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希珠气闷道:“我不是送了她很多东西吗?我叫她给我还回来,她不肯!真是不要脸!”

年丽珠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喃喃道:“那我也送了,我是不是也得找她要回来?”

年希珠听了这话却是不屑嗤道:“我要她还我东西,是因为我和她吵架了!你又没和她吵架,摆明了小气!”

年丽珠柳眉一蹙:“年粽子!你不说话会死啊?”

建阳县比不得京城繁华,却也有独属于它的繁荣与络绎。

中心大街,商铺林立,摊贩齐聚,马车行驶在路上颇显拥挤,华珠等人不得不弃车而步行。

好在这儿不比京城,女子出门非得戴上面纱,否则便有损名节。

先前还闹得铁僵的三姐妹,很快便被街边琳琅满目的货品吸去了注意力,开心地逛了起来。

房妈妈一马当先,三头“小猪”各自携丫鬟尾随其后。房妈妈时不时回头,和颜悦色地催促她们快些,免得误了晚膳的时辰。

“泥人哦!捏泥人哦!捏自己,捏别人,不像不要钱啊!”一名皮肤黝黑的老伯扬起手中的泥人,大声吆喝。

华珠循声望去,看到那栩栩如生的泥人时眼睛一亮,快步走到摊前,问道:“真的什么都能捏吗?”

老伯拍着胸脯道:“当然啦!姑娘是想捏自己呢,还是捏别人?”

“别人。”

“那你告诉我,那人长什么样。”

“他,瘦瘦高高的,天庭饱满,剑眉,大眼睛,鼻子很高,右脸上有一颗滴泪痣…”

华珠一边描绘着记忆里的容貌,一边看那五彩泥团浮现出她喜欢的轮廓。

当老伯终于捏完时,她已经控制不住地湿了眼眶。

付完钱,华珠用帕子将泥人包好,放入宽袖中,偏这时,一辆高头骏马疾驰而来,像疯了一般踢翻了一旁的摊子。

华珠大惊失色,本能地拽住巧儿往后一退,但剧烈的晃动,使得宽袖中的泥人飞射而出。

“太子!”

华珠仿佛看到自己的生命飞出去了一般,失声大叫的同时,大脑陷入了一片空白…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站在了道路中央。

男子立即勒紧缰绳,却来不及了,骏马高抬前蹄,朝着华珠直直踏了下去!

【第六章】自作自受

“啊——”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阵尖叫,将华珠的尖叫淹没在了极度混乱的场面中。

华珠肩膀一痛,倒在了一块半硬半软的“物件儿”上。

她定睛一看,一张俊美得如诗如画的容颜映入了眼帘,即便发丝微乱,依旧宛若一幅上等的水墨丹青,阳光一照,也仿佛黯淡了三分。

尽管活了两辈子,但与皇帝之外的正常男人如此亲密尚属首次,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幽香,宛若海洋香榭,隐隐透出高贵而迷人的气息。

可笑,他明明是个土包子,哪里就高贵了呢?

华珠微红着脸道:“廖子承。”

却原来是千钧一发之际,廖子承不知从何处冲出来,抱着华珠滚到了地上,她被紧紧地禁锢在廖子承怀里,毫发无损,廖子承却没这般幸运了,右臂被一根泥人摊上的木签穿透而过,并在粗糙的地面上磨掉了一片皮肤。

听到华珠唤他,他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在视线即将触碰到华珠的眼睛时果断望向了别处。

这是…厌恶她?

华珠怔忡了一秒,随即迅速站起身,看向那个险些踩死他们的罪魁祸首,但马路上人潮攒动,哪里还有肇事者的影子?

“最好别让本宫抓住你,不然揭了你的皮!”

华珠喘息着说完,一回头,发现廖子承也不见了!

再看碎了一地的泥人,估计她的太子也没能幸免于难,不由地微微一叹,天意吗?连个念想都不许她有。

房妈妈拍着胸脯小跑过来,擢住华珠的肩膀左看右看,惊魂未定道:“哎哟哟,我的二小姐喂,你没事儿吧?有没有摔着哪儿啊?”

