这不是找死吗?她见醉香楼进进出出的人都停住脚步向这边看来,黑着脸走回来拽住容景手臂,托着他往前走。

容景将全身行走的重量都交给云浅月,眸光扫见四周或进或出的人都张大嘴巴一副惊吓的模样看着他和云浅月,他垂下头,看了一眼自己脖颈清晰的红痕,嘴角微勾,接过云浅月的话,声音依然虚弱地道:“是你自己干的好事儿,和我没关系!”

“嗯,是和你没关系!”云浅月想说那些钱和你一分关系都没有。他承认就行,就都是她的了。这样一想,心情极好。拽着容景走的脚步也轻松了几分。根本没往别处想。

容景不再开口,低着头任云浅月拉着向前走去。

不多时,二人来到门口,容景抬起眼看了一眼四下的人,见那些人一直保持着看到他们时的姿势一动不动,人人脸上都是一副惊骇的表情,都似乎僵住了一般。他眨了眨眼睛,虚弱地道:“我们……还是回去吧!不吃了吧!我也不用你……”

“不行!”云浅月断然拒绝。都到门口了,她似乎闻到荷叶熏鸡的味道了。再说她哪里允许他临阵脱逃?做梦!这顿饭她非请不可了。

“我……”容景再次虚弱地开口,声音极低。但在这四周静得连跟针落地都能听到的地方他的声音极为容易地传入众人耳中,“浅月,我实在太累了,不想吃东西了。我们这样被别人看见不好……”

云浅月听见那声浅月恶寒了一下,回头狠狠地瞪了容景一眼,警告道:“老实点儿!再不听话我还掐死你。”

想跑?门都没有!谁让他得罪了她了!

容景似乎又叹息一声,这回很听话地住口不语。

云浅月想着这家伙这张嘴若是一直都这么听话就好了。她就不明白了,刚刚宁愿被她掐死也不松口还照样气她,这会儿怎么就这么转性听话了呢!难道是因为人多?她瞥了一眼四周,这才发现那些人都僵化了一般地看着她和容景,不,大多数的目光都是盯在容景身上。她顿时圆满了。这就对了,就是要让这个家伙丢人!

容景忽然抬头,眸光清幽幽地瞥了云浅月一眼,又快速地垂下眼睫,遮住眸中的笑意,跟随着她的脚步被拉着进了醉香楼。

二人一进醉香楼,一脚门里一脚门外,还没进去就成了醉香楼瞩目的焦点。

“二位客观……”店小二一声“请”字卡在了喉咙。手中的托盘落地,“啪”地一声脆响,托盘一摔几瓣,饭菜全部洒在了地上,溅了他一身水渍,他恍若未觉,睁大眼睛,张大嘴巴,一副惊骇吞了苍蝇似地定在二人身上。

一声清响过后,又听到门口记账的掌柜手中的笔“啪”地落地,他张大嘴巴想发出声,却是半丝声音也没发出,也是一副吞了苍蝇的模样,惊骇中整个人似乎化成了雕像,一动不动地看着二人。

紧接着又听到无数声抽气声同时响起,有些人甚至惊呼出声。

然后又无数声清响接连响起,筷子落地,盘子被打翻,椅子被踢到,更甚至有一桌的桌子被惊吓过度而碰翻,一时间醉香楼内噼里啪啦声响不断。

云浅月被这副阵仗弄得惊了一下。她想过这副样子托着容景进来会引起轰动,但没想到是这样子的轰动。她眸光扫向醉香楼内众人,只见人人一副如早先那掌柜和伙计一样的神情,都是同一个表情,除了惊骇还是惊骇。人人都化成了古希腊雕塑,百八十中姿势拧成一种表情,何其可观?

这样的一幕从云浅月眼中迅速直达脑海,在脑海中盘桓了一个漩涡之后定型成为一幅画,还是一副伟大的巨作。

她第一时间想着一定要将这副画画出来!

