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冷哼一声,“我的名姓你还不配知道。你用匕首返回来伤人就不下作?小爷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

凌燕一时哑口,忽然抽出腰间的宝剑,对着那人道:“有本事胜了我手中的剑。”

那人不屑地看了一眼,“怕你不过小爷十招。”

“狂妄鼠辈!有本事就上来,不上来你就不是男人。”凌燕提剑上前,站在正中央。

那人呵呵一笑,“小爷我是不是男人难道你还要亲自验证一番?”

凌燕脸色一黑。

“兄弟们!你们说我上不上去让这小娘们验证一番?”那人对身后喊了一声。

“上去!”南梁的士兵起哄地大叫了一声。

其中有一人大喊,“墨少爷,上去后先脱裤子!给那小娘们看看你的兵器。”

众人哄堂大笑。

那人脸一红,碎了一口,“住了你们的狗嘴!谁再敢喊一声,我将他扔上去。”

众人似乎不敢过分招惹他,顿时不敢再大笑,人人都憋着笑。显然说明此人在南梁军中的地位。定然不是一般小人物。

那人提剑走上前,斜睨着看了一眼凌燕,眼睛眯了眯,似乎眸中有一抹什么闪过,不过太快,让人看不清。

凌燕已经对她恨极,见他上前,连挽剑花的礼节都省了。直直对他眉心刺去。

那人丝毫不惧,顷刻间迎上她的剑,一手绣云剑使得漂亮。

两方兵马都看着二人,只见二人剑术都极高,他们只看到两人衣袂翻飞,寒光闪闪,两柄宝剑似乎划出了两道青霞,将二人包裹在剑中。

凌燕出身在凌家的坤武殿,自小被家族培养,坤武殿在十大世家是个极其有威望的存在,也是真正汇聚了十大世家的能力和精华。是传扬十大世家文治武功才谋策略的传承。虽然不若少主能继承家业,但是在十大世家从坤武殿出来的人,也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因为凌家少主、华家少主、尹家少主三人去年在南疆时失利再不能用,才将伊鸿、凌燕、华舒三人从坤武殿调出来任少主。三人以三大世家的代表入朝,可是当日伊鸿被容景收服,弃了朝局,只剩下她和华舒二人。

可想而知,坤武殿出来的人,自然必定是继承了家族中所依仗的本事和精华。

十大世家在十八般武艺和武功功法以及文韬武略中各有特长,但唯一一点相同的就是剑术。十大世家中都以剑术作为第一术,无论是蓝家的龙潭虎穴阵,还是苍家的梅花桩、或者是楚家的上善兵谋,也要退其后,尊剑术第一。

所以,凌燕虽然不至于自负她的剑术无人匹敌,但是也觉得那人说十招胜她痴人说梦。

二人显然都是用剑的高手,几招一晃而过。

凌燕开始还觉得他简直狂妄,心中怒极,但是几招之后,心下惊异,不曾想到她自小就学的剑术竟然不但奈何不了他,反而逐一被他化解,甚至有些密招,他也轻松躲过。她越打越心惊,脸色也不由得变白。

第八招之时,那人一个斜挑前刺,她左肩被他划了一道口子,春衫本来就薄,更何况她并没有穿铠甲,所以,顿时血流如注。

凌燕身子猛地后退数步。

那人并不罢手,一个回手剑,又向着她右肩挑来。

凌燕根本就避不过,华舒大惊,飞身上前,对着那人劈出一掌,千钧一发之际带着凌燕后退数丈。

那人不得已撤回手,后退了数步,躲开了华舒的一掌。

双方分开,以凌燕八招败结束。

凌燕惊魂未定地看着那人,早先因为他的嚣张,她并没有仔细看,这时看来,不过是个少年,眉眼清秀,令她看着竟然还有些熟悉,她捂着左肩大怒,“你是何人?怎么会我凌家的密剑之术?”

“凌家的密剑之术也不过是不入流的剑术而已。”少年冷哼一声,不屑地道。

“你与我凌家什么关系?”凌燕直直地看着她,忍着伤口的疼痛问。

“没关系!”少年将手中的剑抖了抖,剑上的血被他似乎微带嫌恶地甩开,他转身大踏步走回去,“坤武殿出来的人也不过如此,接了我不足十招,我看以后凌家的人都莫要出来了,现眼得很。”

凌燕额头青筋直冒,隐隐察觉这人对凌家有仇。

“凌燕,你看他是不是和你长得有些像?”华舒忽然问。

凌燕一怔,她刚仔细看这人觉得有些熟悉,正想着什么时候见过他,经华舒提点,才顿时醒悟,她盯着少年笔挺的背影,看了片刻,忽然道:“你是凌墨!”

凌墨脚步一顿,并没出声,他正是顾少卿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卫。

“原来你是凌墨,你竟然没有死!”凌燕惊异不敢置信地看着凌墨,伸手指着他,“你……你没有死为何不回凌家?”

“回?”凌墨忽然转过头,冷笑地看着凌燕,“我娘割骨挖肉那一刻起,我再不是凌家的人。我姓顾,叫做顾凌墨,之所以再用这个名字,是令我记住我娘的死和凌家的仇。早晚有一日,我会踏平凌家。”

凌燕身子一僵,立即道:“族主知道当年错误了二夫人,你……后来一直寻你,以为你死了,才没再寻,他这些年一直愧疚……”

凌墨嘲讽地看着她,不说话,那样冰冷的目光让凌燕说不下去了。

两方大营一时间无声无息,谁也不曾想到原来顾少卿身边的这个自小长大的亲卫竟然是凌家的人。

片刻后,凌墨收了冰冷的神色,面无表情地走回队伍,将剑扔给一个小兵,随意地道:“给小爷拿着剑去洗,洗个千百遍,这剑沾染了凌家人的血,本来该弃了,但是公子特意为我打的,自然该好好留着。”

“是!”那名小兵立即抱着剑跑了回去,看样子是真听话地去洗了。

凌墨看向受了伤被人扶着的十皇子,皱眉对两侧的亲卫道:“十皇子受了伤还不快扶回去?怎么还在这里?”

十皇子对凌墨上下打量了一遍,忽然笑道:“行啊,墨小爷今日威风了!”

凌墨对他挑了挑眉,“没十皇子威风,伤了天圣的副将军。”

“一个娘们而已!”十皇子道。

“我伤的也是一个娘们,的确没什么好威风的。”凌墨不屑地撇撇嘴,对南梁的士兵摆手,“收兵!”