刚刚事发突然,房妈妈没看太清,是听到旁边有人说谁谁谁差点儿被马给踩死,才转过头,那时,华珠已经站起来了。

“我没事。”华珠摇了摇头,也不知是倒的什么霉,接二连三地出事,而这回竟又是廖子承救了她。

短短两天,她就欠了她两份人情,这种感觉,可真不怎么好!

年希珠走过来,闻了闻手里的糖葫芦,“被男人抱了,不要脸!”

年丽珠原本看房妈妈这么紧张华珠,也觉得华珠受了委屈,想安慰华珠几句,但一听五妹的话,又觉得华珠的确有些伤风败俗,嗫嚅了一下,便低头玩起了腰间的穗子。

房妈妈拧了拧眉毛,对年希珠正色道:“不是老婆子我多嘴,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二小姐若是名声不好了,五小姐将来也别想嫁给好婆家!”

年丽珠忙附和道:“五妹妹你真是的!什么话也敢乱说!反正我今天什么也没看见!”

说完,快步跟上华珠与房妈妈。

年希珠气得哭鼻子,将糖葫芦一把扔在了地上,“你们全都欺负我!”

这话说的声音极大,只要不是聋子便都听见了。

华珠对这个妹妹实在是没什么姐妹之情,压根儿没感觉。

房妈妈也装作未听见,只拉着华珠谈笑风生,倒是令华珠稍稍侧目,在她的认知里,这位妈妈处事圆滑、八面玲珑,少有争对过哪位庶主子,但就在今天,华珠深深地感受到了房妈妈对年希珠的冷淡,而且一直在拿她做筏子。

几人在年家名下的绸缎庄里挑了几匹上好的蜀锦与杭绸,一部分给绛珠做衣物,一部分拿回去自己用。

因为吵了架,一路上年希珠都板着脸,恨不得撕了华珠与年丽珠似的,待到下马车后,年希珠更是咬牙切齿地把舔了半天的糖葫芦丢在了年丽珠的裙子上,直把年丽珠气得跳脚!

晚膳前,几人去给大夫人请安,尚未进门便听到里屋传来摔裂瓷器的声音,紧接着,是年俊玺努力压抑的抱怨,“娘!都怪你啊!你昨天到底给我喝的什么东西?害我一个晚上没睡好,心里燥得慌,鼻子里像冒火似的,今天在考场上,我看题目正好是我与夫子曾经谈论过的范围,甭提有多高兴了!谁料,我刚写完准备交卷,突然喷了满纸鼻血!我…我不得已又重写一份,但没写完就考试结束了!”

“哎呀,娘能给你喝什么呀?娘还能害你不成?娘给你喝的是你外公送来的雪参,整个北齐都没几支呢!”

噗——

华珠忍俊不禁地笑了,敢情那支雪参是进了年俊玺的肚子,这叫不叫自作自受?年俊玺是长子,本就营养过剩,还经得起大补?

大夫人啊大夫人,你说你别那么小肚鸡肠,让我喝掉,你儿子这回不就已经是个秀才了?

不多时,年俊玺怒气冲天地打了帘子出来,看到三头“小猪”时目光一滞,迅速意识到先前的话极有可能被窃听了,不由地恼羞成怒,尤其是今早撞了他一下的华珠,他觉得或许有那么一种可能,就是自己在那一撞中受了内伤,所以才会喷鼻血。

“年华珠,你真是个灾星!先克死李公子,现在又来克我!”

华珠扬眉一笑,“父亲可是刚升了官呢。”

年俊玺一噎,呛得满面通红,恰好此时,大少奶奶倪氏从娘家探亲回来了。说是探亲,实则是大夫人为让年俊玺安心备考,便将屋里的人都暂时屏退了,生怕有哪个不尊重的,狐媚年俊玺或掏空他身子,让他没法以最佳的状态备考。

这似乎更加可以理解为何年俊玺的体内会有这么多“火”了。

大夫人,你简直是灭儿专业户!