又第二时间去转头看容景脸上的表情!

只见容景面色神情是她熟悉的清清淡淡,温温润润,一如既往,没有半丝尴尬、羞愤、懊恼、甚至是她期盼的掉头就走也无。什么情绪都没有。她不由失望,想着这哪里是披着羊皮的狼,这明明就是成了精的黑狐狸。

再转过头去看众人,众人依然保持他们刚刚踏进醉香楼的惊骇姿势。连眼珠子都没眨一下,云浅月觉得这副人人化成雕塑的场面实在夸张了些,但的确符合容景的身份!

“你从今日此时此刻起轰动了!”云浅月偏头对着容景笑。这才是她要的不是吗?最好这个家伙千夫指万人笑,她才觉得满意。

“嗯!”容景微不可闻地应了一声,也笑了笑,道:“托你福气!”

“你最好以后规矩些,别再惹我。否则……”云浅月哼哼了一声,警告。

容景看着她嚣张得意的神情,仿佛打了一场胜仗,他低下头,笑而不语。

“走!”云浅月托着他跨步走进了门槛,对伙计和掌柜大声询问,“还有地方吗?给我们找一处地方!”

她话落,无人应声。

云浅月皱了皱眉,看着离她最近的那个小伙计和掌柜的,难道真化成雕像了?她又大声道:“喂,我问你还有地方吗?我们要吃饭!”

依然无人应声。

“你们是聋了吗?”云浅月又喊了一声。

还是无人答话。所有人的神情连变一变都无。

云浅月有些泄气,不至于吧?她和容景可是两个大活人,这些人怎么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她偏头看容景,“要不换个地方?”

“不吃荷叶熏鸡了?”容景挑眉。

自然要吃!可是也得喊得动人啊!云浅月瞪着面前的小伙计和掌柜,想着是不是需要她过去踹一脚才能管用?

云浅月还没行动,只听容景慢悠悠地对那掌柜的出声询问,声音不高不低,“掌柜的,可还有地方坐?”

“有……有……”掌柜的惊醒,连忙答道。

靠!这不是对她赤果果的鄙视?她人品有那么差吗?云浅月本来很舒服的心霎时不舒服了。

“劳烦领路!”容景温声吩咐。

“好,好,小老儿这就领路……”那掌柜的似乎想扔下手中的笔和账本,扔了一下才发现手中空空如也。他立即离开桌子,颤巍巍地向着容景和云浅月走来,连衣服刮到了桌子角都没发现。

在云浅月的不出所料中,那桌子果然“砰”的一声倒下。桌子上的账本噼里啪啦地落了一地。那掌柜的紧接着也“砰”一声,被绊倒栽倒了地上。一个大蛤蟆爬,忍不住痛呼一声。

云浅月撇过脸,不忍去看。想着希望这年逾半百的老头经过这一栽之后还能爬起来,容景和她有那么可怕吗?不,应该说是容景有那么可怕吗?

她显然低估了容景在天圣人们心目中的地位!

高高在上的云石有一天坠落到了地面上,那是会砸死一大批人的!

听到这一声大响,终于让醉香楼内宾客的魂回了回,不过姿势没动,也就是眼珠转了转,不过只是一眼,又都很快地转回来,再次看着容景和云浅月。

云浅月无语望着棚顶。棚顶上镶嵌着珠翠闪闪发光,极其奢华。醉香楼内部的装潢显然比外面看着还要华丽高雅,档次极高。她想着看看这座无虚席人满为患的样子,就能知道这醉香楼的老板一定赚了个盆满体钵。

地上的掌柜的半天没起来,呲牙咧嘴的,终于将他脸上的惊骇震惊表情转为了人类该有的痛苦表情。云浅月见容景站着不动,想着做人不能这么冷血,立即松了紧拽着容景胳膊的手走过去,对那掌柜的伸出手去搀扶,“磕到了没?我扶你你来!”