他自小跟随在顾少卿身边,举手投足间将顾少卿的大将军气派学了个十足十。南梁军营里面的人都知道,凌墨一直传达顾少卿的指令,他的话等同于顾少卿的话。所以,南梁士兵听他说撤退,顿时整齐一致地保持队形撤回兵营。

“蓝漪姐姐,他们撤了,怎么办?”华舒问蓝漪。

蓝漪捂着胸口,这一战虽然士兵未曾交锋,但是算起来,她和凌燕受伤,还死了一个士兵,受了一顿辱,南梁只伤了一个十皇子,她她顾少卿的面都没见着,还是她败了,她咬了咬唇,回头看向身后。

身后三里处,云浅月率领十万兵马纹丝不动地看着这边。云浅月一身紫色软烟罗端坐在马上,紫衣白马,清丽风华,分外夺目。比起她的狼狈,她沉静美好得令人嫉妒。

蓝漪看了一眼,咬着牙收回视线,对一个人吩咐,“去问问大将军如何?是杀进去,还是撤军?”

那人立即应声,向后方的云浅月跑去。

“蓝副将军和凌副将既然受伤了,今日便罢了!撤兵!”云浅月不待那人跑到她身边,淡淡说了一句,之后,她不再看蓝漪,调转马头。

张沛、韩奕等一众将领带着十万人家尾随她身后撤离。

蓝漪听到从云浅月口中吐出她受伤的话,脸色难看,站立不动,并没有撤离。

孙桢见云浅月的兵马已归,蓝漪没有听命的打算,他提醒道:“蓝副将军,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兵谋之事,不是各人逞能斗狠,小败不算败。”话落,他淡淡道:“大将军的命令是撤军,蓝副将军若是不撤军,就是违反了军规。”

蓝漪心神一醒,看向孙桢。

孙桢不再看她,而是目光看向南梁大营。

蓝漪盯着孙桢看了片刻,捂着心口翻身上马,对身后一摆手,清声道:“撤兵!”话落,她一马当先撤离。

华舒扶着凌燕坐到了一匹马上,孙桢一摆手,十万士兵如潮水般撤离。

今日这一战,蓝漪、凌燕败北,令天圣士兵夺取凤凰关的大战告捷得意兴奋的心情一扫而光。归城的队伍有些沉重之气。

反观南梁士兵们心中欢喜,算起来打了一场胜仗,人人脸上都带着笑。尤其是那十个骂阵之人,每个人都得了大将军命人赏下来的五十两金箔。

凌墨回到中军大帐之后,见顾少卿还半躺在软榻上,一改早先在外的嚣张,对他如实地禀告了一番外面的事儿,说到伤了凌燕时,面无表情,再不见冰冷和杀意。

顾少卿抬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忽然笑了笑,问道:“在你心底堆积了十多年的仇,今日可觉得痛快了?”

凌墨摇摇头,哼道:“坤武殿出来的人都接不下我十招,凌家不过如此!”

“你觉得凌家不过如此,是因为你站得高了,再看凌家,便什么也不是了。几百年的大世家又如何?如今还不是出世入朝?如今再也不是先贤时期,需要世家名门的中庸祥和之道帮君主出谋划策。十大世家当年避锋芒而隐世,百年下来,有的人怕是已经忘了锋芒二字怎么写了。”顾少卿漫不经心地道:“最好的报仇方式不是人肉白骨堆积成山,而是令他们活着,踩在你的脚下,苟延残喘。”

凌墨看着顾少卿,微抿着唇,去年还是个小书童,今年就拔高到了少年的颈长。

“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一个凌燕是不算什么,但是凌家根深蒂固,不止一个凌燕,一个凌燕你可以八招内伤了她,一百个凌燕呢?要记住,刀剑能伤人,但那是小伤,真正的大伤则是踩踏整个凌家的尊严。”顾少卿将手中的书本扔了,看着凌墨,“你可明白?”

凌墨脸色变幻,似乎隐忍着才能不泄露自己的情绪。

顾少卿身子向后一仰,脑袋枕在靠枕上,他语气有些沉郁地道:“若是让你回凌家,接掌凌家,你可愿意?”

凌墨一惊,不敢置信地看着顾少卿,“公子要赶我走?属下曾经发誓,这条命是公子救的,一辈子跟随公子,公子生我生,公子死我死。”

“说什么生死?不过是让你回凌家而已。”顾少卿对他瞪了一眼。

凌墨立即坚决地道:“属下不回!”

“你心中一直挂着仇恨,我让你回去,正好收拾了凌家的那些人。凌家的家主和几位族主以及族中的长老当年冤枉了你娘,你是正宗的凌家嫡系子孙,他们对你愧疚,你若是回去,凌家就是你的。”顾少卿道。

凌墨忽然将手放在天灵盖上,“噗通”跪在地上,“公子若是赶凌墨走,凌墨现在就死在这里。”

顾少卿翻了个白眼,忽然抬脚一脚踹向凌墨,骂道:“滚起来,少给爷使用这个伎俩。跟我身边长大,我还不知道你,你这招是我曾经用过的。”

凌墨着着实实挨了一脚,顿时苦下脸,看着顾少卿道:“我不想回去。”

“你以为我愿意让你回去?这么些年你都跟着我,我能舍得身边没个跟屁虫?”顾少卿忽然来了气,怒道:“还不是那个醋缸,老子不是就咬了她的女人一口,他倒是将老子算计个透,里子外子都被他扒光了。射我一箭,灌我几坛酒,还抢我的人。”

凌墨不解,须臾,还是从话语里透出了他说的人是谁,惊讶地道:“景世子?”

“白担了个景字,她还曾经说他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依我看,他是心胸狭窄,小肚鸡肠。”顾少卿心中恼恨,“他早就想一举收了十大世家,可是偏偏夜天逸的母妃出生蓝家,是蓝家的一支族支,夜天逸因爱生恨,和她势不两立,拿着外公的信物去了蓝家,蓝家认了这个夜氏外孙,他自然失了蓝家。十一年前那个女人为了容枫和苍亭下了一局棋,就此得罪了苍家少主,同时依照苍亭和蓝漪青梅竹马的交情,苍家也投了夜天逸,凌家、伊家、华家暗中这些年看起来是依附那两家,其实背后里是有夜轻染推动,算起来是他的人。不过如今夜天逸相助夜轻染,蓝家和苍家自然也归了新皇。所以,这五大世家都成了夜轻染的人。而容景有楚家、凤家,风家、花家、墨家。五五对立,互相牵制,对他起不到多大作用,所以,他想打破,让十大世家天平倾泻,为他所用,他先心折了一个伊鸿,但也不足以撼动伊家对夜轻染的依附,所以,势必再从别家下手。那个女人身边的凌莲、伊雪早就被他打主意,但那个女人舍不得给,他这主意自然打到了爷身上。你对凌家有冤母毒杀之仇,又是凌家嫡系子孙,凌家早先被他毁了一个少主,如今这个凌燕是凌家的族长们准备送进宫里暖床的,所以也算是送出去的人,自然不能再掌管凌家,而嫡系一脉,如今也就你一个人了,你今日八招就折了坤武殿出来的凌燕,你说凌家的人得到了消息,能不对你动心?让你回去继承家族?”