三头“小猪”一起向倪氏行了一礼,“大嫂。”

倪氏高挑纤瘦,瓜子脸,丹凤眼,用螺子黛描了时下最兴的眉形,肤色微暗,却扑了脂粉所以看起来很是白皙红润,但对于华珠这种在宫里呆了二十年的宠妃而言,一眼就能判断出她原本的肤色。

倪氏冲三位妹妹和颜悦色地点了点头,尔后行至年俊玺面前,拿出丝帕为他擦拭鬓角的汗水,“相公,今天考得如何?”

得,撞枪口上了。

年俊玺好容易敛起的羞恼再次涌上心底,冷冷地瞪了倪氏一眼,便阔步走出了大门。

“这…”倪氏尴尬地看了看三位妹妹,三人不约而同地给了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便在房妈妈的带领下出了正院。

倪氏硬着头皮进正房服侍大夫人用晚膳,一切都和从前一样,但又似乎不大一样,因为,大夫人只净了手,连吃也没吃便冷声问:“这回又往娘家拿了多少钱?”

倪氏低下头,咬了咬唇道:“二十两。”

二十两,对年家来说简直是九牛一毛,但大夫人却仿佛被掏了座金山似的陡然拔高了音量,“我们家俊玺自从娶了你就没走过好运!你说你嫁过来多少年了?肚子里连个泡都没鼓过!还一天到晚往娘家拿钱!哦,我们年家娶你过门,就是给你做冤大头的?”

【第七章】雪中送炭

明月高挂,凉风习习。

出了正院,倪氏浑身都被汗水浸透了,婆婆的数落和刁难,早已不是一次、两次,但她就好像永远无法习惯一般。

倪氏走在树影绰绰的小道上,双腿仿佛灌了铅似的,每走一步都分外沉重。

她抬手拭了汗,想扶着旁边的大树歇息一会儿,却突然腿一麻,瘫在了地上…

华珠晚饭用得略多,便出来散步消食,谁料就看见倪氏坐在地上,不停拿手捶自己的腿,华珠几步上前,唤道:“大嫂。”

倪氏像受了惊吓似的身子一颤,不可置信地扭过头,“二妹。”

这世上,中规中矩的人总是很难给人留下印象,倪氏便是如此,华珠只依稀记得这位大嫂不曾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但具体二人有过何种交集,却是不甚清楚了。

华珠生性凉薄,不爱管闲事,但如果对方是倪凤娇,那就另当别论了。巴结大夫人是锦上添花,讨好倪凤娇是雪中送炭,虽然倪凤娇眼下非常卑微,还不如她们几个庶女在大夫人面前得脸,但如有她这个专业斗渣二十年的天下第一妃出谋划策,还愁倪凤娇变不成名副其实的主母?

那样的话,她就不用担心被卖给谁做小老婆了!

一念至此,华珠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深呼吸几下后,蹲下身,“关切”地问:“大嫂你怎么了?”

倪氏约莫是觉着在妹妹面前哭挺丢脸的,忙用帕子擦了泪,想说只是累了想随便歇会儿,但又有哪个少奶奶会在土上歇息呢?倪氏自知瞒不过,只得哽咽道:“我…我的腿没有知觉了,我怎么打它、掐它都不疼,我…我也站不起来了…”

华珠活了两辈子,从未哄过任何人,眼下倪氏一掉金豆子,华珠的第一反应是手足无措,原来不止男人怕女人哭,女人也怕女人哭。

华珠砸了砸嘴,学着皇帝哄她时的样子,探出一只手搭上倪氏的肩膀,软语道:“你先别哭,我叫人来抬你回去?”

倪氏闻言却是一把拉住华珠的手,用一种几近哀求的语气道:“别!再…等等吧,实在不行,你再帮我叫人。”

华珠歪着脑袋想了想,问:“不是第一次了?”

倪氏的脸色微微一变,垂下眸子道:“以前…有…有过一次,但我保证,真的只有一次!”