“不……不用……”那掌柜的顿时也不疼了,噌地一下子就从地上爬了起来。连忙躲开了云浅月的手,一副惶恐的样子。

云浅月的身子微微弯着,手僵在了半空中,郁闷地想着她有那么可怕吗?不以为意地撤回手,还是关心地问,“要不要请大夫?你刚刚磕的那一下不轻!”

“不,不用,多谢……浅月小姐……”那掌柜的身子立即后退了两步,与云浅月保持一定距离,惶恐地连连躬身道。

“既然无事就好。还有地方坐吗?我们来吃饭。”云浅月想着早知道吃一顿饭这么难的话,就算再想看容景笑话她也不会来的。不知道怎么刚刚就非要和那个黑心的家伙置气。如今看来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啊!她何时也小孩子气了?

“有……有……”那掌柜的头也不敢抬,连忙道:“世……世子请……浅月小姐请……”

“那带路吧!”容景缓步走过来。

“是,小老儿这就带路……”掌柜的立即转身,绊绊磕磕地向楼上走去。

云浅月抬步跟上。容景也缓缓抬步,步履是一如既往地轻缓优雅。

云浅月上了两个台阶后才想起来身子轻了,没有累赘拖着了,她回头看了容景一眼,冷哼一声,刚刚还是一副要死的走不动的样子,这会儿就好的人模狗样了,果然是装的。她磨了磨牙,为了吃饭能从好地方下去,她决定不理他。

容景看着云浅月的背影,眼角余光扫到醉香楼内众人追随着他二人的目光,似乎清泉般的眸子内沉淀了一丝笑意,若是仔细看可以发现他嘴角是微微勾起的。

上了二楼,掌柜的绊绊磕磕的脚步似乎才稳当了一些,但还是止不住身子抖动。不知道是激动的,还是害怕的。

云浅月在后面看着那掌柜的,想着这老头估计今日一过就会老几岁。

掌柜的在二楼没停步,直接又转了个弯向三楼走去。

“二楼也没地方?”云浅月挑眉,她想问的是这生意有这么火爆?这钱得赚多少?这家店的老板还不富得流油?

“回……回浅月小姐,三楼有天字一号房,临窗的雅间。一直都是留着的,除了……无人用过……”掌柜的立即颤着声音给云浅月恭敬地解释。

云浅月点点头,不再问。想着她应该不算是贵宾,她后面那个家伙才有这待遇。回头又瞥了容景,正对上他看着她的视线,她清晰地看到了他眼底的笑意,狠狠挖了他一眼,转回头去。

上了三楼,来到临窗的位置。掌柜的立即推开门,挑开帘子,躬身立在门口,语气和姿态极其卑微,恭敬得不能再恭敬地道:“这间房间一直着人每日打扫,就是为了以防有朝一日……世子……世子请,浅月小姐请!”

掌柜的一句话没说完,云浅月根本不理会他说什么,已经抬步走了进去。

容景淡淡看了那掌柜的一眼,扫了一眼房间内,点点头,“不错!”

“是很不错,果然是天字一号房!这是你们这最好的房间?”云浅月也打量着房间,房间内宽敞明亮,洁净无尘,布置高雅,屏风、字画、帘幕、地毯、桌椅器具摆设都无不精致宜人。正对着街道的方向是一面大大的窗子,窗子的材料不是那种浣纱格子窗,而是一种类似水晶的透明物,但又不是水晶,她走过去摸摸,发现居然是最简易的玻璃材料,只不过没有现代制作玻璃的技术,所以看向窗外的景色没那么清晰,但也足够令她惊异了。

“回浅月小姐,是最好的房间……”那掌柜的立即回话。腰板也直了许多,不知道是因为容景的夸奖还是因为云浅月看着那玻璃惊叹的神色。

“容景,你过来看,这居然是玻璃!”云浅月忘了二人之间的仇,回头对容景激动地招手。

云浅月在喊出容景名字时,那掌柜的刚刚缓和的脸色再次爬满震惊嘴巴张大。

容景依言向云浅月走过去,看了一眼窗子,又看向她惊异激动的神色,淡淡一笑,微微挑眉,“玻璃?”