凌墨呆呆地看着顾少卿,“这么说今日公子你让我出去,是利用凌燕,让凌家对我注意,引我回凌家?”

顾少卿闭上眼睛,“爷没这么多的算计,若是真黑心黑肺,早就在当年要什么邪功的功法,应该打死也跟在她身边,日日喝她的血,免得月圆之夜被折磨。”

凌墨一个激灵,但还是皱眉道:“凌家人知道我对其有仇恨,会愿意打我主意回去?就不怕我报复?直接毁了凌家?”

“风烬被风家弃了,九死一生奄奄一息,后来又如何,还不是去年找了回去做了家主?不要小看世家们埋藏在深渊里的龌龊心思,他们只想着保存世家的枝叶立世,不会在乎一隅之失。你回去的话,想要报仇,他们会将当年对你娘和你下手的人都找出来任你报仇,哪怕是族主,你想杀也能牺牲,只要你能延续世家的筋脉,令世家再兴盛个百年,一切就都值得。”顾少卿道。

凌墨板着脸,不再言语。

顾少卿摆摆手,似乎有些郁闷发泄不出,嫌恶地道:“行了,你别在爷眼前碍眼了,现在就去找那个黑心的吧!他已经派了人来接你,安排你回凌家。以后少了个人在爷跟前晃悠,我也清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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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谁会算计

二十万大军先后撤回凤凰关。爱睍莼璩

凤凰关内并没有因为今日出城交战而有丝毫影响,百姓们这些天也早就看明白了,两军打仗,不伤百姓。无论是南梁的军队,还是天圣的军队,方圆百里,均不扰民。百姓们早先的恐慌也踏实下来,安安心心地过起了日子。

南梁、南疆、西延、北崎等小国本来就是天圣的附属国,边境一直以来互通来往,互相通婚,互通贸易,凤凰关内住着天圣的百姓,也住着南梁的百姓,早已经不分彼此,百姓们所求无非是安居乐业。

云浅月看着城内家家门面开着,有买有卖,不由笑了笑,带着凌莲、伊雪回了总兵府。

院中并没有看到容景的身影,她径直进了屋,果然见容景在屋中,负手立在窗前。他身上难得地换下了一袭月牙白锦袍,穿着一袭墨色锦袍,笔挺地站在窗前,如她去年与他前往十里桃花林参加南凌睿的负荆请罪时一般,一改往常的温润如玉,就像一把千年玄铁剑,将锋利隐藏在墨色锦袍后,清傲尊贵,荣华无双。

她脚步不由顿住,静静地看着他。

容景自然知道她回来了,从窗子一直看着她一路脚步轻快地回到屋,他嘴角不禁露出一丝笑意,融化了墨色的冷冽,他缓缓转过头,笑道:“大将军得胜回来了!”

“大将军是得胜了,但不是我这个大将军,而是顾少卿那个。”云浅月撇撇嘴,走过来,对着他上下打量一眼,须臾,挑眉,“这是要回十里桃花林?”

这副穿着让她不得不做如此想象。有一种人,他天生就该穿一种衣服。荣王府的世子,他不适合锋芒外泄,月牙白锦袍温润如玉,正遮掩了他的凌厉,令他看起来云端高阳。楚家主,十大世家第一大家的第一把交椅,他不需要掩藏锋芒,十金一寸的墨云彩沉香锻,他穿得当仁不让。天蚕丝锦的月牙白色,从容景穿起,天下无一人敢穿,十金一寸的墨云彩沉香锻,除了楚容外,天下无人敢穿。有一种人,他所用过的事物,别人连效仿都觉得是亵渎和望尘莫及,他这样的穿着,自然是告诉他,如今站在这里的不是容景,而是楚容了。

容景笑着点头。

“回去做什么?”云浅月拽着容景的袖子摩挲,心中想着这个人的奢侈,十金一寸的墨云彩沉香锻啊,这件衣服何止千金。

容景看着她,含笑道:“在你眼里,这件衣服比我还好看了?”

云浅月鄙视地看了他一眼,“老实交代!”

“送一个人回十里桃花林。”容景道。

“谁?”云浅月问。

“凌墨!”容景道。

云浅月恍然,顿时明白了他的算计,早先从她这里赶走了风烬和莫离,让二人回了风家和莫家,如今风烬是风家的家主,莫离是莫家的少主,说是少主,其实莫家的所有权利都已经到了莫离的手中,家主如今被架空了,不过是个摆设而已,接家主之位不过是早晚的事儿。等于风家和莫家都到了他的手里。花家、凤家早被他收服,加上他的楚家,如今是五大世家。他早就将莫离弄回莫家时,就算计了她手下的华笙、凌莲、伊雪,想三人回这三家,她没给,华笙是红阁七长老之首,红阁离不开她。而凌莲和伊雪聪明精细有余,但是武功和沉稳不足,她怕她们去了也玩不过那两潭深水,不想她红阁的两大长老折在那里,所以没松手,但五大世家总不能这样牵制,不堪大用,所以,天平必须倾斜,他心折了一个伊鸿不够撼动伊家,便将主意打到了顾少卿手下的凌墨手里。

凌墨对凌家的仇恨,凌家除了凌燕外,再无继承人,而凌燕毕竟是女人,不足以让凌家后续传承,所以,凌墨无疑最合适。若是凌墨回了凌家,凌家人自然欢喜不已,就如风家一般,风家少主暴毙而亡,风家为了传承,发疯一样地找风烬。风烬被接回风家后,在他的帮助下,铁血手腕报了当年的仇,成了风家的掌舵人,本来风家和蓝家交好,一下子被他打破,风家为了继续传承,风家的族主和族中长老们都只能妥协,脱离了蓝家,归顺了容景。

十大世家之所以能传承几百年还在如今的世上占据着一定的位置,自有其生存之道。百年传承的世家名门,子嗣的传承被视为重中之重。当年她娘和后来的七大长老从七大世家夺人,可以想象若没历尽一番辛苦算计,七大世家不可能将人给他们。而当年的楚家主嫁给荣王府世子,后来容景作为继承人回去接替了楚家,这里面未必没有如今楚老家主的算计。