那就是不止一次了。华珠没戳破她的谎话,又问:“大夫怎么说?”

倪氏一惊,二妹怎么知道她请过大夫的?她每次都是回娘家才请的…顾不得怎么搜寻这个问题的答案,倪氏小声道:“大夫说我气血亏空,多喝参汤便会慢慢好起来的。”

显然,参汤喝了不少,却并未有所好转。华珠拿起倪氏的手腕,在倪氏惊讶的注视下搭上了她的脉搏,在宫里,最容易夺走女人性命的不是生孩子,而是厌胜之术与医术,所以,为了时刻警惕那些想要整死她与太子的幺蛾子,她将这两样东西啃了个通透。

当然,宫妃是禁止学这些东西的,尤其是厌胜之术,为了不被人发现端倪,她花重金从大周聘请了一位退休的尚宫,对外只说是太子的嬷嬷,数年下来,还真让她学到了不少闻所未闻的知识。

“我常在父亲的衙门走动,偶尔也翻翻那里的卷宗与医书,大嫂这样的病症我见过几例。大嫂可是觉得精神不济、乏力、恶心、还伴有周身疼痛?”

倪氏瞪大眸子点了点头:“正是!”

有点儿像痿症。华珠掐住她下颚,“把舌头伸出来我看看。”

倪氏微张着嘴,憋红了脸,却怎么也没照做。

华珠眉头一皱:“伸不出来?”

倪氏的脸涨得越发红了。

“嗯,知道了。”华珠开始按压她的曲池穴和足三里等穴位,“五年了吧。”

“什么?”倪氏不解地看向华珠。

华珠不疾不徐道:“病啊!嫁过来的时候就得了,起初并不严重,只是四肢乏力,食欲欠佳,现在愈演愈烈,有时甚至会失去知觉。”

倪氏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华珠接着道:“你平时要多吃甘蕉、葡萄、香菇和芹菜,最好还能喝一些新鲜牛乳,人参固然是一味好药,但只有人参是不够的。”

说到这里,华珠突然打住,对着倪氏的膝盖骨重重一敲,倪氏痛呼出声,“疼!”

华珠站起身,拍了拍手,又朝倪氏伸出了手,笑得天真无邪:“好了大嫂,可以起来了。”

倪氏的心里泛起惊涛骇浪,以往每次失去知觉都要等上至少两刻钟才能恢复,而华珠按了几下便让她能重新站立,这的确是个奇迹!

只是…

“我看过医书的事,劳烦大嫂替我保密。”临走时,华珠笑着来了一句。

倪氏长长地松了口气,看着华珠的背影,眼神一闪,又道:“二妹!”

华珠转过身,温和地笑问:“大嫂还有什么事吗?”

“那个…我…”倪氏抿了抿唇,很急于表达什么,却又拽紧了帕子,不知怎么启齿。

华珠故作不察,“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大嫂,晚安。”

华珠回到院子时,巧儿有板有眼地做着绣活儿,秀云与香荷正在为一匹妆花缎子争得面红耳赤。

“你已经有豆绿色的,何苦来抢我的?”

“豆绿色你想要给你,这匹玫红色的归我!”

“是我的!”

“我的!”

巧儿闷头刺绣,一抬眸,发现地上有一道长长的影子,忙用余光瞟去,就看见华珠双手抱胸,斜靠在门板上,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为一匹布吵得不可开交的秀云、香荷。

巧儿忙轻咳两声,秀云与香荷一怔,齐齐瞄向门口,当看清自家主子的模样时,居然并未表露出多少心虚,只心不甘情不愿地停下动作,将布放在了桌上。

华珠没说什么,径自走向净房,巧儿放下手里的针线跟了上去,与秀云、香荷擦肩而过时不忘用眼神警告了一番。

秀云、香荷冲她吐了吐舌头,待到净房内响起哗啦啦的水声,二人再度抓住了桌上的布匹,“我的!”