“这不是玻璃吗?那这叫什么?”云浅月一愣,问道。

“玻璃……的确如是。”容景低头沉思了片刻,抬起头,淡淡道:“这大概就是你说的玻璃吧!符合其意。”话落,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对那掌柜的询问,“这个窗子有名字了吗?”

“回世子,还没有……”那掌柜的连忙摇头。

“那以后就叫玻璃吧!”容景道。

“是!”那掌柜的立即点头。

云浅月再次一愣,感情这玻璃和那毛尖都是她给冠上了名字。她嘴角抽了抽,总感觉哪里不对,也懒得理会。又摸了摸玻璃,看着楼下的大街,她想起自己十几层的工作大楼,时常累得疲惫的时候就会这样站在窗前看着外面,心头爬上淡淡伤感,她极力将那曾伤感挥去,回头对那掌柜的道:“将你们这里最拿手的好菜都上来,动作要快!”

“是,小老儿这就去!”那掌柜的看了容景一眼,见他没有异议,连忙转身下去了。

“他好像很怕你?”云浅月看着容景,打量他的脸,“你也一个鼻子,一个眼睛,一个嘴巴,难道别人看着你是三头六臂的怪物?怎么都这么怕你?”

“你怎么不以为是怕你?”容景淡淡挑眉。

云浅月想起那掌柜的距离她老远的样子,心下一阵郁闷。她好歹是大好女青年,曾经做过无数拯救国家拯救百姓救死扶伤的好事儿。可是如今怎么成了人见人怕人见人躲的夜叉了?白了容景一眼,哼哼了一声,转身一屁股坐在了靠窗的软榻上,舒服地伸了个拦腰,摸到这软榻居然也是上等木料,立即询问,“这里老板姓甚名谁?你知道不?”

“你想作何?难道要将这里也搬走藏起来据为己有?”容景挑眉。

“君子爱财取之以道。你以为人人都是你那么贪财呢!这里虽好,这里的老板目前没惹到我,我还没起那个吃了他的心。就是想结交一下。这么有钱,做个朋友以后也好来混吃混喝啊!”云浅月脸不红地说着自己的想法。

容景眼皮抬了抬,回身慢悠悠地坐在另一张软榻上,似乎很疲惫地揉了揉额头,闭上眼睛道:“我看你别想了,这里的老板从建立了这间酒楼就没出现过。你恐怕找不到他。”

“连你也不知道?”云浅月问。

“你以为我什么都能知道?别忘了我大病十年,卧床不起。”容景提醒她。

“也是!”云浅月想着天下能人多了去了,不止她面前这个家伙是能人。遂不再问。

容景也不再开口。

“喂,你说下面那些人如何如何了?”云浅月坐了一会儿,又问道。

“你可以出去看看!”容景给出一个建议。

“无聊!”云浅月嗤了一声,也闭上眼睛,坐了一会儿她还是忍不住好奇想看看下面那些雕像复活了没有,遂站起身,腾腾走出了房门,从楼梯上向下看去,只见他们上来什么样,下面的人此时还什么样。她不禁反省自己和容景看起来真三头六臂?至于这么吓人吗?有些郁闷地转身走回了房间。

“下面的人都石化了!”云浅月走到容景面前,见他闭着眼睛,不出声,一副没有兴趣询问的样子,用脚踢了踢他,“不会出人命吧?”