所以

,凌墨即便对凌家有很深的仇恨,但他如今八招就打败了从坤武殿出来的凌燕,就足够让凌家轰动。凌家那些老东西们就如饿狼看到了兔子,总要逮住不放。只要他肯回凌家,有楚家主楚容领着回去,有南梁兵马大将军顾少卿做后盾,有凌家再繁华百年亦不为过做为强力的吸引,他们未必不会放弃新登基为帝的夜轻染,转而投靠楚容。

至于凌墨,只要凌家那些老东西们拿出足够的诚意摆在他面前,任打任挨,愿打愿骂,哪怕是牺牲族主牺牲凌燕,将整个凌家都交给他,也在所不惜。比起他们的尊严,他们更看重的是传承。

云浅月一番想法不过转瞬,她叹了口气,这到底是什么时候容景开始算盘的?难道是她去年从南梁回来?顾少卿咬了他,他便对他打了主意了?她用一副“你真黑心”的表情看着容景,“你伤了人家一箭,又灌了人家几坛酒,到现在伤还没好,如今又抢人家的人。你可真是……”

“让他长长记性,免得再来惹你。”容景浅浅一笑,“否则他不长记性。”

云浅月翻了个白眼,“也就你看我好,你以为谁都如你一样?”话落,她好笑地看着他,“如今人人都知道你在乎我,没有心思的人也偏偏要气你一气,你也不怕累着。”

容景勾了勾唇,“他们若是有本事气我,尽管来,我都让他们一辈子长记性。”

云浅月失笑,想着顾少卿这回估计长教训了,以后想来再不敢惹他了。而南凌睿找他要了一味发热的药骗了洛瑶,把柄攥在他手里,自然也不敢惹他,她伸手捶了他一拳,问道:“你不准备带我?”

“大将军,试问你能扔下凤凰关内二十三万大军吗?”容景扬眉笑问。

云浅月看着他,“你要去几日?”

“说不好!”容景摇头,“如今蓝家、苍家、伊家、凌家、华家拧成一线。就怕凌家想撤离,其他四大世家也不准,夜轻染和夜天逸也不允许,所以,不会太轻易。”

云浅月蹙眉,如今蓝漪受了重伤,凌燕受了一箭,都要养伤数日,军中玉子夕幻容的孙桢在,虽然能镇守住军中,但她也不能扔下这二十三万的兵马离开,毕竟这凤凰关里谁知道暗中有多少夜轻染和夜天逸的人。虽然可以保证这总兵府不进来他们的人,但也就这尺寸之地而已,她一两日三五日跟去可行,但若是时间再长,自然就不行了。他这个军师可以不出面,但是大军中的事情她这个大将军不能不出面,毕竟这些人不是一直跟随她的,而是点兵才跟随她几日,军心看着沉稳,但她若不再,难免会震动。她不舍地看着他,“这么说我不能跟你去了?”

“嗯!”容景笑着点头。

云浅月埋怨他,“你有这个算计,怎么不早跟我说?”

“我虽然有这个算计,但也得见了顾少卿之后,他能放人才管用。”容景笑道。

云浅月想想也是,她伸手将他抱住,任不舍蔓延,从大婚到现在,他们日日在一起,还没分开过呢,她语气尽量压制住不舍的情绪,软软黏黏地道:“早些处理完早些回来。”

容景点头,眸中的不舍被他深深压下,掩藏在眸底,紧紧抱住云浅月。若非凌墨太年幼,一直跟随在顾少卿身边,顾少卿张狂肆意,手中有庞大的军权,在南梁无人敢惹,他也练就了张狂的性子,稍欠沉稳,怕他回去反被凌家和其他四大世家钳制,他得不偿失,也不至于亲自回去了。凌墨势单力薄,他亲自带着他回去,凌家也可以有破釜沉舟的勇气脱离夜轻染,自然事半功倍。所以,这一趟十里桃花林,他不得不去。

窗外有两道身影飘身而落,立在院中,当前一人无声无息,之后一人只卷起细微风丝。

青影的声音在外响起,“世子!凌墨来了!”

容景“嗯”了一声。

云浅月舍不得从容景的怀里退出去,抱着他不松手。

容景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儿,大约是出了京城心情好,短短几日,她反而看起来气色红润,长胖了些。他面色温柔,“乖,我会尽快回来。松手吧!”

“不松!”云浅月摇头。

“怎么跟个孩子一样?”容景笑看着他。

云浅月抿起嘴,吸着他清雅如莲的气息,贪恋着他身上的温暖,想着今晚上就该自己一个人睡觉了,空空的屋子和床榻,他还没离开,她就开始失眠了。更加不舍。

容景到也不急,任她抱着,眸中是化了水的温柔。

过了许久,云浅月黏不下去了,再黏下去他也不能不走。夜轻染让她做这个兵马大将军不知道什么心思,如今他们脱离京城,不见得就不被动了,必须要掌控主动,十大世家必须撬开一个突破口,凌墨的确是最合适的人,他这一趟十里桃花林之行,是势在必行之举。收服了凌家,再想着华家和伊家,依照伊鸿对他的敬服,那么也不是不能动摇伊家,再收服了伊家的话,那么华家是否也能动摇呢?若是这三大世家动摇,那么十大世家里,夜轻染和夜天逸也就只剩下一个蓝家和苍家了。八大世家对两大世家,蓝家和苍家自然不足畏惧。这样一来,十大世家都是容景的。有了十大世家做支撑,那么又多了一大助力,夜轻染想要筹谋什么,也不会轻易。

云浅月慢慢地放开容景,伸手推他,“走吧!”

容景低头吻了吻她的唇角,恋恋不舍地离开,须臾,转身,向外走去。

他走到门口,云浅月忽然喊,“等等。”

容景回头看着她。

云浅月板着脸警告,“不准招惹十里桃花林的小姑娘!”

容景轻笑,眸中似乎被阳光浸染,点头,“知道!”

云浅月对他摆摆手,容景转身走了出去。

这时,一抹黑影又从暗中现身,墨菊单膝跪地,“公子,您带上属下吧!将青影留下吧!属下可不敢待在这里,您若是走了,主母一定会找属下报仇的。”

云浅月看着窗外,不等容景开口,立即道:“不行,青影跟着,墨菊留下。”

墨菊顿时苦下脸,“主母,属下知错了!属下再不敢在您和公子的房外停墙角了,属下知道公子厉害了,属下……属下听墙角也不容易啊……”

云浅月脸一红,羞怒道:“必须留下他。”

“公子……”墨菊期盼地看向容景。

容景对他一笑,吩咐道:“既然她让你留下,你就留下吧!”