今天去铺子里挑选衣料,华珠也为里屋的丫鬟们带了,一匹棉布、一匹豆绿色妆花缎、一匹玫红色妆花缎。毋庸置疑,最不起眼的棉布是落进了巧儿的手里。

华珠穿上亵衣,又套了件薄薄的长袄,打算上床看会儿书然后歇息,却有人禀报,梅姨娘与年丽珠来了。

【第八章】家教

梅姨娘拿着两本册子,笑眯眯地坐在了冒椅上,建阳隶属福建,今年比以往任何一年都来得湿冷,但府里仍没有谁的屋子置了热炕。

“二小姐的伤势可好些了?”梅姨娘面含担忧地问。

华珠答道:“本就没什么大碍,只破了点皮,你不说我都快忘记自己受伤了。”

梅姨娘笑了笑,拿出两本蓝皮册子,“这一本是时下最流行的花样子,这一本是我闲着没事,与三小姐画出来的款式,二小姐挑挑看,可有合适的?”

大夫人让她分一半的绣活给年丽珠与年希珠,但她自己仍需做两套。华珠接过册子翻了翻,烟云紫花团、丹凤朝阳图、百婴嬉戏傍垂柳、鲤鱼金灿菊…都是些老掉牙的样子,也不知是梅姨娘藏拙了呢,还是此年的福建真的流行这些。

华珠没什么兴趣,就又推回了梅姨娘手里,“多谢姨娘,我已经想好花样子了。”

梅姨娘的睫羽颤了颤,尔后不动声色地笑了:“这样啊,倒是我多此一举了,想想也对,以二小姐的聪颖,别说几个花样子,便是一套进贡的绣品也是做得出来的。”

华珠牵了牵唇角,“姨娘可真会说话。”

巧儿奉上枸杞菊花茶,年丽珠接在手里,好奇地问华珠,“二姐姐,你准备绣什么图案?”

颜家作为琅琊最大的簪缨世家之一,曾出过三位帝师,十七名内阁大学士,在整个北齐都具有举足轻重地位。颜老爷一生育有四子,长子身体羸弱,不得生育;次子矫健,儿女满堂,却是庶出;三子战功显赫,谁料阵亡沙场;四子便是绛珠的丈夫,也是她们几人的四表哥。

绛珠这次若怀的是个男胎,一定会成为颜家的少主人。

为他做衣服,谁不是费尽心思?

梅姨娘不等华珠回答,便笑着嗔道:“怎么?三小姐是嫌姨娘给你的花样子不好么?非得找你二姐姐讨要?”

年丽珠缩了缩脖子:“没有啦,姨娘画的花样子很好看,我就随便问问而已。”

几人在梅姨娘为主场的情况下天南地北地聊了一通,华珠颇有些不耐烦,打了两个呵欠,只差下逐客令了;年丽珠也困得要命,脑袋像挖土机似的一下一下敲着。

但梅姨娘依旧乐此不疲地侃着。

华珠扶额,梅姨娘,你的眼力劲儿都离家出走么?

又过了约莫一刻钟,年政远来了。

女眷们忙整理了一些衣衫,走到外屋,迎接年政远。

年政远进门时脸色不大好,似乎与谁有过争执,下人们纷纷敛起屏声,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华珠与年丽珠向他见了礼,柔声道:“父亲。”

年政远黑气沉沉的脸在听到这声“父亲”时有了几分血色,他在主位上坐好,又指了指旁侧的椅子,“你们也坐,这么晚了,你们怎么来华珠屋里了?”

后面的“你们”指的是梅姨娘与年丽珠。

巧儿奉上热茶,梅姨娘接在手里,“我来吧”,又亲自放到年政远手边的四方几上,笑道:“早来了呢,是与二小姐聊天忘了时辰。”

年政远没喝茶,而是朝华珠招了招手,“过来让我看看。”

华珠很听话地走过去,并蹲下身。

年政远拨开她后脑勺的发丝仔细检查了一番,呢喃道:“嗯,愈合了,挺好的,还疼不疼?”