“你还担心出人命?我说不进来了,是你非要拖我进来的。”容景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见她一副郁闷的神色,笑了笑道:“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

“废话!都到门口了,不吃饭就离开不是我的风格!再说谁叫你看着那么诱人来着,你这副样子百年罕见,自然要大家都看看,来瞻仰瞻仰他们高高在上的景世子下了凡尘被染了颜色。他们吓死什么?应该感谢我。”云浅月仰着脸道。

“嗯,是该感谢你!我这颜色被你都涂抹黑了。”容景意味幽深地看了云浅月一眼,话中意思似是而非。

云浅月顿时瞪眼,“是我这好好的一张白纸被你这黑心的给涂抹黑了好不?”

居然还敢恶人先告状!

“这些年咱们俩谁将天圣上下搅得一团热闹?谁的邪恶名声远播内外?谁纨绔不化嚣张跋扈人见人躲?谁让皇上头疼云老王爷跳脚云王爷无奈?”容景眉梢微扬,看着云浅月。

云浅月一噎,自然是她!

“我十年不出府,对外犹如一张白纸。从出府后见到了你就一直被你抹黑。比如在皇宫从夜天倾手中救你免除牢狱之灾,再比如灵台寺为了救你和你一起被关进了地下佛堂,再比如关了你在荣王府半个月教你世子却是没教好。如今这副样子也是拜你所赐。保不住从今日之后这外面又开始传扬什么呢!”容景伸手扶住额头,叹息了一声又一声,似乎极为无奈,“我恐怕要被你害死了!”

“你本来就该死!”云浅月冷哼一声,怎么琢磨怎么不对味,皱眉道:“外面人自然是笑话你这天圣第一奇才沽名钓誉!还能传扬什么?”

“传扬……哎,不说也罢!”容景一副受了迫害的无力回天的模样。

“不说拉倒,反正肯定是说你,我好好的进来,好好的出去,什么也没做,还能被人家说什么。”云浅月无所谓地坐回软榻上,闭上眼睛,开始想荷叶熏鸡。想着那掌柜的怎么就这么慢还不端上来?

“传言最为可怕,一件实事能扭出一百个弯来。如今外面的人虽然笑话了我,但估计大体也跑不了你。毕竟如今你的名头又因为今日和皇上请旨赐婚更上一层楼了。”容景又道:“不过照如今这沸沸扬扬的情形,容枫又是个面子薄的,估计就算皇上同意,他也不敢娶你了。哎,我还等着你嫁给他给我端茶倒水晨昏定省喊叔叔呢!如今看起来好似挺难。”

云浅月消退下去的火气一听这事儿又腾地窜了上来,恼道:“能不能不说?”

“你不是要听关于我和容枫的关系吗?怎么?如今我连提你都不让我提了?”容景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云浅月,“早先在较场信誓旦旦说非卿不嫁难道都是假的?是谁说她的心比真金还真,原来就是转眼就变卦?这就是你的比真金还真的心?”

云浅月被堵得心口一哽,瞪着容景不说话。

“当时我那侄子看到有一个女子对他如此倾慕非卿不嫁的决心想必很是高兴欢快感动,若是发现让他欢喜感动的女子居然是一个出尔反尔有口无心朝令夕改胡言乱语轻易口出虚言糊弄人玩弄人感情的人,你猜他会作何感想?”容景又笑问。

云浅月脸色刷地一下子又黑了。

“你想必未曾想过这些吧?你恐怕如今也不愿意嫁他了。只想着不嫁给他可以不用给我晨昏定省请安问好奉茶侍候我随着他叫叔叔,哎,可怜了那孩子,谁叫我是他叔叔呢!这事实着实令人心中抑郁难受的紧啊。”容景看着云浅月的脸又道。

云浅月的脸已经比那山西大同煤还黑,她恼怒地瞪着容景。

容景伸手又去抚额,似乎在为她犯愁,也为容枫可怜。

云浅月看着容景,看着看着,她漆黑的脸色褪去,忽然笑了,笑得极轻,极暖,彷如春风细雨,须臾,她一字一句地道:“谁说我反悔不嫁他了?我虽然懊恼,虽然愤恨,虽然恨不得将你和他都塞回你们娘的肚子里去重新生出来再没半丝关系,虽然心里想想,但也自始至终没说不嫁给他呀?”