“属下后尸骨无存的……”墨菊顿时觉得阳光也不明媚了,似乎暗无天日。

“那也是你的荣幸!”容景摆摆手。

“你死了我帮你收尸。”墨岚现身,似乎看不过去墨菊的苦相,踢了他一脚。

墨菊自然不会等着挨踢,一个前滚翻,滚了出去,难得的是衣袂不沾半丝尘土。他站起身,对屋内深鞠了一躬,“主母,属下昨日染了风寒,害了大病了,最近需要休息,有什么大事儿,您就喊墨岚吧啊……”话落,“嗖”地身影一闪,跑没了影。

云浅月失笑。

墨岚冷哼一声,追着退了出去,自然不会如他所愿。

容景似乎也笑了一下,看了青影和凌墨一眼,吩咐道:“跟着我走吧!”

凌墨似乎有些哀怨地看了容景一眼,但也清楚他能从他家的大将军手里将他抢过来,这份本事自然是他不敢招惹的,回了凌家,一切都要靠他,于是很识时务地跟上了他。

三人转眼离开了总兵府,消失身影。

云浅月手无意识地抓紧门框,一张脸皱成一团,片刻后,忽然自失地一笑,她以前独来独往多少年,单枪匹马敢闯国外的军事重地,即便来了这个世界,没有风烬跟着的时候,她还不是独来独往?如今竟然离不开他了,越来越没出息了。

伸手揉揉额头,转身离开窗前,对外面道:“凌莲、伊雪!”

“小姐!”二人在外应声。

“你们代替我去看看蓝副将军和凌副将,请最好的军医给她们看诊。”云浅月想了一下,补充道:“蓝副将军的内伤很重,大约二十日能好吧,凌副将的剑伤嘛,怎么也要半个月。明白吗?”

“明白!”二人顿时意会,一般内伤的确需要二十日或者月余,但是蓝漪武功高,应该十几日就可以恢复,小姐让她养伤二十日,自然是想军医在她的药中做手脚了,而凌燕的伤口虽重,但也就十日足够了。当初冷小王爷那么重的伤奄奄一息才养了不过一个月。当然,冷小王爷当初受伤时的好药堆积如山,自然不能和如今的军中比。二人立即走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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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云浅月见二人离开,回身坐在了软榻上。坐了片刻,她起身站起来,打算去找南凌睿和洛瑶,容景离开,她必须找些事情做,哪怕是说话解闷,否则的话,总是想着他,人刚走,她的心就开始疼了。

她刚走到门口,便见南凌睿和洛瑶走了过来,她将身子靠在门框上,看着二人笑道:“你们来了正好,我正要去找你们,如今省得我跑一趟了。”

南凌睿瞪了她一眼,“死丫头,今日伤了我十弟,找你算账。”

“你十弟也把蓝漪伤了,且比他伤得重。今日南梁胜,败的可是我。”云浅月也瞪了他一眼,见他得意,她道:“真没看出来啊,去年我去南梁时,见到那一帮子皇子,没觉得有本事,没想到拿出来一个就能抵挡一方。”

“去年你去南梁的时候心心念念着小景,眼里哪有好好看别人?”南凌睿哼了一声,“他们若不是真有本事,至于你哥哥我这些年活得不容易吗?也不至于老头子怕他们威胁我的皇位,要一网打尽将他们都圈禁,我觉得可惜,费了多少心思才留下他们收服来为我所用。”

云浅月想想也是,她去年的确没什么心情观赏那些皇子。转向洛瑶,看到她气色红润,一张脸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绝顶美人,她笑着揶揄地道:“嫂嫂昨日睡得可好?”

洛瑶脸一红,点点头。

“都住在一张床上了,哥哥竟然没下手,这是怜香惜玉呢,还是没能力?”云浅月挑眉,看着她虽然气色红润,但眉心不散,显然还是处子。

洛瑶的脸本来是微红,闻言腾地红透了,连耳根子都染了红霞。

“死丫头,不知羞!”南凌睿挖了云浅月一眼,“你哥哥我才不像小景那个黑心的,提前对你吃干抹净。”

“那你这要是留到大婚了?”云浅月看着他挑眉,“如今天圣和南梁在打仗,两方兵战,你能兴大婚之喜?若是不兴喜的话,难道你还能等多久不成?如今仗打起来,便没那么容易罢了。你如今不吃,要等到何时?一年还是两年?或者十年还是八年?”

南凌睿皱眉,“你和小景会这么无能?半年还结束不了战乱?”

云浅月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会他,明明看起来风流的性子,这件事情到矜持起来了。她对洛瑶语重心长地道:“嫂嫂,他桃花遍天下,你要努力啊!”

“果然是个死丫头,什么都敢说!”洛瑶羞愤地瞪了云浅月一眼。

云浅月呵呵一笑,对她悄悄道:“告诉你,要想拿住他,就要先吃了他,吃了他之后,就算先占了地盘,站了地盘之后,你说东,他就不敢往西,你说南,他就不敢往北。什么外面的桃花啊,墙里的红杏啊,还不是任你搓扁捏圆?如今你们又不是孩子,矜持什么?傻子才不吃。你可以尝尝,多少女人都没得到的肥肉,被你弄到手里,还不赶紧吃了,留着做什么?早吃早香。”

洛瑶眨眨眼睛,到没了羞愤,看着云浅月,似乎在寻思她的话的可行性。

“走,进屋说!”云浅月准备对洛瑶先洗脑,看着他那个哥哥精明也会算计,但是那是对别人,对自己喜欢的女人,他就是个笨蛋。若非如此,也不会一根筋到现在,叶倩飞了,蓝漪扔了,当初南梁太子府那一府美人衣角都没碰就给赶出去了。好不容易弄到手个洛瑶,捧在手心里,碰都不敢碰了。

洛瑶站着不动,对她道:“不能跟你进屋说了,我们是来告诉你,我们要启程离开。”

云浅月一怔,看着她,又看向南凌睿,“你们要离开?去哪里?回南梁?”

南凌睿自然听到了她对洛瑶说的话,撇开脸,不看她,耳根子一抹可疑的红润。

洛瑶低声道:“今早收到了叶女皇的来信,让我们去帮助她。”

云浅月讶异,“叶倩竟然让你们去帮助她?去哪里?南疆?还是……天圣的西南?”

洛瑶道:“天圣的西南,昨日你应该也收到了西南传来的消息,陈大将军和苍亭的大军破了江陵城之后在泥沼林和李琦的义军对上了,虽然初战李琦的义军小胜,但是陈大将军手中的十万大军兵将毕竟是正规军,加之他有调度整个西南兵马之权,等熟悉了泥沼林的地形,有各地兵马调遣相助,翻盘不过是几日之事。李琦虽然也是十万兵马,但没有经过训练的散兵,怕不是对手。如今叶女皇前去了泥沼林相助,准备调南疆兵马帮助李琦,她的皇夫云暮寒要镇守朝

中,她一人势力孤单,你哥哥和我前去助她,泥沼林的战线才能拉得长些,不能让夜轻暖抽开身。”

云浅月点点头,南凌睿能将西南千里绘出地形图来,他和洛瑶前去帮叶倩,对她简直如虎添翼。容景会算计,她也分毫不差。她叹了口气,本来以为容景走了,还有他们陪着她聊天,如今看来,她只能找别的事情打发时间了。

第二十七章 扭转乾坤

章节名:第二十七章扭转乾坤

容景离开后,南凌睿和洛瑶也随后离开了凤凰关。

当日,云浅月百无聊赖地在院中的海棠树下躺椅上躺了一日,让自己什么也不想,闭着眼睛睡觉。春日暖风融融,阳光透过海棠树枝干缝隙打在身上,她当容景就在旁边坐着看书,于是很熟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出乎她意料的好。夕阳落下,她才醒来,看着身边没有那个人的影子,才叹了口气,转身回了房。

用过晚饭后,夜幕降临,凤凰关城内所有人都休息了,她却没有了睡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下了床在地上来回走动半响还睡不着,干脆跑出外面拿出酬情舞剑,剑光闪闪,衣袂纷飞,海棠花因风簇簇落了一地。

凌莲终于看不过去了,站在一旁压低声音道:“小姐,您还是别舞剑了,您再舞下去,您的剑风将这里满院的海棠花都扫光秃了,多可惜。”

云浅月看了一眼地面,幸好凌莲提醒她及时,海棠花只落了地面一小片,她收了酬情,却感觉更精神了,无奈地道:“那你说怎么办?我睡不着啊。”

凌莲也不知道怎么办,她又不是景世子,这里谁人能代替景世子?他若是在,小姐立马就好了。她摇摇头,“您是白天睡多了,回屋里躺在床上忍忍,也许就好了。”

云浅月不想回床上,回去她更睡不着,这么长日子以来,都有一个人抱着她睡。半夜踢被子有人给她盖,渴了有人给她倒水,饿了有人拿糕点喂她,不困的时候缠着他给她讲奇闻趣事,困的时候那人拍两下她就能进入梦乡。如今大床上空荡荡的就躺她自己,即便她困得睁不开眼睛,估计也睡不着,她蹙眉,站着不动。

“要不奴婢陪您聊天?”凌莲想着办法。

“日日待在一起,还有什么天可以聊?”云浅月看着凌莲。

凌莲也觉得和小姐没什么可聊,除了就着红阁得到的消息分析天下各地的情形和西南的战况,可是如今景世子不在,小姐有心思分析吗?再说了,有些事情不用分析也明白,小姐心里都清楚着呢,根本用不着跟她分析,她叹了口气,“那怎么办呢?要不您实在睡不着,去兵营练兵?”

云浅月眼睛一亮,“这是个好主意!”

“可是如今都入夜了!您去兵营的话,会不会叨扰士兵不满?”凌莲担心地道。

“不会!他们今日里被顾少卿的士兵都给气着了,气焰低迷,我去了正好给他们找点儿事儿,也正式地训练他们一番。”云浅月拿定主意,更是来了精神,抬步向外走。

凌莲立即跟上她。

伊雪听说云浅月要去练兵,也从房间出来,跟上她。

一行三人不多时出了总兵府,来到兵营。兵营的几位将领听说她来了,连忙迎了出来。孙桢、张沛、韩奕等十几个人,有人显然还没睡,有人刚睡下显然连忙穿了衣服出来。

十几个人之中,尤其是张沛最兴奋,看到云浅月来,立即兴奋地大声嚷嚷,“大将军,是不是要夜间偷袭敌营?”

云浅月摇摇头,“不是!”

“那是做什么?商议军情?”张沛一怔,兴奋顿时退了些。

云浅月看了十几人一眼,见他们眼中都是这个想法,她对他们笑了一下,“练兵!”

十几个人齐齐一怔,夜里练兵?

“没错,练兵!”云浅月对他们笑得像来到青楼里的贵客,让他们将里面的姑娘都拉出来,“整编兵营后,我还没亲自训练。今夜就将队伍拉出来,我看看优劣。”

十几个人左右看了一眼,曾经在西山军机大营的人都知道当今的皇上曾经的染小王爷有夜里练兵的嗜好,难道如今的大将军也有?

“大将军,怎么练?”张沛一听不是干坐着商议军情,他又来精神。他就是一个大老憨,喜好练武打杀,不喜欢猫在屋里。

“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云浅月摆摆手,“将人都叫起来,集合!”

“是!”一众人齐齐拱手,立即去了。

孙桢没走,凑近云浅月,对她道:“姐夫哪里去了?”

“你怎么知道他不在?”云浅月挑眉。

孙桢用你是白痴的眼光看了她一眼,“他若是在的话,你会大晚上跑出来?”

“他在我怎么就不能大晚上跑出来了?”云浅月白了他一眼。

孙桢撇撇嘴,“你如今跑这里来练兵,这不是明白着告诉人你家那位偷偷离开兵营不在吗?小心夜轻染得到了消息,对你和他使绊子。”

云浅月想着凤凰关这里距离十里桃花林不是太远,几百里地,今日上午启程,如今夜里这个时辰他早该到了,夜轻染、夜天逸曾经就对她是楚夫人的身份怀疑,今年在上元节的神灯之事,她暴露了和楚夫人一样的灵术,他们不是傻子,早明白了她和容景楚家主和楚夫人的身份,如今容景回了十里桃花林,夜轻染在十里桃花林有人,又焉能得不到他离开军中的消息?但是得到了又能如何?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谁规定军师不能离了军营的?只要她这个大将军在,就能稳定住军心。她无所谓地道:“怕夜轻染得到消息做什么?他若是真想得到,瞒也瞒不住。”

孙桢想想也是,问道:“那姐夫去哪里了?你就放心他不会惹桃花?”

云浅月瞪了他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哼道:“他就是去惹桃花了。”这个季节的十里桃花林的桃花可不是正盛开吗?见孙桢眨眼,她解惑道:“他抢了顾少卿身边的凌墨,带着他去十里桃花林夺凌家了。”

孙桢恍然,忽然竖起大拇指,“姐夫真高!”