容景一怔,抚额的手一顿。

云浅月笑得愈发温柔可人,话音再不是恶狠狠,而是清脆婉转,极为悦耳,一字一板地道:“给你晨昏定省请安问好我怕什么?既然嫁给容枫,我就是他的妻子,夫妻一体,他喊你叔叔那是正儿八经的,我既然是她妻子,自然是该喊的。那也不怕啊!证明你比容枫老嘛!谁不想自己的丈夫年轻英俊,且身体强健安康?容枫武功好,长得好,文采想必也不错,我一点儿也不亏啊!比起给你晨昏定省请安问好,一日下来我和他相处的时间还是比见你请安问礼的时间长的。”

容景眸光微微一沉,清澈如泉的眸底涌出一抹黑色。

云浅月继续笑着极其温软,一边用挑剔不屑地眼光打量容景一边道:“就你这副破身子板,指不定哪天就面朝黄土背朝天进棺木去了,到时候你的牌位供奉在荣王府祠堂嘛!我知道,我肯定只多不少地给你磕够三个响头的。顺便每逢年过节都会恭喜你荣登荣王府祖先行列。我会和容枫我们俩个好好地给你上香的。若是那时候你大婚了,有妻子了,我们也会孝敬她的,若是你还没大婚,我们会给你张罗着寻一门鬼亲的。”

容景眸光刹那黑色席卷整个眼帘,他抚额的手颤了一颤。

云浅月仿若未查,面上的笑越发的深,笑容明艳温暖得将整个房间都照亮了,继续道:“你放心,到时候肯定能寻一个配得上你的女子。其实秦玉凝要文采有文采,要样貌有样貌,还是足矣匹配你的。要不你就先娶了她,反正我和容枫有一个看着赏心悦目的大美人做小婶婶也是每日请安问好还是很乐见的,总比娶个晚娘脸的女人让人看着舒服不是?若是秦丞相或者皇上不准许她嫁给你,你没娶上她就死了的话,你要是真喜欢她,我会等秦玉凝死了将她尸体从夫家抢过来与你合葬的。也算是全了你的心愿,若是……”

“你胡扯够了没有?”容景忽然打断云浅月,往日温和的声音发沉。看着她,整个眸子都深幽幽黑幽幽的,漩涡越扩越大,似乎要将云浅月吸进去淹死。

云浅月看着容景,心里彻底地解了气。面上依然笑靥如花,“没有呢!我还没说完,若是……啊……”

云浅月刚要继续接着说,冷不防被容景伸过来的手臂猛地一拽,她被一股大力瞬间拽到了容景怀里。她居然不知道这个身体虚弱病得有气无力装死了半天的男人居然有这么大的劲,惊呼出声,身子砸到了他身上,刚要起来,就被他死死按住。

“喂,你做什么?”云浅月恼怒地低喝了一声。

容景低头看着云浅月,一手扣着她手腕,一手钳着她的纤腰,他始终倚靠着软榻坐着的身子不动,将她锁在他身上,两人相距咫尺之距,亲密无间,他的脸距离她的脸没有一手的距离,他看着云浅月恼怒的小脸,玉颜清润中透着一丝沉暗,幽深的眸光隐了一抹危险,声音却是云淡风轻的低浅,“没说完继续说,就这样说,我今日让你说个够,如何?”

“你松开,我这样没法说!”云浅月心下微慌,用力撤出手和被她锁住的身子,发现无论是被他紧攥住的手腕还是被他锁住的身子都纹丝不动。她想着她真是小看这个黑心的男人了,如何能忘了这是一只黑蘑菇也是一直成了精的狐狸?一时得意之下没防备,着了他的道。

“没法说?嗯?”容景声音极低,是罕见的凉淡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