“是比你长得高些。”云浅月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向练兵场走去。

孙桢跟在她身后,不再询问容景,低声与她说着兵营里面的情况,有多少有本事的人,又多少人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些有本事又引起他注意的人有什么特点。这是深入军营整编数日得来的经验。

云浅月一边听着一边点头,想着幸好有玉子夕,堂堂一个皇子混在兵营,帮了她大忙。心中清楚,虽然有一半是他想留下来玩的因素,也有一半是奉了玉子书的命令帮她。想起玉子书,她拿不定主意,不知道他逃来了天圣会不会来找她。

二人边走边低声交谈,挨的不远不近,任谁人都能感觉出大将军和孙桢交情不一般。

张沛、韩奕等人有些嫉妒,但想着没嫁给景世子之前,云王府浅月小姐就传言相交满天下,身份高的人东海国玉太子,西延皇,南疆的叶女皇和如今攻打南梁的南梁王等,下到竟然有市井之人,江湖之人,贩夫走卒。军营的大权都交给孙桢,孙桢虽然不如蓝副将军的职位高,但是真正有实权,显然他早就是大将军的人,才得到重用,来往密切。他们是新兵,短短时间得到大将军的器重已经很不错了,于是,收起了嫉妒,期待她如何练兵。

半个时辰后,练兵场明灯高悬,亮如白昼。二十三万人马队伍整齐,一字排开。

云浅月扫了一眼士兵,见人人状态还好,没有困得睁不开眼睛,她简短地说了几句话,便给定了半个月的练兵目标。还算她有人性化,没占用这些士兵整夜的时间,不过是将白天分了一半,夜间分了一半,让士兵们有休息的时间。

二十三万士兵听她的安排,有睡觉休息的时间,自然没人有什么不满。

云浅月基于那一世的身份,对于操练士兵这样的事情孰能应手。将十几名将领分为了十几队,半个月后考察各队的成绩,第一的有赏,最后一名有罚,到底赏什么,罚什么并没有说。这样的命令一出,顿时所有人都斗志昂扬。他们都知道张沛和韩奕被大将军点兵的时候打了,但后来到了凤凰关他们立了功之后大将军立即就给提拔了中郎将。虽然第一名的不是所有士兵都能奖赏升官,但是大将军的奖赏想来也不会差了,而最后一名,罚的估计也不会轻了,正因为不说赏什么,罚什么,才更有期待。

短短半个时辰,便听到了练兵场上传开操练的声音。

深夜丑时,云浅月才解散了人,从练兵场出来。第一日的训练没让她觉得多好,但也不错。这些士兵毕竟是容枫一个个给她点出来的,底子还不错。

出了兵营,云浅月还是没有困意,她身后跟着的凌莲和伊雪也不困。二人早就料到了,景世子离开,小姐白天躺在海棠树下睡,晚上自然睡不着,她睡不着,她们自然要寸步不离陪着。所以,在云浅月睡的时候,二人抓紧机会也睡了一觉。如今见她精神,她们暗暗想着,小姐回去还是睡不着吧?士兵们不能整夜操练,那她还有什么事情可做?

“走,去看看蓝漪。”云浅月扫了二人一眼,见她们也不困,心下了然,果然是跟在她身边时间常了的人,将她睡不着算计得清楚,她笑了笑,对二人道。

二人对看一眼,点点头,想着蓝副将军这个时候应该睡了吧!不过也不见准。

三人来到蓝漪的住处,大门紧关着,凌莲、伊雪上前敲门,不多时,门从里面打开,看门的人一见云浅月,愣了一下,连忙见礼。

“带我去看看蓝副将军。”云浅月对看门的人吩咐。

那人自然不敢怠慢,连忙头前引路,带着她向蓝漪的住处走去。

来到蓝漪所住的院子,屋中亮着灯,显然蓝漪还没睡,云浅月径直走了进去,人未到,声先传了进去,“这么晚了,蓝副将军怎么还没睡?”

“大将军不是也没睡!”蓝漪的声音从屋内传出。

蓝漪的贴身随侍从屋中出来,给云浅月见礼,挑开帘幕让她进入,她也不客气,走了进去,只见蓝漪坐在窗前,桌子上摆了一幅笔墨画卷,显然刚刚在作画,她看了一眼,见是一副十里桃花林的山水画,她笑道:“蓝副将军想家了?”

蓝漪放下笔,看了云浅月一眼道,“想家是有些,但这幅画主要是给大将军画的,见大将军很喜欢总兵府的海棠,想着大将军想必也喜欢桃花,但是凤凰关内因为以前南梁镇守凤凰关的总兵不喜欢桃花,所以,关内无桃花,只有霞峰谷有桃花。我便画了一幅,准备派人给大将军送去。”

云浅月眸光微闪,看来蓝漪是知道容景去了十里桃花林,想着她本来也是聪明人,又是蓝家家主,自然有几分本事,一个人的能力,看的不止是武功,要方方面面,蓝漪能做上蓝家主,自然心计谋略也是甚深,她是蓝家的家主,又得夜轻染、夜天逸器重,得到楚家主回十里桃花林的消息不稀奇。淡淡一笑,“有画怎可无诗?不如蓝家主赋诗一首,送给我。本将军令人裱起来。”

“蓝漪的画功虽还拿得出手,但是到了景世子面前,也是班门弄斧,不如大将军回去令景世子赋诗一首。”蓝漪道。

云浅月勾唇一笑,“他赋诗一首是不错,可惜不在啊!”

蓝漪忽然眯起眼睛,“景世子是军中的军师,如今不在兵营,岂不是擅离职守?”

“没有擅离职守,我这个大将军不是知道吗?”云浅月不以为意,忽然伸手拿过蓝漪放在桌子上的笔,对着她的画勾勾画画几笔,画上的清冷之风顿时一改,让本来开得艳红的桃花瞬间藏匿了锋芒和针刺,分外娇柔。画的意境也因为她几笔,而顿时改了。仿佛十里桃花林早先看的不是重重杀机,而是世外桃源。

蓝漪见云浅月几笔便改了她的画风,如今功底比她要高上一重,她面色一变。

云浅月放下笔,看着被她改得似乎看不出蓝漪画功痕迹的画像,笑道:“十里桃花林本就该如此,不是吗?”

蓝漪一时无言。

“看来蓝副将军今日的伤极重,还是好好养着吧!满腹杀气,不利于你的伤。”云浅月看着蓝漪神色变幻,她本来就受了重伤,脸色有些苍白,如今倒是更白了,她笑了笑,

蓝漪抬起头,看着云浅月,“大将军如此画功,我还要送你一幅画,实乃笑话。让大将军见笑了。大将军也说了,好画怎能没有赋诗一首?不如大将军就再赋诗一首,让我裱起来。”

“好!”云浅月眨了眨眼睛,答应得痛快,对外面喊了一声,“凌莲,你进来!”

“是!”凌莲和伊雪等在外面,如今温声走了进来。

“你看着这幅画,心中想着有什么适合它的诗,就赋诗一首,写得好,蓝副将军会裱起来留下观看。”云浅月道。

凌莲看着桌子上的画,她出身在十里桃花林,自然一眼就看出了这是画的十里桃花林,她本来就聪明,自然也了然了这是蓝漪知道景世子去了十里桃花林了,是在公然和小姐就此事过招。她不卑不亢地道:“奴婢是想起一首诗,可是奴婢的书法怕污了这幅画。”

“无碍!只要诗好久行。”云浅月笑问一旁的蓝漪,“是吧?蓝副将军?”

蓝漪看了凌莲一眼,点点头,“不错!能跟在大将军身边侍候的人,自然不是庸才。”

凌莲闻言自然不再顾忌,上前拿起笔,在画的空白处赋诗一首。她虽然也有才华,也可以自己作诗一首,但是一旦遇到桃花或者看到桃花,脑中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以前云浅月写的那首被她珍爱地收起来的《桃花诗》。于是,这首诗自然当仁不让地被她搬到了这里来。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卖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

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

若将富贵比贫者,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

别人笑我忒疯癫,我笑别人看不穿;

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凌莲的书法自然是好的,红阁的七大长老都是自小培养,每个人都有是全才,全才中有一方面的特长,凌莲的特长虽然不是书法,但也不差哪里去。这首诗被她一气呵成跃然纸上,之后放下笔,看了蓝漪一眼,静静地退回云浅月身后。

蓝漪品味着这首诗,脸色再次百变。

云浅月想着今日夜里不睡觉跑来这里看蓝漪变脸也值得,她自然看了个够本。蓝漪早先那幅画,是告诉她,容景既然出了凤凰关去十里桃花林,她既然知道了,十里桃花林就是步步杀机,没那么容易让他心想事成,轻易地破坏五五世家相持的天平。定然五大世家,包括夜轻染、夜天逸全力阻挠容景,即便杀了凌墨,也不让他得逞。而她轻轻几笔,就将面带杀气的桃花变幻成了温柔之态,如暖风拂过,百态千红,静静而开,是在告诉她,她相信容景,那个人有扭转乾坤翻云覆雨手,十里桃花林即便有杀机,也难不住他。

“果然是一首好诗!”蓝漪看了半响,面上的所有情绪尽数隐去,抬头看着凌莲道:“也是一首好书法,不愧是大将军的人,一个婢女就有如此本事。”

云浅月笑了笑,知道她还有后话,不说话。

“若我没猜错,此凌莲就是彼凌莲吧!”蓝漪看着云浅月,“大将军身边也有凌家的人,为何不用?偏偏夺了顾少卿身边的人,是否说明大将军和顾少卿有某种见不得人的交情?”话落,她眸光凌厉地道:“若是让人知道我天圣出征南梁的兵马大将军和南梁的顾少卿有私交的话,不知道天圣拥护大将军的那些士兵会如何?天圣的百姓该作何感想和说法?”

云浅月淡淡一笑,也不否认凌莲身份,更不否认和顾少卿的牵扯,既然知道她是楚夫人了,那么有些事情不摆到台面上光天化日暴晒,也能私下里明白,心里透亮,她想到此,漫不经心地道:“蓝副将军和如今的南梁皇还有一段旧情呢,会不会旧情难却也很难说。本将军和顾少卿有些私交也比不过蓝副将军和南梁皇的私交。”

蓝漪面色一寒,眸中恼怒地看着云浅月,今日她因为南凌睿将她放弃之事被骂得狗血淋头的话顿时想起,心中一时间气血翻滚。

“如今天色不早了,蓝副将军身受重伤,应该多加休息,不适宜熬夜。早些休息吧!本将军练兵半夜,也分外辛苦,回去休息了。”云浅月打了个哈欠,扔下一句话,不看蓝漪难看冷寒的脸色,转身出了房门。

凌莲和伊雪立即跟上她。

三人出了这座院子,蓝漪忽然伸手想去摧毁那幅画,但在即将摧毁的那一刻忽然又住了手,她对进来担忧地看着她的随侍怒道:“将这幅画裱起来,挂我房间,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如她扭转乾坤的这样,能让那个人在十里桃花林成功。”

“是!”那名随侍连忙收了画。

“好个别人笑我忒疯癫,我笑别人看不穿。”蓝漪银牙几乎咬碎,甩袖站在窗前,片刻后,忽然吩咐道:“不用裱了,将那幅画传到京城去,送给新皇。”

“是!”那名随侍立即应声。

蓝漪站在窗前不动,这座院子因为那三个人离去顿时清静下来。深夜本就静,如今夜深如许,起了浓雾,她院中的两株海棠花在浓雾中花枝料峭,分外娇媚,如蒙了一层轻软的薄纱,就如那幅画中的桃花一般。她看着看着,如那人在对她嘲笑。忽然一口血吐了出来,伸手捂住心口。

那名随侍听到动静一惊,连忙冲进来扶住她,私下里还是喊“家主”。

蓝漪闭了闭眼睛,半响,站直身子,压制住心中钻心的疼痛和气血翻滚,面无表情地对内侍摆摆手,“熄灯,你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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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有仇必报

云浅月出了蓝漪的院子,回头看了一眼,嘴角微勾,转身向总兵府走去。

凌莲、伊雪跟在她身后,想着蓝漪和小姐过招,被小姐三两下便击败,如今大约气得吐血了。二人齐齐想起那首小姐去年一时兴起写的诗,被凌莲爱不释手地收起来,没想到给蓝漪用在了这里,不由得感叹。

一行三人回到总兵府,云浅月看了一眼黑漆漆的主院,还是不想迈进去,看着满院的海棠花,站在门口不动。

“小姐,您还不想睡吗?”凌莲低声问。

“是啊!”云浅月叹了口气。

“也许您回到房间,躺一会儿就能睡着了。”伊雪也低声道。

云浅月摇摇头,看向整个总兵府,除了她所住的主院,还有一侧偏院亮着灯,看了一眼浓浓的夜色,她忽然一笑,“我怎么忘了一个好玩的人呢!走,去找他。”

凌莲、伊雪顺着二人的目光看去,齐齐了然,凌莲低声道:“小姐,如今这三更半夜的,您要去找六皇子,世子若是知道的话,会不会不好?”

“有什么不好?他不是我的亲表哥吗?”云浅月不以为意,抬步向那个院落走去。

凌莲和伊雪也知道小姐实在睡不着,只能跟了过去。

三人刚到六皇子所住的院落门口,一道黑影从暗中出来,拦住云浅月,“主母,您可不能半夜爬墙,世子会伤心的……”

云浅月停住脚步,好笑地看着拦在她面前的墨菊挑眉,“我半夜爬墙?”

墨菊嘻嘻一笑,“这个院子和主院的确是一墙之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